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拿起手机拨通了海马的电话，嘟声之后传来的是“请留言”。
暗的眼泪开始溢满眼角。
他只觉得空虚与恐慌，无尽的黑夜将他投映成一个白茫茫的大洞。这样的夜晚不是第一次，可是这一次找不到海马濑人。
他不爱海马，但是他需要他。
三千年的时长对他来说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寿命，即便沉睡的三千年里并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但人间的升沉荣辱始终振颤着他最敏感的神经末梢。漫长的等待让他吸取的不是日月精华，而是回忆被一点点沉淀出去的屈辱与痛苦，时光将他渲染成一张白纸后又不负责任地把他唤醒，他所铭记的应该是曾经的风骚与荣华，而此刻却只剩无尽的迷茫与无助。
他只有海马濑人。他只记得他。
暗沿着街道一步步地走着，目光焦急的左右张望着。他希望能在现在这昏暗的角落看到那一席风衣的身影，那对他而言会是极大的慰藉。
可是如果一切都如这般容易实现那现在弥漫在天角的便不会尽是黑暗。
暗从没有轻易得到过什么，三千年的沉浮让他明白所有的繁华荣辱都是给别人看的，他所能依靠和信赖的只有自己。以前他常说，要为全国人民建立起一个平等的国度。现在他想说，三千年的漫步里唯一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只有自己。
暗再一次拨通了电话，嘟声之后传来的是“请留言”。
暗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夜空，深墨色的天宇绽放出一种深邃的美丽，一层又一层不断叠加上去的浓墨将之上的世界隐没于无形。偶尔会看到一丝微弱的星光闪耀在天际，奄奄一息的光芒让暗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眼角的泪光。
塞特到底死哪去了。
一个人的时候暗总是不经意的把海马叫做塞特，他并非故意如此，只是感觉这种东西让他自己都被迷惑住了。他所拥有的记忆——一座皇宫、一张王椅、一把宝剑、一本书、一个人。贯穿他生活的长度的是一卷被捆起的胶片，它堆积在思想的尽头，被时间的流沙慢慢得拉扯出来，一丝一丝地在他走过的路上留下隐约的印记。细线虚弱的反光能力让它映射出黑色的光泽，而这深沉的黑暗里却浮现出一个蓝色的倒影。
记忆什么的，有他就够了。
甚至连海马濑人都不见得需要。
他会跟海马在一起只是出于对多年前某个神官的想念，每每跟他在一起时他总能嗅到记忆里的人特有的味道。他并不抵制这种交往，甚至一开始自己也以为自己是真心的爱与被爱着。直到躺在海马身旁梦里却一直是另一个人的背影，直到反复梦着某个人为自己受伤醒来后发现身边的人也有一样的伤疤时，他才明白这份莫名的感伤到底出自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在追逐虚幻的影子，因为前世积累下来的感动与心酸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愈加的依赖与放任，可心里却明了这不过只是一种最消极的逃避。
可是他克制不住自己。感情什么的，不是他能掌控的。
暗拨通了海马的电话，嘟声之后传来的是海马暴躁的声音。
暗把手机放在离耳朵十厘米的距离，无奈地看着手机上方的小孔里传出KC社长诸如“你到底跑哪去了”“该死的我一直找不到你”这种愤怒的语句。
暗突然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真好。
“海马。”暗打断海马念念不休的抱怨。
“…… 嗯？”
“我啊，终究是败给了不可逆悔的时间，不能去做三千年前某个爱你的人。”
“…… 暗，你想说什么？”手机那头的海马沉默了一会，云淡风轻但听得出来是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沙哑问。
“所以，我就只能泛滥余生……”
暗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似乎即将黎明的夜空，眼眶被泪水涨满得看不见光芒。
“以此为约，
“偿你千年。“
眼泪划过脸颊，嘴角却还留有笑意，是真是假，他自己也看不分明。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