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洪吧 关注:12,786贴子:75,026

回复:【普洪】Lieder(终章待更新)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任何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可能都可能是虚伪的假象,真实永远握在站到最后的人的手里。
所以她没有相信1941——1943年太过轻易的胜利,而是投靠了1944年底再分明不过的形势。
   说是投靠,其实也不过是易主。像一个商品一样从一个人的手里流落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只是他们之中注定有一个会输给另一个。
   1945年1月20日的停战协定签署仪式上,她没能见到伊万•布拉金斯基。对方前来签署的官员说他在欧洲作战,满是自矜的语气。
   她把浏览完的文件递给上司,说着没问题了,然后离开了喧闹的现场,走到大厅的外面。不由得在凛冽的寒风中颤抖了一下。往常好像并没有这样的冷。她开始埋怨那些正大批大批入驻布.达.佩.斯的苏联士兵,将太多西.伯.利.亚的味道带到她这片温暖丰饶的土地上。
   是曾经的温暖丰饶。
  
这让她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死里逃生。对方推门而入的时候她刚好一枪打中门框,然后就听见一声“别杀我”的惊呼,一个面色苍白的德.国士兵站在门口双手高举,双腿因恐惧而战栗着,“请让我进去,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不想死。”他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然后她就让他进来,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个漫长的夜晚。他用一种她所熟悉的德语腔调诉说他的故事。“我想回家”他像幼童一样抽噎着——他其实比这里最大的孩子大不了多少,“我不想死在布.达.佩.斯。”
   “那你就不会死。”她将手搭在他颤抖的冰冷手掌上,“有信念的人是很难死去的。”——就算身躯消亡,他们也会活在人们的心里。
   “恩。”他蜷起身子,火光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舞蹈。



41楼2010-04-24 23:19
回复
    寒风呼啦啦地涌入肺里,冲散了所有回忆,但她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
    于是她裹紧了大衣,顶着穷冬的烈风匆匆地向电报局走去。没关系的,她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因为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给亲爱的路德维希:不能和你站到最后一刻。对不起。早点回来。”
    路德维希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将电报抚平,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他戴上帽子,整理好着装,最后一次拿上了那杆随着他东征西讨许多年的旧机枪。他很清楚,无论成败,他都将一无所有。但他更记得清楚曾经有一个人跟他说就算是输,也要输得有骨气。
    走吧,他对自己说,去迎接最后的疯狂。
    伊万?布拉金斯基在奥得河的河边洗了把脸,水显然没有家乡的刺骨——在那里很多时候他们都是直接用雪。在河水里他看清了自己的狼狈不堪,而倒霉的头发还在不住地往下淌水。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过他知道他们快到了。甚至已经仿佛可以望见一座城市倾颓的轮廓正像海市蜃楼一样浮现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用那条本来就已经脏兮兮的围巾擦一把脸,无意中发现一朵花正开在自己脚下。他赶忙挪开了脚,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一般使劲地观察了一下这朵花——勇敢,坚毅,生生不息,像是他最喜欢的春天——他将它连根拔起,用手碾碎,像摧毁一个假想中的城市,然后随手把草汁和香气擦在了军服未干的一层血迹上。
    在他头顶,飞机是乌云的后卫队,而它们正在轰隆隆地迫近柏.林郊区的上空。
    山雨欲来。
    


    43楼2010-04-24 23:21
    回复
      他们并没有长久的鏖战。真正的结束总是来得很快——因为它注定是要结束的。
      最后的城池已经失陷。
      最后的音讯已经断绝。
      最后的信念已经燃成了死灰。
      最后的负隅顽抗已经演变成无可挽回的溃败。
      所以最后的最后,当苏联红军的旗帜插上了国会大厦的楼顶,路德维希没有觉得沮丧,他只是……只是觉得有点释然。
      所以当那片鲜红正在烧穿他的视网膜,他竟然流不出眼泪,就算已经知道没有人再可以站在这片土地上陪他一起看新世界的日出了。
      当一个旧世界已经被完全彻底地摧成齑粉,一个更新更好的世界必定会在废墟之上生长出来。
      你说是吧?哥。
      一切都结束了。
      五颜六色的传单像魔术师的拉花一样从飞机的尾部呼啦啦地喷出来。
      伊丽莎白的眼泪哭湿了整张传单,可她仍边哭边试图摆出一个微笑的唇形,嘴里反反复复地练习着四个简单的字眼。
      欢迎回来。
      直至声嘶力竭。
      


