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第7章 北荒）
看着大哥脸上欣慰的神色，曦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怪不得她时常见到龙渊将这条剑穗带在身边，视若珍宝，从不让旁人触碰，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一个由来。
　　二人相顾无言，龙琰一直盯着篝火兀自出神，直到曦煌转移话题打断了他的思绪：“大哥，这北极天柜山中，真的有我们要找的神灵吗？”
　　龙琰摇头，“恐怕……那传说中的九凤与疆良两位神祇，早已神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这些远古神灵一向不喜参与种族纷争的，天地之间自有道法秩序，若是谁横加干涉，必会导致天下大乱，灾难永无止境。至于那两位神祇手中的法器……我只隐约晓得，那九凤是以弓为武器，而疆良则是使用镰刀的。而武器的由来……噤声！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是龙琰的错觉，曦煌也听到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中听起来越发地明显。
　　循着声音的方向一路走去，终于在一处冰柱林立之处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其中最高大的一处冰柱之内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张赤红色的长弓。
　　这……难道就是他们所寻找的远古神灵九凤曾经使用过的武器么？

第8章 梦魇
　　寒风呼啸的夜晚，风雪满天的北荒大地之上，天族大殿下、三殿下一干人等皆都端坐于北极天柜山的北面，纷纷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绑着一根闪着银光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则连接着奉命前来设计陷害他们的魇兽。
　　方才躲在暗处的魇兽们瞅准时机，制造出冰封之长弓的幻象，引诱他们前来。在他们即将触碰到此弓时，便统统被催眠了。
　　魇兽最擅长的便是待对方被催眠陷入沉睡之后，利用一根银丝与对方相连，潜入对方的精神世界中，为其织梦制造梦魇。一旦对方心绪不宁、情绪动荡不安到了极点时，便立即割断维系双方的银丝，就能让对方永远深陷在可怕的梦魇之中，永远无法醒来。
　　织梦之时，银丝连系的双方都处于沉睡状态，每只魇兽都处于与之相连对象的梦境之中，偷偷躲在暗处，静待时机。
　　负责对付大殿下的那只名为巴冕的魇兽，此前虽早已埋葬了无数的生命，然而此次却是因久久无法达到目的，而感到烦躁不安。
　　龙琰梦境之中每次出现的情景皆是不同，不过每次都会出现同一个人，便是龙渊。
　　远古的蛮荒时期，在边远荒凉的地方，有一座山，名叫日月山，这里是通往上天的枢纽。日月山的主峰，叫做吴姬天门，太阳和月亮都在这里降落。
　　神祇颛顼生了老童，老童又有两个后代，名字叫做重和黎，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兄弟。颛顼命令重双手托天，奋力上举，又命令黎两手按地，尽力下压。这样，天和地就得以分隔开来。黎到了地面，就在西方边界的天门处把守，掌管着太阳、月亮、群星的运行次序。
　　一日，黎因看到西南方向地动频发，百姓生灵涂炭，他于心不忍，便一时松开了下压地面的双手。地动虽然止住了，此举却招致了颛顼的震怒。颛顼下令对其处以极刑，剥夺神识心智，驱散魂魄，令其永世不得入轮回。
　　黎的兄长重不服颛顼此举，便为他求情，颛顼面对重的恳求，只冰冷地说了一句：“神仙有情，天下大乱。”
　　重见求情无济于事，思索再三后，还是选择与黎一道接受刑罚，共同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
　　重与黎都不在了，一时之间，天地之间陷入混乱，太阳、月亮、群星失去了引导，昼夜不分，三界险些彻底覆灭。
　　在亲情和苍生大义两者之间，重只顾念亲情而不顾大义么？不，重的心中是怜悯苍生的，只不过，在两者之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亲情。
　　龙琰的梦境中，重与黎这一对兄弟，样貌分明与龙琰与龙渊别无二致。
　　巴冕原本以为龙琰会因龙渊之死而悲痛欲绝，心神大乱，却没想到他竟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地追随他而去。
　　另一场梦境开始了。
　　这一次是在战火纷飞的人世间，一个名为“赵国”的国家之中，他们同样是一对王族后辈的孪生兄弟，年长的名为赵坚，年幼的名为赵宁。
　　赵国的圣上治国无方，王权根基不稳，常年与周边的国家征战不休。
　　赵坚与赵宁便时常带兵出征，战场之上，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是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最亲密的伙伴。
　　赵国的邻国中有一名为“吴国”的国家，吴国唯一的公主吴芷嫣在一次出游途中目睹了赵坚骁勇善战的英姿。再加上赵坚的容貌英神俊朗，透着一副王者之姿，吴芷嫣便对其芳心暗许了。
　　吴芷嫣是会几分功夫的。她趁着赵坚和赵宁出征作战之时，女扮男装成一名士兵混入战场中。眼看赵坚被几名士兵用戟按压在地动弹不得，而赵宁也陷入混战无法及时援手，吴芷嫣便趁势冲上前去，为赵坚挡下了致命一击，不过自己也因此受伤，口吐鲜血。
　　赵坚将吴芷嫣的舍身相救看在眼里，心里是对她有着感激之情的。再加上后来得知吴芷嫣便是吴国从小与自己定下姻亲的对象，不久之后俩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亲了。
　　赵国的圣上年事已高，却迟迟未定下太子人选。赵国的所有王族后辈之中，赵坚与赵宁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帝王的人选。
　　吴芷嫣生怕太子之位被赵宁抢了去，时时提醒赵坚要小心提防自己的胞弟。赵坚并不以为然，对她的言语全未放在心上。而赵宁也整日慵懒闲游，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全然都不在意、不关心。
　　吴芷嫣沉不住气了，偷偷到两兄弟的父皇面前告发赵宁，称其表面上虽然看着无所事事，人畜无害，但实际上背地里却在谋划争夺太子之事，且暗含杀父杀兄之举动。
　　圣上越听越是怀疑，况且其始终担心赵宁会真的先斩后奏，对自己痛下杀手。干脆先下手为强，下令将赵宁吊于城墙中央，以万箭穿心之刑结束其性命。
　　吴芷嫣对赵坚瞒下了此事，谎称赵宁因受命需外出巡游一段日子。心想只要赵宁死了便可彻底为赵坚扫清障碍，到时即便赵坚怪罪自己，也会因是自己为助他登上帝位的苦心安排，而于心不忍的。
　　

（接上文 第8章 梦魇）
可她万万没想到，当成千上万支弓箭向城墙中央的赵宁飞驰而来，就快要将他的身体戳得千疮百孔之时。赵坚突然出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密密麻麻飞来的箭矢。吴芷嫣大为震惊，计划失败，震惊之余只剩下了愤怒，她下令弓箭手继续，赵宁和赵坚身上扎满了无数支箭，双双殒命于赵国的城墙之上。
　　梦境又一次结束了，另一段新的梦境再次开始，如此反复，不断地轮回。
　　可每一次，当龙渊陷入即将死亡的终局时，龙琰都会没有丝毫犹疑地与他站在一起，内心坚定，义无反顾。
　　如若心中充满阳光，那便无所畏惧，无论怎样，都无惧无悔。
　　巴冕惊恐地看着面前明明还闭着眼睛的龙琰，此刻他却用双手紧紧锁住了自己的喉咙。
　　“用梦魇让对方心神大乱，然后趁机抹杀掉对方么？这一招确实厉害，不过，想要让我感到痛苦与悲伤，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你们恐怕是永远都无法做到了！”龙琰得意地睁开双眼，手中一用力，巴冕便立即化作一团青烟，彻底消失了。
　　他抹去嘴角渗出的一滴鲜血。自行冲破魇兽之梦境，便会遭到反噬，可他并不在意。
　　还有什么招数，就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而另一边还在沉睡的曦煌似乎就不太顺利了。
　　她的梦境之中，出现的大都是严苛的父帝形象，对她疾言厉色，言语中尽是对她的百般歧视与侮辱，亦或是对她的漠视与冷落。而那嫣澜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想着法子折辱自己。
　　自己心中反复出现折磨自己的画面，便是生母死前的那段时日里，她郁郁寡欢的神情，和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躯。
　　她眉间紧簇，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渗出，呼吸急促，眼看与之相连着的那头魇兽快要得逞了。
　　一只红色圆滚滚的小胖鸟从她衣襟间飞出，急促地用它的尖嘴不断拉扯着她的衣领。
　　“三殿下，三殿下，快醒醒！我是沐雨霏，有人要害你，你可千万别上了敌人的当啦！”
　　原来是沐雨霏化作了灵宠鸟的模样，偷偷藏于曦煌怀中，一路跟随他们到此。
　　见眼下情形危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过好在，下一秒，那头魇兽就被龙琰手中的赤虹一剑斩杀。曦煌也立马清醒了过来。

第九章 混战
“！！”瞬间从梦境回到现实中，此时曦煌的大脑还有些发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醒来只看到周围跟随他们一路前来的天兵们全都坐在地上闭目沉睡，唯有大哥龙琰一人正挥舞着佩剑，似乎在砍什么东西。
　　“你总算醒了！刚才三殿下你要是一直醒不过来，那可就危险啦！”身旁的红色灵宠鸟扑闪着翅膀，在她耳边不停地叫唤。
　　“你是……沐雨霏么？你为何在此？还变作秋鸣的模样？”曦煌疑惑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中了敌人的奸计啦。这些魇兽设法让你们统统睡着，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呢！快些把他们弄醒吧！”沐雨霏说着，敏捷地飞到一名天兵的身边，用她的利喙将连接着天兵和魇兽的银丝咬断了。“先别问那么多，快点将他们手腕上的银丝弄断，要么就干脆直接杀掉这些魇兽！”
