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被删文再重发第n弹】今天也要继续忽悠张Sir啊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绑架犯怎么可能会把人就这样藏在工厂里呢……但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嫌疑最大。】
孟波靠在电梯上碎碎念，听着电梯一级一级向一楼去的声音不禁更加心烦意乱。
【我们还边查边敲墙壁，特别是负一楼，还怀疑过地底下是不是有机关暗室呢。】
【真像小说里那样就好了。】芬女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回去怎么向Madam交差……】
张大勇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沉默不语。
【不管怎样，还是到外面买点东西吃再想办法吧。别没找到犯人自己先饿死了。】标仔一边安慰他们一边把手伸进了口袋，【……哎呀！我的钱包好像落在从1楼到负一楼的楼梯间啦！】
张大勇瞪了他一眼，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钮。
——
【这个鬼地方……又没灯又那么多层楼梯……哎哟！！】
标仔走在最前面拿着手电筒没好气地碎碎念，跟在后面的孟波好几次在黑暗里和他撞了脑袋。
【你小心点啦！我都被你绊了好几次了！】
【不能怪我啊！楼道又脏又臭，连灯也没有，这是多想害人滚下来啊，就算他不是犯人，也是个黑心老板！】标仔哀嚎着扶着满是灰尘的扶栏艰难地往下走，跌跌撞撞地走到最低一层时终于在墙角找到了自己的钱包，【烦死了，这段时间一定是忘了查风水才搞得今天这么背运……】
【……】
张大勇正准备往楼上走，突然望着黑黢黢的墙壁停下了脚步。
【勇哥，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这个楼梯太长了吗？】
【长有问题吗？】孟波挠着脑袋，想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刚刚做电梯的时候，从3楼到2楼，再从2楼到1楼，都保持在3秒一层的速度。】
张大勇边思考边推理，语速越来越快，双目锐利如刀，【可是在从1楼到负1楼的这一段花的时间起码用了6秒。】
【……你的意思是……】孟波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可怕。
【电梯是被动了手脚的。】张大勇听见芬女倒吸凉气的声音，【所谓的负1楼，其实是负2楼。在没有电梯感应也没有连通这些楼梯的地方，还有一层用来监禁杀人的负1楼！】
【没有电梯也没有楼梯相通，那他们从哪里进去？！】
张大勇猛地回过头盯着他们的脸，【有没有什么你们没有检查过的通道？比如别的电梯楼道？】
——
【把电梯钥匙拿来吧。】
董浩清看着回到办公室向自己伸出手的张大勇，脸色通红。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们不是检查过了吗？电梯不是也进去过吗？！】
【我说的是你设计的那个用来火灾逃生用的另一个电梯。】张大勇看见他的眼角抽圝搐了一下，【你的员工说这个电梯从来不开放，钥匙一直在你手里。拿出来吧。】
董浩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钥匙狠狠塞到他手里。
【请便。就算你打开另一个电梯，你也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张大勇眯着眼，一把用力抓圝住他已经开始流汗的手。
【跟我们一起去吧，董先生。】

叮咚。
负一楼到了。
张大勇看着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董浩清，一声不吭地拉着他一起往电梯外的那个房间走去，脸上不兴波澜。
【这是我们工厂用来堆放半成品香水和一些杂物的一个仓库。】
董浩清站在门口保持着平稳的语速对他们介绍。张大勇看了他一眼，带着芬女他们往里面走去。
房间最中央的是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摆着满满的包装精美的香水，可能是因为久有人来，香水上面覆着一层薄灰。架子两旁又是两个架子，堆放着台灯毛毡肥皂等种种乱七八糟的杂物。
张大勇看了一眼，心下了然，转过身向董浩清走去。
【怎么样？】董浩清看着张大勇一句话不说，面露得色，【早就跟你们说了，你找不到你想要的……】
【是啊。不过找到更多意想不到的。】张大勇淡淡地说，一只手迅速扯过董浩清，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铐啪地扣在他手上。
【你干什么！！！】董浩清吓得疯了似的冲他咆哮。
【你以为和别的毛毯混在一起，我就看不出你那些用人的头发织成的毛毯？你以为你放上多几盏漂亮的台灯，我就看不出你那些纹满复杂花纹的灯罩其实是用人皮做的灯罩？你以为我会看不出你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小饰物里藏着的经过精雕细刻打磨上色的人骨做的饰物？这些手段你用来骗骗不懂的人可以，想从看过无数尸体的警察这里蒙混过关是不是太天真了?！】