      44楼2010-04-24 23:21
      回复
        真正的再见是在投降仪式上——以如此狼狈的方式。但伊丽莎白丝毫不在乎,她日夜兼程赶到柏林不是为了责备或者悲伤,想念是唯一的借口。
        战败者的队伍是支巨大的黑色游行队伍,像迁徙的候鸟群那样无所适从。她好不容易将身子挤过围观者组成的人墙,很轻易地就认出了菲利西亚诺那张蔫柿子一样的脸,于是她大声叫他的名字,兴高采烈地招手,对方一见到她就立刻像电灯那样叮地亮了起来,手晃得像是风车。
        “伊莎姐姐!我在这里哦~这里这里~!!队长!快看是伊莎姐!呜呜呜好久不见!”
        她顺着菲利西亚诺指的方向望过去,却发现路德维希像尊阴沉的石像,在队伍里艰难地移动着,脚下是沉重的叹息。一发现她的视线就沉默地低下头去,好像恨不得马上从这里逃走。
        站在旁边的罗德里赫向她点头微笑了一下,可又马上也跟着陷入无奈的沉默。
        她并没有看见基尔伯特。
        


        45楼2010-04-24 23:36
        回复
          检阅之后她在不远处找到了大家,笑着揶揄每个人不同程度的挂彩,好像他们从未分开很久,还得意洋洋地掏出了几罐战时稀缺的啤酒,完全忽略其他人钦羡的眼神,就地开起了庆功宴。
          “为活着干杯!耶!”她兴奋地将酒瓶举得老高,像是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干杯。”罗德里赫苦笑着应和。
          “Cin cin~干杯~”菲利西亚诺活蹦乱跳。
          “恩。”路德维希扭着眉毛将酒一股脑地灌了下去。
          “对了,基尔伯特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罗德里赫突然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嗽个不停。
          空气突然凝滞下来,活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菲利西亚诺咽了口口水。看了看路德维希,盯着自己的脚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路德维希,又看着自己的脚,又看了看路德维希……搓衣角的频率像是要擦出火来。
          “那个……基尔哥哥他……呃……”闪烁其辞从来都是坏消息的开始。
          不会吧。
          他答应我他要回来。
          他说他会回来的。
          不会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一看到路德维希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啤酒瓶从她手中滑落,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46楼2010-04-24 23:37
          回复
            “……对不起。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对不起。”
            “抱歉。”
            “只是觉得无论如何……对不起。”
            他的语气和简直几十年前的他的白痴哥哥如出一辙。
            “为什么要道歉?”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血块和泥浆还残留着洗不去的粗糙感。
            “完全没有必要道歉啊,你。”
            “那家伙是个笨蛋,我早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要哭?”
            “我才没有哭!!只是沙子不小心掉进眼睛里了!!”
            她抬起头,满眶的泪水折射出路德维希那张苍白自责得恨不得一死了之的脸——那是她第一次好好正眼瞧他。他眼中焦灼沉重的光宛如黑色的岩浆,比眼泪更滚烫,比火焰更灼人,比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她意识到能哭出来是比欲哭无泪要更好的一件事情。
            于是她只是踮起脚尖,搂住已经比她高大了很多了曾经的弟弟的脖子,突然觉得他是那样的小,那样的迷茫,那样的无助与无所适从。
            “没事,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她说,话里还有小小的鼻音。
            路德维希顺从地俯身把头埋在她白皙的颈窝里,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脏,比一切的硝烟、灰泥、污水与血火的总和都还要脏。而在她那淡淡的肥皂香里,蛰伏着一种柔软干燥的温存,一些暖和的回忆:关于那些千门万户亮起来的橙色的灯火,冬天里劈啪作响的烧着的火红的壁炉,等待那个人回来的每一个下雪的夜晚,他说的笑话比童话更容易让人入睡……他像是透过一层擦不掉的水雾看着这些走马灯一样闪回的记忆,那层该死的雾,再怎么明亮的火把都无法驱散它们的潮气。这些记忆那么陌生那么熟悉那么远那么近,像化石一样静静地睡在他脑海里不那么坚硬,不那么条理分明的断层里。那些关于家的回忆。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47楼2010-04-24 23:38
            回复
              眼泪就像上升的海平面悄然地淹没了他,在他用来按住灼热眼眶的手里长出来阡陌纵横。它们温暖,却又冰冷。
              “我没事,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恩,我知道。”
              伊丽莎白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他正将背佝偻成一个婴儿般蜷曲的形状,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往回长,而时光可以倒流,好让自己又将是当初那个可以被抱在怀里,骑在肩上的好孩子,好让这一切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儿时的噩梦。这样醒来以后还能看到一个人站在床边对他说着不着边际的傻话,拍着胸膛说只要有他在坏的事情都会通通走掉。
              某天他说过莫名其妙地说自己有一天可能会离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还以为那是一个讨人厌的玩笑。
              


