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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一张过芙的图

一章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茫茫东海，浪翻浪涌。夕阳之下，海边浅滩，一人一雕，把酒对酌，身畔东倒西歪散了几个空酒坛。
“雕兄，我们喝、不醉不归……”
杨过不喜饮酒，但今日是他生辰，一时高兴，喝得醉醺醺的，抱坛四仰八叉躺在沙滩上，嘴里念念碎碎……
神雕摇了摇头，用嘴去衔他的衣角，拽了一拽，没扯动。日落月升，清辉无垠。一道柔和的月光，洒在杨过清癯的面孔之上，“姑姑、郭伯伯……”迷迷糊糊间，眼前不觉浮现起，他一生中所遇至亲之人的笑容……
“杨过！”
杨过喝得醉眼朦胧，神志不清，但仿佛听到了郭大小姐似喜还嗔的呼声。“嗯？”睁开迷蒙星目，杨过朝四下一望，却杳无一人。
“哼，郭芙那丫头怎会好心来找我。”
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杨过又举坛畅饮。
“咕咕。”
神雕虽不能言，但甚通灵性，看出得杨过心情不爽，冲他叫了两声，伸翅抚慰。
“雕兄，我没事。”
杨过甩臂远远扔飞酒坛，打了个饱隔，只觉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身子一倒，就此睡了。
“这是哪儿？”
寂夜飞逝，不知过去多久，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光大亮，雕兄不见了，而他身处一间精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窗外鸟鸣喳喳，空气清香沁鼻，窗下书案上摆着一个精美花瓶，里插数枝桃枝，枝上十余朵浅粉色的桃花，或半开未开，或含苞待放，在微微晨风中静静吐蕊。
杨过咦了一声，心道：“昨晚真是喝多了，被人带到这里，我竟毫不知觉。不知此间主人贵姓，好心收留我，待会儿见到，一定要好生感谢人家。”下得床来，游目一顾，只见这是一间布置得静雅而又十分宽敞的屋子，红帐秀床，锦被缎褥，朱木桌椅，清秀的梳妆台，地上铺着又厚又软的地毯。
他越看越奇，走到桌边，拿起玉箫瞧了一瞧，觉得有点熟悉，正自纳罕，忽听到房门轻响，隔着玉珠帘，杨过一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身法奇快，穿过外室，一掀珠帘，犹如乳燕投林般扑到自己身上。
“爹爹。”
那女孩儿语音软绵绵，娇嫩嫩，十分悦耳动听。
杨过一怔，脱口道：“你、你不是我女儿、不是不是。”
女孩儿粘着他，仰起小脸儿，娇声道：“我是你女儿呀，爹爹，你不认得晚儿吗？”
杨过低头去看，四目相望，脑中轰然大响，心神剧震，惊得目瞪口呆，无以复加。这女孩儿八九岁大，生得双眉弯弯，琼鼻微微上翘，脸如白玉，肤似玉雪，模样竟和郭芙七八分相似。
杨过的心倏然一跳，颤声叫道：“芙妹！”
那女孩儿听了，双手叉腰，小嘴一嘟，哼道：“我不是你芙妹，我是你女儿杨千晚。爹爹记住了吗？”
杨过猛地甩甩头，定睛再瞧，见她果然有三分像自己，忙道：“小姑、喔不。晚儿，这是什么地方，你娘在不在？”
杨千晚又贴上杨过，笑道：“这里是桃花岛，我妈妈在襄阳和外公守城哩。”
“桃花岛？”
杨过用力掐了下大腿，惊觉不是梦，心中不禁大奇，又问道：“晚儿，你娘真的是郭芙？你不能骗爹爹。”
“是啦，不然还有谁。”
杨千晚撇开父亲，小跑到床边，拍拍软枕，稚声道：“爹爹，你看妈妈绣的鸳鸯双枕漂不漂亮？”杨过目光转柔，含笑看着女儿：“漂亮。”
杨千晚又跑回杨过怀里，指着秀床道：“妈妈就是这里生下的晚儿，爹爹说晚儿来的最晚，还说上天怜鉴，让你和妈妈破镜重圆，遂给女儿取名千晚。”
杨过虽将信将疑，但搂着女儿，一时之间，心中满含感激之情，久久说不出话来。
杨千晚伸出小手，擦擦杨过脸颊，糯糯道：“爹爹怎么哭啦，在想妈妈是吗？”杨过抿抿嘴唇，微笑道：“爹爹太高兴了。”
杨千晚发出一声娇哼，道：“你们大人最爱说谎。”
杨过笑道：“古灵精怪的小家伙。”顿了一下，神色肃穆道：“晚儿，你实话告诉爹爹，芙妹真的和我成亲了吗，她为何肯嫁我？”
“爹爹，你不信晚儿……”
岂知，杨千晚听了这话，小嘴儿扁了扁，眼眶一红，扭身掩面奔出。
“晚儿。”
杨过一惊，箭步去追，从卧房出来，见碧空万里，百花盛开，阵阵香气怕扑来，令人心旷神怡。弹指阁、两忘峰、清啸亭，岛上一草一木竟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晚儿乖，不要躲了，爹爹知错。”
只是桃花岛上道路树木的布置皆按五行生克之变，杨过小时候曾住数月，也不敢到处乱走，急切的大声呼喊。
凭着以往的记忆，杨过来来去去，奔过几条熟识的道路，终于在一株桃树下寻得嘤嘤垂泪的杨千晚。
杨千晚背对着杨过，一手抹泪，双肩抽动，哭得伤心极了。
杨过暗舒一口气，走上前伸左臂从后抱起她，柔声道：“爹爹不是不信晚儿，芙妹从小讨厌我、恨我，和她成亲，我简直不敢想。今天见着晚儿，突然间喜从天降，爹爹高兴的一时难以置信。”
杨千晚梨花带雨的小脸贴着父亲心口，抽噎道：“晚儿知道、爹爹受了很多苦……妈妈她误会了爹爹，她不是有意的也非常后悔、爹爹把妈妈抢过来吧，晚儿想妈妈……”
杨过心中堆满疑问，抱着女儿在树下坐了，和颜道：“晚儿莫哭，爹爹心可疼了。和爹爹说说，妈妈怎么啦。”
杨千晚抹了一下脸上泪水，说道：“妈妈有危险，那个人花言巧语迷惑妈妈骗妈妈嫁给他，哥哥叫我来告诉爹爹。”
杨过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暗付：利用芙妹的人，大小武还是耶律齐？
杨千晚道：“再过一个月，妈妈就要和那坏人定亲了。”
杨过微微皱眉，道：“爹爹答应晚儿，明天就去襄阳。只是，芙妹定然不肯信我。”
“爹爹不怕。”
杨千晚自发上拔下一只凤钗，说道：“这支凤钗是爹爹妈妈的定情信物，妈妈见了它，定会想起来的。”
杨过接过收好，心想：“如此天方夜谭之事，芙妹岂能轻信，必要另寻他法才行。”
杨千晚晃一晃杨过，甜甜道：“爹爹最疼晚儿啦，不会让晚儿失望的，是吗？”杨过薄唇绽笑，道：“一定。晚儿和爹爹一起找芙妹吧。”
杨千晚却摇摇头，叹气道：“哥哥没练成‘回梦心经’，晚儿不能的。”
杨过心念数转，试着问道：“晚儿，你知不知道龙姑婆怎样了？”数年中他问过千百个舟师海客，竟没半点音讯，便也渐渐绝了念头，心想不到十六年期限，终究难与小龙女相会。
杨千晚歪头想了想，道：“哦哦，哥哥说爹爹有一个辞世的姑姑，住在古墓。爹爹，是她吗？”
杨过闻言，犹如万箭穿心，想到自己的一生遭遇，不觉悲从中来，讷讷说道：“我……姑姑……”心胸之中，悲怆不已。
蓦在此刻，桃花岛突然一阵剧烈摇晃。霎时，狂风大作，天塌地陷，海水倾覆。杨过大骇，急忙去抱女儿，却扑了空。