张大勇看着董浩清脸色渐渐有如死灰，掐着他手臂的手紧紧陷进肉里，听着董浩清凄惨的痛呼不禁心头暴怒更甚。
【还有架子上的香水，最中间最容易摆放的那几层香水都有灰尘，偏偏最下层最不易摆放香水数量少的那几层一尘不染。我想下面那几层用尸油做的香水偷偷卖给有特殊嗜好的人赚的暴利不是中间那些普通加工的香水能比的吧？！还有那些肥皂，也是用尸油炼出来的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人？！！！！】董浩清发出狼一般撕心裂肺的嘶吼，双圝腿却不停地发颤软在了地上。

张大勇向芬女使了个眼色，看着她和标仔迅速把不停挣扎尖叫的董浩清捂住嘴拖了出去，随即和孟波一起搬开角落里那些堆积成小山的人发做的毛毯，看着一大截粗大的水管从墙角凸出来。他把手放在管道两旁一使劲，那截看起来又大又沉的水管竟一下子从角落里断开，露出一个人的身体刚好可以过去的一个圆洞，血肉的腐臭气味顿时透过厚厚的隔音的墙壁传了出来。
【我先进去。】张大勇小声叮嘱孟波，掏出手圝枪装上一排子弹，蹲下圝身钻进洞里开始往里爬。
越往里爬洞壁上的血迹越多，那股让人作呕的腐肉气味也越浓烈，越来越清晰的是洞的尽头传来的让人心悸的女性的呻圝吟和男人的叫骂……张大勇按捺着剧烈的心跳快速地往里爬，没过十秒便到达洞的那头，抽身跳了出来。
【什么人！！】
只有一点昏暗灯光的房间里，一个身形肥大眼角生疮的男人正窝在角落把一堆臭气熏天流着体圝液脓水的人体碎块倒进一个搭起来的炉子里，拿着一根棍子在沸腾的血肉糊糊里搅和着炼尸油，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吓得从原地蹭起来，抓住身边一个装着好几颗被挖了眼睛腐烂发臭的人头的竹筐用力一掀，趁着一地滚落的人头挡住了张大勇的去路，立刻从脚边血淋淋的案板上挥起一枝斧头朝他的方向嘶吼着冲来，没跑几步就被张大勇一颗子弹击中了心脏。
房间里剩下的那个男人举起手里正在磨的刀，迅速站起来靠在他们寻找了一个下午，已经被剁去了手脚装进一个巨大花瓶，只露出脑袋脖子，满脸血污眼泪，头发被拔得精光的小太妹身后，把还带着黑血碎肉的刀贴上少女脆弱的脖子，对举着手圝枪被眼前的场景刺圝激得怒火中烧的张大勇发出一串让人胆战心惊的冷笑，【别动哦。】
【啪——！】
一颗子弹从张大勇后面飞来，直接打进了男人的太阳穴。
孟波喘着粗气举着手圝枪站在张大勇身后，见他回头看着自己，摸着脑门咧着嘴笑了一下，【最近枪法进步了呢。】
张大勇叹了口气，走上去摸圝摸小姑娘露在花瓶外面光溜溜的脑袋，满心愧疚，【没事了。】
——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这件案子受害者众多，但总算是彻彻底底毁灭了这个杀人工厂。也不枉他们这段时间这么扑心扑力。
【虽然孩子被搞成残疾，但是你们总算把她救了出来抓到那群人圝渣和变圝态买主，这次中秋节的奖金就不扣了。】
【Thank you， madam.】
【好好休息，陪女朋友过节去吧。】
张大勇嘴角扬起一丝柔软的笑意，放下电话，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等待着小姑娘手术结束，揪了一下午的心总算稍微平静了一点。
但这种心口隐隐抽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快要失去一般……
会不会是因为这件案子太过悲凉了……
他望着窗外天尽头不断下沉的血色夕阳，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因为这样悲伤的景象多愁善感。
现在已经7点了。再过不久满月就要爬上来了。这是一年一度家家户户最幸福的时光。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这么多年来，过不过那些节日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差别。
今年要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为了案子忙前忙后，他也快忘了今天是中秋节。
但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有了她在身边，无论月圆月缺心脏都是暖润的。
这么久了，是时候给那个还在跟他斗气的傻丫头打个电话哄哄她了。
上次说话那么重，总归是要跟她道歉的。
他一边想着怎么跟她解释，一边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
嘟……
没人接听。
这丫头不会马大哈把手提电话忘了吧……他皱起眉头拨通了她办公室的电话。
【喂？请问哪位？】
……怎么是阿Cat？
【是我。】
【张Sir？来找Jessie的？】
【是啊。Jessie不在办公室吗？】
【不在啊。她一点半就出去做访问了。本来我要跟她一起去那个福利院的，但是我家里那时候出了点急事，所以就她一个人去了。】
【……】
【张Sir？】
电话那头的阿Cat听到他突然没了声音，觉得有点不对劲。
