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子，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那时广场上有很多人，他坐在喷泉旁的露天长椅上，穿着样式古朴的衣服，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面露好奇。
他的五官异常清秀，眼睛大而明亮，嘴唇很薄，肤色浅得接近透明，头发和眼珠都是墨黑的颜色，但丝毫不显得冷漠，我一眼就注意到他，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出于职业习惯，我开始仔细观察他。年纪不大，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却比同龄人看上去要不谙世事的多；墨黑的眼睛也过于纯净，找不出丝毫城府与算计，应该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他的装束也很特殊，上衣是袍子一样的款式，宽松领口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深蓝的长裤勾勒出双腿修长的线条；最特别的是，他脖子上戴着一条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项链，制作成太阳的形状，无论手工还是品质都超一流，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那宝石的色泽鲜艳如火，质感却又无比透亮，衬得他的脸越发雪白。
我不禁眯起眼睛，一般人是不会戴这么贵重的饰品出门的，他的身份应该是富人家的贵公子，说不好还是整天被保镖跟着一点自由都没的那一种，因此趁一次出门甩掉了保镖一个人溜出来玩……
想到这里，我又暗自否定，不，不是，要真是那样他也不会那么正大光明地坐在这里，看他的样子分明像是在等人，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一点任性骄纵的气息……这个设想太俗套了。
又或者，他是个混血儿……呃，虽然从外貌不多相似，但或许是身居国外的华裔也说不定。他一定自小和父母中一方居住于国外，这是第一次回国，因此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嗯，差不多了，他被嘱咐在此等待，不久他的家人就会出现。
我暗自点头，虽然还是很俗套，但还算合情合理。唯一难以解释的是，他的家人怎么放心他一个人等在这里？还要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在我暗自YY之时，几个女孩子朝他走了过去，和他聊起天来，似乎是在邀请。他睁大了眼睛，没有不安，反而显得兴奋。
啊！这就是青春啊！多么美好的青春！一见钟情已经上演，说不定会发展出某段多女争一男而姐妹反目可歌可泣的动人爱情故事来，真让人期待……我饶有兴趣地继续观察。
谁知他还是最后摇了摇头，女孩们不肯放弃，挂起甜美的笑容继续游说，他仍是微笑着摇头，一言不发。
真奇怪，看他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他很高兴对方来搭讪，不会拒绝呢。
就在那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Sun。”
他抬头望向声源的地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像是被一个霹雳击中，瞬间石化，目瞪口呆，无法动弹。
好——帅——！
不同于眼前少年的清秀，那个男人在阳光下微微侧身，笔直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显得成熟凛冽，眼窝挺深，所以看起来有些孤傲，嘴角微微抿起，眉目间透露出的冰冷让人害怕，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王者独有的强大气场，还是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他像是从油画中走出的中世纪贵族，沉静冷漠，可望不可及。
“Sun，走了。”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转身先行。
Sun？太阳？真是个合适的名字啊。
少年立刻站起身来，脚步雀跃地跟了上去，在我面前走过时，我看见他脸上溢满了一种叫快乐的情绪，纯粹而绝对。
唔，他是他的什么人？长辈？兄长？朋友？还是……情人？
他们很快消失在街角处，但两人的背影却刻印于我脑中，久久不散。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叫Sun的少年，和他那位帅到惨绝人寰人神共愤无以复加的美男同伴。
我根据他们编写了好几个故事，哦，抱歉，忘了说，我是个职业作家，且是非显性腐女，每天外出观察行人，猜测他们的身份与故事是我最大的嗜好。
老实说，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对于太美好的事物，我总会下意识地保持一定距离，免得自己一不小心迷恋上了，就引火上身最后搞得劳神伤肝得不偿失。


但是，愿不愿意回去是一回事，该不该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长年以亡灵的状态游荡于人类世界是不被神界所允许的，他不能这样继续呆着。
“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在它们没完全毁灭掉之前及时收手。”
他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意思？”
“你没有发觉么？”Kobe的声音是一贯的淡漠，低沉如水，没有波澜，足够冷静，也足够残忍，“活物跟死灵接触过多，会使他们变得虚弱，最终死亡。”
他愣住，复又震惊，慌乱地摆着手，“我，我不知道啊……”他声音颤抖，“我以为只是天气太冷了，食物又不够，它们才会没有精神……真的是因为我吗？”
感觉到他的慌乱，母犬凑上前舔他的小腿，他吓得连忙退开。见他这个样子，Kobe轻叹一声，“走吧。”
小男孩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小巷，那只母犬蹲在巷口呜呜地叫唤，最终没有追上来。
