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易招发短信，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吻你？
我想象她圆长的指甲走过繁体输入法的样子，想象她细瘦的指交缠出没有谜底的昭然若揭。我知道她也许不爱我却爱我吻她，爱我拥抱她、附在她耳边喘气。我知道对她来说我是新鲜感的载体，可偏偏又相信她说的每一句爱你。
是的，易招。我在心底悄悄对她说：我爱你。我认真的爱每一个人又认真的收回我的爱，我享受的不是被爱而是被收回爱时那种淋漓尽致的悲戚。你知道我摆弄的不是我的爱，而是我的痛苦。易招，我的阿招。我真的爱你，所以我赋予你给我痛苦的权利。

　　我们后来在无人之地接吻。她甜得发烫，汗从她的额上滑到颌骨，像大西洋坠入太平洋的瀑布。瀑布向下，她指骨游弋逾春，惹得我后来头晕，酷刑竟是接吻到缺氧。
然后我大可名正言顺的出手困住她颅骨，去衔她唇缝的微光。她的汗珠从额发下生发，顺着她鼻梁下落，一路走到我的鼻梁上。从人中走到唇缝，再走过我脸颊，像一支浩浩荡荡、去日无多的远征军，以飞蛾扑火的姿态为两个暴君的缠绵作序。我那时想，阿招，你原来就是我所有爱与思念的最好载具。

想玩现原帖子。

然后去填了个江湖帖子。时间过得好慢，像燃烧的冰山，在自毁里灿烂至极。

给我干无语了，为什么当今贴吧发个完整设子这么难。

　　再听到她消息，是讣告。托我一旧友千里递传一句离世的讯号，然后，如她与我告别时一般干脆利落地折断下文，不留我半分转圜做梦的余地。
易招死了。死过两次。第一次命陨在被名为白蝶号的海难里，厄尔庇斯女神没有给予她重头来过的福名；第二次死在孟棘用劳拉西泮配一点点白桃酒的深度睡眠里。梦里，阿招着黑衬衫，松领口两粒扣子，咸冷潮白的海花从她腰骨往上疯长。孟棘隔着细细涔涔的雾气窥见她泛出红血丝的眼底，一粒软烂的泪痣工整地匍匐在她眉末，铺张出钝痛的四目相对。

　　她想说：阿招，要是你走之前来见了我最后一面，我们便无接续死别的痛苦。可是最后她只是说：阿招，你死后，我便无酒可酗了。
　　阿招，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不是生离而是死别。梦醒后，我想尽办法想要见你，但却无计可施。
　　阿招，阿招。你教我在这人间留着，爱你，还是恨你好？

　　与我分别的第二年夏，她从热风海岛登船，因海难身亡。我后来远走苏州，北上到凛冬处，未带走她一分一毫的遗物。回想深爱浅恨，唯一憾事，是她竟早夭，徒留爱恨无名的病患在人间找无路可走的出路，并不予我唾弃她的半分心安。

　　我廿岁时决定不婚，二十七岁在南下沪上的绿皮火车上遇见做旅拍的姚衣。相识第三年秋，他领我去选一枚无纹饰的素戒。那天小雨，天冷，须穿大衣。我将手缩进衣袖做无谓的避寒，他未看我，却伸手环住我肩。那夜我做梦，梦见一轮巨船被滂濞鲸浪吞吃，甲板上站着一个瘦高的女人。我拼命想去看，只捕捉到她眼角一粒软烂的泪痣，惊醒时冷汗淋漓。那时姚先生就坐在我床边，左手握我右掌心，握了整夜。他一句话不说，在我一生里，大概已经抵过一千句誓言。
他后来对我很好。不像梦。三十岁我毁自己的约，与他成婚于姑苏。结婚那夜也惊醒，醒来照常捉他的手，吻他时，倒只觉得悲恸。

今天起的好早。准备去店里洗个头。

　　在十全街上流浪，被一杯玫瑰拿铁桎梏。在这间咖啡店里，我第一次爱上易招。

　　她轻喟，眉骨悬冰，眼底沉月生潮。暧昧在呼吸的交锋里倚仗余温，洇湿对视的逆浪。“就算是敌人，也未必不会结伴陷入爱的炼狱，不是吗？”她哑嗓，开口是逞尽绮丽的瘦哀。没有安定的现实不过是畴昔苍凉的续写，至少此刻，她吐诉的不仅是假话，更像是祈祷。

　　“您会在偷袭前吹响开战的号角吗？”她的笑是一种混沌中精心设计的艳冶温柔，用以溺毙她骨缝中最鲜明的凄绝。“我与先生之间，很多事情不必预告。——唯一可以向您保证的是，我不会在卧房里偷藏炸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