……
【你说福利院？……哪个福利院？】
【康桥福利院啊。她两点的时候还跟我在电话里说快到了。】
……
张大勇浑身发冷僵立在原地，手提电话从流着冷汗的手心里滑下来啪地掉在地上。
……
小巷子里凌圝乱的脚印。
被扔在阴沟里的相机。
匆匆忙忙近距离拍下来的照片。
说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的举报人。
……
【喂？张Sir？张Sir？……】
电话里阿Cat的声音不断传来，却传不进他心神的惊涛骇浪。
张大勇顾不上落在地上的手机，一个箭步往医院外冲去。

——
【怎么还不回家？】
【里面董浩清的口供还没录完呢。还要整理那些失踪女孩的名单一个一个找出受害者。】芬女从孟波手里接过一杯热开水舒缓被这个案圝件恶心到的肠胃，【不像勇哥，可以提早下班陪女朋友赏月……】
【这种事情我们光棍是羡慕不来的啦～╮(￣▽￣)╭】孟波嬉皮笑脸地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怎么样妞，陪大圝爷我赏月看花去吧～】
【赏你个头啊！】
芬女还来不及敲他的脑袋，就看到张大勇跑出了电梯，铁青着脸双目喷火地大步朝这里走来，一把推开她旁边口供室的门，冲进去揪起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对着标仔录口供的董浩清的衣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像是要吃人，【——被你们绑走的女记者现在在哪里？！！】
【勇哥，冷静点！】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董浩清被张大勇目呲欲裂的怒容和撕心裂肺的咆哮吓得快尿裤子了，【听……听……我手下做事的人说，他们把看到他们绑人的女记者抓了以后，告诉她要把她关在周跃兴的仓库里，然后把她迷昏，再到路边买了口棺材，把她扔了进去就找了个地方埋了……】
【……埋在哪里？】
张大勇现在的声音就像冰块上滚过的刀，刺圝激得董浩清一个寒战，【……我不知道，是阿柴和大兵两个人去埋的……】
【他们人呢？！】
董浩清眨巴着眼睛，战战兢兢地指着孟波，低着脑袋，快被张大勇身上的杀气逼得无法呼吸。
【都被你们两个崩了。】
张大勇想都没想用尽浑身力气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呼……死人……张大勇……呼……
你再不来……我脑袋上……都要长草开花了……呼……
Jessie狠命掐了一把胳膊上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把耳朵紧紧贴在棺材壁上想听见有人路过的声音。然而大概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人声是一点都听不见，大脑里因为紧张与越来越明显的缺氧倒是不停地嗡嗡作响。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找不到我……最起码能看到我留下的照片吧……最起码把小姑娘救出来吧……
最起码……让我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吧……
Jessie望着黑压压的棺材板，眼角汪着的泪水终于顺着冰凉的脸颊掉落。
好歹我是警察的女儿……我的男人怎么会是孬种！
我做不到的事，他一定能做得到！

【你再好好想想，】孟波看着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尹姑娘，不得不拍拍站在他身边浑身上下冒着煞气随时要暴走的张大勇的手臂示意他冷静点，【你在两点四十左右接到的电话里还说了什么……】
【……除了告诉张Sir的那些信息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也是好不容易听清楚的……】可怜的福利院女员工偷眼瞄着看上去想劈了她的张大勇，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她……没说出自己是谁，自己在哪，电话就挂断了……】
【你当时要是听得清楚点说的清楚点就不会搞到现在这个地步！！！】张大勇没等她说完便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火圝药炸裂般的怒吼。
【勇哥！别冲动！这不能怪她啊！】芬女赶紧走上来和孟波一起拉住他的胳膊，【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搞清楚Jessie被埋在哪里，快点把她救出来……】
【现在已经7点半了，就算是从Jessie打到你手提电话上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她也已经被埋了快5个小时了！你再不赶紧找到她，光是在这里冲着无辜的人乱发脾气，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挽不回来了！】Madam把被他骂得眼泪汪汪的女员工护在身后，冲着他厉声大吼。
