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5—16 生死时速
——最大的Boss
中秋节,在探亲的路上看到一场车祸,巨大的绿色卡车将摩托车拦腰斩断,轮边一片血泊之中,孤零零的躺着个探照灯。
那是名刚下班的煤矿工人,想来是急于回家过节,不料却遭遇横祸。
刚从地下幽深黑暗的矿层上来,对着明晃晃的日光,眯起眼睛,心里该有一天丰富的打算:就着好天儿,洗个舒爽的热水澡,买些当季果蔬,和家人团团围坐,丰盛菜肴,小酌几杯,躺在热炕头,做一个明日不再辛苦的梦。
却在驶出矿井不到十米处,生命戛然而止。
中午看新闻,津塘公路车祸;而后,尼泊尔空难。
和丰富的节日祝福一起纷至沓来的,是挡也挡不住的生命离世讯息,比平日里更集中,一声声震荡在夜晚的烟花中。
暗自看漫天璀璨过后满地灰烬,只觉得节日也带着些悲伤的热闹。
曾觉得生活是路途的故事,从此岸到彼岸,从成长到成熟,从起点到终点。渐渐觉得,其实人生有时讲述的是时间,看青春走进暮年,看岁月沧桑了容颜,看年少的棱角在碰壁中被招安,看浮躁在流水潺潺的行走中渐入平静。
计划是单方面的精心算计,但时间若猝不及防停摆,一切都成了休止符前的云烟。
勿论崔莹,我们每个人心中又何尝没有一座坟,那是生命中曾途经过的死亡,在不为人知的时刻,分明能清晰看见那跳条通向墓碑的路途寒夜微凉,裱纸纷飞,幽冷的风掠过身体,悲伤四处起伏。
转而恍神,对着自己大声提醒:生命,该勿使一日惶恐,勿使一日虚度,因为永远不知道,时针究竟会停止在哪一刻。
此生单薄身体不能化作淡青山脉,悲伤的呜咽不能化作涛水合唱,唯有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开拓出另一个独特世界,这世界不以日升日落而缩短,不因生老病死而终结,它恒久,它闪亮,它自成规律,它是属于自己的时光。
所以弗里达忍受身体巨大疼痛把画板悬在头顶创作,梵高临死前一年每天一幅作品的不停画着,路遥边吐着黑血边写小说。他们都是在用属于自己的方式与时间对抗,把时间拉长、提纯、精炼、浓缩,他们管理着时间之炉旁的感受相对论,以收获得救之道。
包括此刻坐在阴冷房间内码字的我,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迅疾的时间。
恩秀,崔莹,信义故事中的每个人,大多如此。
奇澈偏执的有些疯狂,因为预知了五年的倒计时生命秘密,坐以待毙、顺其自然那些都注定与他绝缘,他对抗的方法就是揭竿而起,掌握穿越的密钥,凌驾预言之上。
他时而与德兴君站队,时而为医仙出头,他的概念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唯有利益为上,他更不会有所爱的人,因为他最爱的人就是他自己。
德兴君曾度过几十年不为人知的日子,如今这一步,要么震撼天下的生,要么籍籍无名的死,他是个把自身优点与他人弱点利用最大化的人,最擅长的是揣摩人的心理,行事风格如同下棋,总是要比对手先想到后面几步。他的表情儒雅淡定,似笑不笑的淡泊气质中却藏着曲折计谋,仿佛是在不动声色的为过去几十年报仇。
比起崔莹曾经的生无可恋,德兴君和奇澈倒是活的清醒和直接,他们从未模糊过自己的目的感,也未陷入机械和麻木,他们不关心道德,不遵从礼节,他们伸手,他们攫取。一个蓄势待发,一个张扬嚣张。
他们不想做正常人。正常的人,该是那种可以从人群中来又消失在视野里的人,像水回到水。可他们却是要触目惊心的独立在人群之外,目光炯炯居高临下的藐视尘世,便不免留些疯狂的呓语,做些疯狂的事。
或许,这也是他们对抗时间的独特方式。
玉玺之事,禁军入城,王和王妃离宫,看似像事情的死机,其实也是事情的转机。
在困顿时仿佛前方之路都是云雾缭绕,但若踏出艰难的第一步,云雾自然会慢慢散去,前路清晰,关键就在于,那最难的一脚。
王被夺走玉玺时的愤怒,到顿悟,到宫外的淡定,是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次心灵的成长,前面都是勇气的增加决心的坚决这种量变的积累,此处更像一层身为君主内心的质变蜕化,身在陋室之中,却有种心安处便是朝堂的平和境界,聆听百姓声音,为百姓作画,这个回合的退,其实是进,进了真正的王者之路,进了天下臣民的心。
许多的开国帝王在缝第一针时就忘记将线尾打个结,到头来还是无作为。可王这次,却可量体缝衣了。
所谓高明的权术,终归还是要来自于极高的道德。
天穴之门何时开启需要精心的推论演算,与宫斗相比,生与死成了更大的政治。时间紧紧扣住了生命的脉搏,恩秀梦中隐约的模糊记忆,崔莹奔跑在取解药的夜路,都是为了与时间赛跑,夺回另一个人呼吸的权利。
他们都希望,对方这一辈子别太短。
曾以为奇澈、德兴君是故事中最坚固的反派,宿命是故事最大的操盘手,此刻却惊觉时间早已凛然的把握着每个人的生死时限,将每个人的悲喜做箫,不动声色中,吹落漫天音符。
今日新闻,云南滑坡,十八个年轻的生命全部遇难。
信义的故事,我们的故事,这世界里每个陌生人的故事里有各种动力和推手,闯过困境,踏过荆棘,一无所有也可东山再起。只要还在呼吸,人生便有无数的可能性。
或许,有生之年的时间,它才是所有故事里最大的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