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家支持，我会尽快写完的。

     不久之后，关，张，黄，马四位将军就一个一个离开了。我这小店也就落寞了许多。
     我知道李先生话中之意，但是他已经许久不来了，久到连我都已经放弃了等待他，不知道为何，我对这个对我讲雪的将军格外挂心。
     也许是看我无心闲谈，李先生也不再做声，一时之间，我们俩就只闷声喝茶。
     过了许久，六子跑进来拉了拉我，有些惊喜的压低嗓门说道，“掌柜的，赵将军来了！”
     我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跃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店门口。
     满心的欢喜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还是他吗？虽说许久不来了，但是此次出征我特意跟着百姓们到城门去送行，那时他的身影还是依旧挺拔矫健，只不过双鬓略染白霜。
     可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老人是他吗，怎么头发都白了呢，皱纹布满整个脸颊，双眼也不复昔日的神采，我甚至觉得他走的有些蹒跚。
     我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努力地把眼泪压下去，快步迎了出去。
     “将军，”我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勉强的笑了一下，与我并肩而行。
     他走得确实不太平顺，我思索再三，伸出手搀住了他。往日里，他最不喜欢被人当做老人对待，可是此时他平静的接受了我的好意，这倒让我心中一阵汹涌。
     将军是服老了吗，我酸楚不已，紧紧的咬住嘴唇，生怕眼泪落下来。
     进来店中，我将他引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刚摆上茶具，就听见他说：“姑娘，今天上酒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低声的应了一句，“哎。”
     正在转身打酒的空当，我用余光看见李先生站起身来，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向他，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喊着将军。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坐的地方背对着柜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眼瞅着李先生就要走过去了，我赶紧放下手里的酒壶，走到李先生面前拦住了他。
     “哟，先生，怎么今天醉得这么快啊。”我故意大声说话，示意在门口的六子赶紧进来帮忙。
     可是那个呆小子听见我的话竟然愣了，也是，李先生喝的是茶怎么会醉了呢。

     我尽力的架着李先生，看见六子的呆样儿，一时气急，骂道：“你个锤子！还不赶紧进来拉着李先生。”
     六子总算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进来，拖着李先生就往外走，这时在另一个桌上一直喝闷酒的赵大爷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拉过李先生，“掌柜的，我送先生回家醒酒，您还是赶紧回去照应着吧。”
     我感激的看着他，以往他在这里从来都是只喝酒不说话，没想到今天竟然出手帮忙了。看着门外俩人越走越远，我赶紧回去把酒放在将军的桌上。
     这时门口又有两个人准备进来，我一步跨到门口，满脸赔笑，“各位对不住了，小店今天打烊了。六子，关门！”
     被我刚才一骂，六子利索多了，应了一声，拿着门板一边关门一边跟门口的客人赔不是。一会儿的功夫，店里就暗了下来，六子看见天阴长了个心眼儿，特意留了一扇门板没关，这样昏暗的屋里远远地有一束光线洒入。
     他还是坐在那里，好像刚才的喧闹跟自己无关似的，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我远远的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害怕他这样喝下去会伤身但是也不敢上去劝，本来就是连话也说不上的。此时此刻他愈发地沉默，我也只有站在柜台边，看见酒壶空了就默默地给他添上，一时间店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我站了多长时间。正低头出神时，觉得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过头一看是六子，他用手指了指门口，我这才看见不知何时门口竟站了一个人，因为光线背逆，我只看得见她的轮廓，是一个妇人。
     大概是看我注意到她了，妇人慢慢的走了进来，面容也渐渐清晰，看来年龄不小，双鬓有些风霜，但是大气雍容，神态祥和，眉宇之间似乎还有一股英武之气，最让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那么亮，那种光彩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在这样的女子面前我竟然感到无措起来，看着她一步步的向将军走去，我刚想出声阻止，她却对我微微一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只这一个动作，我便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
     世间有这样光彩的人也只能是这对伉俪了。