张大勇大脑已经陷入一片狂风暴雨般的混乱，用力甩开芬女孟波的手，睁着血红的眼睛冲出了口供室直奔董浩清被关押的牢房，把身后的门摔得震天响。
没过多长时间又重新回到老地方的董浩清正蹲在角落里画圈圈感叹世事无常，一抬头就看见张大勇站在铁窗外盯着他，吓得直接从牢房地板上弹了起来。
【你在周跃兴的工厂安排的内应是谁？】
【什么内应？】
【别装傻圝逼我在牢里打人。】张大勇鹰目里尽是前所未有的狠厉锋芒，说打人时的语气更像是在说吃人，【Jessie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拿着的call机是某个一个下午都呆在周跃兴的工厂工作的员工的，恐怕就是你安插在工厂的那个内应在绑架时和那群人圝渣接头，把断手断脚扔到周跃兴的工厂，并且在接到人圝渣的电话通知后偷走了那个员工的call机，扔到棺材里想让Jessie用它打给我，告诉我绑架犯是周跃兴，让我们通过电话号码去查call机的主人，让这个嫁祸的局变得更圆满吧。】
【你觉得他可能会知道你女朋友被埋在哪里？】
【你不说也没关系。她可能只剩下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但是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生不如死。】
董浩清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被张大勇冰刃一样的目光碾碎成粉末了，只能缩在原地像老鼠般畏畏缩缩地躲避着他的视线。
【他叫高文启，是上个月我们决定嫁祸给周跃兴时安排他进了周跃兴的厂子的。】
张大勇一句话都没说便往外奔去，在路过窗边的时候不禁瞳孔骤缩。
夕阳完全消失在天空尽头。最后一抹阳光已经不见了。
Jessie已经失踪了五个小时。但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你能等到我找到你吗。

苏打粉……
还有锂电池……
还有水……
电视剧里说的二氧化碳净气装置是这么做的吧？Jessie流着汗用酸痛乏力的手臂拿起包包里的水瓶，往用月饼盒子装着的从call机里取出的锂电池和苏打粉上倒水，听到化学反应的吱吱声才终于有了点慰藉。
可是这点好不容易换来的稀薄氧气，又能支撑得了她多久呢。
难道张大勇找不到她，她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还把自己的命完全依赖于别人！！
可是要怎样才能自救呢？
她侧过脸打量着自己身边的物事。
包包里的call机没电了，用来净化二氧化碳的最后的锂电池用完了，月饼和水只能用来填饱肚子，对补充氧气或求救一点用都没有……干冰……干冰就算了吧，要命的东西，没有这大袋干冰她或许能多撑一个小时……
等等……
干冰？
她扭过脑袋，眨巴着在黑暗中已经有点模糊的眼睛打量着能看出轮廓的那一块块干冰。
以前她做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科学访问，其中一个……好像是密封容器内，干冰加水的爆炸实验？
如果把她手里的水瓶装满干冰，和水混在一起的话……
最强的效果便是把这口棺材顶部炸出个洞，如果土层比较薄的话，爆炸的冲击力可能会把自己冲到地面也说不定。
可是万一冲击力不够或者土层太厚……或者两者都有……她会直接被土给埋了吧，像土豆那样Σ(っ °Д °;)っ
还……还是算了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_(:з」∠)_
……
那要是大勇根本找不到她，真的万不得已呢？

一直在楼下警车里等待着堵截高文启的芬女看着高文启僵硬的尸体，听着四楼阳台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绝望呐喊，彻底傻在了车内。
等她回过神来正准备打电话给Madam请求指示，便看见张大勇大步从楼上走下来朝她这里走来，双眼通红却异常明亮。
【我们走吧。】
【勇哥你没事吧？！……】
【去沿着董浩清和他手下那批喽啰提供的绑架路线查。查棺材铺，查附近可能能埋棺材的地点，查可能看见那群畜牲运棺材的路人。】
【一个一个路人这么问？】
【一个一个查。】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查得到……】
【查！！！】
张大勇嘶哑着嗓子斩钉截铁地咬着牙低吼。
芬女再不敢刺圝激他，赶忙驱车往目的地驶去，掏出对讲机吩咐被张大勇抛在身后的兄弟们，余光望见警车后视镜里，张大勇低下头用紧绷的双手紧紧捂住了满是冷汗的脸。

晚上8点。街上无处不是灯火通明。
这是中秋节千家万户团圆的时候。
【没看见。】
【没看见。】
【没看见。】
……
【没看见。】
这些是他们沿着绑架路线挨家挨户的查，几乎跑断了腿得到的唯一答案。没人留意到熙熙攘攘的车辆里普普通通的白色货车，更没人留意到Jessie是从哪消失的。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
……
【就是这两个人，进来到我这里买了口棺材。】
孟波在一旁看见张大勇已经有如死灰的的目光一瞬间活了过来，【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