　　曦煌虽不明缘由，不过见到大哥忙碌的身影，自己便不再多想，抽出身边一名士兵的佩剑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用剑砍断那银丝很容易，众多天兵因为断开了与魇兽的联系，都相继苏醒了过来。不过，还是有不少天兵直接就此倒地，再也没了半点呼吸。
　　“那些死去的人……似乎魇兽已经得逞，我们还是没来得及将他们救回啊。”大哥龙琰惋惜道。
　　此刻曦煌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她烦躁地伸手抚着额头。
　　“究竟……是什么人？之前他们看到的所谓的九凤的神弓多半只是幻象，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他们来到此地，让他们陷入昏睡，好用魇兽将他们一网打尽。何人躲在暗处？与他们有何仇怨？”
　　不消片刻，曦煌脑中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呵呵，堂堂天帝长子能够轻易突破魇兽所造之幻梦，果然心智坚定，才敢过人那。”
　　一个凌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同时，一把通体黑色的三叉长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龙琰身后的方向极速飞来。
　　“大哥小心！”曦煌立即出声提醒，幸好，就在那把三叉戟距离龙琰的身体不到三寸之时，龙琰及时转身，挥动手中赤虹将它挡下了。
　　三叉戟朝一边飞了出去，而后又飞回了一名突然出现在侧的黑衣男子手中。
　　那名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袍，身材瘦削，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狠辣凌厉，眸色阴暗，脸庞透着没有血色的苍白，仿佛是从终日不见阳光的地狱之中走出来的人。
　　黑衣男子抬手对龙琰行礼，露出一丝阴森诡谲的笑容：“在下魔君姜绍，见过天族大殿下。”
　　“呵，原来是魔族中人。魔君，是你命这些魇兽将我等引诱至此地，设计陷害我们么？天族与魔族素来积怨已久，如今，魔族已经等不及又要开战了吗？”
　　姜绍冷冷道：“大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你们天族众仙，沦为我魔族的阶下囚，脚底下苟延残喘的狗，那是迟早的事。”说着，他伸出右手，掌心燃起一团闪着绿色荧光的火焰，然后火焰即刻分裂成无数团，纷纷飞至那些沉睡中的魇兽之处，只要一触碰到那些魇兽，他们的身体就瞬间灰飞烟灭了。
　　“你！！”龙琰见他竟毫不犹豫地将遍地魇兽瞬间斩杀，怒道：“他们好歹也是你的下属，你竟然毫不留情地就将他们统统杀死么？！”
　　“任务失败，那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既然是废物，那留着性命又有何用？”
　　“好啊！你们魔族果然都是些无情无义、草菅人命之人。既如此，那今日我等与你们争斗，造成的魔族死伤，也不必放在心上了！”龙琰正色道。此时大多天兵已经醒转过来，龙琰对他座下的两名将领顾仪与郭信眼神示意，俩人便立刻心领神会。龙琰上前独自对付姜绍，而顾仪与郭信则持起兵刃，带领天兵天将们与周围不断出现的魔族士兵打斗起来。
　　曦煌从小到大，虽刻苦修习仙术仙法，但不知何故，修为始终无法达到同辈的两名兄长那样的高度，至多只能与龙琰的手下将领顾仪、郭信齐平。此番混战局面，龙琰本也无意让曦煌参与到争斗当中去，为的是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过曦煌并不在意，她纵身跃起，挥起手中长剑便向一名气势汹汹而来的魔族士兵砍去。
　　龙琰体质属火，与火属性的兵器赤虹相辅相成，他用赤虹一挥，剑气便凝聚成为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冲姜绍而去。而姜绍也不甘示弱，手中的三叉戟不断旋转，戟尖不断涌现出黑色魔气，遇到赤虹的火焰，两股力量在半空中互相对抗，一时之间，形成了不相上下的两相抗衡之势。
　　僵持了片刻，龙琰与姜绍的额头上都不断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的汗珠。
　　混战之中，注意力全放在眼前对手之上的龙琰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名魔族士兵正在悄悄接近。他只感到后背背心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袭来，耳边响起那名士兵的喊叫声：“去死吧！”
　　龙琰转身，用赤虹将那名士兵的身躯燃成了灰烬。
　　他的背上插了一把青黑色的短刀，他用力将刀拔出，擦去嘴边溢出的鲜血，手中燃起火焰，将那短刀烧毁了。
　　尽管遭了暗算，受了重伤，此刻的龙琰却是越挫越勇，气势比刚才更盛。
　　

（接上文第九章）
　　“还有什么招数，都尽管放马过来好了！”龙琰的眼中洋溢着振奋的光芒，体内仿佛有熊熊烈焰在不断燃烧。
　　天界第一战神的名号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然而，真正绝望窒息的结局还在后头等着他。

第10章 烟羽澜
　　见那魔君姜绍手持三叉戟，再一次向自己发起攻击，龙琰提起手中赤虹，用尽全力朝他挥出一道剑气。
　　尽管已受了伤，他此刻发出的攻击却是比方才任何一道攻击都还要强大。那道剑气直逼姜绍，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的防御，在他的胸膛之上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啊！！”姜绍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胸口顿时鲜血如注，他连忙停止进攻，捂住伤口，愤恨地瞪着龙琰。
　　“哼，没用的东西。”
　　一个冰冷、妩媚，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女声突然传来。姜绍一听到这个声音，身躯便为之一震。
　　魔族士兵纷纷停下打斗动作，抬头向天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女子从天而降，她身材瘦削纤长，面容肌白如雪，不施任何粉黛的脸庞却显得倾国倾城。真是应了那句“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如此美艳绝色的一名妩媚女子却隐隐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霸道气场，她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被她那股压倒般的气势震慑住了。
　　那女子向姜绍缓缓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看。
　　姜绍连忙俯身跪下，低下头不敢看她一眼，扶着胸口的手微微颤抖，“是、是属下无能，敌不过那天族大殿下，请、请魔尊大人恕罪。”
　　原来这女子就是魔尊？也就是如今魔界战力最强，修为最高深之人么？曦煌透过脸上的金色面具瞧着眼前不远之处的女子，如此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竟是三界之中最为可怕的存在吗？
　　曦煌有些担忧大哥的安危，方才他遭魔族士兵的暗算，身上本就有伤，如今那魔尊又突然出现在此，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哥……”曦煌不自觉地喃喃低语。
　　龙琰对突然出现的这位魔尊疑惑问道：“莫非你就是……魔尊烟羽澜么？”
　　魔君姜绍怒道：“大胆！你竟敢直呼魔尊大人的名讳？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烟羽澜抬手制止了正要发作的姜绍，淡淡道：“无妨，不过是名蝼蚁不如的无知小辈罢了，本座何需放在心上？”
　　龙琰淡淡一笑，“我确实是不值一提的无名之辈，不过魔尊您当年同样也是在仙魔大战之中敌不过我父帝的手下败将啊。”
　　烟羽澜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当年的战斗中，我天族虽死伤惨重，父帝也身受重伤，而魔尊您不也一样受重伤一去不复返么？”
　　只一刹那的功夫，曦煌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烟羽澜的手便已紧紧扼住了龙琰的喉咙，将他吊在半空中。
　　“大哥！！”曦煌焦急地喊道，提起手中剑，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然而下一秒，她感到周身被一道金光包裹和紧紧缠绕住，全身无法动弹。
　　这是……大哥的天罡罩？此物作为天族神兵之一，是最极致的防御武器。一旦打开使用，被其保护的对象便可刀枪不入，能抵挡住一切外来攻击。不过被笼罩在其中，自身无法自由行动，也无法发起主动攻击。
　　“胆敢如此挑战权威，戳本座痛处的，你是第一人，也会是最后一个。”烟羽澜冷冷说着，面上露出阴森的笑容，她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他喉咙的皮肉中。
　　而此时龙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痛苦，反而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
　　烟羽澜松开了掐住他喉咙的手，“你笑什么？”
　　“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真的……很可悲。”
　　“呵，不过是太玄那个无能老儿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何资格来对本座妄加置评？”
