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陛下玄修闭关，乾化道自然也要入宫随侍。右相先事虑事、老成谋国啊。”
赞许地点点头，允下一套双全的说辞，只是长者之视听已然不如往日爽利了。又饮了一口茶，令宛转的清香遍润齿舌，这一瞬的静默里却又在想，当真是昔年风雨又潮生？
慢捻着指间佛珠，不无感慨地：“哀家如今精力不济了，只愿未雨绸缪，让陛下与我大霈顺利度过此难。渊王尝入阁理事，哀家有意命他参知政事，以助宰相之便宜；冀王有将军之绩，则与皇與卫共护帝京安全。右相以为何如？”

被吞到没脾气

老祖宗
默然观众人言行，参茶几端几放，是随之牵动思虑。未料得二王激愤若此，一霎时苍容改色，可否难置。茶盏再次落定时，心中渐有决断，便递了眼色给雨公公，要他搀扶二王，再准备些茶食及清神的焚香来。
“耿耿众议，切切众情，实乃哀家之所倚，”深长的叹慰于此一转，向左右吩咐下一干事宜，“雷公公，命你即去接应福公公，将那妖道押至此处，哀家与诸公共审问之；并以道君潜修之名，拘乾化道上下共犯于宫禁，以备明日会审。风公公，即往华清殿探视道君新况，速去速归。”
清芬燃起，似觉胸中积气渐渐消退。等待心腹复命之际，见二王伤势已无大碍、群情渐缓，便又说道：“观政立储皆是要事，不必决于顷时。然而非常之时，诸位亦当守正通变，常备而不懈，行扶危利国之策。”
旁白
不多时，风公公回报：道君仍在昏迷之中。稍后，雷公公亦将国师押至。

老祖宗
听了丹药成分，又想起华清殿所见所闻，大觉荒谬。长生尚未如愿，又求阴阳合欢，便是神佛也难填这般欲壑。张氏固然主谋之罪，但倘若病出多源……不愿见张氏矜情作态，故而半眯着眼，待听得“心知肚明”，抬眼却是神态各异，大抵是过从者甚，亦有观望者甚，算盘于不言处打得哗啦响。
“哀家也希望道君能够自然转醒啊，”此际向堂下发话，目光先掠过右相，“固然有神佛庇佑，须也尽人力之至——张氏关于丹药性理之供词，当速速交付太医院核实，以便调制解药；如与实情不符，再加欺君之罪。”
今夜审问，一则道君情况未卜，病因未明，一则诸公在此，有不便拷问、不便供认之处。夜色深沉，但觉劳心劳神，环视一周，除二王外竟皆是心事重重。
“先将张氏押至内侍省严加看管，未经哀家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探视。乾化道一干从犯或可补张氏之供词，便由冀王及福公公审问。”
尚觉有事遗漏，这时蓦地望见站在一旁的刘喜，便想起张氏“皆由内侍传递”的话来。
“喜公公，仙丹除张氏外曾历何人之手，便由你来调查，无论大小细微之处务求实情。”

老祖宗
寿宴摆过几日，热闹之余但落下几丝清闲的闷儿，非要到柳深人淡处才好解。午醒后用了一盏茶，待高阳西驾、凉风渐生时，便唤来玉真同游。
一行走，一行谈笑，未知何处，已是临水回桥，参差风物。见那畔荷花开得盈盈，身边人亦是风姿清绝，忽地想起前夜蘅芜的悄悄话，便起了打趣的心思，指着那片树荫故意问她：
“你家公主，可是在此处……遇见了一位相貌极好的少年郎？”

老祖宗
“哎哟——”冷不防娇俏盈怀，佯作嗔怪地在她眉心一点，“瞧你，平日里像个不染凡尘的玉真仙子，到底还是一副小孩儿脾性。出嫁时可不许哭鼻子啊。”
听她形容那少年郎的相貌，只觉得好笑，心底漾起一弯温柔而遥远的波痕：若要比帅，年幼时的公主从嘉必然有更佳人选——哪有女儿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帅呢？
既然能在御花园中邂逅公主，想必是王爵勋贵了，倒也门当户对。
“噢，那么帅啊，哀家倒要看看，这是谁家的好儿郎？姓甚名谁可有官爵？”

老祖宗
若说印象，有限的几次照面并不足以勾勒出一副湛然若神的面孔，似乎耳闻的更多些，只是无关风月——难不成当真是个情种未萌的痴儿？
“嗯……那孩子幼年丧父，由现今的武威郡王抚养成人，常有些积厚成器的志气，倒也算是有匪君子。”
不免想起，玉真也是自丧母便跟随在自己身边，一腔柔情蜜意只化作虔诚献与佛前。难得有一男子合她心意，却定要再慎重些。
轻抚她柔荑，半是安慰半是嘱咐：“日久方知情重，相思始觉情真。若要试他，如明月照之有余辉，如清风揽之不盈手，要他相知，然后相忆，个中滋味尝遍，才好长相守。”

老祖宗的恋爱指南：欲擒故纵
“如明月照之有余辉，如清风揽之不盈手，要他相知，然后相忆，个中滋味尝遍，才好长相守。”