他频频回头看它们，小小的鼻尖开始发红，“以后没有我送东西给他们吃，它们会饿死吗？”
“你知不知道世间有因果报应一说？”
小男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茫然，明显是不知道。
“你对动物好，是因为你的善心，但是，让它亏欠你太多，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种亏欠都是需要偿还的，或许不在这一世，不在这一时，但迟早，它得还给你。”Kobe思考着该用怎样的语气对一个孩子解释这种晦涩的问题，眼底沉静了几分，“这其实是一种劫难，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够了，也不知道怎样才还得清。还得少了固然不行，但还多了，反过来就变成你欠了它，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我不明白。”他的声音闷闷的。
“你以后就会明白了。”Kobe无心再解释，眼睛望着街角走出的一个人。那人一头耀眼金发，面容英俊非凡，穿着金边白色战袍，眼睛碧蓝得像是海洋。见到Kobe，微微抬起右手覆在左胸，Kobe亦还以同样姿势，便当是打了招呼。
“索尔……不，应该叫你Kobe才对，”那人径自点了点头，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笑容，“好久不见。”
Kobe眼中微微泛起几抹波澜，许多回忆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蜂拥而至，“提尔，”他顿了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提尔收起笑容，用意念将话语传递给他，“我知道，我正是因为这事而来。”
他瞥了眼怯怯站在一边的小男孩，同样开启了意念传递：“他是怎么回事？”
“Kobe，把他交给我。有关他的事，你不要再管。”
“我要理由。”
提尔呼了口气，眉毛皱起，“你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不多管闲事不代表我能视而不见，”他的眼神霎时变得冷冽，阴鸷的低气压笼罩了四周，“那次车祸没那么简单，告诉我实情。”
“好吧，我从来就骗不过你，”提尔无奈地说，“那又是破坏神先生的杰作。”
听见这个称呼，Kobe忍不住皱起眉，“又是他的恶趣味？”
“其实本来什么事都没有，车子根本不会撞到那只狗，是这个孩子推了它一把，反而导致了死亡。”提尔的表情很纠结，“破坏神先生被奥汀训斥了一顿，现在正在海尼尔皇宫面壁思过呢。”
Kobe的拳头捏了起来，“面壁思过有什么用，最好叫他把神力分一部分给这个孩子，让他重生。”
当然，这只是冲动话。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于是你们为了掩盖洛基的过错，就放任这个孩子这样死去？”
提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们别无选择。”
Kobe眼里的神色变得厌恶，把脸转向另一边，“所以我才讨厌神界。”
“别这么说，Kobe，你也是那里的人，你明白这事曝光的后果。”
Kobe叹了口气，脸色凝重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已经销毁了他存在于人间的所有痕迹，他再也回不去了？”
“不错。”
“为了避过轮回使者的盘查，他永远也不能转世，只能永远以亡灵的形态存在？”
提尔低下头，这回终于是说不出话了，只能愧疚地点点头。


Kobe瞬时冷笑，“但这样放任他留在人间也是不妥，于是就假借恶灵作祟之名命令黑暗骑士把他抓走，是想把他永远关进海姆冥界么？”
“Kobe……”
“但是没想到我突然出现，并插手进来，你意识到事情麻烦了，才现身来找我，对不对？”Kobe厉声逼问，神色变得骇人的阴沉，“那所谓的把他交给你又是什么话？不能复活也不能转世，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提尔看着这样的Kobe，又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雷神先生你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我不愿你们同流合污，我亲爱的战神，”他的表情恢复了沉静，但仍能让人感觉到其中逼人的戾气，“那个所谓的神界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公平，还要求所有人朝拜歌颂，真是可笑。”
提尔脸色一变，严肃起来，“那你也别忘了是谁纵容你一直留在人类世界，奥汀一直偏爱你这个长子，你在享受它给予你自由的同时，没有资格指责它！”
“自由？”Kobe重复了一遍，随即放声冷笑，“是，我穿梭千年，流转于不同时空，就是为了找一个不知何时何地才会出现的人，就为了偿还我所欠他的因果……是真是自由啊！是谁让我这么自由的？我要高声歌颂他！”
提尔不禁后退一步：“Kobe！”
“就只是因为神界那点虚荣心，就要搭上这个无辜的孩子吗？”
“Kobe。”提尔无奈地按住他的肩膀。
Kobe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悲哀地看向身边的小男孩：“这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死亡的理由都这么简单，只是为了救一只小狗。提尔，你于心何忍！”
提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抱歉，雷神先生，这是我职责所在。”
Kobe的脸色再度阴沉，一字一字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绝不会退让。”
“你就非得维护这个孩子不可吗？！”提尔震惊。
“对。”他答得坚定。
“即使与神界作对也不在乎？”
“在乎？”Kobe嘲讽地笑起来，“那有什么用？”
提尔握紧了双手。
午夜时分，北风呼啸，家家户户都关起了门窗，雪花洒落，天地之间一片银白，纯洁得虚假。两大主神就这样对峙而立，风声肃杀。
“索尔。”提尔缓缓开口，却换了称呼，语气不带起伏，“尽管我是战神，但我仍不是你的对手，这一点我明白。但是，就像我不能让他复活或转世一样，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Kobe沉默了片刻，关闭了意念传递，转脸看向身边满脸好奇的小男孩，“你刚才说——你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呃？啊……是啊……”
