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温热细沙被富有节奏浪花润湿逐成深色又复被已而西斜炽热阳光烤得微干,毛色淡粉蓝眼狐狸小心踏上尚还湿润沙尘,爪上轻微用力再抬起感受脚踏实地触觉。
她身上毛发依旧在向下滴落咸涩海水,却像是早已习惯般甩甩头就向沙滩后竹林走去。
多年海中生活使得视力听觉远超同类,离着悠远便听得遥遥荡在竹林里撞响清脆回音的竹哨声响,顿时停下脚步不顾头顶不喜烈日当空,歪头皱眉回想这激起记忆涟漪竹哨声在何时何地曾经有过。
她想起了夜半的大海,想起岸边漆黑的礁石。
曾有只白狐坐在礁石上,为她一个一个音符吹奏起她喜爱的竹哨;她握着从海底捞起的螺壳,歪着头,一点点学他吹出好似海风激浪的乐曲。
那被淹没在久远岁月中,被一只喜欢亮晶晶东西的大鱼抢去的海螺。
她又站起身,放慢了速度靠近竹林。
这座孤岛到现在大概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了,她感受到了沙滩上残留的木系元素,竹林草地上猫的、狐狸的和似猫似兔的气味,狩猎的痕迹,还有……竹哨的声音。
一对墨绿的眼好似毫无征兆地在十余米外的竹林阴影下浮现,她停下步子,静静看着。
与记忆中毫无偏差的墨绿眼眸,深深的像夏末夜色下的竹林风声。白狐就这么慢慢地从竹荫下走出来,她明明听见了脚步声的,但好像又无声无息,她看着他一点点从阴影下褪出来,好似十一年前,他在海边的星光下向她走来,那时他的眼睛是亮的,镀着一层银白的月光。
他恍若神一样从光下走来,向她伸出了手,一直陪她到天将破晓。
好像海风在那一刻都隐约间重叠。
“螺声,好久不见。”
他看着她,过了会轻声道出一句。
“……苏海?”
一声沉沉地敲在心口的“螺声”像破晓时分最刺目明亮的一缕光割裂了记忆的尘埃,因时光淡去的画面再次清晰。螺声放松身心吐了口气,扬起眉对面前笑意满目白狐开口。
“天灾整的?”
“对。”
“蹲点找我帮忙?”
“对。”
“两只猫一只不知道是猫还是兔的生物还有你和你弟?”
“真聪明。”
“……要我带着你们这一堆人回陆地?”
“……”
“良心呢。”
苏海背后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螺声悠闲探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对与苏海相像的的天蓝狐眼。
“你是螺声?”
开朗清脆少年音响起,苏海的弟弟看着一副情绪高昂外加无比好奇样子,但耳舌耷拉气喘吁吁显然因为跑路累的不轻。
“对啊。”
笑眯眯回应蓝眼白狐询问同时打量了下小岛的制高点。能提前预知到她的到来大概也只有一种可能。
“你哥是不是让你们爬山了。”
年少白狐疯狂点头一副悲愤欲绝表情。在午后像蒸笼一样的阳光下短时间高强度的上山下山外加奔跑可谓累人,他又没有狼那样变态的耐力自然觉得疲惫不堪。但想到兄长对面前清秀粉狐的信任和即将进行的行动已然兴奋起来。
螺声见面前四个生物满面期待歪头笑了笑。
“看来苏海告诉你们了。”
-
岛上最高的小山峰在西北面几乎直接和海岸线接壤,螺声领着他们来到崖边一个隐秘的洞口里。
洞不是很深,洞前还有很多锋利硌脚的礁石,防不胜防地赫罗因的长尾就被擦破了,在海水里一泡,疼得他嘶地吸了口气。洞底挺浅,也积了不少水,好在山洞最深处有个高一点的空地,他们就坐在那歇着。
螺声看了眼外面开口,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山洞里,层层叠叠的回声激荡起来。
“赫罗因,你不会游泳对吧?苏海,苏宇,你们会游泳,但是大概也游不了那么远——要一口气游上将近六公里。嗯……这么说吧,即使是我也没法不间断往返四趟把你们背过去,璎皇你也能飞一段对吧?诶等等,你们不是有两只猫吗?”
“诶我靠……”
赫罗因颇有些抓狂地挠了挠脑袋。
“苏宇你干嘛把她捡回来啊……现在这种要游泳的关键期再跑个两公里找人不值当,要不把她留在这吧,反正这也能活。”
“不行。”
苏宇一脸坚定相,对于年纪尚小的他来说他救下来的命就有护着的必要,他倒是个执拗不怕麻烦的性情。
苏海在他身后微微叹了口气,他是了解苏宇性子的,从小就执着得很。他没有反对苏宇救人,同样不会反对苏宇带上他救回之人,但这份往返的活计必须是他自己做。他亲眼见了天灾,也亲眼见了族群内乱后的分崩离析,那时苏宇和族长家那崽子还在成年族人的羽翼后没碰着半分危险,到现在还有过剩的舍己为人的同情心,他知道在这里手软不得,即便苏宇因为疲惫在独自游泳的时候没有撑下去,他也必须得明白自己的事就要自己负责,是因为自己的圣母心泛滥才到了这一步。
因为接连天灾的出现族内早就乱了,所有明白人都在尽力维持和平假象。也正因如此和苏宇差不多大的那一批活得太舒心了,他们甚至因为刻意的温柔差点就忘了族群与族群之间的敌对与半敌对。
没有经历过,终究还是不懂的。
螺声首先要背赫罗因游过去;然后苏海和苏宇先后出发,尽力游到力所能及的里程,后半段由螺声接手;然后她再背暮,最后是自己尽力飞到尽可能远的璎皇,后半程依旧是螺声。
整个过程或许需要一天有余的时间,没人能逼她不间断地游上三十公里,他们清楚谁都吃不消。都是要靠自己的,即使是暮和赫罗因也有出现意外自己扑腾几下短时间内淹不死的能力,他们没有人把命全压在螺声身上,那担子太重也太牵强。
阳光已然日落西斜,海面波光镀上残红乍起光晕,海上苍穹朗朗地晴空一片,有残脆的初升星光映在他们眼里。
像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