              48楼2010-04-24 23:39
              回复
                “要连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哦。”基尔搓着他的头发,笑得宠溺又忧伤。而那时候的路德忙着抚平自己的头发,完全没能明白哥哥话里的意思。
                   在他看来哥哥是那么强大,强大得足以永远站在这片土地上——与他一起。
                “伊万那个混蛋!他杀了他!他居然杀了他!他居然……”
                “他们到的时候,他流的血都已经结成了冰,硬得像剑一样的冰……”
                “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好起来……我想要夺回我们所失去的……我……”
                [我们只是拿回自己所失去的。]
                [我会活着回来,我们都会活着回来。]
                [安啦,本大爷我很强的。]
                [我会保护你的。]
                [保重。——我会的。]
                [我会的。]
                [我会的。]
                [别太想我。]
                [没事的。]
                [我要去东线了。]
                [我会的。]
                你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撒谎。知道打架。知道说大话。知道装傻充愣。知道逞强。知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会有人像我这样的想念你。
                “没事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底什么才是我们所失去的。
                那些暗中匍匐而至的灰黑色的阴霾是一块被太多悲伤的水胀透的海绵,远雷滚过,下起了雨。
                那是一场浇熄一切战火,纷争,痛苦与悔恨的安魂之雨。
                她希望它永不停歇。
                


                49楼2010-04-24 23:39
                回复
                  8.
                     不要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不要说。
                     它不过是包裹着温和外表的野兽,在温柔之下藏着利齿,时不时要透过尖锐的疼痛来提醒你记起。
                     总是多出来的一套餐具。永远留空的座椅。
                     永远无法拭净血迹的铁十字,与数百年来闪闪发亮的勋章陈列在一起。
                     禁语。
                     上锁的图书馆。
                     凋谢的矢车菊。
                     穿过的军服。
                     一起看过的风景。
                     鸟。
                     大树。
                     带有鹰的旗帜。
                     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你无法提防。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出现,以及它们是以怎样的方式刺痛你。但你就是觉得疼痛。它们躲在时间的掩体里肆无忌惮,你无计可施。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更快一点。哪怕是让记忆消除都好。
                     明明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来记住,是不是也要用几百年的时间来忘记。
                  


                  50楼2010-04-24 23:43
                  回复
                    那之后好几个难以成眠的夜晚,她听着罗德里赫弹奏的《离别》,望着路德维希坐在屋顶一瓶接一瓶喝着啤酒的孤独背影,靠着门背,哭得像要死去。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欧洲大陆被一道铁幕切成了红蓝两块,一觉醒来就发现昔日的朋友突然变成了刀刃相向的敌人,冷战、边界的铁丝网,电视里的叫嚣,苏联的颐指气使,闪耀的红星徽章……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与外界全然隔绝的罩子里,正在慢慢窒息而死。
                       但时间像她想象的那样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像是河流,缓慢地侵蚀着她记忆的河床。那个人的面容,好像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听说又有新的国家诞生了,在路德维希的东边,准确来说,曾经是他的一部分。曾经某个已经灭亡的国家曾经统治过的地方。
                       她对结交新朋友并没有太大兴趣,比起那个,为了尽快搬到工厂的宿舍区,她还得忙着清理一大堆过去的东西。
                       正当她望着满地的杂物不知如何下手时,一叠信吸引了她的注意。
                       泛黄的纸张总是最容易勾起人的怀旧情绪。
                       她就着昏黄的台灯灯光,看着有点熟悉的字体,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啊啊,全出自那个人的手,这个难看的字。
                       “我要去东线了。”依然的一句话。那单单的只有一句话。她努力忍住眼泪。对自己说一切已经过去了,没关系了。
                       这时窗外下起了雨,她连忙站起来关窗。但是信已经被吹到了地上,她连忙低头去捡,身体却在看到信的背面的文字时僵住了。是从没留意的文字。
                       “Wait for me.I shall be back.”
                       简直和天堂的来信一样。


