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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窗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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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6-01 23:32回复
    【嘉瞻长乐应当不会再来了,在我握住她纤细修长的脖颈时,她就应该想到以牙还牙。那时我怨恼觉禅弘川的逃避,厌倦所谓妻子自以为是的关怀,在大厦将倾之际禁住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我更痛恨自己。于是松涛彻底沦为我一个人的囚笼,他人踏不进,我亦走不出。】
    【而长伴之物常有与主相通的灵性,铜缸里的残荷低伏,瓣与瓣之间结成寂寞的蛛网,好像这样就能把捕捉来的日光留下。我要拨开它的痴心妄想,瘦弱的八脚螅就爬到我手上,也将殷红丝线缠绕在指节,兜住了觉禅渡川的一腔心事。】
    【怎么会走不出呢?檐廊三面透风,我坐在午后日光最盛的地方,看着捻在指尖的线因风微颤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圈,热得浑身发抖,连带呼吸也急促,牵连喉间,忙抵唇急咳。秋天会这么顽劣吗?我有些无奈地叹息,稍不留神,手中未编结完的穗子就落了地上,染上泥土的浊气。第十六根了,我在心里默默添上一笔,并不打算去捡拾,也阻止了来客的动作】
    :别碰它。【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2-06-02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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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我第一次忤逆觉禅渡川,应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为示尊重,我停顿乃至回缩了指尖,以证明我的确有将他的意见纳入考量范畴,但很遗憾,思虑的结果仍是忤逆。于是我拾起穗,拍一拍或许并不存在其上的灰尘。)
      (作为一位正常人,或许我应该感到恐惧,毕竟上一次忤逆他的后果是被握住了咽喉,因为被我的“关心”刺到痛处,觉禅渡川曾动过一念掐死我,而我舒展纤长的脖颈,闭上了眼睛,像在等待他的宣判。驱使我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很复杂,一来,我知道他不会,二来,他的身体情况大概不允许,三来死亡于我并非惧事,假如是我所做、所说的一切导致这个结局,我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它。)
      (老实说,我怜悯觉禅渡川的灵魂,尽管站在他的立场我根本没有资格怜悯他。我时常想,觉禅渡川就是我的另一种可能性,如果我的身体也更孱弱一点,如果我的童年也更寂寥一点,如果我认识深深也更早一点。我们是相似的人,我说他执念过甚,不过是因为我还有路可退。)
      (劝他服药总是困难的,他当然不会听劝,我也只好抓住机会威胁则个):把药喝了,我就还给你。


      IP属地:天津4楼2022-06-03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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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不相信嘉瞻长乐会是一个菟丝花似的妇人,对她的丈夫言听计从。事实上,当她看向我时,略略抬起的眼睛从来都不忧也不惧,而当她向前迈步时,就代表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谁也不能够左右。于是眼下两相对峙的情景也丝毫不陌生,丝毫不令人意外,只显得可悲。】
        :你觉得谁会在乎呢?
        【我笑起来。我鲜少在觉禅弘川的视线范围外笑,但是今天的太阳太好了,草地上铺着薄薄一层光,尖细的叶子被飞虫扑得招摇,蟋蟀不知藏在哪处角落鸣叫,隐隐约约的声响里,竟恍惚认为此刻像是宣化五年以前的时节,我有些迷茫,还有些怀念。】
        :从前我也送过一个给他,但他可以转手再送出去。【回忆是很费心神的活计,挣扎于苦海,便无力再与她争执,顺着风轻轻撂一句】:所以算了吧。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2-06-09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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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和穗都稳稳地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我贪凉,先躲进了廊檐下。事实上任何人面对晴空万里的炙烤都要抬手遮一遮,只有觉禅渡川,只有他偏眷过剩的日光,这是他药石无医的病源。)
          (不需要我再多费唇舌,觉禅渡川有「必伤之慧极」,我敢赌他也像我一样清醒,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深陷其中,却任凭自己深陷其中,做饮鸩止渴的美梦。现在,苦痛大过渴望,他又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占领「受害者」的一席,企图用自轻自贱掩饰自作自受。)
          (所以我也笑起来,不打算让他得逞。)
          :我吧?说真的,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做寡妇,何况谁也不想失去长子、长兄、父亲。但你觉得你在乎过谁?还是说我得把他请来你才会愿意喝药,你觉得他会在乎吗?(我没有问他是谁,我不知道觉禅渡川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在他的语境里,所有的「他」都固定是那个人)觉禅渡川,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反正怎样你都不亏。