“爹爹，晚儿先回去啦。”
杨千晚站立在桃林边缘，朝杨过挥手告别，转身投进纷纷折倒的树木之中，瞬息不见了踪影。
“不要！”
心急如焚的大叫，响彻寂静的海滩，震得海鸥惊飞。杨过一下坐起，睁目一看，已然浑身湿透，而雕兄守着他，投来关心、询问的目光。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打扰了雕兄。”
“咕咕咕……”神雕盯着他瞧了几瞧，合眼继续睡。
杨过定定神，轻出一口气，抬手去擦额上冷汗，心跳却骤然一停，而掌心攥着的赫然是那支凤钗！

二章
粉面都成醉梦，霜髯能几春秋。如玉圆月，已渐西归。寂寥的夜风中，杨过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凤钗，思潮起伏，只觉刚才所历，一切的一切，似梦似真，难道自己也做了一回庄生？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传说东海以外有仙山三座，常年云雾环绕，一直以来都是仙人所居住的场所。难道是皇天怜我孤苦，派仙人厚赐凤钗，以此点化于我？晚儿提到的‘回梦心经’是什么武功，世上真有这般玄妙的功法？”
杨过面朝静谧深沉的大海，心中闪过千百种紊乱的念头，直坐至天亮，终于下定决心，往襄阳一行。
日出后，杨过同神雕讲了决定，一人一雕来到集市，在众人惊愕中买下两匹快马，径奔襄阳。
一路晓行夜宿，这日来到舒州，夏月流火，杨过找了一条小河洗刷马匹，而后取出吃食，分与雕兄。
杨过吃了三个大饼，数块酱牛肉，掐指一算，还有半月即到襄阳，时间上来得及。
正吃间，忽听远远传来阵阵马蹄。河岸上行人纷纷叫嚷起来：“强人来啦！强人来啦！”众人尽皆失色，边叫边逃。
杨过牵马上岸，笑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贼人出窝，胆子当真不小。”“咕咕。”神雕点点丑陋的脑袋，和杨过并肩而立。
只过片刻，马蹄声震天，但见几十个劲衣大汉，挥舞刀剑，大叫大嚷追着两匹白马，卷冲过来。
“姐姐，你先走。”
马蹄掀起的一溜黄雾中，一匹白马折返，一少年举剑杀回，使出一招剑式，灵动飘逸，“噗噗噗”血花飞溅，三人应声落马。
杨过瞧的清楚，颔首道：“那少年剑法精妙，只可惜火候不足。”
“废物！”
一声斥喝声响起，数十人结成圆阵，圈住少年，只见一位褐衣青年手执一柄阔剑，一指少年，道：“臭小子，下马受死。”
“狗贼，看剑。”少年二话不说就举剑刺向他。
“小娃儿，好剑法。”
褐衣青年不禁赞赏一句，但手中的阔剑并没有丝毫留手迹像，斗得十几回合，少年已落下风。又拆数招，铿然一声，两剑相碰，少年握持不住，长剑脱手而出，落向一旁。
褐衣青年轻喝一声，一掌打在少年的腹上，身躯离鞍飞起，滚落尘埃。
“表弟。”
白马女子惊叫一声，拨马回救，飞身扑向褐衣青年，凌厉一剑刺向他的后心。
褐衣青年武功着实不弱，轻描淡写，回身一剑格开，一脚踩住少年，喝道：“别动。我劝你乖乖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否则，这小子性命难保。”
“卑鄙！”
那女子面容清丽，肌肤白晰，听了他这话，高挑的娇躯颤抖，紧咬双唇，显然愤怒已极。
褐衣青年走近女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淫笑道：“如此上等姿色，不做我的压寨夫人，太对不起自己了。”
“住手。”
杨过身法如电，一晃而至，稳稳落在众人面前，道：“朗朗乾坤，欺辱良家女子，真是活腻了。”
“啊。”褐衣青年不禁一震，上下一打量，见杨过长身玉立，面向奇丑，不敢轻视，抱拳道：“在下江泽，敢问尊驾贵姓大名。”
杨过数年来连真面目也不肯示人，自是不愿对一个陌生青年说自己姓名，道：“不必多问。放这位姑娘和小兄弟离去，我自不与尔等计较。”
江泽斜眼一瞧那女子，目露贪婪之色，心中极是不甘，目光一转，猛然瞥见不远处的丑雕，心中顿时想起一人，直吓得背生冷汗。
杨过目如冷电，道：“尔之首级暂存颈上，再敢为非作歹，吾必取你性命。”
“是，是。”
江泽惧于神雕侠威名，竟连上马的力气也失了，狼狈而逃。
“表弟。”
那女子扶起少年，一摸他脉搏，神色舒缓，取出药丸给他喂下。少年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淤血，脸色苍白，向杨过道：“大恩不言谢。我叫胡不愁，她是我表姐木云清，英雄请了。”木云清提踞福礼。
杨过看他年十七八，样貌青秀，只是肤色略黑，便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胡不愁接着说道：“我瞧英雄声洪气足，身子健朗，但双目赤舌红，应是肝经气火上逆而致，宜多饮菊茶。”
杨过一愣，笑道：“不想小兄弟竟是位岐黄高手，失敬失敬。”
胡不愁也不客套，又道：“肝火过旺对于年轻人属于常事，不过，积隐不除，火热之邪则致耳聋耳鸣，失眠多梦。表姐医术远胜我，不如给她瞧一瞧。”
木云清轻启朱唇，道：“云清愿尽微薄之力。”
杨过心道：“这姐弟俩医术之高，生平罕见，更不以貌取人，不恶我面目可憎，称得上仁心妙手。”他自悔少年风流孽缘太多，累得公孙绿萼为己丧命，程英和陆无双一生伤心，他自知性格风流，见到年轻美貌女子，往往与之言笑不禁，相处亲密，虽无轻薄之念，却引起对方遐想，惹下不少无谓相思，自知不合，常自努力克制，但情缘之来，有时不由自主，因此经常戴着黄药师所制的那张人皮面具，不以原来之英俊面目示人。
杨过道：“在下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告辞了。”抬步而走。
“唉。”木云清忙叫了一声，道：“请赐告恩公姓名。”
“区区贱名，不提也罢。”
杨过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一跃上马，纵绺奔去。不到一盏茶时分，杨过和神雕的背影已缩成两个黑点。
胡不愁眼望杨过远去的方向，慨然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愧是神雕大侠，男儿当如此。”
木云清惊愕不已，道：“他就是神雕大侠？”
胡不愁笑道：“以神雕为侣，游侠天下，多作铲人间不平之事，百分百是他。”
木云清沉思了一下，踩镫上马，说道：“无怪乎他武功如此之高，三言两语吓退江泽。”
胡不愁心中倏地一动，提议道：“表姐，我们反正也是四海为家，不如跟随神雕侠闯荡江湖，做下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好流芳百世。”
木云清闻言，不禁一阵心动，但却叹气道：“我俩武功低微，神雕大侠必不肯收留。”
胡不愁热情高涨，叫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木云清精神一振，道：“但去一试。驾。”两匹白马，飞蹄狂追。