     记得丞相有一次曾说过赵夫人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座的几位将军纷纷点头称是，那一刻我就对这位夫人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我心领神会的略施一礼，便拉着六子进内堂了。
     说来惭愧，打发了六子去街上买菜之后，我坐在内堂无事，好奇心再次作祟，不是我卑劣的想要偷看，实在是好奇这对夫妇。于是我偷偷地把帘子撩开一个缝。
     只可惜位置不好，将军仍旧是背对着我，看不到面容，但是夫人还是在刚才的地方站着，只看得到侧脸。
     俩人如同定格了一般，看得我都有些急了。
     将军还是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仿佛是过了许久，夫人轻轻地走到他的身旁，慢慢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将军还是没有动，但是我却觉得他的背影柔和了许多，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吧。
     “家里人说是找不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准儿在这。”
     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温柔平和。
     将军没有回答，又倒了一杯酒。
     这时夫人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将军握住酒杯的手臂。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地盯着这俩只手，看将军会作何反应。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只手顺从的放下了酒杯。夫人随后就把酒壶与酒杯推到桌子的另一头。
     将军还是没有说话，夫人也不再吭声。
     这种寂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忽然将军的背影动了，他慢慢的伏下身子，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也许是我眼花了，我竟然觉得他的肩膀在颤抖。
     随后我听见一声叹息。夫人走近了些，伸出双手动作轻柔但却有力地扳起将军的头然后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我终于听见将军说话了。
     他低低的重复着：“阿阳，我败了，我败了。”声音苍老，有些颤抖。
     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他。那一刻我以为她流泪了，但是再仔细一看，只是眸子里的光亮而已。夫人她没有哭。
     这样过了一会儿，将军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不少，背影恢复了往日的稳健。他慢慢的把头抬起来，对上了夫人的目光。
     我仍旧无法看见将军的表情，却能看见夫人的正脸。
     那一刻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夫人的目光，温柔，热切，心疼，坚定。或者说是兼而有之。我说不准，只觉得即使是远远的观望，自己也有些沉醉了。
     夫人微微的笑了。她用手抚摸将军的脸颊。
     “你呀，就是不懂照顾自己。喝了不少酒吧。”
     将军温和的笑声让我觉得分外亲切，他往后挪了挪，拉着夫人在凳子上坐下来。
     “站了这么久累了吧。”声音有一些疲惫，但是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不累，我看见你心里就踏实了。”
     “那刚才是谁说的知道我一准儿在这。”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将军眼眸里闪过的那一丝狡猾。果然，夫人眉头一皱，伸手打了他一下。
     “你，我担心你，还要取笑我。”
     那咯咯的笑声真不像是从上了年纪的夫人口中发出的。
     他也不躲闪，反而握住夫人的手。
     “云对不起夫人，让你如此担心。”
     听了这话，夫人收起了嬉闹的表情，一脸郑重的说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三个字吗？”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夺眶而出。
     夫人倚在将军的肩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趁机拼命地擦干脸上的泪水。

     就在我使劲吸鼻子的时候，听见夫人说，“怎么，乏了吧，看来是酒劲儿上来了。要不就在这条凳上躺一躺吧。”
     我马上站了起来，跑到厨房揪起了打瞌睡的厨子，让他把内堂里的一张卧榻给搬了出来。不过就在卧榻放到地上之后，我忽然暗叫不好，这不是不打自招在偷听了吗？
     心虚的抬起头，果然看见夫人一脸笑意的看着我，吐了吐舌头赶紧溜回内堂，却听见夫人在身后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捂着嘴开心地笑了，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本性难移，一进内堂我接着偷看起来。
     这会儿将军已经躺在了榻上，头枕着夫人的腿，一脸安详。夫人低着头看着他，用手轻拍着他的胳膊，轻轻的哼出了一段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谣。
     夫人的歌声竟是如此的动听，我觉得全身被一种舒服的感觉所环绕，不由得听的痴了。
     眼前似乎有亮光闪过，我连忙睁开眼睛，看清之后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因为我看见了。
     一滴泪水从将军的眼角滑过。
     夫人还在继续唱着，仿佛一无所知。
     我静静地坐在内堂，思绪随着歌声纷飞，恍然间我好像看到了爹爹提到的那如鹅毛般美丽的大雪，那让将军念念不忘的常山飞雪。
     小酒馆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美妙氛围之中，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生生打断了我的幻想。
     “夫人，丞相请将军过府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你先到门外等候。”
     我不由得恼恨起这个破坏气氛的侍从。