【他们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
棺材铺老板像看神经病一样瞪着目光发紧濒临崩溃的张大勇。
【您好好想想……】张大勇感觉自己干涩的喉咙已经烧起来了，【他们去哪里了？】
【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卖棺材的，难道人家来我这里买棺材，我还跟过去给人家送终啊！】
孟波整个人一抽，还没来得及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大杀伤力的老板说一句闭嘴，就看见张大勇几步走出了棺材铺，靠着街边的路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勇哥，你没事吧？】
孟波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不知所措地望着张大勇丧失了最后一丝血色的脸。
【那个老板没看见，或许还有其他人看见了啊！我们再去问问……】
【……其他……人？】
张大勇抬起被抽离了魂魄般的目光望着周围来来回圝回走动的人群。
月亮已经上来了。
这么美的月光，照进其他人家里门户的月光，很久没有遇到了。
——如果能跟你一起看到这样的月光该多浪漫啊。
为什么偏偏是你要遭受这一切呢。
如果在几个小时前，我在有那种不详的预感的时候就拨通你的电话……或者在前一天去跟你说声对不起……或者一开始就不跟你吵架……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找不到，张大勇，你还当什么警圝察啊！！
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拜托你再等我一下！……
求你再等我一下……
别……别丢下我一个人……
张大勇抬起手擦去眼中止不住的泪，回过头对孟波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半边苍白如霜的侧脸几乎与流淌的月华一色，【继续。】
——

呼——
没有多长时间了。
Jessie抬起手扶着阵阵作痛的头，睁着已经看不清棺材内物事的眼睛，颤抖着摸索到把那袋干冰拉到自己身边，指尖感觉到那刺骨的冰凉，不禁浑身一个冷战。
这是死亡的温度。
是生是死，就寄托在了这次爆破上了。
明明已经是最危险的时刻，她却没由来地感觉心尖上丝丝缕缕缠圝绵不绝的暖意。
可能是因为太舍不得了吧……
妈……姐姐……还有我的死男人……
这次中秋节，我恐怕回不了家了……
可是如果换了他，当时一样会选择先救其他人吧。
你一定会明白的，张大勇。
最可惜的就是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出口。
我现在可能要到爸爸身边去了。
如果这些话能传到你身边……算了吧，我可不想看到你哭的样子……
所以这次，我就不跟你说再见了。
Jessie对着黑洞一般的棺材板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将手指用手帕裹了起来，开始往水瓶里面填一块一块的干冰，填满后迅速用瓶盖封口，眼看着它迅速胀气鼓起来了形，赶紧闭上了眼睛。
……
……
……
咦？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没有动静的瓶子。
说好的爆炸呢？！Σ(っ °Д °;)っ
她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再挤了两下。
……
【砰——！！！】
她只听见手腕受爆炸的冲击里传来的咔擦声，接下来几秒的时间，整个人就被头顶上从炸裂的棺材洞里倾泻而下的流沙湮没了。
……
好……好难受……
这回连纯二氧化碳都吸不到了……电影里什么一拳打破棺材再从土里冲出去……都是骗人的……
憋死……绝对是最难受……最难看……的死法啊……没……没有之一……
幸好……幸好妈妈和姐姐……还有大勇……看……看不到我现在死前的样子……
Jessie在黑暗里缓缓阖上了疲惫的眼睛。
人算不如天算，我尽力了。
就让我安息吧。
……
……
谁在拉我……
谁在叫我……
……
哪个王圝八蛋在死命拍我的脸？！说好的安息呢？！
喂！说的就是你！！还拍！！！
……
【好了好了，好在还有气！】
【Jessie你快醒醒吧！勇哥都要被你吓死了！】
……
？
Jessie抬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一张看不清五官的大脸，想抬起手摸一摸，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勇哥最后找到了一个看见那两个王圝八蛋抬着棺材往棺材铺附近的煤场过去的路人，在这么大的煤场里找了半天，刚好看到你这块地的流沙突然爆出一阵灰，又陷了下去，才猜到你在下面，赶紧把你救出来了……真的是太险了！……】

芬……芬女的声音……？
她眨了两下眼，终于看清了月光下围着她的芬女孟波一群警圝察，以及撑着手臂在她头顶上死死凝视着她脸色惨白的张大勇。
……我……得救了……
真的不是死前在做梦吗？