正义的小伙伴出场

四章
次日，万里无云。郭府张灯结彩，彩棚高搭，祝贺的宾客陆续登门，丐帮帮主鲁有脚及诸长老，全真教的好手均已到场。
郭靖设家宴，武三通、朱子柳、武敦儒夫妇，武修文夫妇相陪。三牲五畜、上等锦帛、鱼肉果干诸多礼品，一件一件抬进院门。
郭芙身着翠绿色绣花罗裙，笑颜如花，坐在耶律齐身侧，与耶律燕、完颜萍把酒言欢。
郭靖看着满院宾朋，不禁回想起郭杨两家厚交深情，三代誓约，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黄蓉跟在郭靖身旁，时时放眼四顾，察看是否有面生之人混入场来，昨夜两军交战，杀的天昏地暗，她隐约瞧见了杨过的身影，这惊鸿一瞥，实令她彻夜难安，一直担心杨过来捣乱。
朱子柳瞻瞻日头，向郭靖低声道：“郭大侠，时辰已到。”
郭靖轻轻的点头，缓缓站起身，举杯道：“小女今日文定，承蒙各位英雄看重……”忽听砰得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
郭靖放下酒杯，道：“蓉儿，有客到了。”鼓乐声中外面进来了三人，神采飞扬，二十四五的年岁。
“向怀忠、孟擒虎、殷融阳拜见郭大侠。”
那三人目不斜视，虎步龙行到了院中，一字排开，齐向郭靖躬身施礼。
郭靖不识得，忙还礼道：“得见三位，幸甚至哉。请入席喝几杯。”
向怀忠、孟擒虎谢过郭靖，转身寻了一个空桌坐下。
殷融阳站着没动，朗声道：“闻得郭大侠招婿，小可恭贺，却不知是那位英雄？”
黄蓉纤眉一皱，心道：“是过儿的人么？他纠结邪道高手来报仇来啦？”
郭靖笑道：“殷少侠过誉啦。齐儿。”
耶律齐起身，朝殷融阳问微微躬身，道：“在下耶律齐，这厢有礼。”
殷融阳只是点了一点头，轻笑道：“郭大侠威名赫赫，没想到这女婿竟……”嘴角下撇，却不说了。
郭芙听他语中对耶律齐甚是轻蔑，不禁拍案而起，喝道：“竟怎样？大胆狂徒，好不知礼。”
殷融阳并不去瞧郭芙，笑道：“郭大侠黄女侠功盖寰宇，令千金所配夫婿，我还当是了不起的少年剑客，今日一见，真叫人大失所望。”
耶律齐道：“在下确实寂寂无名，殷大侠之言非虚。”
殷融阳走到桌边，随手端起一杯酒，道：“既有自知之明，就该让位于贤。”
郭芙勃然大怒，叫道：“好个登徒子，本姑娘非教训你不可。”唰的一声，抽出了佩剑。耶律燕伸臂拦着郭芙，冷笑道：“芙妹为这般浪荡子弟动怒，实不值得。让二哥和敦儒料理他。”
殷融阳斜目一瞧耶律燕，眼眸下沉，嘿嘿道：“是亲三分向啊，我怎地没一个‘好妹子’呢。”
孟擒虎哈哈一笑，接口道：“上阵父子兵，打人亲兄妹，殷兄弟小心了。”
“放肆！”
武敦儒越听越气，一声大喝，跃到院中，剑指殷融阳，怒道：“收回你的话，给燕儿道歉！”郭靖欲摸清对方底细，并没喝止。
殷融阳神情淡然，慢悠悠饮着酒，对武敦儒恍若未见。武敦儒怒极，挺剑直刺殷融阳咽喉。
殷融阳右手执杯，身形也不避，左掌箕张，已将长剑抓住，铮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武敦儒大惊，急忙跃开。
郭靖见他爪功之坚，不弱九阴白骨爪，吃了一惊，心想：“襄阳城何时到了这般高手。”
黄蓉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杨过恨我害死他父亲，恨芙儿断他手臂，更恨芙儿用毒针打伤小龙女。啊哟，小龙女和他相约十六年后重会，今年才是第五年，难道我爹爹……难道南海神尼……”她眉尖深锁，越想越不安。
“饭桶！”
武三通见儿子一招败北，老脸铁青，一跃上来，叫道：“姓殷的小娃娃，可敢陪我走几趟。”
殷融阳取出折扇，展开扇了一扇，笑道：“老伯且听我一言，自古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可不请自来，一为恭贺，第二则是为自己求亲。老伯武林名宿，德高望重，为何阻拦在下。”语意中已客气了许多。
武三通一听他这话，想起当年两个儿子也曾为郭芙自残性命，当下怒哼一声，拂袖而回。
郭靖极其不愿与耶律家结亲，但殷融阳来历不明，女儿婚事更要慎重。
黄蓉捻杯饮一口酒，嫣然笑道：“殷少侠武功高强，相貌不俗，若娶小女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只是这缘分有早有晚，小女与齐儿两情相悦，殷少侠来迟了。”
殷融阳折扇一挥，朗声说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姻缘亦如此。再说一家女百家求，小可差在哪里。”
郭芙大是气恼，道：“你有什么资格和耶律大哥比，识趣的赶紧滚。”
“郭大姑娘说的是，快滚！”
“无知小儿。”
“耶律大爷宽宏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走罢走罢……”
耶律齐乃全真派耆宿周伯通的弟子，全真教弟子算来都是他晚辈，均看不惯殷融阳气焰嚣张，纷纷怒喝。
殷融阳毫不理睬，冷笑道：“就请郭姑娘划下道来，比文比武，小可奉陪。只怕耶律大爷胆小，不敢应战。”
郭芙扶案而笑，道：“我说一样，你绝对不比不上。”
殷融阳道：“愿闻其详。”
郭芙嘴角一撇，得意洋洋道：“就在昨晚，耶律大哥跟随我爹爹大败蒙古鞑子，为国建功。你怎比得。”
“哈哈哈……”
殷融阳忽地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声中暗含内功，各人耳际嗡嗡作响，桌上杯盘碗盏一阵震颤，竟自碎了十余只。
郭靖等众人大吃一惊，暗想：“他年纪轻轻，内功修为之高，世间罕有匹敌。”
闹到此时，向怀忠不得不站起身来，责道：“融阳，不得无礼。”
殷融阳收声不笑，喝了一口酒，道：“假人之功，何足道哉。”
郭芙美目一瞪，喝道：“胡说八道。输了不认，恬不知耻。”
孟擒虎道：“郭大姑娘息怒，我们三兄弟昨天与人打赌比斗，夜闯敌营，没成想，郭大侠也来了。”
郭芙秀眉微颦，道：“空口无凭。”
殷融阳轻轻的一笑，高声道：“东门城墙之上，挂有鞑子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人头一十八颗。大家如是不信，便去一观，若少得一颗，小可自刎于当场。”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响亮，众人听了，愕然相顾。黄蓉叫一个丐帮弟子跑去求证。
郭靖闻言大喜，大步走出，笑道：“三位英雄初到襄阳，立此大功，真乃襄阳百姓之福，请受郭靖一拜。”
向怀忠忙伸臂扶住，躬身道：“晚辈等只略尽小力，万万不敢受郭大侠如此大礼，还请恕融阳冒犯之罪。”
殷融阳笑吟吟道：“郭姑娘，我没骗你吧。”
郭芙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理。
殷融阳闹了半日，并非真有坏心思，见郭芙娇艳美貌，有心逗她一逗，于是说道：“郭大侠，小可自河北永清跋山涉水，诚心诚意求亲，您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罢。”