     “好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夫人已经把头发给梳好了。将军站起身来，我仔细一看，心里赞叹道还是夫人厉害，这双巧手把我们的常胜将军给找回来了。
     夫人细细的端详着他，然后伸出手理了理领子，细致的把衣服上的褶皱处抚平。
     “好了，好了，别让丞相等急了。”
     虽是这么说，语气却也不着急。
     夫人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去吧，早点回家。”
     将军走到了店外，在屋内站着的夫人忽然快步走到门口，叫住了那个侍从。
     “赵普，照看着点将军，别让他跟丞相太劳累了。”
     夫人在门口站了好久。
     这就叫琴瑟和谐吧，我微微的笑了。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昨天的帐终于是算完了，伸了个懒腰，准备招呼夫人坐下。可是抬起头，我愣住了。
     夫人站在门口，略微的侧过身来，眼睛看着远处，泪水却一点一点的从眼眶中涌出来。
     我连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夫人看到我，拿起手帕擦去了眼泪走了进来。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离了精神与力量的干瘪的躯壳，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凳子上。
     “我不能垮，不能垮。”
     她紧紧的攥着手帕，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跟我说话。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我彻底的呆住了，前一秒那个温柔而坚强的夫人还在我脑海里回荡，可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子是她吗。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挨着她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好凉啊。
     我皱了一下眉头。
     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脸色苍白。
     “姑娘，让你见笑了。”
     她自嘲的低下头笑了笑。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天的事情已经远远超乎了我可怜的预期。
     沉默了一会儿，我决定要换个话题。
     “夫人，你刚才唱的歌可真好听，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歌啊。”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还好，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迅速的调整了情绪，温柔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哦，那个歌啊，你当然没听过，那是常山小调。”
     常山小调，怪不得呢，我脑子里会出现将军提到过的常山飞雪。咦，可是我记得丞相说过夫人和将军后来遇到的，那夫人怎么会……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解释道，“我不是常山人，我自然也不会，可是子龙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辅助明主匡扶天下后衣锦还乡，常山是他魂牵梦萦的故土，只可惜我既不能帮他匡扶天下又不能跟着他衣锦还乡。”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空气里浮动着一丝丝悲伤。
     “该怎么办呢，我就在军中寻找常山的士兵，请他们教了我这常山小调。”
     我会心的笑了，原来这常山小调这么的不一般啊。
     “姑娘，谢谢你。”
     “谢我？”我有些诧异。
     “三哥曾经跟我说过，这城里有一个酒馆妙得紧，里面的掌柜的实在是个爽利的姑娘。”她的眼神有些渺远。我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三哥是谁。
     随后她站起身来，“好了，我该回去了，姑娘，你看折腾你这么长时间。”
     我也站了起来，“夫人，您这是哪里话，将军愿意来是我小店的荣幸。”
     她点了点头，我俩会心一笑。
     我站在门口目送夫人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距离我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我靠在门栏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日的我何其幸运，竟然能以这么近的距离去仰望这样一段传奇。
     屋里发出一阵响动，原来是六子买菜回来了。
     “六子！”
     “掌柜的，啥事儿？”
     “开门！”
     “好嘞，开门喽！”

额，ls,实际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