“即使永远无法转世为人，永远在天地间漂泊无归也不在乎吗？”
他摇头，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作为人类，实在太辛苦了，自己辛苦，也要麻烦别人……”
“你不后悔？”Kobe打断他的话。
看出他想做什么，提尔失声叫道，脱口而出的仍是他旧日名字：“索尔！难道你想……”
未等他说完，小男孩坚定抬头：“不会后悔！”
“很好，那从今天开始，你我是同路人。”
Kobe在他额前虚划一道，低声念起咒文，随后划破自己的食指，一滴血落在他额中，很快渗入皮肤，消失不见。
一旁的提尔早已大惊失色：“索尔！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Kobe淡淡一笑，“我在给他第三种生存方式，和我一样的生存方式。”
对话间，小男孩突然跌倒在地，全身痉挛，痛苦不堪。然而，就在那样的挣扎中，他
原本苍白的脸逐渐有了微红的血色，眉目依旧清然，但多了另外一种超然的气息……
最后，当他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时，已不再是个飘渺的魂灵，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躯体，光明耀眼，温良美丽。
精灵。
Kobe用自己的血把他变成了一个精灵。
神族与人类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们的能力。神族的血液能让死去的人类复活，而十二主神的血液，不仅能把死去的人类和普通神族都复活，更能按其意愿把他们重生成神祇、精灵、人类、巨人、侏儒五大种族之一。
精灵居住于九大世界上层的艾尔夫海姆，个个都生得异常美丽，拥有不亚于神族的强大法力。他们能与花草树木、游鱼飞鸟彼此沟通，喜爱光亮，亲切善良，是神族的朋友，常帮助众神管理世界。
主神让人类重生，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偏偏，这个亡灵是被神界下令抹杀的——
“这样做……奥汀是不会放过你的！”提尔喃喃。
Kobe微笑：“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提尔没有说话。神很多，但敢于嘲讽神界的神，只有眼前这么一个。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不过算了，既然这家伙自己都不在乎，他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一念至此，他毅然转身，边走边说：“既然你愿意承担这个后果，那我也不愿再干涉了。再见，索尔。”
Kobe似笑非笑地看着提尔走远，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长街彼端时，提尔突然又回头说，“你终于有了新的同伴，”神情一下子放松了，碧蓝的眼睛弯起来，冲他笑得灿烂，又变回了那个英俊风流的战神，“祝贺你，索尔。”
只是Kobe的笑容倏然消失，神色冷了下来，变得凛冽无比，“不要再叫我索尔。现在，我只是Kobe。”
“好啦，你是牛排吃上瘾了吧？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提尔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瞬间消失在了寂静的夜中。
同伴……吗？
Kobe看向身边的小男孩，重生的他清新如朝阳，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汇聚于一体。
“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孙悦。”他答道。
“Sun，是太阳吗？真是个好名字，听上去就觉得温暖。”他难得地温柔微笑，摸摸孙悦柔软的短发，“希望你也能像它一样温暖快乐，光明无私。”
不错，温暖与快乐。从今天起，他就是他的同伴，他不仅给予他重生，更要给予他温暖与快乐。因为，他要是去的东西太多，将永远无法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
永恒的生命，美丽的躯体，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些固然神奇，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种不幸。
那种不幸，已经囚困了他无数个千年，而今，又多了一个时间的囚徒。
然而初生的精灵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仰起脸像阳光一样灿烂地笑起来，如同碎金闪烁，点着头声音清脆地说：“大人，我知道了！”


呵呵，大家可以叫我小吟啦，第一章还有一点点没完，昨天漏了，现在放上来

“大人，为什么精灵都拿着弓箭？”
“因为这是他们的武器。而且，不是全部精灵都是用弓箭，只能说大部分的精灵都选择它，”Kobe认真地回答，看了看身边拽着自己衣角的小男孩，“你想要弓箭吗？”
“我又不上战场，要弓箭有什么用？”小孙悦好奇地歪着脑袋问。
“用途很多，”他慢吞吞地说，“比如，装饰，或者，吓唬人。”
小男孩笑起来，“这样可以吗？可以拿它去骚扰人类吗？”
“你要你觉得开心，有什么不可以？”Kobe停下脚步，语气中带了明显的纵容，但更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凝重，“Sun，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生命过于漫长，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就会觉得乏味和无聊。所以你要自己找合适的方式来保持旅途的乐趣，所以，我不会禁止你与他人接触，但是你要明白一点。”
“什么？”
“就是——”墨黑的瞳仁微微收紧，加深成夜空般沉郁的颜色，像是看见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他低声说，“不可以哭，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流眼泪。”
“如果哭了会怎么样？”
