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宣化九年的冬夜。】
【 纵是旁支宗嗣，固伦亲王府的夜色也总伴随着明亮闪烁的灯火。自与元莺结缡，常有数盏橙红的灯笼在正苑檐下摇曳，以照亮此间漫漫夤夜——除非它们的女主人不在府中，才能使逢迎的野望暂熄。】
【 于是铅灰色的冬夜里，今日仅有橙红的炭火在铜盆中吐息。】
：炉上只温了酒。【胡乱地将斜斜滑落的狐皮拢回躺椅，叫幺妹随意落座。】

【 虽说是杯中醁，怎堪比谪仙对影、诗圣放歌的宏放，不过一坛启封于未竟之时的椒柏酒尔尔。既并非什么心性坚韧、韬晦待时的枭雄，亦非什么琴剑飘零、落拓不羁的文人——惜哉，俯仰无愧小和王，而今能饮入喉的也只这一盏椒柏酒了。】
：你嫂子回娘家了，明儿才回。【斟酒递去】元月里该喝的椒柏酒，咱提前喝了。
【 一双朗目不复往日和煦，只同火盆中飘忽的火光一般，淡淡地映出四周寂寒。】
：长大好……也不好。你且品一品酒中滋味。

【 妄议天子究竟会落个何等罪名，其实心中当真不晓。但而今那青缎面的奏折已然抬入宫门去，断是无法再将之换出了。莫说一盏椒柏酒，就连能否共守岁岁年年，或许皆要成奢望。但命运就是如此反覆无常，总在某个平淡的夜里，就已忽然不知地踏过人生的巨大转折。】
【 也唯有此时，才知自以为火热温暖、从未曾被寒风侵袭的内心——亦终是逃不过面对凛冬的命途。】
：人有旦夕祸福，你是大姑娘了，清晏。【将一模一样的字句奉还，却显得窗外的玄英是如此创钜痛深，而眼前的火盆又是如此微不足道】我相信你和流盈。

【 很想像当年一般，仅作一个亲切的兄长，轻抚过幺妹乌黑的发顶，予之安心、予之支撑，但这样的日子，都要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并看不见我生命中的雪，也看不见我将迎来注定的冬天。而额涅、流盈、清晏，也须得度过和王府的最后一个冬季。】
【 哪怕已然无有一条想要抽芽的枝叶，生命的本能都会促使它们渴望着春天的来临。在此之前的寒冬，实在是太过难熬了。抬肘饮尽杯中椒醑，芳烈之气与辛辣之余味混杂，气血翻涌，轰然地顺着经脉燃开。】
【 ——这一杯烈酒，能助人走过漫长而寒冷的穷阴么？】
【 虽不知，我仍能答她。但这次是带上一些笑意了 】：当然，永远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