孟擒虎插言道：“郭大侠正直无私，一定会秉公处理。”
“这……”
郭靖一犹豫，心想妻子必有两全之策，笑道：“婚姻大事不容儿戏，三位入席慢饮，我和内子商议商议。”走回妻子身边，低声道：“蓉儿，怎么办？”
黄蓉道：“我瞧殷融阳不是真心求娶，背后定有高人指点。”郭靖拧眉不语，暗暗盘算起来。
黄蓉招手叫来耶律齐，低声说道：“齐儿，此事不简单，你下场会他一会。我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引出幕后隐藏高手。”一语说毕，又朝众人嫣然一笑，朗声道：“小女自幼不喜书本，什么琴棋书画，那是一点说不上，但我总盼她嫁个好郎君。齐儿是老顽童的高足，殷少侠年少有为，身世人品都是没得说的。取舍之间，只得来个比武招亲，哪一位武艺高强，小女就许配于他，我们夫妇决不偏袒。两位少侠瞧着好也不好？”
殷融阳拍掌叫道：“再好不过。”
郭芙余怒未消，道：“耶律大哥，你好好教训那狂妄的小贼。”
耶律齐点点头，提剑走到院中，道：“殷兄，点到为止。”
殷融阳只看他一眼，心中有了底，口唇微张，道：“请。”
“慢。”
便在此时，一声清喝传到，众人眼前一花，霎眼之间，院中已站定一人，长身玉立，穿着一袭淡蓝的长袍，神情潇洒已极，且面目英俊，不怒而自威。
黄蓉心道：“终于来了！”

五章
诗在阴何侧畔，字居罗赵前头。锦囊来往几时休，已遣蛾眉等候。郭府上下忙于款待宾客之际，杨过施展绝顶轻功，悄无声息在隐身房顶，一双深邃的星目凝望郭芙，自在绝情谷一别，数年未见，郭芙容貌更胜从前，杏脸桃腮，容颜端丽，雪白秀美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意。
杨过一望之下，不由得百感交集，又见她对耶律齐维护顺从，怒从心起，正愁没机会大闹定亲宴，却不意殷融阳三人言出敢行，竟真拜谒郭靖来了。
“连老天爷也站到我这一边。”
杨过喜不自禁，看时机已到，现身相见。
靖满脸堆欢，抢身出来，拉着杨过的手笑道：“过儿，你来得正好。鞑子频频攻城，你一到，我平添臂助，真乃满城百姓之福啊。”
杨过撩衣向郭靖夫妇拜倒，说道：“侄儿杨过，向郭伯伯，郭伯母磕头。”
郭靖忙伸手扶起，摸到他空荡荡的右袖，心中顿时无比的难受。
黄蓉以为杨过包藏祸心，只是淡淡道：“好啊，来了多住几日。”
郭芙一见到杨过，惊愕异常，心中自喜变忧，暗暗寻思起杨过的来意。
武三通、朱子柳和杨过是旧识，离座过来，问长问短。杨过客客气气，与二人见礼。殷融阳三人面面相觑，都是没想到杨过和郭靖居然是叔侄。
郭靖自觉亏欠杨过良多，携着他的手和自己坐在一桌。
完颜萍坐在丈夫身旁，见到故人，不禁高兴道：“杨大哥，好久不见，你近来怎样？”
杨过微笑道：“完颜姑娘，数年没见，你也嫁了人了。小武兄恭喜、恭喜。”
武修文与杨过自小不和，大半是因郭芙而起，现在已与完颜萍结成夫妇，以往种种不快也自淡了。
武修文便抱拳笑道：“绝情谷一别，小弟时常挂念。今见杨大哥安好，小弟放心了。”
杨过笑道：“多谢小武兄挂怀。”与相识之人一一见过，唯独郭芙坐着没动。
郭靖责道：“芙儿，你怎么不向杨大哥问好？”
郭芙站起身来，道：“杨大哥安好。”
杨过瞥目一瞧耶律齐，笑道：“愚兄不知芙妹今日有喜，匆忙间没备礼品，改日、改日一定奉上大礼。”
黄蓉听他笑中邪里邪气，蓦地里背上感到一阵凉意，她知杨过自小便行事十分厉害，既已识破南海神尼乃子虚乌有之人，推寻祸根，自会深恨郭家满门。
这几年的怨毒积了下来，以他性情，决不会将郭芙一剑杀了便能罢休，定当设下狠毒阴损的计谋，大举报复。
郭靖见提及女儿亲事，便向杨过道：“过儿，你看这两家如何分解？”
杨过淡淡一笑，道：“郭伯伯勿虑，过儿自有法子叫他们口服心服。”郭靖知杨过聪慧绝伦，不在爱妻之下，闻言心喜不已。
杨过走下场来，问殷融阳道：“殷兄千真万确为求亲而来？”
殷融阳笑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小可确有此意。”四人昨晚赌斗，因郭靖意外出现而未分出胜负，他既不喜欢郭芙也无邪念，但武林豪杰最重荣名，方才大庭广众之下，话已说满，倘若此时退避，他“醉书生”岂不颜面扫地？
杨过点点头，转向耶律齐道：“想必耶律兄也是了。”
耶律齐看了郭芙一眼，道：“让杨兄见笑了。”
杨过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也好。俗话说：美女配英雄。殷兄、耶律兄，两位俱是当世一等一的豪侠，我芙妹许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均是良配，只是这刀剑无眼，你二人同求一女，虽说是点到为止，但意气之争，万一有所损伤，如何是好？郭伯伯惜贤爱才，极不愿看到这种局面。”众人听了都觉有理。
孟擒虎站了起来，笑道：“杨大侠义薄云天，武功卓绝，您传下话来，在场的谁敢不从。经过一场斗智斗勇，他对杨过生出相惜之意，几句话皆出自肺腑。
“孟兄谬赞了。”
杨过谦虚地微微一笑，接着道：“我和芙妹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兄妹，知她贤良淑德，所择夫婿应也是第一流的人才。为了比武公正公平，也为了不伤你们两家和气，这样吧，我毛遂自荐代她考较二位武功，咱们以武会友。”
黄蓉瞧了多时，以她之智慧，仍不见有丝毫端倪，暗思：“杨过来襄阳到底为的什么？他口口声声说是为芙儿解忧，我决计不信。”
郭靖微笑道：“过儿这法子倒是两全其美。”
郭芙听他左一句“芙妹”右一声“芙妹”，叫得甚是亲热，怒气暗生，莹莹美目朝杨过一瞪。正巧，杨过也向她瞧，四目倏然一接，郭芙的芳心莫名地怦然一跳，脸颊红了，忙低下头去。
杨过恋恋不舍地飞速收回目光，不禁柔肠百转：“芙妹，我做的一切只为你能回心转意，你不要恨我。”
殷融阳首先叫好，说道：“以武会友，主意不错。杨大侠，不知怎么个比试法？”
杨过笑道：“说来简单。殷兄、耶律兄，你们分别和我过招，瞧在第几招上打败了我。大伙儿图个热闹，就以二十招为限，倘若你们在二十招之内都不能打败我，再加二十招。”
郭芙听了他的话，心说：“耶律大哥武功虽强，能不能敌得过这独臂怪人呢？唉，这人自幼便是我命中魔星，他迟不迟，早不早，偏生这时来了！”转念又一想：“就算杨大哥不来，耶律大哥仍要和姓殷的小子比试，唉，好端端地自哪冒出来的这些怪人……”
殷融阳心中暗思：“‘神雕侠’名播四海，应不会故意相让耶律齐，何况向大哥心细如发，怎容杨过作假。”便道：“好。耶律大爷先请还是我先来？”
耶律齐道：“殷兄远来是客，请稍歇片刻。”说完，转身面向杨过道：“杨兄弟，在下不才领教高招。”
杨过道：“耶律兄用什么兵器？”
耶律齐看杨过赤手空拳，心想：“我苦修数年的武功，抵不抵得过他？”从腰间抽出长剑，道：“杨兄，请进招。”
杨过道：“耶律兄请。”面含微笑，渊渟岳峙。
耶律齐目光一凝，长剑徐举，道：“杨兄，得罪了。”长剑疾振，寒芒一闪，朝杨过当胸刺去。
