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刚开始的时候,阮翠云还总不放心钟雪霞,几乎每天都跑到钟雪霞家里呆一会,随便干点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干的,钟雪霞的家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阮翠云自己还收拾不利落自己的小窝呢,自然也帮不了钟雪霞什么了,不过就是过来蹭顿饭吃,钟雪霞每天都做好了饭菜等她来。但是日子久了,阮翠云也就懒了下来,在家多舒服啊,于是天天就变成了隔一天,然后变成了三五天,到最后索性就不来了。钟雪霞依旧每天做一顿丰盛的饭,然后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饭菜,然后等上一个多钟头,然后再全部倒掉。钟雪霞其实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做饭,本身自己的饭量就小,做了饭菜也没多大意思,于是天天就拿面包牛奶大发着,这也是当初布吉祥说钟雪霞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原因。阮翠云当然不知道这些,毕竟是孩子心性,她可没想到钟雪霞能那么重视自己,玩儿得高兴了也早把钟雪霞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钟雪霞自从这次心脏病犯得进了医院之后,身体也明显不如以前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莫名地惊醒,稍微一累着就会有憋气的感觉,还要每天都要吃药,随身带着急救的速效救心丸,钟雪霞有时候自嘲地觉得自己就像个药罐子。可阮翠云恰恰就是在她身体最不好的时候给予了她最大的关怀,她常常在想如果她再次入院阮翠云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之后叹了口气觉得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的,没人会喜欢一个病人的——更何况还是她这种跟一辈子的病呢?说白了钟雪霞不过就是害怕即使病得快死了也不能让阮翠云变得和以前一样的话,那自己就真的生无可恋了,现在虽然很痛苦很思念,但至少还有希望,还有那么一点点想象来支撑着自己。
春节眼瞅着就到了,街上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商家和顾客,钟雪霞这两天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前天出了一趟门买了些蔬菜瓜果回来,明明只有15分钟的路足足走了有40多分钟,钟雪霞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胸口憋得难受。钟雪霞觉得自己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了,况且走在路上看着一家家的餐馆在订年夜饭的,一家几口出动去买年货的,钟雪霞心里头越发的不舒服了,所以索性就不出门,眼不见心不烦。
阮翠云这两天别说人影了,连电话都没有。钟雪霞明白阮翠云肯定是忙着跟家里头过年呢,也没给她打电话,可天知道她多希望阮翠云能过来一次——哪怕只是过来跟她说句春节快乐呢?已经很久都没人这样跟自己说过了,春节对于钟雪霞来说简直是梦魇一样的节日。
可就算钟雪霞多么讨厌春节,它还是在众人的盼望中来了。年三十儿晚上,街上放花放炮的声音络绎不绝,如果说钟雪霞对她自己的这住处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春节的时候实在是太吵。钟雪霞晚上早早吃了药,还含了一片速效救心丸就躺下了,否则外面烟花炮竹的声音绝对有可能刺激得钟雪霞犯了心脏病。可就算这样钟雪霞还是睡不着觉,因为外面的响声,也因为对妈妈——还有阮翠云的思念。但钟雪霞就是个认死理的人,她既然认定了阮翠云就不会放手了,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钟雪霞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望了多久,突然听到电话响——钟雪霞的电话很少响的,这时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阮翠云的电话。钟雪霞赶忙起身拿起电话一看,果然是阮翠云,她拿着电话钻到了被窝里——她觉得这样可能会比较隔音,然后接了电话。
“新年快乐!雪霞!你干什么呢?有没有看放花?”那边传来了阮翠云惊喜的声音和边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我……我在看啊,我没有出去,在屋子里看。”钟雪霞爬了起来跑到窗户边上,接着说道:“我也想放呢!”
“你不要放,危险。况且声音那么大,到时候不舒服了怎么办?乖乖在屋子里看,一会儿就去睡觉吧!别太晚了,大夫说让你生活要规律一些。”阮翠云关怀的话语中依旧难掩兴奋,钟雪霞恩了一声之后就听阮翠云挂了电话。钟雪霞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烟花,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还不如这烟花——一样的短暂,却并不璀璨。
春节平平静静地过了,阮翠云自除夕打过一次电话之后也再没了音信,钟雪霞不习惯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也只是天天守在电话旁边等着它响,依旧天天做好一桌子饭餐等着,虽然她知道阮翠云肯定不会来了。
寒假终归是短暂的,钟雪霞庆幸很快就开学了,这样她就能每天见到阮翠云了。可是越是简单的小幸福越是难以得到,钟雪霞不知道本该过去的其实还没过去,以为已经开始的其实也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