她干裂的嘴唇颤动了一下，【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刚刚医院打电话来，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你先关心下你自己吧！！！】
一直瞪着她喘着粗气不说话的张大勇冷不丁喷着一肚子火爆出声，双手抄起她没有一丝力气软圝绵绵的脊背和腿弯，一使劲将她打横抱起向煤场外面自己的车走去。
她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清醒了点，血色全无的脸泛起一丝红晕，【你同事还在后面看着呢！！】
【你觉得你现在能走吗？！】张大勇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抱着她的手臂收得紧紧的，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死要面子还圣母心的笨蛋！在地下她一个人从两点半呆到八点四五十，好不容易一睁开眼，问的还是别人！有没有考虑到他满世界发疯似的找她担惊受怕的心情！
孟波在背后看着他们两个越走越远，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一班伙计五味杂陈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句，【光棍看什么看！回家找妈妈吃月饼去吧！】

【别……别这么看着我。】
Jessie靠在张大勇怀里喘了口气，稍微探了一下脑袋，就被他想要吃人的目光给盯得怯怯地缩了回去。
【我……我没事了……】
【你现在是没事了！】张大勇黑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句地狠狠挤出声，回想起把棺材打开的那一刻看到她整个人昏死在泥沙中几乎气绝的样子，嘶哑暴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从地狱里闯了一遭回来，【我要是再晚来个一分一秒，或者是找不到那个地方，你现在就……】
Jessie听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句的敏感词吞了回去，唇角扬起春雪初融似的浅笑，抬起恢复了点力气的手捏了捏他满是汗水的脸。
【还是皮糙肉厚的，看来我真的没有在做梦。】
【喂！】
【辛苦你了。这6个小时。我说真的。】
【当然辛苦啦。】张大勇斜着眼睛看着她一脸幽怨地哼哼，【别人中秋节都忙着和家人女朋友一起赏月吃饼，我中秋节忙着把我女朋友从地里刨出来，你说我累不累？】
【什么刨出来？！你当我是土豆？！】
【我当你是地瓜！】他看着她现在浑身冷汗虚软无力还跟他犟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就是麻烦！
【算了，不跟你计较。】
Jessie和他大眼瞪小眼败下阵来，低下头把冰凉的脸颊轻轻靠着他的胸膛，声音轻柔得像是随时要散开流逝的风。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因为我刚刚一个人在棺材里面就想……】
【就想怎么？】
【就想死前要是能再听听你的声音就满足了。】
张大勇只觉得心脏一紧，【你再说那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扔啊。】
Jessie说完扔字没等他一个踉跄就迅速缩着脑袋把脸埋进他胸前，伸出手死死搭住了他的肩膀，长长的眼睫惊魂未定地一颤一颤。
【你啊……】
张大勇拧着眉头无可奈何地望着这个差点真的离开他的女人，满心怨气都化成了绕指轻柔的水。
——如果你真的就那么狠心离开，我该怎么办？
不会再有那一天的。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绝对。
【今天的事，你没跟妈和姐姐说吧。】
【还没。我怕把老人家吓出心脏圝病，到时候你又要发脾气要我哄。】
【多谢啦。】Jessie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脸疲惫地靠在他肩头，【呆会我们两个一起回我家，我妈应该已经把热饭热菜和月饼准备好了……】
【你还想着吃？！】张大勇一脸哭笑不得。
【没办法嘛，都跟妈说好了这次你要来家里一起吃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慢慢阖上困倦的眼睛。
【毕竟中秋节一家人不聚在一起吃月饼……怎么能算圆满……】
张大勇脚步一停，低下脑袋呆呆地望着她，整个人在月光下懵住了。
【你说什么？】
【……】
【你刚刚说一家人？】
【……】
【一家人……是指谁？】
【……】
【Jessie？】
……
静谧之中只剩下他怀里传来的潮汐涨落一般均匀的呼息声。清如霜华的月光覆上她白瓷般晶莹剔透惹人心疼的侧脸，蝴蝶羽翼般纤长的睫毛随着酣睡的呼吸轻圝颤，在花瓣似的眼睑下留下浅浅两道柔美的暗影，流墨般的长发软软地散开在他臂弯，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抓圝住了他托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就像是怕下一秒便再也碰不到他了。
