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喧闹,时不时传来小孩子们夸张的尖叫笑闹,刺耳得像五碗用指甲划拉地板的声音;还有婆子们的窃窃私语,细细听来,左不过是些妇人闲话,谈着这家的嫡福晋日日守着空房,那家的婆婆竟让儿媳越到了头上……这些声音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圆姐儿的闺阁里,可如今红色的盖头落在她凤冠顶,鲜红的“囍”不是甜蜜的征兆,是真相的遮羞布,她再也不是闺中无忧的女儿,她将要与这些琐碎的柴米相伴,成为和她们一样的妇人。】
【她们都出去了,我并非从嬷嬷们惊慌的神色里意识到童言无忌的错处,而是在圆姐儿正襟危坐的呵斥里觉出随口的随心所欲有多么荒唐。】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幸福。这句并未出口,我从圆姐儿宽慰的眼神里明白,她了解我要说什么,亦懂得我从无不臣之心,于是将它又咽回去。松开攥紧的衣服下摆,手心儿的汗全留在上头,皱皱巴巴的,像绘画课上被我揉成一团的宣纸。能凭寥寥几句话,让小孩察觉到危险,她如今已习得了这样的本事,我第一次敬畏地叫她“姐姐”,第一次觉得她确实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不仅仅是年龄意义上的大人,她已经在紫禁城里学会了诸如母亲她们那样的可以在修罗场里活下去的本事。】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我们也舍不得你。
【我去牵她的手,屋里明明热得像火炉,圆姐儿的手却是冷的。她的手比我的大一圈儿,我用双手将它捧起来,郑重地哈上两口气,认真又小心翼翼地来回搓弄,总觉得还不够暖,便把她的手贴到我脸上,冷得一个激灵,依旧坚持着,没有把它放下来。】
竺公子,你要跟他说,以后你冷,要像我这样给你暖手才可以。
【她的手怎么还是这样冷,冷得我眼眶都发酸,冷得我想落泪。我不想要圆姐儿出去做别人的妻子,我只想她做我的姐姐。以后景仁宫再没人可以把自己的好东西紧着我挑了,一想到这个,我就难过得心口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