　　“烟羽澜，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心虚罢了。”龙琰一边说着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在身后的手掌中凝聚出一股力量。片刻后，他将掌心用力向曦煌所在的方向击打出去。
　　曦煌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逼近，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着远离烟羽澜的方向不断远去。
　　她这才明白，原来大哥刚才不断地用言语激怒烟羽澜，是为了拖延时间、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远离危险的境地。
　　而大哥也心知肚明，现在如此状况，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活着逃出来了。
　　曦煌只记得自己被不断推离此地，而一直拼命反抗却始终徒劳的无力感，还有面对被烟羽澜一招轻松捅穿了胸膛的大哥，自己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及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眶。
　　而令烟羽澜动怒而将龙琰一招毙命的最终缘由，是他在自己面前提及了一个名字：“墨璃”。一个烟羽澜永生永世都不愿再回想起的名字。
　　龙琰陨落了，而曦煌心中的光芒也就此覆灭了。
　　那个会主动为她挡下刑罚，开导她安慰她，无微不至关心她的大哥，从此，不复存在。
　　

第11章 混沌
　　曦煌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北荒大地之中颠沛流离了几日了。
　　自那日眼睁睁地目睹兄长被魔尊烟羽澜杀死之后，她便被魔族作为俘虏抓了起来。尽管有天罡罩护着自己，她完全可以毫发无伤地逃跑，可当时悲伤充斥着她的大脑，难以接受大哥的死，只是默然地呆立于原地。魔族伤不了她，便用能够束缚法力的捆仙锁将她与其他被捕的天兵的手脚捆在一起，驱赶着一行人不断赶路，不知要往何处去。
　　龙琰的两名手下顾仪与郭信皆被烟羽澜所杀，幸存的天兵天将已经所剩无几，这群人皆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行走在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北方荒原之中，北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连正常行走都很吃力。
　　勉力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中，脚掌在厚厚的积雪中留下一深一浅的足迹，透过凛冽呼啸的风声，曦煌隐约听见前面不远处几名带头的魔族士兵正偷偷议论着什么，他们似乎提到了大哥。
　　“哎，你们几个，那一日见到咱们魔尊大人的威武英姿了没？”
　　“见到了，没想到神通广大的魔尊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一出现，仅仅一招就把那天族大殿下给解决了，真是厉害啊！不过那天族大殿下也是不知好歹，谁让他不断出言挑衅魔尊呢？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活该，呸！”
　　听到这里，曦煌皱眉，攥紧了拳头。
　　另外几名魔族士兵一致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那……这天族大殿下最后究竟如何了？”
　　“哼，据说他还是什么天界战神，名声叫得那么响亮，那还不是被魔尊大人一下就捅穿胸膛挖出了心，尸体被肢解得七零八落。魔尊大人下令将他的头颅吊在魔界的城墙上示众，让恶犬和乌鸦来啃食他的身体，哈哈！”
　　可下一秒，还在得意的他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拳，他全无防备，身体一下飞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捂着生疼的脸爬起来，愤怒地寻找着罪魁祸首，“是哪个不怕死的竟敢打你爷爷？滚出来！”
　　“倘若再让我听到你们对我大哥出言不逊，下一次，可就不是仅仅挨上一拳这样简单了。”曦煌冷冰冰地说道，她用杀人一般的眼光瞪着他们，满腔怒火即将喷薄而出。
　　曦煌虽一直有天罡罩在身，又因捆仙锁的束缚而无法施展出任何法术，但徒手打人还是能办得到的。
　　那名被她打倒在地的魔族士兵对上她的目光，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明知对方没有法力，根本伤不了自己，但他还是莫名地感到害怕。
　　一时之间，周围的几名士兵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呆愣在原地没吭声。
　　“吵吵嚷嚷地干什么？不快点赶路停着作甚？耽误了正事，当心魔尊大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魔君姜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表情极不耐烦。
　　挨了一拳的那名魔族士兵连忙向姜绍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经过。
　　姜绍听后，原本就异常烦躁的心情此时更像是被一团火焰点燃了，犹如火上浇油一般。他缓慢地踱步到曦煌身前，盯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杀意，而曦煌也不甘示弱，以同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鞭子。“这根鞭子，”他缓缓道，“就只是人间所用的一根普通的鞭子而已，不过，用来对付你这样的顽劣之徒正好。三殿下，你不是有法器傍身么？别以为这样就觉得我们奈何不了你了，法术攻击对你无效，但你是抵挡不了皮肉攻击的，打在身上也是一样疼哦。”说罢，姜绍举鞭，用力向曦煌的身上挥去。
　　姜绍的手劲极大，曦煌胸前狠狠地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她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样？三殿下，这普通的鞭子打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吧？若是你肯跪下来低头给我们认个错，那本君说不定可以大发慈悲考虑放你一马。”
　　有了魔君撑腰，刚才还怂得不敢轻举妄动的那些魔族士兵此刻立马就壮了胆，爆发出阵阵讥笑声。
　　“休想。”曦煌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姜绍的脸色瞬间变了，“哦？看来你跟你哥哥一样，也是个不识好歹的硬骨头。无妨，本君的耐心好得很，看你究竟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他将鞭子递给身旁的魔族士兵，随意点了几人道：“你们几个，给我狠狠地用鞭子抽他，拳脚揍他，除非他跪地求饶，否则不许停下来。”
　　曦煌虽平日里没少被父帝用鞭子抽打，对这种皮肉之苦已经习惯。可此时她在冰天雪地里已耗费了不少体力，再加上对方人多，还卯足了劲不停地在她身上发泄，很快她便招架不住，被打得鼻青脸肿，只能抱着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而数不清的拳脚和鞭子还在她身上不停地继续。
　　也许此时是曦煌一生中最为狼狈的一刻。平日里最爱干净，衣服总是纤尘不染、没有半分褶皱的她，此刻却弄得满身的灰尘和脚印，衣服撕破了好几道口子，犹如邋遢的乞丐一般。
　　化身为灵宠鸟藏身于她怀中的沐雨霏有些看不下去了。人多势众，她就算有心想帮她抵挡也是无能为力。
　　趁着周围人多嘈杂，她对曦煌低语道：“我说三殿下，为了免受一点皮肉之苦，你就稍微委屈自己一下，道个歉认个错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把这比账讨回来的机会多得是。何必那么强硬呢？”
　　可曦煌根本不理会她，仍旧一声不吭地硬抗着。
　　沐雨霏无奈叹气，暗自腹诽，这人的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又臭又硬。
　　围殴她的那群魔族士兵打累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见她还是一动不动顽固地维持着那般姿态，便骂骂咧咧地坐到一旁休息。
　　姜绍再次出现，见此情形，问道：“怎么样？她还是不肯服软么？”
　　“是啊，魔君大人，就像一块顽石一样，又臭又硬，咱们都累得不行了，她还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姜绍狠狠地朝地面啐了一口吐沫，“三殿下，别以为我们杀不了你，就拿你没办法了。”转念一想，他继续道，“既如此，就拿你去喂凶兽混沌好了。”
　　“混沌？”那些低阶士兵多半都是些没有什么见识的，不知魔君口中的凶兽究竟是何物。
　　“混沌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传说它有不死不灭之身，体型肥圆，像火一样通红，长有四个翅膀、六条腿，人类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它遇到高尚之人就会大肆施暴，遇到恶人反而会听它命令。这样的凶兽拿来对付天族那些伪善之人岂不正好？”
　　“是、是，大人英明！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这头凶兽呢？”
　　“据魔尊大人提供的线索，应该就离这里不远了。穿过北面那些群山，寻到一处地面凹陷之处，将积雪挖开，若是能看到一处地下洞口，往里深入，便是那头凶兽的居所了。”
　　按照姜绍所言，众人又在风雪满天之中行进了数日，果然在群山脚下不远处寻到了这样的一个地下洞口。