杨过目中冷哂，喝道：“来的好。”右臂大袖，迎着长剑拂出。
他衣袖一拂之势，看似轻飘飘，平常之极，但耶律齐突觉一股无形内劲，撞在剑身之上，刺出去的长剑，顿被荡了开去，心头大吃一惊。
杨过道：“第二招。”身形展动，左掌翻起，向耶律齐肩头斜劈下去。
见杨过挥掌劈到，耶律齐不敢举臂硬架，倏然一退，忙展开大伏魔拳法，身形飘忽，力争先着。
数招一过，黄蓉大为惊异：“杨过这小子的武功，怎么竟练到了这等出神入化的地步？齐儿如稍有大意，莫说让他挡到二十招，说不定十招便输在杨过手里。”
郭靖向来把杨过当作自己嫡亲子侄一般，眼见他武功已登峰造极，独步天下，不由得又惊又喜，大是欣慰。
又斗一阵，耶律齐已面红心跳，呼呼气喘。他突地朗喝一声：“住手。”剑光一敛，人已疾退出去三步之外。
杨过目闪疑光，问道：“还有三招，耶律兄怎么不比了？”
耶律齐神情黯然，叹道：“十七招之中，已蒙杨兄相让，这剩下三招，在下必败无疑，不比也罢。”
杨过道：“好罢，暂且留下三招。只要耶律兄有兴趣尽管向在下讨教，不知耶律兄意下如何？”
耶律齐点点头，又向郭靖深施一礼，道：“杨兄武艺高绝，晚辈输的心服。郭大侠，在下今日便不多打扰了，告辞。”说完悻悻而去。
“芙妹，我走了。”
耶律燕握握郭芙的手，快步追上二哥，一同走出府门。
杨过嘴角微勾，左臂前伸，道：“殷兄请。”
殷融阳大笑起身，扬声道：“小可惭愧，自问不是杨兄对手，不用再比了，小可认输。改日再会。”
杨过再去一敌，暗喜不已，道：“殷兄、向兄、孟兄慢走，恕在下不远送。”
向怀忠、孟擒虎朝靖蓉夫妇、杨过一抱拳：“郭大侠黄女侠，杨大侠，后会有期。”宴会不欢而散，众人也不好意思多留，纷纷告辞。
郭靖满心欢畅，拉住杨过的手，笑道：“了不起，了不起。过儿，今晚咱们叔侄就住一房间，好好聊聊。”杨过道：“是。”
郭芙定亲礼被搅，心下不悦，道：“妈，杨大哥的武功真这么厉害？”黄蓉忧心忡忡，似没听到女儿的话又似自言，喃喃道：“何止厉害……”

杨哥哥帅气出场

六章
春风随遇重回首，枝头桃花已盛开。待收拾好席散，已是初更。郭靖遣人把耶律齐的聘礼如数送回，自己拉杨过同榻而眠。黄蓉向郭靖望了一眼，神色之间，颇为忧虑，却也未说什么。
杨过心念电转，暗思着向郭靖坦明来意的适当时机。郭芙闷闷不乐地跟在三人身旁，红唇微嘟，不发一言。
杨过见她这幅神情，没话找话道：“芙妹，怎没见到二妹三弟？”郭芙道：“妈怕他俩添乱，在后院没出来。”杨过微微颔首，又道：“二妹三弟有五岁了吧。”郭芙展颜微笑道：“你记得蛮清楚的嘛，还差俩月正好五岁。”
黄蓉默默地瞧了二人一眼，似心有所觉，便道：“芙儿，杨大哥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你置些香汤送来。”
郭芙有点不乐意，小声道：“家里下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我去……”黄蓉秀目微嗔，抬手在女儿臀上一拍，道：“难道要我去？”
杨过见状忙道：“郭伯母，不麻烦芙妹了，我自己可以。”郭芙吐吐小舌头，冲杨过办了一个鬼脸，扭身跑了。
郭靖见了，摇头说道：“过儿，你这妹子娇惯坏了，实不叫人省心。”
杨过目中闪过一抹眷恋，道：“芙妹天真可爱，与从前一般无二。”
黄蓉笑道：“靖哥哥过儿，你们多年没见，这话呀指不定说到何时呢，我做几样小菜给你们下酒。”郭靖笑道：“好蓉儿，辛苦你啦。”
杨过心知黄蓉仍防范于己，说道：“过儿多谢郭伯母。从今以后，过儿一定尽心竭力驱除鞑子，保襄阳不失，为您和郭伯伯分忧。”郭靖欢喜道：“过儿能有这份心，真是太好了。”黄蓉暗自琢磨了一下他话中之意，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也走了。
是夜，银月如钩。
郭靖携着杨过的手同到自己卧室，问他五年来的境遇。
杨过道：“过儿与郭伯母、芙妹在绝情谷分别后，雕兄指引过儿到东海练剑，过了数年终有小成。这几年间，过儿走遍大江南北，亲眼见过蒙古人残杀异族的惨状，当真令人血为之沸，深知凭一人之力难以抵御鞑子，便来相助郭伯伯，效力襄阳。”
郭靖解衣就寝，轻轻叹道：“过儿，眼下大宋内忧外患，危如累卵。郭伯伯郭伯母老了，鞑子每次攻打襄阳，郭伯伯已有些力不从心了，真不知可守城到几时。”烛光下郭靖面容祥和，鬓角又添了几茎白发。
杨过心生羞愧，低声道：“都怪 过儿少年轻狂，没能为襄阳尽一份心，枉负郭伯伯教导。”郭靖伸掌拍拍杨过肩头，声音温和道：“郭伯伯是你这般年纪时还在桃花岛隐居呢，过儿如今已扬名天下了。你才思敏捷远胜于我，恢复河山，驱除鞑子非你不可。”
杨过道：“过儿来时路上已下决心组织义军抗蒙。”
郭靖想的一下，说道：“襄阳现有五万郭家军，我相信以过儿的才能定能将之打造成百战之师。”
杨过知郭靖对己寄予厚望，心内好生感激，道：“郭伯伯待过儿天高地厚之恩，只是过儿初到襄阳寸功未立，贸然接管郭家军，恐人不服而乱了军心。”
郭靖微作沉吟，问道：“过儿之言也不是没道理。你打算怎么做？”
杨过凝声道：“过儿欲设一招贤馆，广纳贤才。郭伯伯，不知可行吗？”
郭靖喜道：“再好不过。殷少侠三位如能加入更锦上添花。”
杨过微笑道：“永清三侠自小结义，曾得奇人传授，武功高超，已不在当年的李莫愁之下，过儿十分佩服。昨晚差一点便和他们分出胜负了。”
“过儿你、你。”
郭靖听了他这话，登时喜上眉梢，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可解了襄阳燃眉之急。哈哈。”
杨过自嘲的一笑，低声道：“过儿微末之功，不足挂齿。几年没见，我没想到芙妹定亲、我真是……”说到后来，声音小了下去。
郭靖却是发出一声长叹，道：“过儿，我不瞒你。三年来耶律齐三次求亲，前二次被你郭伯母挡下，只这次、这门亲事我实不想答应。”
杨过心中大喜，抬头望着郭靖，道：“怎地，郭伯伯，耶律齐不可信么？”
郭靖缓声道：“耶律齐虽是周大哥的弟子和全真教渊源甚深，但毕竟是外族血脉，他今时避难襄阳，倘若日后蒙古新皇继位，为其父耶律楚材平反，难保耶律齐不归蒙古。”
杨过一见他说完，立即翻身下床，跪地道：“郭伯伯，过儿有事相求，望您答应。”郭靖愕然一怔，双手去扶他双肩，道：“过儿快起来，不需行此大礼。”
杨过身子伏低，道：“郭伯伯不答应，过儿长跪不起。”
郭靖心想：“这孩子没爹没妈，自小受人轻践，性子又倔，好不易长大又被芙儿砍去右臂，着实让人心疼。不管过儿让我做何事，我应允便是。”一念到此，说道：“说吧过儿，只要不是叫郭伯伯投敌叛国，我都答应你。”
杨过心怦怦乱跳，低声道：“我、我我想娶芙妹。”
“啊？”
郭靖不由怔然，以为听错了，忙问道：“过儿你你娶谁？”
杨过身躯轻颤，道：“过儿想芙妹，望乞郭伯伯成全侄儿。”
郭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郭杨两家祖上累世的交情，你娶芙儿原本是应该的。可当年你因何拒婚？又在重阳宫与龙姑娘拜堂，即便我肯将芙儿许你，但芙儿怎愿做小？这事这事……”他对杨过向来视如己出，一心盼他做个好男儿，这时见他浪子回头，开心之至，同时也知女儿心不在杨过，如若强逼，即使结成夫妻，定然难以和顺。一时之间，郭靖陷入两难之地。