“你知道，精灵是由巨人伊米尔尸体受光一面生出的蛆虫变成的，他们是光明精灵，他们拥有许许多多美好的能力，他们象征着光明与快乐。为了防止精灵种族变得不快乐，主神奥汀在整个精灵种族成立之初便下了咒语，”他揉着孙悦的头发，说出那个名字时有些许的停顿，然后继续沉声说道，“所有光明精灵都不允许哭，否则便会迅速地苍老衰竭，甚至死去。”他的语气从略显沉重又变成了导师一般，“所以精灵居住的艾尔夫海姆也被称之为无泪之都。”
真是连诸神都嫉妒的美丽啊，难怪这世上的精灵都越来越少了。
孙悦抬头凝望他，满脸好奇，“那大人您呢？您可以哭吗？”
Kobe微笑，敲敲他的脑袋，“神是不哭的。”说着加快了脚步。
小男孩只好一路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一边还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为什么神不会哭？他们是不会哭还是不能哭？还有还有，大人，我们去那个艾尔夫海姆好不好？除了人类，我应该也能和我的同类们一起玩吧？”
就这样，因为天真活泼而略显聒噪的男孩成了他漫长旅途中的唯一陪伴，他带他去了很多地方：公元前2000年的埃及，公元前1000年西顿，公元前500年的波斯，公元500年的长安，公元1500年的翡冷翠，公元2000年的纽约……总是他决定，他跟随；他任意挑选，他欣然期待；他默默寻找，他肆意游玩……
他是另一个他。
他将他所不曾拥有的单纯快乐全部延续在了他身上，看他对新奇事物大惊小怪，看他和人类嬉闹玩耍，看他那样简单快乐，无忧无虑，Kobe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部分开始苏醒，开始变得温暖，不再坚硬冰冷。
他们穿梭于不同时空之中，时间对他们而言仿佛不存在。然而仅是“仿佛”，而不是“真的”，因为，Sun长大了。
尽管精灵的生命无比漫长，但也终究是一个成长衰老的过程。他原本只是个五六岁的男童，慢慢身高变高，双腿变长，肩膀变宽，脸颊变瘦削，轮廓变分明，变成了十七岁少年的标准模样。
唯有眼睛，依旧纯澈。
又一趟旅程结束之后，孙悦开始对罗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破天荒地主动要求道：“大人，我们下一站去罗马好不好？我想去看看斗兽场是怎么建成的……”
“好。”他点头。他对他一向有求必应，就像他对自己一向言听计从。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恰恰是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决定，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将这千年的时光尽数颠覆——
一场劫数。
或说……生命中注定的一段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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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你好~呵呵

第二章还没完，先发一段，感觉悦悦好傻好弱……
恩，没关系，后面会有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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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水晶球中的预言
喧闹的市集，琳琅满目的货物，衣着光鲜的贵族，沉默强壮的奴隶……构成公元77年的罗马帝国。
墙壁和庙顶上涂满了文字和彩图，色彩鲜艳，栩栩如生；热情的日耳曼商人向他兜售各种精美商品；不时有僧侣穿梭而过，热闹得像是聚集了整个世纪的繁华。
他一边目不暇接地把玩着商人递来的匕首腰带，一边问Kobe：“等下我们去看罗马竞技场吗？”
“时间上出了点差错，我们早到了几年，现在弗拉维王朝的第一位皇帝维斯帕西亚努斯还没死去，他的大儿子提图斯也还没登上王位。”
一旁的商人听到这话，吃惊得双目圆瞪。孙悦对他微微一笑，将精巧的匕首递回给他，当商人的手指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便失去了这段记忆。
两人继续转身前行，后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音，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孙悦好奇地回头去看，只看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在两个奴隶的驱赶下悠哉悠哉地前行，路边的行人轻佻地对着车内吹口哨。
“这么豪华的车子，里面坐的一定是个有声望的人吧？”孙悦满怀期待地说。
身边的商人诡异地嘿嘿笑起来，“客人，你猜对了一半，里面坐的不但是有声望的人，还是我们罗马帝国最漂亮的人呢。不过，你现在可是见不到他的。至于那位客人嘛，如果有兴趣，倒可以见上一面。”他的目光落在Kobe身上。
“诶？为什么他可以见到，我却见不到？”
“这个嘛……嘿嘿，以后你就明白了。对了，这把匕首你喜不喜欢？可是用天然的墨玉整块打磨成的，世间少有哦！你看它着这手感，看它这质量，可是再生的象征呐！”
商人把话题重新扯回生意上，孙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那把匕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绿色是再生的象征？”
“呃……这个……因为新鲜的蔬菜都是这个颜色的，所以绿色象征有生机、有活力……”
“可是辣椒也是蔬菜的一种啊，它是红色的。”孙悦认真质疑。
商人一呆：“辣椒？那是什么？”
“哦……是啊，这时候还没有辣椒呢。”孙悦尴尬地摸摸脑袋，继续和他瞎扯。这时Kobe突然开口说：“Sun，在这里等我。”
“是，大人。”因为多年陪伴的默契，孙悦一句话都没问，朝他挥手告别。Kobe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嘿，”商人又泛起那种诡异的笑容，“他肯定是去找萨沙了。”
“萨沙是谁？”
“就是刚才马车上的那个人。”
“这样吗？为什么他不带我一起去呢？”孙悦回头看向Kobe离开的方向，迷惑地说，“我也想看看罗马帝国最漂亮的人啊。”
“我说过了，你现在是见不到他的，去了也是白去！”