　　站在洞口外，往里看去，似乎深不见底，看不到究竟有何物在内。不过能隐约察觉出凶兽在地底不断吼叫而发出的一阵阵杀气。
　　“就是这了，绝对没错！”姜绍兴奋地看着洞穴深处，然后用力将曦煌一把推进了洞中，确认其彻底消失在洞穴深处之后，在洞口设下了一道禁制。
　　“三殿下，您就慢慢享受吧！”姜绍凄厉的笑声在空旷的雪原之上不断回响。

第12章 困兽之斗
　　被姜绍推进洞内的曦煌脸朝地面狠狠地摔倒在地，她缓慢站起身来，只见狭长的洞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的手上还被捆仙绳束缚着无法施展法术，不过幸好还有沐雨霏在，她恢复原身，轻声念决，手中便凝聚出一道微弱的亮光。
　　除了洞穴深处传来越发明显的凶兽嘶吼声，他们二人此刻又听到了一阵骚乱的动静。
　　“是谁？”曦煌警觉地问道。
　　“三殿下，别紧张，是我们，自己人！”一群身穿银白色盔甲，身披白色披风的士兵逐渐出现在光亮中，原来是那几名与她一同被魔族作为俘虏抓起来的天兵。
　　“是你们啊，你们也被那姜绍推下来了么？真是丧心病狂的家伙。”
　　“是啊，他说反正咱们最后都要死的，倒还不如陪着您一块去死。洞口已被他设下了禁制，他们的大队人马还守在那里，眼下怕是……难以从原路出去了。”
　　“看来只有继续往里深入，同那只上古凶兽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出口了。”曦煌正色道。
　　那几名天兵面面相觑，“就凭……我们几个吗？无法施展仙力，要跟那头凶兽正面对抗？”
　　“总会找到办法的。”曦煌边说着边迈开步子继续前进。
　　“嗯……”沐雨霏没有动，她驻足托腮，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你害怕？怕被那头凶兽给吞了？”曦煌此时对沐雨霏并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刚刚经历了兄长的死，心情也很差，一有机会就想嘲讽她两句。
　　“哎呀，不是。只是方才在洞外，我听到那魔君提到这头名叫混沌的凶兽，想起以前我似乎在某本典籍中读到过关于混沌的介绍，上面提到它有个很显著的特点，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特点来对付它。但是……具体说的是什么，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说话说一半，你这不是吊大家胃口吗？”曦煌没好气地说道。同时心里又暗自懊悔，要是自己出来时把曲星带在身边就好了，他那么博学，肯定会知道。转念一想，她为什么事事总要依赖别人呢？当初放心地跟着大哥来北荒，没带任何随从，是因为她相信大哥可以保护好自己，现在她又想依赖曲星了，她就不能自己面对和解决一切困难么？
　　想到这里，她二话不说独自往洞穴深处继续快步走去。那些天兵们虽然害怕，但眼下除了跟着她一起战斗，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她的脚步。
　　“哎？三殿下，我这不是从小不好好读书修炼，所以才记不起来的嘛？你别不理我呀，喂！”沐雨霏懊恼地小跑跟上。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见曦煌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自己反倒越是想要死皮赖脸地去接近她了。
　　越往洞穴深处行进，越发地感到寒冷。沐雨霏以手中的光亮仔细一观，这才发现四周穴壁上、地上、头顶上挂满了白莹莹的冰柱。
　　沐雨霏紧抱着双臂，口中哆嗦着哈出白气，不断打着寒战，“这、这到底什么鬼地方？怎么感觉比外面还要冷上一百倍？这么冷的地方，凶兽会不会已经被冻死了？”
　　“吼——！”她话音刚落，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便从附近传来，连地面都被震得连连发颤。
　　“在那里！”曦煌寻到声音的来源，率先朝着前方一道狭窄的洞口冲过去。
　　穿过洞口，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极为开阔，四周挂满晶莹剔透的冰柱，比方才行经路上的还要多上无数倍。
　　不过，就在这样一处布满无数冰晶的异世界里，一只通体肥圆，全身通红，长着四个翅膀、六条腿，既不像鸟也不像任何走兽的庞然巨物正扇着翅膀在半空中不断地盘旋，嘴里不停地喷着火，火焰所触及的冰柱马上融化为液体，片刻后又恢复为万年玄冰的模样。
　　这只凶兽躁动非常，不断发出怒吼声，嘴里吐出的火焰好似有着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让人无法靠近半分。
　　面对这样一只不断发狂的凶兽，正面硬扛不是办法，何况他们还被捆仙绳束缚着，难以施展法力，必须尽快找到出口才行。
　　曦煌思虑片刻，对她身后的几名天兵示意道：“温卓，你的身法最敏捷，就负责同我一起吸引混沌的注意力，当心别让火焰烧到自己。丰青、阮兴，你俩趁混沌被分心之时，在这片地方四处探寻一下有无疑似出口的痕迹。还有徐胜、伍聪、李冕等剩下的几人，你们负责寻找机会攻击混沌，若是难以做到的话，便想办法做好防御，大家都注意安全。”
　　天兵天将们即刻应声答是，而叫李冕的那名天兵却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曦煌并未留意到他。
　　“哎？那、那我呢？我好歹没被捆仙绳束缚住，虽说从小马虎贪玩，法术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三殿下你也不至于直接无视我，让我帮点小忙的机会都不给吧？喂！”曦煌带领天兵们飞身而起，徒留沐雨霏一人冲她无奈地大喊，可曦煌已经离得远，听不到了。
　　这一仗打得很是艰难，那混沌虽看着体型肥圆笨拙，又没有五官，可身形却十分敏捷，而且其智商并不低。曦煌与温卓在它前方用武器随意刺它几下，却不展开进一步攻击，它便察觉出来这两人只是佯攻，便转而去攻击丰青、阮兴等人。曦煌为了不让他们受伤，只好趁势追击，却躲闪不及，被混沌身后一根又粗又长的尾巴甩到身上，被大力击飞，撞到了墙上。
　　这一击来得太猛，即便有天罡罩护持也效果甚微，她口吐鲜血，跌落在地，脸上面具也随之掉落。
　　“三殿下！你没事吧？”沐雨霏连忙将她扶起，曦煌此时却诧异地发现束缚着自己的捆仙锁已经解开，她又可以施展法力了。
　　“大家注意！挨了这凶兽的攻击便可以解开身上捆仙锁的束缚！”曦煌连忙向还在与混沌周旋中的天兵们大喊。
　　听闻此言，他们便亲自一试，果然奏效。不过，许多人身上也被那火焰给灼伤了，银白色的盔甲也弄得满是黑斑。
　　混沌不死不灭，难以真正伤到它，敌我战力悬殊太大，再拖下去，可就真的危险了。
　　万幸的是，丰青和阮兴终于在混沌活动的这片洞窟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出口。
　　出口十分狭小，一次仅容两三人通过，出口外部有一道石门遮挡，必须有一人在旁按下开启石门的机关，石门才会敞开着，容其他人通过。
　　再继续和混沌耗下去大家都必死无疑。曦煌示意其他人赶快有序撤离，自己则在一旁拼命抵挡住混沌的攻击，最后离开。
　　李冕操控着石门的机关，天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曦煌将手中长剑横在身前形成一道结界，勉力抵挡着混沌往自己身上喷出的火焰。她体质本就属火，此刻更是酷热难当，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沐雨霏本已走到出口前，回头见此情形，便不管不顾地飞身而起回到曦煌身边，手中凝聚出一道水光，“我来助你！你快先走吧，我断后！”
　　混沌的其中一条腿用力一蹬，两人抵挡不住，瞬间被大力击飞出去。曦煌怀中的埙飞了出去，撞在冰柱上，发出一段叮叮咚咚毫无规律的旋律。
　　凶兽此时却像是受到了安抚一般，原本狂躁暴怒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了下来，口中也不再继续往外喷火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曦煌和沐雨霏趁着混沌放松戒备下来，迅速向出口方向飞过去。然而还没来到出口跟前，那李冕却马上松开了操控石门机关的手，自己先冲出去了。石门再一次合上，将两人同凶兽关在了一起。
　　“你！！”沐雨霏又急又气，想不到天兵之中还有这样狡猾的贪生怕死之辈。此刻他们若是再次操控打开石门机关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混沌似乎已经不受那乐声的影响，继续对两人展开猛烈地进攻。
　　负隅顽抗不是办法，曦煌已经损耗了太多体力，也在刚才的搏斗中弄得浑身是伤，沐雨霏同样也是满身伤痕，他们只好回到刚才行经的小路上找了一处混沌无法接近的地方，修养几天，待伤养好了，再做打算。
　

第13章 脱困
　　关押着凶兽混沌的地底洞穴中，曦煌与沐雨霏听着眼前那堆火苗燃烧枯枝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响，相顾无言。
　　那头凶兽历经方才的那场战斗，似乎有点累了，此刻也停了下来歇息，洞中变得安静许多。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处。曦煌本已刚刚目睹了兄长的去世，又与凶兽大战了一场，浑身是伤，此刻毫无心情同她说话聊天。方才沐雨霏帮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她也只是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便不再作声。时间久了，沐雨霏觉得很是无聊。
　　半晌，沐雨霏似乎是憋得太久了，百无聊赖道：“唉，我都多久没看到师父、夏宁，还有蜀禹境的大家了，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担心我，有没有想——”
