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赫连十一岁时的初冬,他第一次见到哥哥贺兰。
“也许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当时的哥哥比我要高出半头。瘦得好像只有一把骨头。看起来和我完全不像……脸上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阴沉表情,看上去称不上聪明,但却非常沉稳。”
当时的我正偎依在母亲大人的身旁,“怎么,想要借钱接济一下?你们母子搬出去这么多年,平时既不走动也不来问安。这个时候才想起我这个当家主母了?听说你娘又回去重操旧业了?难道,养不活你了?真是天生的不知廉耻!到底是皮肉营生的女人啊!”上门求助的哥哥贺兰,受到了母亲的奚落,甚至连下人都偷偷地嘲笑着。他们端着精致的点心,送给哥哥面前的我。“少爷,来——”,一切仿佛作秀一般,哥哥只是目光下垂,自卑地站在那儿。
母亲本来不是这样刻薄的人,只因为父亲对他冷落得太久了……
那天母亲执意留下他来吃饭,摆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
母亲的语言是无声无形的剑,暗暗地刺向哥哥:“现在不比从前啦,老爷也是退职在家,府里的光景可比不得从前富裕了呀,哪有什么闲钱……”
哥哥坐在角落的椅子里,离他最近的盘子也要站起来才能够得上。他只是局促地扒着碗里的白饭,寒酸地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我进来时看到马厩旁堆着很多萝卜,可以分给我一点吗?”
“好啊——他能拿多少就让他拿好了。我也不是刻薄的人。”
冻得硬邦邦的萝卜,是堆在那里喂马的饲料。哥哥拼命地试图多塞一点到怀里,却因为胳膊太纤细,萝卜不断地滚落出来。低着头的他向我们不断地道谢……就像他偷得一样……哥哥的背影有说不出的落魄……我可以感受到他在发抖,卑微的他知道自己没有“尊严”的资格。
“请……等等我,等一下!”
“这……这个。我在厨房里偷偷包了点……”
是吃剩下的冷饭冷菜……我能做的只有这点了,哥哥他却弓着腰不断道谢……“谢……谢……谢谢少爷,妈妈病了……”向着自己的亲弟弟,他如此说。
时间回到现世,赫连将满脸的痛苦埋于双手中。
“后来哥哥也没有来过……我去找过他们母子,我不知道他们居然会过得那么凄惨……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再多帮助他们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许后来哥哥就不会……我和妈妈对他做了那么残忍的事,连他生存的希望也……将美丽骄傲的哥哥……”
吟鞭即是天涯,此去变为经年陌路。赫连始终觉得自己是亏欠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