“为什么？”
商人尽量说得含蓄：“嗯……因为……你还太嫩了……”
“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看他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商人的额头冒出大滴的冷汗，这家伙可还真多问题……正当尴尬之时，有人拍了拍孙悦的肩膀，略显沙哑的声音说：“孩子，要占卜吗？”
“占卜？”眼前这个人身材高挑，一身黑衣，头上也带着一顶黑色的大檐帽子，只露出一双深色的眼睛，听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
“你是巫师吗？”孙悦问道。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命运的引路人。来，孩子。”那人顺势牵着他的手臂，把他带进一边的帐篷内。
帐篷里非常阴暗，只有桌子中央的水晶球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神秘又诡谲。
“坐吧，孩子。”黑衣男子在桌子另一边盘腿坐下，一双眼睛被水晶球映成了微微的蓝色。
“你会占卜什么？”他跃跃欲试。
“什么都可以，我的孩子。”他轻声说，“你的寿命，未来，希望，等等等等……”
“那么厉害！”孙悦惊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巫师，虽然Kobe并不禁止他与通灵人士接触，但平常和他在一起，总没机会碰到这类人。他早就听说过，水晶球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奇魔力，现在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


“当然，来，把你的手贴到这里……”柔软暗哑的声音像是咒语一般，诱惑逼人，孙悦依言照办，把手贴在水晶球上，浑身蓦然一凉，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收回手。
只是那巫师紧紧按住了孙悦的手，微微笑道：“这是正常的现象，说明它已经认识你了，来，孩子，现在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管问吧。”
嗯，要问什么好呢？寿命？Kobe曾经告诉过自己，他的生命是漫长而永恒的，也就无所谓死或不死；未来？如果知道明天发生了什么，连惊喜和意外都没有，实在太无聊了。怎么办？他对水晶球如此好奇，但真正面对时，却不知道问什么问题好。
看出他的迷茫，巫师目光一闪，更加放柔了声音，“你甚至可以问它，你的恋人是谁。年轻人都对这个感兴趣，不是么？”
“恋人？”孙悦好奇地眨动着浓密的睫毛，“那是什么？”
“……”巫师无语了一阵，然后回答，“恋人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爱他，甚至超过爱你自己。”
孙悦弯起嘴角笑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要说么？一定是Kobe呀，也只有Kobe。
“那好，我试试吧。”他把手贴在水晶球上，轻声问道，“请你告诉我，我命定的恋人是谁？”
水晶球的蓝光蓦然增亮，整个帐篷里都蒙上一层幽蓝的光晕。光芒之中，渐渐显示出一个男子的身影，手持长枪，身披战甲，尽管眉目模糊不清，但显然不会是Kobe。
孙悦猛地站起来，睁大了眼睛望着手中的水晶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不是Kobe？怎么可能不是他！那这个人又是谁？
“不，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手也颤抖起来，“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不信！”
“看得出你很失望，但是，水晶球是不会撒谎的。”巫师搭住他的手，他身上传来一种让人安定柔和的力量，让紧张感逐渐消失。孙悦怔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坐下。
“他是谁？”
“他？”巫师看一眼已经暗淡的水晶球，“不知道，即使是水晶球，也无法完全解读命运。”
“那我要怎么找到他？”
“命运会安排你们相见的，不必担心。”他说这话时，眼底有一抹微微的笑意，手依然搭在他的手上，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来，让我看看你的手，手上的纹路也能昭示一个人的命运呢。”
说着，他翻过他的手，喃喃自语：“真是好看的手啊，孩子——”
“嗯？”孙悦仍沉浸在水晶球的预言之中，浑然不觉巫师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阴鸷狠辣。
“把你的美丽给我好吗？我亲爱的，精灵。”几乎话音刚落，巫师一口咬上他的手腕。孙悦顿时惊呼，伸手想要掷出魔法球，但手刚刚抬起，那只水晶球却再度变亮，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僵直地坐在那里。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源源不断地流出，对面的巫师嘴角微翘，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全身，他是怎么看出他的身份的？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
“大人……救我……”他张口想要求救，但声音好像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只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呜咽，“救我……”


就是这种感觉！
他绝对不会弄错，是他，一定是他！他就在附近！
Kobe在人群中飞奔，追寻着那抹已经寻找了千年的熟悉气息，一直追到一座院落前。墙上绘着五彩的图腾，建筑金碧辉煌。那辆奢华的马车就停在院落之中，房门紧闭着，里头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声。
Kobe伸手想要推门，手却又迟疑地在半空中停住了。
是他吗？是他吗？会是他吗？