　　说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在从小缺乏长辈关爱，又刚刚失去最亲近的兄长的曦煌面前，怎么可以说这些。她连忙慌乱地继续道：“三、三殿下，你、你别把我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我是说，我们绝对不会永远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窟里出不去的，我师父他们这么久都不见我回去，一定很着急，师父神通广大，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到时我俩就有救了，哈哈。”
　　“……”曦煌看上去并没有感受到她满脸喜悦的心情，沐雨霏干笑了几声，脸上的笑越发显得尴尬和窘迫。
　　“或者……我们用不着等我的那些同伴来，那样的话就太久了。说不定你的那些已经逃出去的手下们早就已经回到天宫，正在增派人手回来解救我们呢，估计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等不到了。”
　　“什么？”
　　“我说，我们等不到了。”曦煌叹了口气，“他们几个，根本就不是我的手下。只不过是大哥以前的旧部，都是些与我不太相熟的将士。即便他们成功逃出了凶兽洞穴，外面风雪满天，能不能成功脱离困境，躲过四处潜藏的魔族，回到天界，都很难说。何况，那名名叫李冕的天将，他如此行径，你也看到了。天族之人，并非都是些你所想象的高尚之人啊……”
　　沐雨霏道：“不会的，你别老是这么悲观，也别总把别人想得这么坏嘛。”
　　“并非我过于悲观，而是事实便是如此。都说神仙心怀天下、悲悯苍生，难道天族之人就个个都是高尚仁慈的贤者么？我看未必吧，有的神仙根本连凡人都不如吧。”
　　“可……就算是如此，你的父亲，还有你的二哥，你的家人们，失去你的音讯这么长时间，肯定还是会着急的，即便嘴上不说，背地里多半还是会派人来寻你的吧。”
　　曦煌面露悲伤与消沉，盯着火光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不会的，你想多了。父帝待我从来都是如此凉薄，从小到大，他从未对我表露过一丝关心。见父帝如此，二哥也只是对我冷嘲热讽罢了。而父帝的那位续弦，此人虽外表看上去平易近人，实则内心阴险狡诈，不提也罢。”
　　见她如此言语与情状，沐雨霏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沐雨霏内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就把我的那些同伴们当作是你的家人好了！”
　　曦煌一怔，讶然盯着她看，“你……”
　　“假如你觉得做一个天帝之女不开心，那就做一名逍遥快活的散仙吧！天宫里的那些人对你不好，没关系，那便来我们蜀禹境，大家绝对会很喜欢你的。只要你愿意敞开心扉，世间处处都会是温暖。”
　　她此番言语说得真挚热切，曦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不过，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意渐渐涌入心田，那是自大哥死后，趋于冰冷麻木的内心从未有过的感受。
　　也许，这便是属于凡人最为真挚的情感吧。
　　神仙能体会到人心的暖，也不赖嘛。
　　想到这里，她略微点头，露出了一丝连沐雨霏都未曾察觉的浅笑。
　　在这洞中修养了六七日，两人身上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坐以待毙等着被别人来救终归不是办法，何况这里也不安全，谁知道那混沌会不会凶性大发，突然攻到这里来把两人吞了。
　　看来跟它再一次展开搏斗，将它消灭掉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混沌力大无穷，又有不死不灭之身，仅凭两人微薄之力与之正面对抗胜算极低。不过沐雨霏想到了一个办法——用锁魂阵。锁魂阵是上古卷轴中记载的一种阵法，布阵者需按照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以神符布阵，布阵所用的符咒越强，阵法威力则越大，阵法能将敌人锁入其中，可幻化一切天地万物生灵，杀伤力极大。
　　沐雨霏身上是没有顶级的太清神符的，只带了几张普通的灵符，杀伤力必然会减半，不过将混沌束缚在其中也是绰绰有余了。
　　曦煌需先吸引混沌的注意力，沐雨霏在旁用符咒施阵，将混沌困入阵中。两人再对其合力展开攻击，沐雨霏用法术将其冰冻住，曦煌寻其要害用剑刺它，至于能不能真正将其消灭，就要看二人的运气了。
　　说到要如何吸引它的注意力，方才曦煌与之搏斗时，混沌一听到曦煌的埙发出的乐声，便短暂地安定了下来。而沐雨霏也终于想起来混沌的其中一个最显著的特性：那便是它虽然没有五官，但是却能够通晓歌舞曲乐，因此一听到乐声便会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刚开始曦煌一边吹埙，沐雨霏一边寻找八个方位布下符咒，虽然费了一番波折，好在进展得还算顺利，混沌也被成功地关进了锁魂阵中。
　　看着混沌在阵中不断咆哮，扑闪着翅膀、蹬着粗壮的四肢四处乱撞，喷出火焰的样子，沐雨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凶兽大哥，您就别白费力气了，省省吧。在这锁魂阵内，就算你把全身骨架都给撞散了，也还是出不去的。”沐雨霏说着忍不住将手伸了进去，想要用掌心中的冰心诀将混沌给冻住。阵中的混沌无法触及外界，而阵外的人是可以随意进入的。
　　“小心！”没想到方才稍加安定的混沌此刻又突然凶性大发，若不是曦煌阻止得及时，此刻沐雨霏的手臂多半已被混沌给咬下来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老实！既如此，那便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了！”沐雨霏不再像刚才那般只使用两成法术，她将全身灵力完全凝聚在一起，用尽全力向混沌发出攻击。
　　她虽自小法术修习得不精，不过因体质属水，水系法术上还是颇有些造诣。混沌挨了这一下全力攻击，全身上下立即被冰封起来，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哼！这下看你还怎么凶！三殿下，趁现在它无法动弹，快给它致命一击吧！”
　　曦煌略一点头，执起手中长剑向混沌圆滚滚的腹部刺去。
　　剑尖直插入了它的体内约莫三寸之深，混沌纹丝未动。曦煌抬眸，却见方才插入的那道口子周围，冰层表面产生了几道裂纹，且那裂纹正逐渐变大。
　　“！！”猝不及防地，混沌一瞬间破冰而出，两人连忙合力攻击，曦煌用剑伺机刺向它没有被硬甲覆盖的部位，沐雨霏在一旁用水系法术抵挡它喷出的火焰。
　　混沌似是因刚才那一下受了刺激，口中突然吐出一件冒着黑气的物事。
　　曦煌定睛一看，那东西通体漆黑，乍一看像是一把断了的剑，徒留剑尖和一半的剑身。断剑周围浓密的黑气透着一股不详。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似乎有成千上万的厉鬼在我耳边尖叫，你听到了吗？”沐雨霏盯着那把冒着黑气的断剑，口中喃喃低语。
　　“？”曦煌纳闷，“听到什么？”她的疑惑还未结束，下一秒，却见沐雨霏像是魔怔了一般，她伸出右手，慢慢挪步向空中的黑剑不断逼近，似乎是想要去拿那把断剑。
　　“你做什么？”那把断剑周围冒着的黑气已表明此物多半为一凶物，昭示着未知的危险，她竟然还想要去触碰它？
　　曦煌飞身上前，但还未来得及成功阻止沐雨霏的动作，沐雨霏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那把断剑。
　　顿时，沐雨霏像是被操控了神识一般，只见她反常地邪魅一笑，身上腾地冒出与那把断剑同样的黑气，眼睛变得腥红，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哼！”沐雨霏对着混沌冷哼一声，“难缠的家伙，你去死吧！”说着，她持起黑色断剑，想要以它为武器对混沌发出攻击。
　　“你怎么了？沐雨霏，醒醒，快放开那东西！”曦煌明显察觉出了她此刻的不对劲，她是被这冒着黑气的邪物操控了么？
　　手握着黑色断剑的沐雨霏修为与功力像是完全突飞猛进了，她只朝混沌发出了一击，原本不死不灭的凶兽身上即刻鲜血淋漓，它发出凄厉的哀嚎，疯狂地用它粗壮的腿向断剑猛地一蹬，断剑瞬间变成了两截，其中一截登时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而混沌许是气数已尽了，它伤得太重，临死前一番胡乱挣扎，四处乱撞，洞穴的冰柱受到撞击，正不断塌陷，滚石也在掉落。
　　曦煌拼命地拉住沐雨霏不断往上方飞去，防止被塌陷的乱石掩埋。地动山摇间，曦煌看到最终死去的混沌身体化为一簇明亮的火焰，那团火焰似乎被自己吸引，自动飞来，没入了自己的体内。
　　曦煌只记得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又再次看到了大雪纷飞的外界，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4章 弑神
　　沐雨霏仿佛再次回到了世外桃源般的蜀禹境内，她感到自己正全身放松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温暖和煦的阳光照亮了屋子，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忍不住抬手遮住双目，还想再多睡一会，此时耳边响起师父温柔的嗓音：“别睡了，都日上三竿了，该起了罢。”
　　“嗯……”沐雨霏嘟囔着，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大情愿，心里却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过这么幸福的感觉了。
　　沐雨霏起身穿好衣裳，来到一处露台之上，这儿是自家房子的最高处，阳光充沛，空气中夹杂着嫩草及花朵的清香，清脆的鸟鸣声连绵不断。
　　露台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树制成的茶桌，桌上摆满了一碟碟的点心，有拳头大小的馒头，晶莹剔透的虾饺，还有外形可爱的奶黄包，香气四溢，直叫人垂涎三尺。
　　沐雨霏望着那满桌的点心，难以置信地努力吸了吸鼻子使劲闻，确认眼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还愣着干嘛？早饭都要凉了，快点过来吃啊！”坐在桌边的师父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热切地向她打着招呼。
