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严冬，万物俱寂，冰寒入骨，漫天飞雪的哀牢山，聂小凤的坟前，一名灰衣老者，身形隽瘦，满布沧桑，立于墓前，双目放空，不知是在想起什么，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在她坟墓前站着，无声无息，无言无语，一片寂静。那灰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冥岳岳主聂小凤的师父，江湖上人人称赞的神医丹士，这哀牢山的主人——罗玄。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放不下，怨憎会，生离死别，这些都只不过是世间的寻常罢了。施主，和尚我也曾于你这般，可到头来，还是要放下的。这世间之人呀，为何总是这般执念过深，不肯放下，求得个自在潇洒呢？
这段时日，罗玄的脑海之中，总是闪现出那年在灵隐寺外，圣僧对他说过的话。
呵呵，若是能放下对她的执念，那他也能解脱了，不是吗？
可是，他骗了世人一生，也骗了她一世，到头来，独独欺骗不了自己的心，自她那年决绝的死在他面前，他就该知道，终有一天，他骗不了自己的心的。
那个鲜艳夺目的女子，最终用她的鲜血，在他的心头浇出了一朵花，可后来她枯萎了，而他在她枯萎的那一刻起，从此也活得像个傀儡一样，无悲无喜，如同行尸走肉。
聂小凤，聂小凤，聂小凤，他低低地唤道，这个名字，伴随了他半生，如今，除了他和他们的女儿之外，再无人记得了。
那些前尘往事，永远被他封存于心底，再无人敢提，也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聂小凤，聂小凤，她怎能如此狠心，又怎能如此决绝，她毁了他的一生之后，决绝地死去，却将那些回忆留给了他一个人，独自品尝。
若能重来，若能重来，若能重来，呵呵，罗玄，若能重来，你当如何呢？那藏于心底的答案，罗玄在她死后，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他知道，那个答案，他一直都知道的。可在她生前，他却毁灭了她的希望，亲手予了她绝望，令她心灰意冷，决绝地死去。
聂小凤呀，真不愧是他的徒儿，他狠心绝情，她便也一样那么心狠，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永远逝去。
“爹爹。”远处传来了一声急切又带着欣喜的叫唤，他思绪重回，转身望去，是个少女，着一袭白衣，明眸皓齿，眉眼间，远远望去，像极了她。可他知道，那不是她，而是他与她的女儿。
来人正是梅绛雪。
“绛雪，怎么了吗？”罗玄沉声问道。
“爹爹。这儿天冷，您旧疾未好，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孩儿在这儿陪她就好了。”顿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孩儿有些话，想要与师父……”又停顿了一会儿，她才轻启红唇，轻声道：“孩儿有些话，想单独告诉娘亲，爹爹，便让孩儿在这儿陪陪娘亲吧！”
“娘亲”，生前，她万分渴望的称呼，于今时今日，物事人非后，他代她听到了，可她却永远听不到了。
我和两个女儿的命运，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的话，言由在耳，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日日夜夜，无法忘怀，是他，是他毁了她们的母女亲情呀！是他，令她们母女骨肉分离十六载呀！是他，令她们母女互相残杀，师徒相斗的呀！是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呀！
“好。”他沉声应了一句，便转身一步一脚印，慢慢地走了。
“娘亲，孩儿来看您了。孩儿当年任性妄为，伤了娘亲的心，对不起了，娘亲。可娘亲您怎么这么狠心，不要孩儿和妹妹，还有爹爹了呢？”绛雪跪在小凤的坟墓的，手触摸着那冰冷的石碑，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她靠在那石碑上，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娘亲，孩儿好想您。妹妹和方大哥过得很幸福，他们儿女成群了。想来再过几年便会儿孙满堂了。孩儿，孩儿如今，早已经放下经年的执念了。其实，孩儿，孩儿也遇到了一个值得孩儿去付出，去爱着的人了。他和孩儿，在三年前便成亲了。娘亲，对不起呀！那时情况特殊，孩儿都未来得及告诉您。只是，孩儿当年伤了身子，至今未有孩子，他虽未说些什么，可孩儿心中仍是不安。”顿了一会儿，她又轻声道：“有爹爹在，孩儿自然不用担心的。娘亲，爹爹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娘亲听到这，一定是怪孩儿没有好好照顾爹爹了。娘亲这可就冤枉孩儿了。孩儿对爹爹自然孝顺有加了。只是，爹爹太过思念娘亲，以致心郁至结，药石无灵。孩儿，孩儿愧对娘亲。”
“绛雪。”远处有一青衣男子缓步行来，手执羽扇，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此人正是四川唐门的少主——唐轩昊，也是梅绛雪的夫君。
“昊哥，你怎么来了。”梅绛雪看着那青衣男子，眼角眉稍都带着笑意，似嗔似喜，问道。
“当年你我大婚，未能给岳母大人叩头行礼，今日，我来补上。绛雪，无论她是怎样的人，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往，那都过去了。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妻，而她是你的娘亲，我的岳母。”唐轩昊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执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
漫天飞雪，罗玄立于堂前，看着院外嬉戏的孙儿，目光悠远，不知是在追忆些什么？
“爹爹。”绛雪轻唤一声，追回了他那遥远的回忆。
于是，在这漫天飞雪的冬日里，梅绛雪终于听到了她的爹爹，娓娓道来那些隐晦的前尘往事。
“其实，娘亲真的很爱爹爹。”降雪听完后，轻叹一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