如果不是，顶多是又一次希望之后的失望，他早已习以为常。最起初时，每回以为找到却发现不是，气恼，愤怒，悲痛，耿耿于怀。后来，逐渐变得麻木，习惯，淡然，一笑置之，再接着去寻找。再后来，寻找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直白，不见得是生活必须，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接近于普通人类罢了。
千年寻觅，他已习惯，他已不抱希望，不存在幻想。之所以坚持着寻找，或许也只不过是因为觉得此生寂寞，无事可做。可命运真是弄人，终于在最意外的时刻里，让他毫无准备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他，没有错，他就在这道门后面。
伯德，他的千年追寻，千年执着，生命的部分，毁灭的幸福，曾经崩溃的信仰……而今，他就在这门后，终于，找到了……
Kobe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念出透视魔法的咒文，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命令自己选择直白面对。多少前尘旧事扑面而来，令双手都禁不住颤抖，是否推开那道门，竟成了最最艰难的抉择。
他看着自己微抖的双手，忍不住心中嘲讽：伯德，这么多年了，你仍是我致命的弱点。
Kobe深吸口气，决心不再犹豫，手指已触到冰凉的木门时，一道寒流突然划过心间。
“大人……救我……”
是孙悦。
容不得犹豫，他立即转身，奔向意念所指之处。
“救我……”血液和力量的流逝让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意识开始涣散，说不定，他就要这样死去了。
原来所谓永恒的生命，也有终结的一天。
但是，他不想死！他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更重要的是，他还要和Kobe在一起！他不要离开他！不要！
一念至此，他用尽仅剩的力气拼命将另一只手中的水晶球扔出去，哐啷的碎裂声让巫师一惊，抬起头来，孙悦正准备再掷出魔法球，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一闪，巫师已经轰然倒下。
他觉得整个人一松，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身子向后倒去。一双手及时伸了过来，接住了他正在倒下的身躯。微微睁开眼，看见Kobe焦虑的面容。
“大人……”他脸色苍白，轻声唤道，身体仍在发抖。眼前的一切太过突然，根本不像是真的，这都是幻觉，对吧？
Kobe的手指带着淡淡银光拂过他手腕的齿痕，伤口迅速愈合，他的身体原本是冰冷的，现在又重新温暖起来——这不是幻觉，这都是真的。
“大人……我好害怕……”他努力想要微笑，但声音仍是轻微的，“我好害怕我就这样死了……”
“没事了。”Kobe轻轻拍着他的背。
孙悦望向倒在地上的巫师，“他死了吗？”
“没有，不过至少得躺上一年半载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认为吸灵的血液就能获得青春和力量，”Kobe想了想，才慢慢说道，“但显然用错了方法——也找错了对象。”
“可是，大人，他怎么知道我是精灵？大人不是说人类看不出我的身份吗？”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呢……”他唇角微翘，异常缓慢地重复了一遍，目光望向帐篷的某个角落，笑意冰冷。
几秒钟后，他收回目光，柔声说：“我们走吧。”
他牵着他走出帐篷，门帘落下的那一刻，孙悦回头看到地上的水晶球碎片，忍不住缩瑟了一下。
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Kobe回过头，“怎么了？”


第二章，完。

是不是加了段前看起来会清爽一些？
第三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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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堕落的光明之神
    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醒了？”Kobe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并不看他，“以后对方身上带了这么危险的东西时，不要去挑衅他。”
     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的萨沙眼中仍有几分恍惚，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本能地开始嗤笑：“你在命令我？”
     “我在奉劝你。”
     “那么收回去，我不需要。”他撑起身子，意识到胸口的刀伤已经完全不疼了的时候，眼底有些讶异地瞥了眼眼前的男子，“没想到，你还是个神医啊？”
     Kobe垂着眼睛，放下小刀，不说话。
     萨沙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语气冷淡地说：“虽然你救我了，但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也别指望要什么赏赐。说白点就是——谁叫你多管闲事？”
     “为什么这么想死？”Kobe突然问。
     萨沙挑眉，“什么？”
     “为什么要逼他杀你，为什么要一心寻死，只因为他背叛了你吗？”
     萨沙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声嘶力竭。
     Kobe异常平静地说：“再笑下去伤口会裂开。”
     萨沙停住了笑声，一双眼睛如同千年冰洞中燃起熊熊火焰，冷然又灼热，两相煎熬之下，让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你以为……”他突然凑近Kobe的脸颊，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上，“我会因为这个而想不开？真是好笑！像帕斯特那样懦弱又没用的男人，从里到外那里有一点值得我——皇帝维斯帕西亚努斯最英俊的儿子——萨沙王子为他寻死？”
     Kobe终于抬起眼睛看向他，看向这个沉睡千年最终重生的光明之神——伯德，竟是这么个轻佻的人。
