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急急忙忙地跳下了刚进站的火车,这座记忆中本来就模糊的城市现在更是被林立的鲜红万字旗所淹没,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与告别的鲜花中。
她不知道往哪里走,只知道自己必须迈开脚步。
[一旦开始了,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站在柏.林的站台上,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咬了咬嘴唇,沿着自以为最正确的路途大步流星的走去,然后,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罗德里赫正在做最后一遍的检查,以确认自己带齐了所有物品,而花瓶和餐巾也摆得刚好,钢琴盖还没有关——他随即皱着眉轻轻擦掉琴键上或许不存在的一点尘灰,像对待一个将要告别的恋人一般轻柔地合上了盖子。别了,他想。别了,音乐。然后学着掸开那些忧愁善感,故作淡定地离开了这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房子。可走到楼下的时候他还是不禁觉得眼角发热,摘下眼镜抬起手腕轻擦眼角,在朦胧之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但那是不可能的。
伊丽莎白一见到他,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她发红的脸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像是一路跑来。
骗人的吧。
但下一秒对方就已经跑到了他的跟前,令他不得不信。
罗德里赫清了清嗓子,优雅地掏出手绢递给伊丽莎白,对方的脸好像更红了。
“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
“……谢……谢谢……”
“不必。话说回来为什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之前还在……”
“…维也纳。”她接上,“我早上一醒来,世界就突然翻了个个,这实在是……我是说……太突然了,我觉得……呃……我可能是想正式的告别吧……”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说出的话给噎死,哦该死的,当她奋不顾身的跳上火车那一刻大脑实际上是一片空白——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啊!
对了,告别。那些话。
“……罗德里赫先生……”
“什么事?”
她努力咽了口口水好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希望你不要受伤,不要生病,好好保护自己,呃……我希望自己还能……再听你弹钢琴。”她简直都不敢直视他了。
罗德里赫却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双小鹿一般游移的双眼,在听到“钢琴”两个字的时候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地就搂过了伊丽莎白的双肩,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感激而又甜蜜的吻。
“我会的。”他说。
[我会的。]
伊丽莎白强压下幸福得几乎要晕厥的感觉,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哦天哪,那是一个吻——虽然只有额头——可那是一个吻啊!……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个吻。苍白的,潮湿的,冰冷的,充满自慰性质的告别之吻。]
她意识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先生,如果您允许的话,可否容许我先告退呢?”
“恩,”他似乎猜中了她的心一般,“去做你该做的事,然后我们再重逢吧。”
“谢谢你。”她笑得像冬天的暖阳。
而等她已经跑出老远,罗德里赫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也顾不得什么礼节风范便把手拢在嘴边朝她离去的方向大声嚷道:“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回音穿过街道,他能想象,她回过头,笑得是那么好看。
他又感到眼角发热了。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当他们把大包小包的行李都丢进了车厢,基尔伯特很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出发了——当然,路德维希肯定会唠唠叨叨地说要不是因为他,他们早就应该出发了诸如此类的话,他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汽车引擎发动的隆隆声像一首单纯简单的催眠曲。
“嗳,我先睡一下,到营地你再叫醒我。”基尔伯特蜷在后座上懒洋洋地说。
“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还有谁是‘嗳’呀!……”
“啊,好困……昨晚……因为伊丽莎白……我都……没怎么睡好Hmmmmm”
看着路德维希的脸又红到了脖子根,基尔伯特一边坏笑着,一边努力撑起眼皮好让自己不至于错过什么好戏。
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不经意地瞥了后视镜一眼,看见四周葱茏的景色和一个苍青的身影一起倒退,多熟悉啊,他甚至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她在做什么呢,该不会又在哭了吧?嘿,别哭了,老子我就要上战场了,多帅呀,帅得我自己都想哭,所以笑着看着我,别说再见。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的。回到你的身边。
他有点希望她真在这里。
可那只是梦吧。
他终于耐不住倦意,阖上了沉沉的沉沉的沉沉的眼皮。
“笨蛋。”伊丽莎白失足跌坐在铺满了梧桐树叶的街道上,目送着载着他的小汽车绝尘而去。她试图强迫自己别哭,可眼泪还是簌簌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