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把剑观沧海,斜插芙蓉醉瑶台。纵然是梦里的长安,也不及他亲眼所见这般繁华锦绣,煌煌气象。
两位兄长在梨园如鱼得水,极受天子喜爱,兄长李龟年将他引荐给天子时,他弹着阮咸作歌《渭川曲》,天子大悦,一旁作陪的王公贵族亦击节赞赏。
人群中,他留意到了一道目光,灼热的,直直盯着他看,几乎带着些挑衅一般的诱惑意味。见他回首与自己对视,那宫装丽人嫣然一笑,脂粉装点出的精致妆容让人觉得益发艳丽。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太华公主,她的母亲贞顺皇后虽然已经故去,但依旧在天子的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以至于她的子女,也享有了胜过其他皇子皇女的宠爱和特权。
太华公主说喜爱他的琴音与歌声,便常邀他往府中去助兴,一夜他应邀前往,可席间却不见驸马与其他客人,只有公主,罗衫半解,未施粉黛,慵懒的模样却有另一种冶艳风情。
金盘中盛着波斯来的厨子细心烹饪的羊肉,添加了肉桂之后更加香气四溢,银壶中是丝路客商带来的葡萄美酒,斟在夜光杯里,色泽如血。
公主取过满斟的酒杯,亲自递到他唇边,醇酒美人,还有转眼就能到手的荣华富贵。
他也想过满饮此杯,就此沉沦。
可眼前又浮现了白露含笑的脸庞。
最终,他轻轻推开了酒杯。可公主的手依旧搂着他的脖子,用那种宫中盛行的,低沉但悦耳的声音说:“你可知拒绝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不语,只是深深的拜下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终究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过了数月,前往突厥的使节传信回来,三个月后突厥使团将抵达长安,将有突厥首位的琵琶手随行向天子敬献新曲。
此事形似恭敬,实为挑战,大唐开国时太宗皇帝就遇到过这样的挑衅,当时宫中有国手裴神符,只听一遍,就将突厥乐手的琵琶曲丝毫不差的复奏而出,技惊四座。
而这一次,这迎战的重任,却落到了李鹤年的身上。
消息传到梨园时两位兄长都十分震惊,后来多方探听才知是太华公主在天子面前保举了他,得知真相后他默然不语,心知这是公主的报复。
两位兄长指点他往琵琶名家曹氏的府上拜望,那里汇集了来自龟兹,疏勒等西域各国来的乐师,他依言前去求教,曹家的主人听过他的演奏后说了一些技巧上的失误,最后说:“技艺之事,非旦夕之功,君可寻名器如鹿筋琵琶者,再求新声,或可一胜。”
鹿筋琵琶之名他也知晓,为大唐高祖所有,由西域巧匠制作,传闻它声似金玉,拨动时的乐声又仿如明珠坠盘。
可是太宗年间扶桑遣唐使东归时,太宗皇帝将此物赐下,已随船东去。
希望,仿佛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