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顾浠上楼敲门的时候,顾谨言刚刚眯了一会,一宿未眠,突然被外力吓醒,让他心跳如鼓,在床上躺了一瞬,伸出手揉了揉抽痛的额角
顾浠公式化短暂又急促地敲着门,顾谨言忙着应他,张开口嗓音却沙哑异常,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上饭了,顾母讽刺道:“果然是大少爷,吃个饭都要三请五请的,用不用下次拿八台大轿请你下来啊?”
顾谨言酸涩地笑笑低下头,他现在浑身难受的厉害,软绵无力,胃中翻天蹈海地疼痛,他轻咳两声,想要压下胃中的干呕,可是呕意反而愈盛,纵使如何努力,面前的粥是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顾父注意到他的久未动筷,反问道:“怎么?咱们这家常便饭合不上顾少爷的口味?”
“爸,你说笑了”,顾谨言难受地闭上眼睛,一口一口喝着面前的粥,只是喝的极其辛苦,每咽下一口,都要用力压下胃腹间的恶心感
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他伸出手悄悄按着胃部,怕弄出动静打扰到大家,可是餐桌上欢笑连连,没有人注意他的情况
自从顾浠手术出了事故以后,顾父便建了一所医院,里面引进各个领域的优秀人才,本是为顾浠所建,无奈优秀的人太多,许多患者慕名而来,久而久之便对外开放,如今在A市竟也鹤立鸡群,盈利不输自家公司
顾谨言没事的时候,就按部就班地来医院上班,当年顾浠的事总让他心怀愧疚,一直以来,无法原谅自己,这么多年,他已然成为了科室的带头人,可却依然无法拯救顾浠,只能看着曾经那个天真又活泼的弟弟,便得越来越阴郁自闷
没有人深入了解他的痛苦,每个人都撒气般地把顾浠的事故归结于他,每日每夜提醒他,是你害了你弟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心中的愤懑少一些,可一片片雪花落在顾谨言的世界里,他的内心早已冰封,甚至有时他自己也认为的的确确是他害了顾浠
江逢时路过时,顾谨言穿着白服站在医院的露天走廊里,靠着墙边,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撒下来,明明那么温暖又明媚的阳光,可江逢时不知道为什么却在顾谨言眼中看到那么浓烈的哀伤,浓烈到似乎让他以为,下一秒顾谨言就会落泪,可是当他轻轻打了招呼,那人却依然回了自己一个微笑
江逢时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翼翼问:“顾少,你怎么在这里?在这工作吗?”
顾谨言轻声笑笑:“家族产业太庞大,有时真是分身乏术,江总怎么会在医院?”
“我来看个朋友,他身体有点不好”
顾谨言点点头挥挥手转身离去:“没事,我先走了,一会还有台手术”
江逢时看着顾谨言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内心漏了一拍,为什么他离去的背影,那么像自己脑海中的那个人,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
江逢时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去病房探望陈遇平,那人来找自己的时候,浑身上下全是伤,去公立医院免不了太多麻烦,便将他带到这里了
他看陈遇平恹恹靠在床上不说话,想着要让那人多说一点话,便开口道:“遇平,我遇见了一个人,和那个人很像很像,你说他走了那么多年,杳无音信,而今顾谨言的到来是不是他以另外一种方式,过来陪我”
陈遇平看着他:“逢时,我知道你很爱他,只是你要分清一件事,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顾医生并不容易,如果你仅仅因为他和你心中爱的那个人相像便去招惹顾医生,对他不公平”
江逢时刚要开口问,就看见顾谨言带着下级医生浩浩荡荡来查房,江逢时下意识地站起来,他见过顾谨言酒桌上豪气干云的模样,见过他喝多酒痛苦无依的样子,却是第一次看见顾谨言穿着白服,还是那副金丝眼镜,却反而给顾谨言添了几分斯文俊秀,少了几分咄咄逼人,江逢时看着他清隽的侧脸,一时间竟移不开眼
“今天已经好多了,还是不要剧烈运动,你自己本身就是医生,希望你该注意的多注意些”顾谨言弯腰调着身旁的机器,起身时不禁踉跄一下,还好及时扶着床边的扶手,顾谨言眯了眯眼睛,早餐那碗粥,他果然受不起,即使已经吐干净了,可是胃部却还是很痛
顾谨言嘱咐身旁的医生两句便匆忙离开病房,跑到最近的卫生间干呕连连,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他看到的是江逢时关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