寿公公-殷寿
亲眼看着太医诊过脉，又与福公公服侍道君用了药，这时已恢复成往日的沉默寡言，融进华清殿里深不见底的寂静。忽闻左右相前来探望，因有老祖宗口谕在先，故留福公公陪侍，着一小太监去唤偏殿太医，自己则出了殿门迎接。
“老奴见过二位相公。有太皇太后许可，老奴这就请二位相公入殿。”
以政事堂之名入宫觐见并不逾矩，因道之便探望君父亦在情理之中，无论忠心几分，却不想只有面前二位愿博此名，此情此景，只腹诽一个字：绝。
面上仍是恭敬和善，蹑步将两位引至殿中，于榻前尚有距离便停下，道：“太医方才诊过脉，仍道是脉象虚弱。太医院给出的方子，也已经服侍道君用下了。”

“只腹诽一个字：绝”
这是写嗨了

冀王近卫-潇洒
手中毛笔落得飞快，转眼间已写满了好几页纸。虽是未曾发言，然而心随笔走，机灵地觉察到一丝蹊跷。
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冷冷地向那小鬼投去一眼，问他：“又送美人，又安排你进乾化道，说，扬州刺史有什么阴谋，是不是乾化道指使的？！”
仙丹只贡天子，除了天子位极至尊之外，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有谋于天子。此等大案必得牵涉出一众人来，那老狍子有恃无恐，怕是肚里塞满了秘密。于是眯了眯眼，厉声问：“扬州刺史既然没拿到仙丹，那金银去了哪里？仙丹如何变幻，也给我细细讲来。”
眼见他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敢骂王爷？一鞭子怎么够呢，便“好心”地提醒英俊：“这个人最鸡贼，快给他多上点刑。”

冀王近卫-潇洒
原来只是个豆大点胆子的小鬼，真没劲。
与英俊围在殿下身边，一字不落地记下了稍后的审讯计划，不由得感叹殿下真是神机妙算！找人装模作样地嚎了几阵，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推开了隔壁牢房的大铁门。
挥了挥手中笔录，然后猛地拍在案上，看似厚厚一沓，实则塞了好几张白纸：
“朵不疾已经全招了，给国师定罪也只是旦夕之事。不过老祖宗降了旨，每个犯人都得整理出一份笔录。这不，我们殿下已经乏了，你有什么遗言就跟我俩说吧。”
并不急着起笔，而是漫不经心地翻着那沓笔录：
“姓朵那小子真是个受气的命儿，好言好语问他不肯说，非要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才肯松口，命倒是保住了，何必麻烦大夫再走一趟呢。哦对了，他可***贼啊，看炉的正事不做，偏喜欢偷听人家谈话。你们也真是的，隔墙有耳都不防着点。”
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然后瞥了一眼英俊的小皮鞭：
“你要是有猛料呢，就说点，没有也没关系，反正笔在我手里嘛，随便安几桩诛九族的大罪就好了。反正国师已经死罪难逃，不妨碍我们再多邀点功。”
“英俊，你不是说刚才打得不尽兴吗，这小子看起来皮实，肯定够你用的了，别管他死活。”

冀王近卫-潇洒
本欲诈他一诈，不料眼前景象竟如霹雳崩摧一般，迅速地垮塌下去。
“呔——”脸霎时白了，腰间佩剑寒光乍出，手却不住地颤抖着。再定睛一望，那人已是土色灰面、再难起死了。
于是转向英俊，不安地问：“他说的什么？”哪知英俊也惶然地摇了摇头。稍稍定了神，两人将各自听来的拼在一块儿，方得了“仙丹”、“纯阳”、“返老还童”、“素女”这寥寥数语。
难道阴阳合和之时真能成仙？倘若成不得，又该怎样呢？不敢再想下去，只怕那“玄应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的谜面之下藏了一句谶语。
唤仵作过来验尸，而后与英俊拾掇了笔录，向殿下禀报。这时冷汗已经湿透，周身如坠冰河，不由得感叹：乾化道真不是个好东西，早就该查封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堕了魔呢？

老祖宗
多年来难得迟眠晏起，却并不畅快，梦里仿佛有故人挽留，难舍难断，醒来时只剩一段细瘦的影儿。大约平旦时雪下得分外紧，窗外一片眩目，再垂眸又见枕上几缕发白，便搅得心神亦如檐上雪一般厚重，早膳寥寥用了几口，午膳亦是不得滋味。
午后简短诵了一段经，这时春水来报五皇子到了，起身时嘱咐宫人再加些炭火。
“腊月寒风难行，夜深更是雪重啊。睿儿冷不冷？昨夜出宫是否顺利？休息好了没有？来皇祖母这儿暖一暖～”

老祖宗
紧握住一双小手，依旧是小手，却比去年大了些。在从前漫长的岁月里，也曾执子之手，亦或是执手提携，到最后执手泪眼已不能相看。若吃斋念佛当真能够修炼成菩萨，但愿护面前的稚子再多些时日……
一声声“皇祖母”叫得心头暖热，这一刻便什么都不必想。
“好呀，皇祖母一切好着呢，睿儿莫要担心～”
却实在有太多事盘桓心头不得不想。便是为长者拚却欢颜的好孙儿，亦有夜深难眠时。
“现下如此境况，血脉相连，心中不宁是难免。”
尚有后话，譬如二位皇叔的适时登场，譬如方兴未艾的这场波澜，开口前已在心尖转过一遭：
“总要想得周全些才好。睿儿也该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