“菱纱那丫头前几日才去投了胎,你来晚了一步啦。”
他毫不介意在小辈面前现出垂头丧气的模样,只是懒散的抱着双臂,看向虽是光阴流逝,在他面前却依旧有些拘谨的剑仙,仿佛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负剑少年。
“云前辈,晚辈来此,实有要事,是……”
他依然没法像韩菱纱那般大咧咧毫不在意的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年轻面容喊他云叔,感觉上的怪异令他出口不由犹豫不决,而那人未等他说完,已是噗哧一笑,摇了摇头,松松挽起的墨蓝长发掉了几络下来,搭在肩上。
“有什么好想的,你呀,还是同那时一样,规矩太多……这么吞吞吐吐的,定然是跟我师兄有关了,你说吧,是不是他死都不肯来见我,哈,其实我早料到了…..”
“不是!是,玄霄师叔他,他……”勉强抑住剧烈起伏的气息,不让那些惨烈的记忆再度搅起那样的苦痛,只是竟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再想起也还是那样清晰如昨。
“在上次我们来过鬼界后不久,玄霄师叔他,就因逆天而行强行飞升,同夙瑶掌门及众弟子一起被九天玄女打入东海,师叔他被困在漩涡的最深处,待天帝旨意再定生杀。”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电又如露,应作如是观。
难懂的不是宿命,是人心,人心莫测变幻,令世事沉浮,跌宕起伏间,一生都已葬送。即便是看透了,也无能为力,只能任其随意而去,不可与天相抗,顺天而行,才是知天命。
才是知天命么。
慕容紫英看向云天青,曾经同是琼华弟子的后者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唇勾起的角度百年不变,然而眼底神光倏忽沉潜敛聚,却是再也不同。
似是早已说过,以为的以为到头来只是尴尬,原来在等待的时光中,以为只是消弭不了的憎恨,却是终究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束缚与禁锢。
那么,我可以做什么,在这翻腾而无法停住的命运转轮中,我可以演出什么样的角色,在这样的时刻?
“其实,师叔他未必没有冲出东海的能力,当初……相持之时,他也只是用上了一成功力而已,我想,他应该是在等待着……如若那一天到来,定会再度震动神界,到时……”慕容紫英此时只觉心乱如麻,不知该怎样说才算是最正确最有条理最清晰,他只是想,若真是到了那时,是远比当初卷云台上更加无法挽回的局面,所殃及的,就不止是当初般昆仑山下的村镇了。
要怎么样才能回心转意……除了天河,还有谁可以……
“我同你去。”
他猛然抬头看向出声的人,“云前辈……”
那人已然头也不回的走向前去,只抛下一句与气氛实在不融洽的话令他哭笑不得,“还叫什么云前辈,云叔多简单,我当然是不嫌老的。”
真是……什么样的人啊。
不远处的鬼卒大喊大叫着,一片令人头疼的嘈杂喧闹声中只听见有个惫懒的声音略带笑意冲着慕容紫英道:“小子既然有本事过了烛龙那关,这些宵小当不在话下,就交给你了!”
慕容紫英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再没来时那般沉重。
是啊,只要知道了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管那么多作甚。
剑光挥舞,是决然的辉煌美意。
遥远的东海上空,浓厚的乌云迅速聚拢,渐渐覆盖了整片苍穹,闪电在其中咆哮穿梭,雷声滚滚炸响,大雨倾盆而下,灌注到海面上打出一个个巨大而又瞬间平复消失的凹陷。狂猛的风暴烈卷起,掀起道道水墙,巨浪翻滚滔天,一层一层拥堆到近海的岸边,轻轻一拍,顿时把十数座海边渔民搭建的简陋棚屋冲的四分五裂。
“龙王爷发怒了!要淹了!快跑啊!”
东方本为世间光明来源之地,日出的始端,此刻却带来了所有的惊恐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