     是谁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谁？到底是谁？！
     漆黑的眼眸闪了一下，一向淡漠沉静的脸上，突然间，就有了悲哀。
     那悲色浓烈无比，淡不去，化不开。
     他伸出手，紧紧将他抱入怀中。萨沙一怔，立即挣扎道：“放手！你疯了？你这是在干什么？放开我！”
     Kobe抱得更紧，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
     萨沙见挣脱不开，便干脆放弃，反手攀上他的脊背，声音比夜间绽放的玫瑰还要柔软魅惑：“怎么？难不成你也看上我了？那好，看你也像是很有钱的样子，既然你喜欢我，就拿钱来买我啊。”
     这回轮到Kobe重重一颤。
     萨沙笑得越发妖惑，“不过别忘了，带一块石头来。这是我的规矩，每个要买我的人都得带块石头当见面礼。你有多喜欢我，就看你带来的石头有多重多大了。”说着，挑逗地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在他退开的间隙将他推开，拉出距离。
     Kobe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个透。半晌，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下车。
     萨沙在他身后笑着，“我就住在卡登街十九号，门口挂了一幅阿波罗的地毯，要记得来啊……我等你。”最后三个字，说得柔软，连孙悦听了，也觉得浑身一颤，像有条电流从脊背上窜了过去。


     Kobe的脚步停了一瞬，静默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越发幽深，谁也看不透。
     萨沙撇嘴，刚想关上车门，突然看到跌坐在地的帕斯特，眼珠一转，拿着那把小刀便走了过去。
     他走到帕斯特面前，把刀扔到他脸上，“抱歉，我没死成，你很失望吧？”
     帕斯特呆滞地抬头望他。
     萨沙低低叹了口气，一改轻浮的神态，抚着他的脸沉声说：“你还真是长不大，做事老这么冲动不顾后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杀了我，不单是你，整个帕斯特家族都得死吧？”
     帕斯特惊醒过来，颜色灰白，额头冷汗密布。
     “算了，反正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就当这是没发生过。安心做你的新郎吧，我的小情人。”
     帕斯特的嘴唇颤抖不已，孙悦伸手将他扶起来，漆黑的眼睛好奇无比。
     远远一直背对着他们的Kobe突然开口轻唤：“Sun。”
     孙悦立刻条件反射地答道：“大人。”
     “走了。”语毕，头也不回地转身先行。孙悦虽然有点舍不得这精彩的一幕，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走了。
     萨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眸色由浅转浓，若有所思，又扭头看向帕斯特，扬眉厉声说道：“你还不走？”
     “你……”帕斯特一咬牙，还是颤颤地将最心中担心的事说了出来，“你还去不去我的婚礼？”
     萨沙宝石般的双眼微微一闪，流露出轻蔑不屑的神色。
     “你希望我去吗？”他俯身问道，声音轻柔。
     帕斯特却双腿直哆嗦，差点再次跌下，死咬着牙摇了摇头。
     像是出现了错觉，帕斯特似乎看见萨沙眼底有样东西彻彻底底地碎裂了，但认真再看时，他又恢复了那副微笑的样子，轻轻说：“那好，我就不去了。”
     他是在耍他吧？是在演戏吧？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一定是这样的，后面肯定还有不少设计好的全套等着他跳。
     似乎觉察到他的想法，萨沙直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笑，“不用怀疑，我是放过你了，真的放过你了。”
     “为为为什么？”
     为什么？萨沙挑起眉毛，又笑了，悠悠说道：“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玩具。”


这一章主要是科莎，嗯，不要打我
然后，亲爱的维斯帕西亚努斯大人，我对不起您，把您从明君硬生生地扳成了昏君，今晚别来找我啊，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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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裸的男子斜倚在马车上，手持酒杯，眼神勾人，向每个从挂毯前走过的人微笑——太阳神阿波罗如果知道自己被画成这个样子，不知会气成什么模样。
    萨沙，果然很绝。
    Kobe坐在对面一户人家的楼顶，望着街对面的十九号，凝眸不语。
    卡登街是罗马城的最繁荣的街道，而对面的那栋房子更是整条卡登街中最抢眼的，辉煌的屋顶在阳光下泛起璀璨的光芒，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歌舞声和嬉笑声，一派纸醉金迷。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墨黑的双眼如同阿斯加德的夜空，深不见底。
    太阳渐渐落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孙悦攀着木梯爬上楼顶，坐在他身边，一脸闷闷不乐。
    Kobe侧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猫抓的。”他微微撅起嘴，声音无比委屈，“它不肯和我玩。”
    “这个时代的猫都是从外引进的野猫，未被完全驯服，下次不要去招惹，”Kobe顿了一下，“手。”
    孙悦乖乖地把手伸过去，享受着他温柔的治愈魔法。数不清多少年的漫长时光，早已是他们之间产生非同寻常的默契，一个字，一个眼神，都能传达讯息。
    他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街对面萨沙的屋子，“大人，你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了，不进去么？”