                    51楼2010-04-24 23:44
                    回复
                      你哪有马上就回来。我明明等了你这么久。
                         她将衣服的边缘攥得很紧,然后开始一遍一遍地念他的名字。
                      “基尔……伯特。”有四年没有说过了吧,要是放着不管就会消失吧,像野草那样荒芜下去。
                      “基尔伯特。”还是会像野草那样生长得更加顽强,更加茁长,更加难以拔除呢。
                      “基尔伯特。”她用手指一个个字母地在地板上划出他的名字。
                      “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有雨落在地板上。
                      “大笨蛋。”
                      温暖的雨。落在手指上。
                      “不可能回得来了吧。”
                      顺着指尖流下来,在地板上拼出熟悉的字母。
                      “大骗子。”
                      但指尖上的名字,很快就不见了。
                      她想起在报纸的某个角落,被咖啡渍弄脏了一点的一个像讣告一样的小方框里,曾简洁明了地刊登过这样几个字。
                         “联合国管理委员会于1947年2月25日颁布第47条法令宣布普鲁士这个国家正式灭亡。”
                         不是死亡,甚至不是消失,而是灭亡。
                         这应该算是被正式判了死刑吧。
                        
                         她从未见过一个国家是怎样灭亡的。
                         路德维希说他们……没有找到他。
                         只有血,遍地的血,像荒火一样在冻土上铺天盖地地燃烧,然后渐渐失去生命,变成一整片冰冷的坚冰。
                         是不是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失去了信仰,失去了骄傲,失去了作为一个国家的资格,输得一败涂地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算是赴死了呢。
                         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无论是作为人或者是作为国家,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的眼泪又来了。
                         铺天盖地的眼泪。
                         是否可以用我为你流出的眼泪来交换你为我流出的鲜血?
                         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可以回来?
                         回到我们之中。


                      52楼2010-04-24 23:44
                      回复
                        她终于意识到他是无可取代的。
                        4年算得了什么呢。100年对他们来说也与一秒钟没什么差别。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了。可从那以后就一直在一起——在他还是条顿骑士而她还是个男孩子的时候。一直在一起。
                        吵过无数次架。打过无数次仗。斗过无数次嘴。道过无数次歉。又无数次重蹈覆辙。无数次生气。无数次疏远。无数次互相厌恶。又无数次和好。
                           他无数次抱怨她的野蛮。她无数次怪罪他的鲁莽。
                           然后又无数次向对方妥协。却从未认输。
                           她终于知道自从战争结束以来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无从依托的感情是什么。
                           不只是再也没人任她打骂后仍然厚皮赖脸地搭话,不只是再没人一边抱怨一边安慰她,不只是再没人带她恶作剧并信誓旦旦说要号令天下。
                           而是所有这些都已经死去了,所有的。她觉得就像是自己身体里的某一个部位永远的丢失了,而那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地方正钻心剜骨地痛。痛得她只能用大量的眼泪来麻醉自己。
                           窗外,夜色中的城市正风雨飘摇,雨声敲打在窗上,像一首安眠曲。
                           她终于哭得累了,可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她在潮湿中蜷成一团,只听见自己丢脸的抽泣声,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柔软安全的黑暗。
                           她只希望自己一睡着,所有关于他的记忆能像眼泪一样滑出她的身体。
                        然后像雨水一样,在阳光下消遁得无影无踪。
                        不要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不要说。
                        它确实可以。不过在结痂之前,伤口愈合带来的痛苦会漫长剧烈得超出想象。
                        就算时过境迁,也会留下永不磨灭的丑陋疤痕。
                        为了用它狰狞的样子提醒你:不要忘记。
                          
                        可时间是唯一的解毒剂,不是吗?


                        53楼2010-04-24 23:45
                        回复
                             他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
                             在一片异色的花田里,他穿着普蓝色的戎装,斗篷像旌旗一般在风里猎猎飞舞。他伸出左臂作为鹰的落点,对方竟也顺从地降落下来,扑棱着翅膀舒服地憩息。他哼着不成调的军歌,望着空无一物的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在他身后是一整片湛蓝的天空,干净澄澈,将他托衬得宛如幻影。
                             她记得那只鹰。那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伙伴。可区区一只猛禽如何能活得比一个国家长久?就像他们从来就无法和这个世界活得一样长久。在那个时代的最后,他只是亲手拿起了铁锹,将死亡、眼泪与自己的黄金时代一同埋葬。她记得他在那个人的墓碑下发下的誓言,也记得他在1871年的歌舞升平中醉得不醒人事,又在她把他扛回房间的时候迷迷糊糊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他终于完成自己的誓言了。他甚至还说自己可以毫无遗憾地去死。可她只把那当做醉话。
                             你和我不同,既然许下了诺言,那就在他身边用尽全力战到最后一刻啊。——本来想这么说的,最终却也没能说出口。
                             有一瞬间她觉得对方像一阵流散的风,一个飘渺的影子,仿佛一下子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她只好将那声呼唤卡在喉咙里最柔软的地方,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发呆。
                            