——这丫头……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了那么久，再强势……到底还是他张大勇的女人啊。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把我当家人的？
这句话他也想问问自己。
可能就是在某个相伴回家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地就把对方当成了心脏的一部分了吧。
这个问题，还是等她醒了，一起回家再好好问她吧。
不过按照她口是心非的德性，大概怎么哄她骗她都不会说。
——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沉静的睡容了然一笑，伸出被她紧紧抓圝住的那只手与她用力回握，十指紧扣，抱着她大步走向月光下自己的车。
这是他见过的，最来之不易的月满。
这个中秋节，虽然苦难太多，但也有他的幸事。
——终于找到你了。
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张大勇在义仔家的沙发上接到精神病院的电话通知的时候还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李家一家子还有团子和姨婆都还在呼呼大睡，他只好马马虎虎留下字条和钱叮嘱李忠义帮他请人来修水管，随即匆匆梳洗了一下就往精神病院赶去。
Carmen所在的白沙精神病院处在九龙公园附近，环境优美，基础设施和病人生活条件都相当不错。张大勇到达目的地，正准备走进病院大门，忽然想起Carmen精神失常后每天吃不到他买的早饭便会发脾气，于是走进了病院旁边的一家餐厅。
【一杯菜蜜，一块巧克力，一份烟熏火腿三明治，打包带走，谢谢。】
【请稍等。】
【大勇，这么巧。】
一个苍老但不失威严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回头一看，一个头发灰白但身材矮小健壮的男人正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张餐桌前微笑着注视着他。
【彭Sir？好久不见。】
【是啊，差不多有一年左右没有见过面了。】
【你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不用拍马屁，老了就是老了。】
【师娘怎么样了？】
彭Sir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还能怎么样，自从女儿车祸去世之后一直情绪不稳定，现在还呆在这个鬼地方……】
张大勇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没什么。】彭Sir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有时间吗？一起吃早饭。】
【不用了。我还要去看朋友。下次吧。】
彭Sir好像看出了什么，笑容里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那么再见。】
【再见。】
张大勇刚刚踏出餐厅的门槛，手提电话便嗡嗡地圝震动起来。他扶着额头轻叹一声，接起了电话，【我马上就到了。】
【张Sir你快点来吧！Carmen现在哭着闹着要自杀！】
【我马上来！你们先帮我看着她！！】
张大勇说完这句话立马加快脚步向精神病院赶去。
Madam给他批这个长假去照顾Carmen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去面对这场不知何时终结的持久战。但是现实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是说他在照顾Carmen时被精神失常的Carmen人身攻击之类，恰恰相反，Carmen在看见他出现的时候别说和正常人没两样，简直乖得不能再乖了，整个人的状态就像和他拍拖的初期那样温顺可人。但是根据病院护士的反映，一旦张大勇不在时，Carmen便会胡言乱语精神错乱，出现各种各样古怪危险的行为臆想甚至是伤人与自圝残，所以周围所有的旁观者，就连负责治疗Carmen的医生也认定，张大勇是神智失常的Carmen唯一的精神良药。Gigi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怀疑过她是不是装的，但碍于张大勇对她的愧疚情绪便没有明显表露出来，只无可奈何地留下一句话，“一夜回到解放前。”
而听到这句话的张大勇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反唇相讥，只是想起那颗本该打在自己身上却打入Carmen脊柱的子弹，以及蓝嘉永在逐渐熄灭的火焰中一动不动的焦尸，最终也只有一句话，【我欠她的。】
蓝嘉文再对他张大勇抱有多大的恨意，都抵不过一句有借有还。
可能真的是老天在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