    见Kobe不回答，他又继续问道：“是因为里面人太多了吗？”
    “不，我只是……”治疗魔法结束，他放开孙悦的手，继续目无焦点地望着远方，沉吟道，“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
    “Sun，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孙悦点头，“嗯，大人说他是你的债主。”
    “我找到他了。”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金光闪闪，“大人的债主就是那个，那个……萨沙王子吗？”
    Kobe缓缓地点了点头。
    孙悦恍然大悟，看看他又看看那房子，喃喃地说：“那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坐着逃避吧？如果大人欠了他东西的话，那就慢慢还啊，总有一天能还清的。”
    Kobe犹豫了很久，才慢慢答道：“我需要时间。”
    于是太阳落下，夜幕降临，月色淡去，又复明朗，星辰灿烂，薄雾升起……他在那屋顶上，整整坐了三天。
    第四日清晨，第一缕曦光洒落人间之时，他终于站起，跳下屋顶直接走向萨沙门前。门旁的挂毯上，太阳神朝他微笑，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像是在嘲讽他即将经历的一切。Kobe抿起嘴角，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日出之时，夜晚的笙歌早已散场，屋内是难得的静谧，奴仆们都在休息，卧室的门没有关，几只酒坛懒懒地滚在地上，空气中残留淡淡的酒味。
    萨沙一身白袍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手撑额，眼睛闭起，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当Kobe踏进房门时，他的声音却暗哑响起：“你终于来了。”
    Kobe停步。
    萨沙慢慢转过头，半睁开眼睛看他。不知是否因为晨光的缘故，他的脸无比苍白，毫无血色，瘦削的下颌和乌黑的眼睛的对比更加明显，全然没有了日间的嚣张跋扈，单薄脆弱得让人心疼。


    话未说完，萨沙直直地看着Kobe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星状物在他手中缓缓旋转，将整个房间都蒙上一层光辉。
    “这是……星星？”
    “你认为它是，它就是。”Kobe松开手，星状物飞到半空去，真如点缀于夜空中的星辰，闪闪发亮，光彩夺目。
    “你……”再怎么不敢相信，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能使他那么重的伤迅速愈合，还能凭空变出星星……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这是魔法？”
    “确切地说，是神力。”
    “什么？神力？”萨沙盯着他看了几秒，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想说你不是人类，是神吧？”
    “我是。”
    “开什么鬼玩笑！骗孩子去吧！”
    “我是。”
    “你倒是和我父王一样，他也总认为自己是个神……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他笑得弯下腰来，差点就没在地上打滚。
    Kobe沉默，然后，手指往窗外一指，一道金光没入天际，原本开始变亮的天空再度变暗，乌云飞快聚集过来，雷声轰隆，霹雳闪耀，大雨倾盆而下。
    这下，萨沙再也笑不出来，死死地看着窗外，神情震惊又恐惧。
    外面——在下雨？
    不是幻觉？真的在下雨？他伸出手去，豆大的雨滴打得掌心生疼。
    不是幻觉！
    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许久，才僵硬地转过身，轻声说：“是你干的？”
    “要它停止吗？”
    萨沙摇头，恍惚地走了几步，又猛然抬头说：“真的是你？！”
    Kobe再度挥指，一声轻响后，浓云迅速散去，天空恢复明朗。
    这下，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人，也许真的是神。
    惊乍之后，叛逆重新涌上心头。这算什么？一个神来到他面前，说对他有求必应，但为何他不觉得荣耀，反而觉得荒唐。真是荒唐！像是被人羞辱……不错，是羞辱，一直是他玩弄别人，现在轮到神来玩弄他，他可以把任何一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但面对神，却无能为力。
    是的！他本来就是个被诅咒的罪人，任何幸福美好都不可能降落到他身上，神的出现只能让他的世界愈加不堪——仅此而已。
    “玩弄别人的滋味很好受吧？”他冷冷说道，换得Kobe心中一惊。
    “那我要提什么要求，才不至于亵渎你尊贵的身份呢？”
    Kobe急切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狠狠拍开，声音冰冷，“神出现在世人面前，就是为了救赎吧？你认为我需要救赎，对吗？”
    Kobe看着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个表情冷漠目光讥诮的男子，真是伯德？那个明朗灿烂如同朝阳的光明之神？
    真是一场惩罚！
    奥汀惩罚他，惩罚他曾经的疏忽与怯弱。因此让他落难，让他受苦，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他，还要在未觉醒之时在人间沦落！
    “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表情！”萨沙伸手捧住他的脸，双眸微睁，“真是痛苦……看世人受难作恶，你觉得愧疚、悲哀了吗？神爱世人，所以神爱我……”
    Kobe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话：“我不爱世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