　　沐雨霏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嗯！”她点点头，欢快地向桌边奔跑过去。
　　她已经饿了太久，完全不顾形象地抓起桌上的点心拼命就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子炁提起桌边冒着热气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另一只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她的脊背。
　　“嗯，师、师虎，没、没办法，我真的、太、太饿了，索、索依……”沐雨霏此刻的喉咙里和嘴里已经塞满了东西，嚼不动又咽不下去，话都说不清楚了。
　　“别急，那就喝点水，等全都咽下去了，你再慢慢说。”
　　好不容易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全都给解决了，沐雨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嘴里呼出的气息全是刚吃下去的夹杂着肉香的味道。
　　“噗，”子炁忍不住掩嘴轻笑，无奈道：“你呀，还是同幼时一样，憨态可掬，天真可爱得紧。”
　　“师父的记性可真好，都那么久了，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那，我自己都完全不记得了，哈哈。”沐雨霏笑呵呵地看着面前已长出几缕白发，额头上已经生出了几道皱纹的子炁。只有在她面前，沐雨霏才会露出这般毫无顾忌的笑容。
　　子炁伸出指尖抹去了她嘴角上粘着一粒米饭，“你看你，嘴边都粘满食物了。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这么顽皮，你小时候灵识尚未健全，怎可能记得那时的事呢？如今你已经这般大了，言行也需得有个成年人的模样了，在师父面前撒撒娇也就算了，在外人面前还这样岂不是让人笑话你呢？”
　　沐雨霏嘟囔着嘴，摇摇头，“不要，我才不要长大。别人怎么看我我不管，只要师父喜欢我就够了，哪怕永远当一个三岁小孩也无所谓。”
　　“唉，你呀。”
　　沐雨霏还想再继续吃，便伸出手去抓桌上那堆成了一座小山的馒头。
　　然而这馒头的手感很是奇特，软软的，很有弹性，倒是有点像海绵。
　　沐雨霏抬头疑惑地看着子炁道：“师父，这馒头是用什么做的呀？怎么会这么软这么好摸？”
　　子炁只是面含笑意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沐雨霏伸出另一只手将那馒头握住，还是一模一样的手感。
　　沐雨霏心道，莫非这馒头有什么玄机？是天地孕育之灵气做成的？吃了就能增进修为，助长灵力么？
　　反正肯定是个好东西没错了，吃了准没坏处，她想将馒头拿起来，可无论她抓着它怎么使劲那馒头都纹丝未动。
　　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快松开！”耳边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沐雨霏猛地睁开双眼，曦煌的脸庞近在咫尺，而自己整个身子正趴在她的身上，两只手正死死抓着她的胸膛。
　　她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刚才手里一直抓着的“馒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
　　沐雨霏赶紧松开手，从她身上爬起来。见她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眼神看上去仿佛像要杀人。沐雨霏被她吓到，两人之间谁也没出声，气氛僵滞了许久，最终还是沐雨霏打破了沉默：
　　“那、那个，三殿下，对不起啊，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我在梦里闻到的点心的香味都那么逼真，我、我也是饿极了，所以就忍不住抓了一个馒头要吃，谁、谁知道，那个馒头竟然是……总之抱歉啊。”说罢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他们正处于一堆乱石废墟之中，冰冷刺骨的北风刮得耳朵生疼，鹅毛大雪簌簌而落。“咱们这是在哪啊？那个地洞呢？还有洞里的凶兽哪去了？”
　　曦煌起身，努力平复了下情绪，淡淡道：“我们已经出来了，洞穴已经彻底坍塌，凶兽已死。之前发生的事情，难道你都不记得了？”方才沐雨霏全身黑气、表情可怕，一招斩杀了混沌的模样她仍记忆犹新，但看她此刻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莫非……真是那柄黑色断剑操控了她？
　　“啊？混沌已经死了？怎么死的？”沐雨霏一脸疑惑问道。
　　“……无事，既然我们已经成功脱险了，那便赶紧走吧。那些魔族士兵多半还潜藏在附近，若是耽搁久了，我们很有可能再次被围攻。”说罢，曦煌抖了抖身上的雪，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唉，三殿下，你等等我呀，别走那么快嘛，喂！”沐雨霏一路小跑着跟上。
　　就在距离两人方才醒来的乱石废墟的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冰山之上，魔尊烟羽澜望着曦煌与沐雨霏离去的背影兀自出神。
　　魔君姜绍出现在她身后，向她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尊主，那两人已经走远了，我们真的不用去追么？”
　　烟羽澜从怀中取出一柄冒着黑气的断剑，端详着它半晌道：“不必，本座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至于那两个人……与其杀了，倒还不如留着继续为本座找寻剩下的魔剑碎片，你替本座留意着他们的动向便可。”
　　“是。”姜绍颔首，看着烟羽澜手中的那把黑色断剑，正是方才地底洞穴中混沌口中吐出来的东西，他曾听烟羽澜提起过，这是一把上古魔剑“弑神”的其中一部分。弑神之上充满了恶灵的戾气与怨念，凶煞非常，因魔剑力量过于强大，所以剑身极不稳定。据说在远古的神魔大战中，魔神曾用这把剑大败那些神祇，而后弑神也崩裂成几块碎片，四散各地。
　　烟羽澜如今正寻找散落的弑神碎片，若能找齐拼凑在一起将魔剑复原，她便可吸收魔剑的力量，之后想要降服整个天界，一雪前耻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属下无能，在天族三殿下两人与那头凶兽打斗之时，让其中的一块魔剑碎片丢失，如今恐怕已落入人间了。”姜绍低头，满怀歉意道。
　　“无妨，终有一日它会再次出现的，反正完整的魔剑最后会回到本座手里。”烟羽澜说着露出得意的笑容，“对了，让你安插在天界的那两枚棋子，任务开展得如何了？”
　　“一切顺利，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暗中行事，只待时机一到便可推波助澜。”
　　烟羽澜道：“很好，呵……同样是天生邪骨么？有趣，本座很期待看到，若是她遭遇众叛亲离，被逼上绝路之时将会是何种模样，其痛苦是否会远甚于当年的本座呢？哈哈！”
　　魔界至尊的笑声在这空旷的极寒之地上空不断回响。
　　

第15章 熙凤
　　在白茫茫一片的北荒极寒之地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三天三夜，沐雨霏和曦煌始终不见任何追兵的踪影，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那日大哥龙琰就这样死在了烟羽澜的手里，曦煌始终对此耿耿于怀。这段日子，每每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大哥善解人意的脸庞，和替自己挨下刑罚时温暖厚实的身躯。她不甘心，她想，无论如何，至少也要把大哥的尸体骨灰拿回来。
　　可那些魔族士兵这些天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没了踪迹，却不知究竟何故？
　　一阵忙碌的奔波之后，某日，两人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打算在此过夜，躲避外面冰冷刺骨的暴风雪。
　　刚来到洞外，就见洞内隐隐约约透出些许光亮，几人的说话声从里面传来。
　　沐雨霏正准备进去，心道好不容易才寻到的避寒之所，与洞内之人商量着一同挤在一处或许可行。
　　不料她刚迈出一步，便感到衣领后方一紧，身躯倏地被身后之人拉回了原地。
　　只听曦煌在她耳边悄声低语道：“噤声！还不知他们究竟是敌是友，先听听里面的动静再说。”
　　沐雨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冒失，听话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蹲了下来躲藏在洞中微光映照不到的阴影处。
　　光影绰约，随着涌入洞中的少许气流，光线变得忽明忽暗。两人不声不响静候了半晌，忽听洞中一名男子开口道：
　　“誓师大会？”这名男子的口音中略带着些许青涩，想必是位少年人。
　　接话的是另一名嗓音稍显粗犷的中年男子：“听说七日之后，魔尊大人将在通天城中主持大会，看来这一次，魔族真的要向天族正式宣战了。”
　　“哦……”少年男子应声道。
　　中年男子继续道：“这次誓师大会似乎是魔尊大人时隔多年后再一次出面，据说……大会上，魔尊大人要将之前杀掉的那名天族殿下挫骨扬灰，借此向天族挑衅示威呢。”
　　听到这里，曦煌的身躯为之一震，不过好在山洞内尽是寒风不断的呼啸声，那几个人并未察觉到洞口的动静。
　　“挫骨扬灰？”少年男子讪讪道，“听说魔尊之前不是已将他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多日了么？这还不够，竟还要……”
　　“看来，魔尊大人的确是恨透了那帮天族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感叹道。
　　曦煌双拳紧握，手指关节攥得发白，咯咯作响。
　　“谁？谁在外面？”那名最年长的男子听见这轻微的响动，警觉道。