          IP属地:天津6楼2022-06-10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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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闻笑声入耳,一院虫声、风声,连带余晖下晚雁金色的翅尖掠过树梢时的簌簌声,也就显得黯淡了。嘉瞻长乐,从第一次会见,她已然窥破了我矫饰的刚强与淡漠,在抽丝剥茧中捻出毒蛇的红信,而刻下,她所做的就是揭露觉禅渡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实,我不能不为之愤慨、恐慌。】
            :那我应当感激你了,呵。【眉峰的上扬意味着我被她吸去泰半注意力,而微抿的唇几乎是在昭示愤怒了,于是心门失守,口不择言,道出困扰我二十余年的谜题】:可我为什么需要他在乎?
            【甫一出口,又顷刻明白自己已落入她的圈套,容颜失态,是谓在乎。自手奉长生帖拜倒在观音前,觉禅弘川便是我生命的另一面,他的轮廓里装着雪山,大漠,星野和无尽燃烧的太阳,我未能拥有的一切,于是爱他就成了找寻自我时所要承担的使命,我不能不在乎。】
            【情动之时,乌目微微颤动,攥在手里的风被我松开,我感到指间发冷】:好吧,赌注?【难得的,我对她感到好奇而非忧怨】或者说,你想获得什么?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6-21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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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笑了一声):赌注?我只希望你能遵照府医的嘱咐好好儿喝药。如果他在乎你,来看你,你见到他也不得不喝;如果他不在乎你,你见不到他,也就不需要喝了,你怎么都不会亏,所以——你认为你需要他的在乎吗?
              (嘉瞻长乐一贯无忧、无惧、无愠、无欲,她对觉禅渡川别无所求,而她的所求也与觉禅渡川毫无瓜葛,是故能镇定自持地解释):或者我这样说,其实你并不能确定他是否在乎,所以你也不能确定应该喝还是不喝,但是你选择了不喝,其实是在和自己赌,为了印证他在乎,对吗?
              (话音甫落的那一刻我在想,我是不是对觉禅渡川太过残忍了。人类不会喜欢面对潜意识里的矫伪,我当然也不指望能凭这寥寥数语开解他的心结或令他意识到自己固执,只是但凡涉及病与药,对话的主题总是绕不开他弟弟,因为我深知症结的根源就在于此。)
              (所以难得真挚作答,神色柔和起来,声音轻缓地启口):觉禅渡川,我是不会拿我想要的东西做赌注的。我不会想如果她在乎我怎么样,如果她不在乎我又怎么样,无论她在乎我或不在乎我,我都确信我在乎她。
              :我想搬进「花困蓬瀛」。


              IP属地:天津8楼2022-06-22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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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听她的笑,她却无时不在笑,以至于神思紧绷,忧虑难安,落在脸上,便是一片惶惶】:花困蓬瀛?说了这么多,这不还是,有所愿,有所求。
                【汤药就在手边,深褐色如一枚望不穿的眼,它审判着我的心迹,确如嘉瞻长乐所说,在懦弱与勇敢、逃避与面对中挣扎。指尖搭在碗沿时,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水汽附着,一点点蚕食记忆枷锁,头一回,我滋生出与人分享秘密的欲望。】
                :你知道「长生」为什么叫“长生”吗?很少有人记得了,从前那里叫青霜的,好似注定他要做将军。【怅然上涌,恍若看见他将要科考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弘将军的名号会在不久后响彻南北,从敬仰他人变成被人敬仰,那是属于浩荡天地的弘川,却不是觉禅渡川的颙璋。】直到他十岁的时候高烧不退,云游的僧人教我写下长生帖,他说菩萨会看到我的诚心。你觉得菩萨看到了吗?
                【我却并不需要谁的回答,为时太晚,此境不佳,秋草亦非昨日夏花。但她不同,她总还有余地争取,她还敢把花困蓬瀛挂在嘴边。嘉瞻长乐的的确确比我勇敢,我钦佩她,羡慕她,嫉妒得眼眶通红,这回是真的在笑,眼尾都泛起泪光】
                :长乐,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就当是为自己成全一片瑰丽幻想。】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6-23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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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他的质疑,坦荡且开诚布公地):当然,我只是一个有着喜怒哀与贪嗔痴的普通人,当然是有所求、有所愿的,这没什么。(顿住,又重复一遍)觉禅渡川,这没什么。
                  (我比觉禅渡川唯一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我可以直面自己的一切想法和情绪,即便那是在普世意义上糟糕的、悖德的、失序的,是背叛先贤所言“存天理灭人欲”的荒谬妄念。然而世事已被纲常礼教约束成条框,假如在思想的瀚海里也不能随心所欲,人生岂非太过无趣。)
                  (他讲起长生的故事,上一次有所耳闻还是在刚嫁入觉禅府的时候,那是一桩有关觉禅府最小公子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闻,十多年前的事儿,之所以当下仍被津津乐道是因为小公子的「后福」得以被印证——身居要职的少年英杰,更与发妻鸿案相庄。自然,这些全都刺激着觉禅渡川敏感脆弱的神经,因此我有幸,从另一个侧面去了解当年的故事,了解觉禅渡川隐秘的心结。)
                  (他压抑得太久,要么爆发,要么灭亡,而我无所压抑,也无所惊骇,多数时候是与明知离经叛道却根本无从抹杀的欲望共存。圣人会推崇「觉禅渡川式」的克制,鄙夷「嘉瞻长乐式」的放纵,却丝毫不能缓解他独自吞咽下的痛苦,并美名曰修行。)
                  (我看见泪花渗涌,决意帮他开脱,好答谢他的成全,也为了早先便已生的缘由:我怜悯觉禅渡川的灵魂。就像是帮我自己开脱。)
                  :渡川,爱他没有错,更不是罪恶。菩萨看见了,她早已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弟弟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还可以爱他,你明白吗?


                  IP属地:天津10楼2022-06-24 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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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倾吐秘密能引起如此强烈的快意,好似卸去了十余年的包袱,身体与灵魂都变得轻盈,目光所及处竟也更开阔,从而得以见到秋天的晚花。嘉瞻长乐数年的开解好似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效,那微小的、柔弱的,正休憩在足边,被我刻意摒弃的生命的美丽,一点点挤进了灵台,使我沉醉。】
                    :你说得对,也不对。【我闭上眼睛,把自己放逐到夜里,回归到生命初始的混沌里,才能够小声地、勇敢地表白爱意】我爱他,也一直爱他,即便这就是一场罪恶。
                    【觉禅渡川与嘉瞻长乐究竟是不同的,这世上须得有一些不能够被逾越的伦理纲常,因此错误就是错误,不能因为我的爱而被美化。我情愿做自己的刽子手,而绝不能沦为觉禅弘川的累赘。】:但弘川无罪。
                    【我微微笑着,没有饮下那碗汤药,却拾起了未编结完成的剑穗,手掌走过斜阳留在廊柱上的痕迹,竭力起身,听见松涛回响。】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2-06-24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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