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发生的所有这一切,白露都知道的很清楚。
玄光镜中映着李鹤年有些憔悴的面容,忧郁之色凝结在他眉间。她看了,转身问一旁皓首童颜的老者:“鹤童受劫如此,仙翁真的忍心置之不理吗?”
受到质问,老者也不着恼,淡淡地说:“生而为人,自然要受尽世间苦难,他盗宝有过,这劫数是他该得的。”
仿佛是早已料到了这样的回答,白露再看了看玄光镜中人影,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当日他盗去仙草是为疗我之伤,那么今日,就由我替他应了这一劫。”
听她这样说,老者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看着她,深深叹息。
仿佛在说——何苦如此?
借着突厥使团来访前的数月空隙,李鹤年又回了一次浔江。他想纵然不能寻到传说中的名器,至少可以求取新声。
白露所奏的《浔江夜月》,他自问有生以来,所听乐曲无有能出其右者。
可是,寻到江上,画舫已然不在。他等了三天三夜,希望能再听到江上的琵琶声,可是他所等待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带着极度失望的心回到长安,梨园中两位兄长却一脸惊喜地前来迎他,让他看两件东西,一是一本曲谱,记录了指法、曲调、节拍,色色周全巨细无靡,扉页上题名《浔江夜月》
而另一件则是一把曲项琵琶,紫檀为板,螺钿嵌花,泛着五彩光泽的贝壳镶嵌成圆月,浔江,岸上杏花。
春江花月,天上人间,怎能忘怀?永不忘怀。
他试着弹奏了,琵琶发出前所未闻的美妙音色,兄长李龟年久侍宫中,却也听得如痴如醉:“这么美,大约只有高祖的那一把才能与之相较。”
他赶紧问这两件东西是谁送来的,兄长说是一名老者,老者说自己也是受人之托,放下琵琶及曲谱就走了。
于是他想,或许是白露也来了长安,听说了这件事才这样做,他很想去找她,只是眼前大事将至,不便相见。
后来的一个多月里他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照着曲谱苦心练习,而那个少女的音容笑貌,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弹奏与体悟,益发深刻的烙进了他的神魂里。
突厥使团来访之日,他与金殿上与突厥乐手相较,《浔江夜月》的柔美婉约征服了塞外的乐师,一曲终了,举殿寂静。
之后,太华公主又召见了他一次,目光中再没有了欲望,只留下些许了然:“我终于明白,当日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他没有应话,沉默以示承认。
可是,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能见到那个名叫白露的少女。无论是繁华的长安之中,还是浩淼的浔江之上,她就仿佛一个梦或者一道清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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