　　“嗯？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地方荒郊野岭的，这么冷，连最凶猛的猎豹都难以长期生存，除了我们哪还会有别人啊？”
　　“不，我确实听到了动静，你们戒备留神，待我去洞口看看。”年长的男子说着向外慢慢走去。
　　蹲在暗处的两人屏住呼吸，纹丝不动。曦煌心道，听这些人方才所说内容，想必他们的身份多半是魔族无疑。可此时不知他们修为高低，功力深浅，若是贸然跟他们起正面冲突，能敌得过自然是最好，若是打不过被抓了该如何是好？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那头凶兽的牢笼里逃出来，又要落入敌人手中么？
　　曦煌伸手慢慢挪至腰间的长剑，紧握住剑柄的手蓄势待发。
　　此时，一阵独特的香味飘了进来，那股气味闻起来既带着馥郁芬芳的茉莉花香，又混合着淡雅清新的麝香味。沐雨霏环视四周，此刻他们已被一道朦胧的紫雾笼罩在其中，如梦似幻。
　　“这究竟是……”沐雨霏还在疑惑这阵香气的来源，却听到哐嘡几声响，她微微探头出去，才发现方才那名快要走到洞口的男子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
　　两人不明原因，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不好轻举妄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一名身着紫色纱衣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戴着一层面纱，看不清面容。她轻声道：
　　“这帮人已经被我释放的迷雾迷晕了，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你们快走吧！”
　　说罢女子便转身消失在了紫色雾气中，沐雨霏疑惑地看向曦煌：“这人是谁？是敌是友？”
　　曦煌道：“不知，但看她方才所为应是帮了我们无疑，多半应该不会是坏人，走吧，跟上去看看。”
　　两人紧随紫衣女子的身后而行，她并未反对，只是在寒风中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行走。
　　她的头上，手腕上戴了不少华丽的首饰，再加上她那身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紫色纱衣，彰显了此女子身份的不一般。
　　不过，她的头上还戴着一根黑檀木发簪，簪尾状似鹿角，因外形朴素，像是男子使用的发簪，别在她的头上看上去有些突兀，跟她的衣着不太协调。曦煌看着那根发簪，感到莫名地有些熟悉，总觉得似乎以前在哪里见到过。
　　女子一路前行，走到一处若干棵枯树林立之处，枯树背后有一栋破旧的小屋，看样子已经废弃了很久了。
　　女子将屋门推开，走了进去，曦煌和沐雨霏也跟了进去。
　　屋内有一张破烂的小木桌，两三张木凳，一张床等家具，表面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用过了。
　　女子从怀里拿出一根蜡烛点燃，放到桌上，揭下面纱，示意曦煌和沐雨霏坐下。
　　她面容清秀脱俗，有一种雅致清丽的美，加上衣着打扮，曦煌猜她不是王公贵胄，就是来自于名门望族。
　　曦煌并没有动，她略带几分警惕对她说道：“方才多谢姑娘相助，不然的话我二人此时是凶是吉就不好说了。”
　　紫衣女子淡淡道：“不必客气。”说罢她看了一眼曦煌腰间别着的金色面具，继续道：“你二位……是否要去那魔族的誓师大会上，夺回天族大殿下的尸首？”
　　曦煌的心事被看穿，惊讶道：“你怎知道？”
　　“如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大殿下的妹妹三殿下吧。”
　　沐雨霏点头道：“嗯，是呀，你怎么知道，你们俩以前见过吗？”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不，我是根据这位姑娘腰间的那个面具认出来的。既然姑娘是三殿下，那么你方才躲在山洞外，听到那几名魔族的言语就动怒的原因，自然很明显了。”
　　见曦煌不语，紫衣女子继续道：“既然如此，二位可否让我一路同行，助你们一臂之力？那魔族的通天城防守严密，大会上又有魔尊烟羽澜在场，异常凶险，想要轻松地夺回大殿下的尸骨绝非易事。”
　　曦煌抬眸，“你为何要帮助我们？你究竟是何人？”
　　“我的身份恐怕不便轻易向旁人透露，抱歉。至于我为何相助，那不过是因为……我姗姗来迟，没来得及去做我想做的事，现在也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弥补一些心中的遗憾罢了。总之你们信我便是。”
　　曦煌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不知为何，总隐约觉得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视死如归的决绝，那样的决心，恐怕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了的。再加上她头上那只格格不入的发簪，总带给曦煌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曦煌颔首，“那便多谢姑娘相助了。”
　　紫衣女子眉头一展，轻笑道：“该是我像你们道谢才对。对了，我观三殿下面色，似乎是有离火入体之迹象，三殿下近日是否觉得胸中郁结，法术招式难以施展？”
　　曦煌点了点头，她自从混沌死去那日，身体吸收了那簇火焰之后，便时常有这种感觉。这离火究竟是何物，紫衣女子并没有细说。此火名为南明离火，是神兽朱雀一族的伴生之火，不知为何被混沌侵吞据为己有，南明离火威力无穷，特别是对于阴神鬼物更是伤害加倍。此火因燃烧到极致，所以呈纯白色，无物不焚。
　　紫衣女子道：“正好我与三殿下一样，都是火属性体质，如此，便让我助你打开凝滞不畅的气穴吧，若是三殿下日后寻得一把火属性神兵，便可将此火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说罢，她指尖凝聚微光，分别在曦煌的神庭、华盖、梁门等几处穴位轻点了一下。
　　曦煌顿觉四肢百骸的血液像是被彻底疏通了一般，原先胸口隐隐的郁结之感也完全消失了。
　　她还未来得及道谢，那紫衣女子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房间角落一道发黄的屏风之后，“夜深了，二位早些歇息吧。”
　　

第16章 牺牲
　　身为凤族的长公主，熙凤从小便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但凡是族中的重大事务，自己都须无条件服从。
　　当尚未成年的她得知自己已被定下同天族大殿下的婚约之时，她的内心波澜不惊，不喜也不悲。
　　懵懂无知的她自然还不知晓婚姻对于自己的意义，阿爹要她嫁谁，她便嫁，无论对方是一表人才，还是丑陋不堪，她都统统接受。
　　直到某一天，她在庭院中的一处亭台水榭中撞见独自酌酒，落寞地看着远方的阿兄时。阿兄的一番问话让她乱了心神。
　　“熙凤，你长大后就要嫁给那天族大殿下了，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从小到大鲜少接触外人的熙凤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究竟是何种含义，“什么是喜欢？”
　　阿兄淡淡道：“喜欢便是，全心全意为一人付出，即便那人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真正的喜欢，是不掺杂任何私欲的，简单又纯粹、纯粹又幸福。”
　　“诶？”熙凤黯然道：“我、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么？”阿兄抬头仰望天边的一轮残月，月光快要被朦胧的阴云彻底吞没，轻叹了一口气，“那对于未来要履行婚约的你来说，真的是……很可惜呢。”良久，他又继续道：“希望你将来有一天会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吧。”
　　兄长，什么是喜欢，我如今终于懂了。我也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该走的路究竟在何方。
　　深夜，紫衣女子醒来，北风呼啸，吹进破旧的小屋内，与沐雨霏酣睡发出的呼噜声掺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不和谐却颇有节奏的旋律。
　　她取下头上的檀木发簪，轻抚它末端的分杈，借着朦胧的月光细细端详微透着光泽的发簪。
　　龙琰，既然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那我便去地狱陪你。
　　通天城是魔界最繁盛，兵力最强大的疆域之一，也是魔界毗邻天界最近的一座王城。取名为“通天”，实则含有挑衅意味，通俗点来讲就是要把天戳穿一个大窟窿。
　　城的四周把守严密，不过好在熙凤不止可以用烟雾迷晕敌人，还可操纵幻术，短时间内迷惑对方心神，制造幻象。
　　她在曦煌和沐雨霏身上施展了隐身术，隐去身形，可短暂维持半个时辰。
　　当日在场的除了魔尊烟羽澜，魔君姜绍，魔族其他几名颇有威望的魔君尹驹、曲朔等皆已到场。偌大的王城校场上，上千名魔族士兵井然有序，声势浩大，足以看出魔尊此次誓要一雪前耻、踏平天界的决心。
　　如何在此强敌环伺的场面中夺回大哥的尸骨，并且安然无恙地离开，曦煌对此毫无把握。
　　而同行的熙凤只是粗略阐述了一遍作战计划。誓师大会开始，届时她将混进人群中，抓住时机施展幻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此时隐去身形的曦煌和沐雨霏便迅速闯入其中夺走龙琰的尸骨。
　　她看上去胸有成竹，仿佛对这一结果的取得有着万分把握。曦煌见她这般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极了记忆中的大哥。无论身处何种逆境，他们都可以带给身边的人无穷的力量，如同坚实的后盾一般，让人倍感安心。
　　因此曦煌便安然应下了她的安排。
　　大会之上，她并没有见到大哥的尸身，只看到了站在高台之上的烟羽澜，而她身旁的木桌上放着一个黑色木制的盒子，那里面存放着大哥的骨灰。