杨过见郭靖不应，头磕地上，戚然道：“过去的事都是过儿少年狂妄，自作自受，辜负了郭伯伯一片美意。”郭靖喟然一叹，心中不是滋味。
杨过心神凄然，接着道：“过儿原也不敢由此奢望，只因一个梦……”口中说着，掏出凤钗递上。
郭靖一愣，道：“梦？什么梦？”拿了凤钗，仔细观瞧。只见这凤钗精致唯美，非金非银亦非玉，握在手中竟令人神安气定，端的奇妙。杨过当下就把梦境一五一十的说出。
郭靖一字不落地听进耳去，心中大奇，暗付：“这般荒唐的事旁人说来，我决然不信，但过儿若骗我，何必撒如此怪诞不经的谎话，莫非是真的……”心念数转，又想到古时也有飞熊入梦，周文王渭水得姜太公的美谈。
杨过稍稍抬头，沉声道：“过儿句句属实，倘若有一字是假，叫过儿万劫不复，绝子绝孙。”
郭靖又惊又凛，急道：“过儿你这是何苦。”杨过低下头去，轻声道：“求郭伯伯应允过儿。”郭靖没回答，周遭宁静一片，屋中针落可闻，杨过的心几要跳出了嗓子眼。
又过去一会，郭靖登鞋下床，扶杨过起身，柔声说道：“治军之道在乎赏罚分明，不可使之纵亦不可使之苛。鞍马劳顿你也累了，早点歇着。”
“是，郭伯伯。过儿送你。”
杨过让郭靖出门，转身走回床上，仰面躺下，暗藏多年的心事终于吐露出来，顿觉浑身畅美舒快，至于郭靖向黄蓉如何说，黄蓉如何推诿，他已不那么关心了，总之是不娶芙妹决不罢休。
“晚儿，保佑爹爹早点娶到芙妹。”
杨过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儿，这才合目睡去。

七章
来时诵我伴牢愁，一见尊前似旧。次天清晨。杨过在阵阵悦耳的鸟鸣中醒了来，穿衣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而后洗漱完毕，抬步出屋。
由一名侍女指引下，杨过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径向后花园而走，将近芍药亭边，隔着假山，忽听得两声“好喔”。稚嫩欢快，显是孩童发出。
杨过心中一奇，轻手轻脚地绕过假山，探目一瞧，只见百花丛中郭芙手执长剑，左手捏诀，身姿蹁跹，剑随人走，变化精微，正给弟妹演示剑法。
郭芙姐弟三人，一个武功浅，两个孩子年纪小，均没发觉杨过到了。杨过望着她，衣似流云，嫩脸若霞，身沐曦光，整个人宛如谪尘仙子，不由得痴痴怔住。
“大姐好棒。”
郭破虏拍掌称快打断了杨过的思绪，他转目一望，见这小孩儿浓眉大眼，声洪音亮，比雪肌玉肤的郭襄高出半个头。
杨过瞧了一阵，心说：“芙妹这丫头几年来武功长进甚微，心思放哪儿啦？如遇到一流高手怎生抵挡呢，唉……”郭靖黄蓉都是武学名家，但郭芙心浮气躁，浅尝即止，不肯痛下苦功钻研，武功始终徘徊于二三流之间。
“襄儿、破虏，你们学会……”
郭芙耍完越女剑法，额上出了点香汗，将剑还鞘，扭身走向弟妹，却见到杨过站在亭下，薄唇蕴笑望着自己。
“杨、杨大哥。”
郭芙不禁一怔，玉面微微发红，心里嘀咕：“我这几下粗浅的功夫杨过指定瞧不上，想笑你便笑，我才不在乎哩。”郭破虏郭襄同时一惊，回头望向杨过。
杨过微笑道：“芙妹起的好早。”
郭芙小步依依走到亭中坐下，说道：“杨大哥早。妈说啦让我们在这儿用早点。”
“嗯。”
杨过点点头，走到她对面坐下。
郭襄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杨过，稚声问道：“大哥哥，你是谁？襄儿怎么从没见过你？”
“襄儿，我叫杨过。”
杨过看着她稚气的小脸儿，想起她生下当日，自己便曾怀抱过她，后来和金轮国师、李莫愁等数番舍生忘死的争夺，又曾捕缚母豹，喂她乳吃，其后携入古墓，养育多时，想不到此时重见，竟长这么大了。郭襄道：“大哥哥，你生得好俊。”
杨过笑了笑，道：“没襄儿俊俏。”
“姐夫。”
郭破虏盯着杨过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渐定，扑到他腿上，说道：“姐夫，我叫郭破虏。你昨天到我家的吗？喜糖好不好吃？”
郭破虏语出惊人，郭芙的一张俏脸，霎时红透，叫道：“破虏，你胡说什么！他不是你姐夫！”
杨过星目灿然一亮，只觉这小娃娃憨厚可爱，特别招人喜欢，便用左手抱住他。
郭襄道：“弟弟，大哥哥不是姐夫。”
郭破虏望望郭芙，又仰头望望杨过，笃定道：“不，他是姐夫。”郭府昨天大摆宴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郭破虏瞧见了，不明所以，问婢女紫玉原由。
那紫玉自进得府来，一直照顾郭破虏，知道小少爷朴实单纯，细讲起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大小姐定亲，府中人人想着讨喜钱，紫玉也是翘首以盼，灵机一动，便说：“你姐夫来啦。”她话原也没错，岂料横生枝节，宴会有始无终。
郭破虏从小到现在，不曾见过杨过一面，便误以为他是姐夫。
郭芙又羞又气，秀目瞪着弟弟，道：“你再敢乱说话，大姐罚你不许吃饭。”郭破虏缩了缩脖子，趴在杨过身上，不敢再说。
杨过暗喜，适时说道：“芙妹，童言无忌，别怪三弟了。”
郭芙轻哼一声，说道：“以小见大，小孩子做错事不及时纠正，长大了还生得了。”
杨过摸摸鼻子，微笑道：“芙妹言重了。小孩子天性纯真，说几句无心之话那没什么，长大做个正人君子就行。”摸着郭破虏的头，柔声道：“郭破，是不是呀？”郭破虏道：“是啊姐夫，破虏长大了做君子、做大英雄。”
“破虏！”
郭芙一拍桌子，叫道：“臭小子，想挨板子是不是。”
郭破虏吓了一跳，缩身躲到杨过身后。杨过反臂护住他，道：“芙妹，三弟还小呢，吓到他了。”
郭芙瞪圆了一双杏眼，哼道：“我管我弟弟，你添什么乱。”
杨过脸色一正，道：“你弟弟也是我三弟，世兄便管不得么？”
“大哥哥好厉害呀，敢不听大姐的话儿。”
郭襄头一遭儿见到父母以外的人和大姐顶嘴，她好奇地瞧向杨过，见他右袖空空，伸手一摸，惊叫道：“大哥哥，你的胳膊呢。”郭破虏也凝目去瞧。
郭芙突闻此言，一张俏脸顿时变得苍白，心中慌乱不已。
杨过轻轻的一笑，道：“大哥哥生来没有右臂。”见郭芙面有异色，岔开话题道：“芙妹，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马、马上。”
郭芙玉面稍缓，感激似的看了杨过一眼，低声道：“杨大哥，鞑子屡屡攻打襄阳，爹爹疲于应付，你一来就好啦。还走吗？”
杨过目光闪闪，问道：“芙妹不想我留下来吗？”
郭芙脱口道：“我当然想你留在襄阳。”话一出口，蓦觉有些不对，忙偏了粉首。
杨过抿了下薄唇，道：“好。从今往后我便常住襄阳，助郭伯伯守城。”
郭芙心头大喜，道：“一言为定。”说话间，三个婢女送来早点。
杨过起身摆放碗碟，笑道：“只怕时间久了，芙妹烦我。”