                          55楼2010-04-24 23:47
                          回复
                            “怎么?迷上我了?”他却突然回过头来,花哨地抛了弗朗西斯式的飞吻。
                               “哈?”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注意到她就站在身后,“……怎么可能!你这个……”等她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已经晚了——他要逃命已经晚了。基尔伯特面前伊丽莎白正气势汹汹地走向他。
                               什么幻影啊!什么亡灵啊!明明只是区区的基尔伯特而已!
                               “……呆瓜!!”她狠狠地打他的头。
                               “干嘛呀!会变傻的好不好!”
                               “无所谓啊,反正世界上也已经没有比你更加傻的了!”
                               “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意思啊!”
                               “不可理喻!”
                               “……的人是你!”
                               “……你!……呜。”他抱着头蹲了下来。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调戏女生。”
                               “我才没有‘乱’调戏女生!我就调戏过你!——咿——”
                                但她在劈掌落下的时候,突然捂着肚子开心得大笑了起来。
                              


                            56楼2010-04-24 23:48
                            回复
                              “笑什么?”
                                 “没什么。”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只是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如果你把这个叫做“说话”话的,他小声嘟囔着。
                                 “算了。时间不多了。先说明,本大爷我可是专-程-来-见-你-的。向我下跪!感谢我的恩赐!”
                                 “从哪里?”
                                 “当然是从天堂啊!不然还能从哪里?我特地向神仙大人请了假——你都不知道有多难。你只听到这一部分么!喂!”
                                 她突然笑不出来了。
                                 “屁哦。你怎么可能死掉。你不是超级强的么?”
                                 “我真的死翘翘了啦。要不要我脱你看,胸口有这—么—大一个疤。”他还连说带比划,笑得一贯欠扁。
                                 “你这个混球。”她咬牙切齿。
                                 “干嘛突然生气啊!”
                                 “你答应我不会死的。”
                                 “我也没办法啊。你不知道伊万那混蛋有多变态的强——喂——”
                                 “你说你不会死……你不知道这几年我们是怎么过的!你才混蛋!你们一家都是混蛋!~~~~(>_<)~~~~”
                                 “你别哭啊。”
                                 “是我错了好不好,你别哭了。”
                                 “谁哭了!是沙子跑到眼睛里了!傻子才为你哭。”
                                 那你可真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他一把把她搂到怀里。
                                 “嘿,听着。我是真的没有时间了。所以你就把眼泪擦干,乖乖听我说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可她还是勉强停止了抽噎。
                                 “好好好。你可以不听,可我只说一遍,所以,听好了。”
                                 “……说一个好就够了。”
                                 “好了!你还让不让人说话!”
                                 他的怀抱是冰冷的。她想。像是死人的怀抱。
                                 “嘿,听着。我喜欢你。”
                                 “嘘。别说话。我说我喜欢你。可能在从还是个男孩子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也说不定——别告诉别人啊。”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白痴赖皮又欠打对吧?还该死的强?可我现在已经死掉了所以这些都无所谓了。所以……”
                                  “我爱你。”
                                  “该死的我爱你。”
                              她的心跳得很快。贴着他没有心跳的胸腔更感觉跳得是尤其的快。他叫她别说话。可就算叫她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基尔伯特。”可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恩?”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要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好啊,我不会走。”他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舔掉了那滴泪珠,它是苦的。
                              他吻上她的嘴唇。
                              那依旧是一个告别的吻。而他的嘴唇是冷的,冰冷的,像西伯利亚的寒冰那样冷。
                              她想起了睡美人的故事。公主睡了100年,直到她的王子用一个吻唤醒她。
                              “再见。”
                              那是她睁开眼睛前听到的他的最后一句话。
                              “骗子。”
                              路上没有积水。雨已经停了。外面的阳光明媚得像假的一样。


                              57楼2010-04-24 23:4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