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的前一天,我妈给我发了个二维码,二维码的扫进去是她所在的厂的“美誉度调查问卷”,说“儿,帮我投了截图片上来,我的任务是十份。”
微信这种虚假投票早该似一似了。以前学校也作为政治任务发过好多次,我纯当放屁,理都不理。但这次我不得不捏着鼻子填,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任务还差三份”妈妈说。
然后我就改了一下手机的系统时间和状态栏,分别截了三次图,发给了她。
“我拿我同学的手机帮你填了三份。”
纠结于这种破投票的厂,有个屁的能力去分辨截图的真假。至于我妈,去年我在家里花了老大劲才教明白她怎么截图,这种情况,她不太可能看得出来。
我没有向别人送祝福的习惯。随口的客套祝福,对我来说就像微信拉人投票一样虚伪。但不是随口的,需要认真对待的祝福,在过去的人生中,难以启齿的情况依旧是占多数。不知来源的的个人主义萦绕着我,感情的视线的焦点很少出现在别人身上,“关我什么事”成为思考的常态,于是连向本该好好说什么什么节日快乐的必要都划进了“社恐”的范畴。
但家里人还是家里人,过去几年的生日都在补课,我倚着“手机已经交给班主任了”这种原因,不回复生日祝福,尽量避免发父母亲节祝福,发也是做一堆心理建设,然后在当天的晚上终于憋出了通用的“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但是他们的生日祝福从来没缺席过,尽管四散各地,明知我当天肯定收不到。
母亲节那天早上刷b站,看到一群人管自己推的v喊妈妈生日快乐以满足自己的xp,想起来了今天是母亲节,像是“成长”了一样,不仅上午就发了祝福,还加了一些中年人爱看的表情符号。
像是一时兴起似的做了某事情,迎合了一般意义的正确,然后这件事情在以后的人生中固定下来,这样就是成长吗。
某种仅靠呼吸无法满足的渴望,正在随着身高的增长而不断膨胀,我这样真的算是成长吗,或者说,我这样真的算是活着吗。
过了一天,妈妈给我转账一千,说这是伙食费。最近花销确实不少,收了。
这个钱不是我的。我从小就这么认为,家里给我钱是拿去解决衣服和伙食的,然后像四五十岁流水线女工一样狠狠地学习,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那这个钱怎么会是我的呢?我花起来并不舒服,每当我拿这个钱去买伙食和生活用品之外的东西时,都有一种类似于偷窃的罪恶感。
虽然我其实也没少进行这种带着负罪感的“偷窃”消费,但和我认识的一般人不同的是,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生活费,我的生活费都是像这次那样,他们自己给的。家里并不富裕,我拿着助学金,上着助学贷,然后手头有一万。
一万哎,对于我这种没见过几个同学比我还穷的叼毛来讲,在完全不工作的情况下有一万完全自己支配的零用钱是什么概念。
我每用这钱一次,都在加深和家里的羁绊。羁绊的加深,我活着就越要考虑他们,是否能完成他们的愿望呢。
“后生仔就要积极点多和别人说话”“晚上就玩手机吗,不去看书?”“一直闷在家里干什么,出去走一下才能了解世界”“就是因为你不出去放松眼睛,你的眼睛才会近视,近视的人没用的有钱佬哪有近视的”
规训。正确的规训,和看起来不那么正确的规训夹在一起。很正常,很对,如果我完全按照这个规训去做,我会比现在“好得多”。
这个“好”,似乎只有结果会让我幸福。能够自然而然地去追求这个结果的,那还是我吗,一个只有结果会让人幸福的东西,又是真的幸福吗。
只有存在正确的路途,才会存在迷途的羔羊。每一只迷途的羔羊,是否都走在内心的道路上?
除了正确的道路,道路外全都是灰狼。迷失,忘了自己,在正确的路上迷茫。只要低着头沿着道路前进,那么一切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