郭芙一边盛饭，一边说道：“怎会呢。杨大哥，古墓里黑暗冷清，待杨大嫂回来后，你们都住我家，好不好？”
杨过神色一僵，低下头死死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方小声道：“姑姑……不会来了……”
郭芙一愣，笑道：“我忘记啦，杨大嫂不喜热闹。”
杨过挤出一抹笑容，道：“到那时再说罢。”捻筷夹了菜和肉到郭襄郭破虏碗里。
“姐…夫…你吃。”
郭破虏用筷也给杨过夹菜，一想到气势汹汹的大姐，喉头那一声“姐夫”，到了嘴边却没叫出来。
“谢谢三弟。”
杨过展齿一笑，目不转睛地瞧郭破虏几眼，越看越喜欢。
郭芙见杨过望着弟弟不动筷，奇道：“杨大哥，你看什么？”杨过移目向郭芙，道：“三弟长得像郭伯伯。”
郭芙噗呲一笑，道：“就这儿？”
杨过喝下一口粥，点点头道：“嗯。芙妹以为我干吗？”
郭芙笑道：“我当你发现了武学奇才，要传破虏武功。”
杨过莞尔道：“弟妹们想学，我倾囊相授。”
“大哥哥教我。”
郭襄在两人说话的当儿，已吃完早点，闻言催促杨过道。郭破虏不敢叫“姐夫”，看向杨过的眼中尽显热切之色。
郭芙道：“杨大哥没吃好呢，你们等一会儿再学。”心里却寻思：“这才多大一会儿，杨过向他俩灌什么迷魂汤，平日跟我学武也没见如此急切。”她这般想着，郭襄轻轻一摇杨过，甜声问道：“大哥哥，你传襄儿武功时不凶可以吗？”
“大哥哥保证不凶。”
杨过微微一笑，已猜到郭芙平日教导弟妹武艺，大致颇为严厉。
郭芙果真俏脸一沉，轻哼道：“嫌大姐凶，那以后叫杨大哥教你们，我不管了。”
杨过笑着说道：“芙妹，小孩子玩笑之言，当不得真。”
郭芙轻启檀口叹的一声，说道：“杨大哥，我自知武功低微教不好弟弟妹妹，你接替我也很好。”
杨过心中一动，低声道：“芙妹，我也可以教你，只要你不嫌弃……”
郭芙听他语音柔和低婉，与以往大是不同，不禁一怔道：“杨大哥，我我、不嫌弃……你、你真的愿意教我？”
杨过怕她反悔，抢先道：“就这么定了。”
郭芙忽觉一阵心动，笑道：“杨大哥，如果我武功变得和爹爹一般厉害，看鞑子还敢不敢来。”
杨过笑笑，想到：“芙妹话里虽有几分孩子气，但襄阳多一个高手助阵便多一分保障。我欲立一座招贤馆，却不知能纳来多少好手。”
郭芙见杨过笑而不语，眸光一闪，轻嗔道：“好呀杨过，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笨，学不成高深武功。”
杨过心下乐然，说道：“愚兄岂敢，芙妹想错了。”
“你有、就有。”
郭芙噘起樱唇，仍是强辩，却美目盈笑，显得甚是开心。
“哈哈哈。菜凉了，快吃吧。”
杨过忍不住笑了出来，伸筷夹菜到她碗中。
“谢、谢。”
郭芙粉面一羞，虽觉杨过之举过于亲昵，但一想杨过是己世兄，关心她也属应该，随即又释然了。

八章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蓝天空白云，碧空万里。
“芙妹，借剑一用。”
两个孩子虽是第一次见着杨过，但一顿饭吃下来，均觉他温和可近，待早饭罢，缠着他传授武功。杨过看天刚大亮，陪孩子们玩玩也不误事，于是欣然答应。
郭芙倒转长剑递了过去，道：“杨大哥，你耍什么剑法？”杨过笑笑而不答，提剑径直走到园中一株树下，缓缓闭起眼睛。
郭芙小嘴一撇，暗说：“神神秘秘，你搞什么鬼。”郭破虏郭襄睁大两双小眼，凝神静气，一齐看向杨过。
就在此刻，一片树叶飘然下落，倏地寒光一闪，杨过双目不开，一招“白露横江”，横削而过。却是越女剑法中的招数。
郭芙见他竟而使出自己的武功招数，不禁愕然：“杨大哥，你何时学会的越女剑法，爹爹传你的吗？”
杨过收剑而立，微笑道：“不是。早饭前看到芙妹耍便记得一二招，学的不好。”
“杨大哥，你真了不起。”
郭芙点点头，心生佩服，又问道：“可是襄儿破虏不学你的武功吗？”
杨过心中高兴，清声道：“芙妹，博学众家，不如专精一艺。”
郭芙低目看向地上那片叶子，没瞧出奇异之处，小声嘀咕：“你分明是不愿教，何必拿大道理搪塞人。”
杨过耳力过人，听得真切，弯腰捡起那片树叶，走回亭下，道：“芙妹请看。”手掌摊开，竟是两片薄如蝉翼，一般大小的树叶。若郭靖在场，必将惊叹杨过“剑影无痕”的高超剑术。
郭芙又惊又羡，道：“杨大哥，越女剑法我练了几百上千遍，为何不能似你这般厉害？”
杨过微笑着坐下，说道：“剑法芙妹已非常精熟，所欠的乃是内功不足。”
“哇哦。”
郭襄眼冒异彩，一手拿过一片树叶，认真瞧了瞧，叫道：“大哥哥一定会戏法儿！你变两个襄儿出来罢，好不好好不好呀。”说着去摇杨过左臂。
杨过抬手轻摸一下她的头，笑道：“为什么变两个襄儿，一个襄儿不好吗？”
郭襄道：“练武太累啦，叫另一个襄儿学，我和鲁有脚伯伯玩捉迷藏。”
杨过莞尔一笑，道：“这个容易。待襄儿学好剑法，长到你姐姐这般年纪，自然就会分身之法啦。”
“真的？”
郭襄半信半疑，明亮的眼睛望向郭芙，道：“姐姐二十一岁，你会不会分身之法？变一个姐姐出来吧。”
“又骗小孩子。”
郭芙秋水般的美目一嗔杨过，俯身轻轻敲在郭襄头上，道：“鬼丫头，小脑袋想些什么。既已吃完早点，跟杨大哥学武罢。”
郭破虏见了杨过精妙剑术，早忘了郭芙警告，叫道：“姐夫教我。”
“臭小子。”
郭芙秀眉立起，抬足踢了一下他的屁股，生气道：“再不长记性，大姐罚你三天不许吃饭，打你一百板子。”
“芙妹。”
杨过忙站到两人中间，赔笑道：“三弟不是有意的，芙妹大人大量不和小孩计较。三弟愿意学，愚兄献丑了。”转身蹲下，左手扶郭破虏的肩，柔声问：“疼不疼？”郭破虏摇头道：“不疼。”郭芙气呼呼往石凳一坐，扭头不理他们，疼爱弟弟的她，自不可能使力真踢。
“三弟看好啦。”
杨过招呼一声，忽地拉住郭破虏手腕一扯，右足轻轻一勾，郭破虏扑倒他腿上了。
郭破虏爬起来，疑道：“你干吗打我？”
杨过笑道：“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招学会了吗？”
郭破虏抓抓头，过儿一会才领悟，照式学了一遍，说道：“你再教。”
杨过向他双眼虚晃一掌，郭破虏举拳格挡，杨过改掌为指，猿臂微低，弯指在他鼻子上一勾，只是这一下并不用力，触到鼻子后立即收回。
郭破虏大喜，叫道：“好极啦，你再教。”
杨过忽伸二指，轻轻一撞他腰里，郭破虏猛地跌了出去。
“啊。”郭芙郭襄同时惊呼。
杨过身形如电，飞身去接住，稳稳地将郭破虏放在地下。
郭破虏欢然叫道：“再教，再教。”小心灵中对杨过钦佩之极。
杨过笑道：“你把这三手招式学得会精了，大人都不一定打得赢你。足够啦。”转头问郭襄道：“襄儿学会了么？”
“学会啦大哥哥。”
郭襄聪明伶俐，当即领会，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杨过微笑道：“你们现在到园子里练习，半个时辰后我考较你俩学的如何。”姐弟二人兴致盎然，小跑出亭，在园中空地上各自凭记忆而练。
郭芙轻盈盈走到杨过身旁，轻轻问道：“杨大哥，依你看襄儿破虏谁的资质更高一些。”
杨过稍稍沉吟，说道：“各有千秋，襄儿伶俐悟性高，破虏璞玉未琢，只要因材施教，加以利导，武学造诣必然无可限量。”