　　烟羽澜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之后，群情激愤。接下来她便要打开盒子，将骨灰撒进位于身后的可燃尽万物的熔炉之中。
　　然而她的手指即将要触碰到骨灰盒之时，却霎时停住了动作。
　　不知她与其他魔族眼中看到了什么，他们都一齐望着天空的方向，神情疆滞。
　　想必是熙凤的幻术生效了，就是此刻！趴在城墙上的曦煌与沐雨霏迅速飞身而下，来到高台之上，成功取到了骨灰盒。
　　熙凤示意他们俩先离开，自己随后跟上。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烟羽澜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就在曦煌两人即将从王城后门顺利逃出之时，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城门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数千名魔族士兵从城墙后方突然现身，全部都拉满弓弦对准了他们。
　　“呵。”只听烟羽澜一声得意的冷笑：“本座将那厮的骨灰拿来这里，就料到你们会来抢夺，不错，鱼儿果然上钩了。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她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直冲他们而去！
　　那些箭不是凡人所用的普通箭矢，目标在哪，箭尖就会一直追随目标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些箭的箭身却完全被烈火包围，随后烧成了灰烬，从半空中不断落下。
　　曦煌抬头一看，半空中，一只巨大的凤凰正挡在他们身前，它的浑身上下被烈焰所包围。仿若一只为世间带来光和热的太阳神鸟，黑暗的天空登时被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它此刻正对着烟羽澜怒目而视，发出愤怒的鸣啼声。
　　曦煌一怔，这应该是……独属于凤鸟一族的禁术“生死术”，即以己之牺牲，换取同伴之生存，可瞬间突破自身力量的极限，对抗敌人。
　　而生死术的代价是，虽其真身为凤凰，却无法涅槃重生，永堕地狱，再也无法轮回转生。
　　曦煌恍然大悟，原来这紫衣女子便是大哥龙琰的未婚妻，凤族的长公主熙凤。
　　天界有个习俗，已定下婚约的男女双方，需在成婚前赠予对方一件自己的贴身之物作为信物，以在婚礼上交换之用。
　　熙凤头上的那只檀木发簪，便是原本属于大哥龙琰的东西。发簪末端的几节分杈，代表的是龙首之角。
　　只可惜，这只发簪，再也无法物归原主了。
　　熙凤心中明了，即便她此次施展禁术，面对强大的魔尊，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烟羽澜此刻已经吸收了一部分魔剑的力量，比起之前修为增长了不少。
　　不过，她并不悔。哪怕明知，龙琰心中只有自己的胞弟龙渊，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喜欢上他的呢？也许是曾经目睹他认真细致地为因练剑而受伤的龙渊包扎伤口，脸上带着独一无二独宠一人的神情。
　　而熙凤也在那时，捡到了龙琰遗落的那根檀木发簪，一直带在身边，却未寻得机会还给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第17章 姜氏兄妹
　　兴许是这几日疲于奔波，过于劳累，也或许是刚刚被凤族长公主自我献祭的那一幕而震撼，此刻曦煌陷入了昏睡之中。
　　然而魔族的围剿还在继续，烟羽澜方才全身被烈焰所伤，不过大多被她身穿的由千年龟壳特制的铠甲所抵消了。
　　“哼，区区蝼蚁，竟也能伤到本座。看来本座真是小瞧你们了。”烟羽澜怒火中烧，下令城中士兵务必要将曦煌两人捉住，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身陷囹圄，必须尽快逃离此地。沐雨霏背上曦煌，拿着龙琰的骨灰盒，熙凤留下的发簪等物，趁着此刻形势混乱，朝着人少的方向不断狂奔。
　　刚跑出去没多远，沐雨霏就差点被一根迎面飞来细小的东西刺中眼睛。她转身一看，是一支细长的银针，银针的尖端呈深黑色，明显带有剧毒。
　　“这帮魔族，真它奶奶的恶毒！还好小女子刚才闪的快，不然的话临死之前还要承受瞎眼的痛苦，那可就太悲催了！”
　　她这番骂骂咧咧还未结束，数百根毒针又朝她迎面飞来。若是换作平常，她飞身而起兴许还能够勉强躲过，可她此刻背上背着个人，手中又拿着一堆东西，叫她如何躲？
　　眼看毒针即将要刺中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了，幸好，此时一道银色光芒一闪而过，击中了半空中的毒针。随后密密麻麻的毒针犹如被全部定住了一般，纷纷落到了地上。
　　沐雨霏一时愣住，下意识地循着银色光芒的来源望去，只见夜色笼罩的通天城中，黑漆漆一片的城墙之上，远远立着一男一女的身影。
　　这对男女看上去大约年岁二十左右，男的显得较为年长些。即便是在视线不好的黑夜中，沐雨霏也绝不会认错，这两名青年的衣着打扮与那些魔族士兵完全一致，都是清一色乌黑的铠甲，胸前赫然画着一枚半月形的标志，那是他们魔族专属的独特标记。
　　“你们是谁？”沐雨霏警惕地将武器握在手中，“刚才……是你们拦下了那些攻击我的暗器么？”她不确定地朝着那对男女大喊，心中疑惑万分，刚才，竟是他们救的自己么？可看他们的装束，分明的确是魔族中人无疑呀。
　　年轻女子连连点头，沐雨霏定睛一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弧形弯刀，刀身在黯淡的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银光。只听她柔声道：“姑娘莫怕，我们没有恶意。方才你踩中了地上的机关，那些暗器才会不断朝你发射。”
　　沐雨霏连忙低头查看，果然发现自己身后有一块地砖正凹陷下去着，而那里刚好是刚才她急匆匆奔跑中踩到的位置。
　　“四处全是追兵，恐怕不消片刻他们就会赶到这里，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们，还请快些跟我们走吧。”青年男子说道。
　　沐雨霏呆立于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此刻犹疑不定，该相信这两人吗？可要是万一是一场骗局的话，再次落入魔族的手里，后果恐怕会不堪设想。
　　“姑娘……”年轻女子焦急地催促道。
　　沐雨霏刚要开口继续问，却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火光四射，一大群手中拿着火把的魔族士兵出现在眼前。
　　被发现了！她害怕又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那可怕的结局。
　　然而他们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被敌人撕碎，魔族士兵似乎并没有察觉沐雨霏和曦煌的存在。只是驻足在他们面前，大声嚷嚷着：“喂！姜云、姜芷柔！你们兄妹俩个，有没有看到那两个逆贼？看到了就快如实招来！”
　　被唤作姜云的青年男子冷冷道：“什么逆贼？长什么样？我们只不过出来闲逛了一会而已，并未看到其他什么人。还有，这位大哥，我们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请你说话客气点。”
　　沐雨霏注意到她和曦煌所处的四周正被一圈半透明的光圈包裹着，这才明白是这对兄妹为他们设下了结界，外面的人无法看到结界之内的任何东西。
　　带头的魔族士兵脸上的表情极不耐烦，“不用你提醒，我们都知道，你们是魔君大人的远亲。兄弟们，我们走！”说罢他转身，挥手示意其他士兵一齐离开了。嘴里还在不断低声咒骂：“不就是个连低阶士兵都打不过的疗愈医者么？仗着和魔君大人的那点关系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就算是魔君大人本人也未必看得起你们呢，哼！”
　　目送这群魔族士兵走远后，姜云紧绷的表情稍有缓和，他撤去笼罩在沐雨霏周身的结界，正色道：“此地不安全，那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折返，姑娘还是快些随我们来吧。我知晓附近有一条隐秘地道，穿过地道便可离开这通天城，彻底摆脱追兵。”
　　“嗯。”沐雨霏点了点头，跟上姜氏兄妹的步伐。经方才与魔族士兵的那一场对质，她此刻对这对兄妹的信任感又多了几分。不过，她的内心还是充满了疑惑。
　　地道狭长曲折，不见任何士兵把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霉味，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清扫过了。
　　跟在姜氏兄妹身后，沐雨霏忍不住开口道：“方才真是，多谢你们了。你们俩……是魔族吧？你们是魔君的亲信？为何帮我们？”
　　姜云淡淡道：“我叫姜云，这是我的妹妹姜芷柔，家中长辈与姜绍算是远亲。不过由于我们专修治疗为主的治愈术，家中长辈也实在看不惯魔君杀人放火的恶劣行径，与他们的分歧也越来越大，现在，也甚少来往了。”
　　“嗯，是啊。”姜芷柔附和道，“你放心好了，医者父母心，我们历来都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绝不会像那帮家伙一样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的。”
　　“嗯。”沐雨霏感激道。自从与曦煌来到这北荒之地以来，一直疲于奔命，好几次都差点死于敌人之手，如今万万没想到还是被敌对的魔族给救了，还真是命运无常，前路难料啊。
　　她兀自出神之际，姜芷柔将手伸了过来，探了探她身后的曦煌的额头。
　　“这位姑娘只是疲劳过度，再加上情绪受了点刺激，并无大碍，让她休息片刻便好。地道快到头了。出了地道，便可彻底离开通天城。外面正值暴风雪，如此恶劣的天气，他们不会追来。你们一路小心。”
　　“大恩不言谢。若他日能够再见，小女子定当重谢二位。”沐雨霏抱拳，郑重地向姜氏兄妹行了一个礼，随后在两人的目送下，消失在了这北风呼啸的冰天雪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