郭芙眨眼笑道：“那便好。”
杨过嘴角上翘，悠然道：“芙妹资质比襄儿破虏更高。只是性子有点懒散，弟妹们的武艺若超过你，可闹笑话喽。”
“你、好你个杨过，又嘲笑我。”
刚刚高兴地接受了杨过的夸奖，紧接着反应过来，郭芙板起小脸儿，忍不住羞恼地嗔道。
杨过仍一本正经地道：“芙妹，我不是危言耸听哦。”
“你、你就是存心气我啦。”
郭芙嘴上不服气，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并不恼杨过，反而有着许许多多的话儿想和他说。她跺了跺小脚，扭腰坐到亭下石阶上，背对杨过。
杨过以为她气到了，挨近她道：“要不愚兄说个趣事解解闷。”
郭芙望着一枝娇艳的芍药呆呆出神，没回答他，喃喃道：“杨大哥，你有没有梦到过奇怪的事儿？”
杨过心弦一震，隐约想到了什么，立即追道：“如何怪法？”
郭芙柔嫩的玉脸突地一热，支支吾吾：“那个、没什么，杨大哥，今天天色真好……”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芙妹大概如此。”
杨过见郭芙欲言又止，已然全部猜中，同时也知儿子功力尚浅，勉强施术，恐遭反噬，他不由得暗暗担忧起来。
郭芙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道：“不对呀。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怎地几次梦见同一个人呢。”
杨过微微一笑，心道：“我平白担心无济于事，下次见了晚儿必须告诫她不可乱来。”当下说道：“芙妹，那人是男是女？不会是我杨过吧。”
“你胡说什么。”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着大男人的面，实在羞于出口所梦之事，玉脸红云大盛，低声道：“我不理你了……”
杨过转到她面前，道：“芙妹可知江淹梦笔，梦里事未必全是假的。”郭芙一呆，陷入沉思。
“嘻嘻，芙妹。”
花园外突然传来两下笑声，跟着走出一个少妇，笑道：“早啊芙妹。又给弟弟妹妹传授武功么？”正是耶律燕。
“大武嫂嫂。”
郭芙宛然一笑，起身迎了过去，道：“没。杨大哥接替我啦。”
“杨大侠。”
耶律燕对杨过可没那么大热情，淡淡打了声招呼，拉着郭芙的手道：“芙妹，凤翔店来了一批苏杭丝绸，我们去瞧瞧？”
杨过和耶律燕本也不熟，只微笑颔首，算是礼过。
“好呀好呀。”
郭芙一口答应，向郭襄郭破虏挥挥手道：“你们听杨大哥的话。”拉了耶律燕，欢欢喜喜地走了。

芙妹也梦到了女儿吧

九章
从此雪消风自软，梅花合让柳条新。杨过目送郭芙二女远去，心道：“耶律燕故意带走芙妹，私下里定是要问我到襄阳的原由。芙妹跟她竟处得这么好，更甚者还有一个不简单的耶律齐图谋不轨，倒不可不防。”思索了一阵，踏出几步，站到郭襄郭破虏一旁。
郭襄跟杨过学会了三手妙招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已练习纯熟，伸手拽拽他的衣角，道：“大哥哥，姐姐走啦。我们可不可以出城玩水？”
杨过看着她满怀期许的目光，不忍拒绝，微笑道：“我们和弟弟一起去，再等等。”
郭襄噘起嘴巴，哼道：“没一二个时辰，他练不好的。只要姐姐回来，襄儿便哪也去不了。”
“不会的。”
杨过伸手抚抚郭襄的头发，道：“襄儿先去亭子里歇一歇。我亲自指点三弟，一会就好。”郭襄有些不情愿地跑回芍药亭。
郭襄聪明伶俐，相形之下，郭破略显得笨拙，但却锲而不舍，一遍一遍的演示。
杨过看了甚喜，心说：“武学一道不只凭天资，更需有持之以恒，坚忍不拔之决心，三弟如此勤练下去，二三十年后或许不如郭伯伯那般武功盖世，但若开宗立派，为一派掌门已绰绰有余了。”
“二小姐，夫人吩咐下来，叫你默写逍遥游北冥有鱼。”
郭襄无聊之际，两个丫鬟提篮走到，一个收拾碗碟、擦抹石桌，一个摆放笔墨纸砚。
“知道了知道了。”
郭靖夫妇惩于以往对郭芙太过溺爱，以致闯出许多祸来，对郭襄和郭破虏便反其道而行之，自幼即管束得极为严厉。
郭襄惧于母命，极其不乐意地拿起笔来。小孩子贪睡，勉强写得两遍，伏桌睡去。
杨过又指点郭破虏几招，待他练熟，便问道：“三弟喜欢什么兵器？”郭破虏抓住头发想了想，道：“我喜欢大刀。”
杨过一身武功极其博杂，这时说道：“就刀法而言，三弟十岁之前，姐夫尚能教你。十岁之后，怕是要另请高明。”一语到此，心中倏地想起一人。
郭破虏道：“怎么办？”
杨过笑道：“时间长着呢，交给姐夫。”见丫鬟向己施礼，接着抱郭襄走了，他又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回来再学。姐夫出门办点事，三弟留下来写字还是跟姐夫一起去。”
郭破虏不热书本，大喜道：“姐夫带上我，我保证听话。”
“我们走。”
杨过笑了笑，左手牵住郭破虏右手，出得府门。大街之上，人来车往，十分热闹。
“姐夫，我要吃糖葫芦。”
郭破虏人矮腿短行的慢，杨过索性将他扛在肩上，二人沿街东走，当一个小贩经过两人身边时，郭破虏嘴馋了。
“好啊。”
杨过呵呵的一笑，叫住那小贩，买下两窜冰糖葫芦。
“姐夫吃。”
郭破虏小脸堆欢，先将一支冰糖葫芦递到杨过嘴边，自己却不动。
杨过见他年幼知礼，目露赞许之色，吃下一颗，嚼着说道：“嗯，好甜，你也吃。三弟，你知道这条街上哪有闲置院落吗？”
郭破虏坐在他左肩上，边吃边道：“在我家那边有，不是这边街上。”
“去瞧瞧。”
杨过折返回走，脚上加劲，健步如飞。郭破虏耳边风声呼呼，不禁抓了杨过衣领，叫道：“姐夫好快。”
杨过一手扶住他，笑道：“只要三弟勤练武功，将来一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郭破虏暗暗记在心里，问道：“姐夫，你家在哪里？是不是和大姐成亲以后，要带走大姐呀？”
杨过微笑道：“姐夫四海为家，专铲恶人。小时候曾在桃花岛住过数月。”
郭破虏忽然叹气道：“桃花岛美么？我没去过。”
“美，很美。”
杨过灿烂的星目中闪过一抹追忆的温柔，道：“日后有暇，姐夫带你回桃花岛。”
“那你不能骗人。”
郭破虏喜欢上眉头，伸出小拇指勾住杨过的小拇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哈哈哈，好好，姐夫答应你。”
杨过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得哈哈一笑。
郭破虏觉得杨过不会撒谎，又问道：“大姐为什么不许我叫你姐夫，姐夫惹大姐生气了吗？”
杨过心念一转，笑道：“因为你姐姐怕羞呀。这样吧，芙妹不在时，你叫我姐夫，当着她的面你叫我大哥哥。”
“嗯嗯，我知道啦。”
郭破虏恍然大悟，开心的点点头。说话间，俩人到了那所空院落。
杨过游目四顾，见这院子距郭府不甚远，绿瓦斑驳，红墙颓倒，
朱门破落，显是荒废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