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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晒戏〗鹤唳讵闻二期剧场:青年杂咏 —— 问谁能挽精神之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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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得渠】
抚平页脚细微皱褶,他将封面再度合上,归置原处,方才同郑湘君一并出馆。
这时再看,似乎有一隙天光漏出,隐隐光亮了起来。而红木凳上残有水汽,寒风掠过,便骤然生出凉意来,谢得渠坐于风口处,于阵阵并不太容人的春风里劈出一小块地方,可算是顽强抵抗。
又闻她提起文集一事,谢得渠双手捧过这叠手稿时便也愈发恭敬。尚不及看,也可愈觉其中分量之重,托于纸上是字字千钧。
“得渠也有所耳闻,亦感郑同学之心怀。”
无须再用书皮去包,用棉线去订,数行清凌凌的字迹便可直映入眼帘,他细细去看,见同学们隐于其中的热血未冷,教他骤然感有些许暖意。这份文稿如生生灯火,经久不息。而谢得渠尚未忘却对面的郑同学,从这一篇篇中抽身再看向她时,眼中不无有坚定之色。
他隐去笑意,面容肃穆,郑重其事地接过这份重任。
“有幸得郑同学相邀,得渠必将全力以赴。”
复看向翻至第三页的手稿,想来今日他看文章之心境,正如少年人那日阅报一般无二,谢得渠便也因此笑起来,语气却极认真地回复她。
“郑同学过誉了,得渠今日观同学们所写,方才是一篇篇的‘易水行’。”
唯少年人之热血,方可于阴冷黑夜中破开天光,见家国之未来。谢得渠面上不显,内里心神具震,于山城三月的漠漠乌云中,已然可见艳阳日的到来。


来自iPhone客户端99楼2021-08-20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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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湘君】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阴霾逐渐褪去,一缕阳光挣脱云的束缚撒向大地。得到谢得渠的回复,她的心中涌入了一股暖流,忍不住的嘴角边也泄露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谢同学。”
    天亮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每个人都在黑暗中默默前行,能得一人结伴而行,是她的荣幸。
    “目前文学社收到了一些不错的投稿,但是影响范围还是较小。我和报社进行了联系,他们答应帮忙出版,目前缺一个序,所以得麻烦一下谢同学为文集撰写序。”
    她迫不及待的将目前的安排通通说给谢得渠,像一直欢快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表达着。如果把谢得渠加入的消息告诉文学社的成员们,想必他们一定也会很高兴。
    境随心动,刚才微冽的风好似都柔和下来了,将道路上的树叶吹净,留出一条光明大道。
    她想到了来时被风吹雨淋过的泥泞路,小心前行,走错一步或许就会踩入泥坑当中,深陷其中。犹如眼下做出的决定,她都会慎重抉择。她希望她终究会走出看不到的泥泞路,这个国/家也是。
    “谢同学要跟着我去文学社看看吗?文学社的成员都会很欢迎谢同学的。”
    兴致勃勃的发出邀请,而后忽然意识到刚才谢得渠是在图书馆内找书,或许自己找他谈话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
    带着几分歉意道:“刚才打扰了谢同学找书,如果谢同学有事的话,改天再去也可以。”


    来自iPhone客户端100楼2021-08-20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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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得渠】
      残风息了,天地皆静。
      此际人声便渐渐起了,他仍坐于长椅上,依稀听见不远处培源馆内几声探问,但又落近些,便是对面的郑同学慎重之嘱。
      “郑同学客气了。”
      诸事皆排比分明,面前少女决心之坚定自是不必言说。生于今朝,非要是从戎弃笔方见本心,文人一杆笔,亦有刀刃之利。
      因而可用笔去写,宁作自我,便已是幸事一桩。
      “出刊不易,如有用到得渠的地方,郑同学但讲无妨。而序篇一事,待写完再亲送付郑同学查看。”
      话音甫落,他已然想好序页该先写下哪句,字须显锋,还要独居首行,好教人如见眼前。复转回眼下相约,谢得渠起身相候,来显态度之诚恳。
      “久闻文学社之名,今日便要劳烦郑同学领路一游了。”
      史书所记皆是先人生平思想,加诸于青年身上,所现也不过是思与行。故而谢得渠再望她,只觉后人如撰民/国/史,名录里合该有一则《郑湘君》。
      然身后事非由今人分说,这般之下,他也唯有将手稿仔细铺整,再奉还给她。其余不必多讲,言辞放于这时难免过浮过轻。
      两人行过满地薄光,一并向远处去,来时暗雾已散,去路便也清晰可见了。
      【结】


      来自iPhone客户端101楼2021-08-20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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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云与我俱东】梁嘉树 & 蒋司钊


        来自iPhone客户端102楼2021-08-20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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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司钊】
          烈艳的霞光劈头泼下,滚烫燃烧的焰火般将建筑镀上一层炽热的红,联大建筑群仍维持着往日肃穆与端方,唯爱/国之旗帜在学生心头飘荡,无形间只影成线,此际《六祖坛经》中风吹幡动的讨论声在蒋司钊的耳际流过,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人素白而遗世独立的影,于是眼底漫出笑意,抬步踏出形而上的理念世界,轻而缓地踱步朝人走去。及稳稳站定时,他略倾身将梁嘉树手中一叠书卷接过,十分自然的姿态:“梁嘉树同学,下选修课后要去培源馆自修吗?”
          四目相交的瞬间,蒋司钊得以卸下周旋于人群间的防备与桎梏,二人经年累月的相互信任使他轻松而自如,玩笑话向来说得通畅:“我见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想来是大好时机,想同梁同学探讨一翻,是风动、幡动,或是仁者心动?故而特此郑重邀请梁同学一叙,小滨楼抑或陆稿荐,一切皆由梁同学择定,才算不负你我青梅竹马、君子之交的情谊。”
          话于此微微一顿,蒋司钊才生出几分正形,而后将书本交付于左臂一侧,略微探出右手,又作有些浮夸的微微一揖,才补全前言道,“桥头火锅也好、同字茶楼亦可,今日还有要事相商、喜讯相报,不知嘉树今日可否赏光?”
          他收回动作,笑容益盛,不似纨绔子弟的轻慢,他只于人身侧落步,终句敲定。
          “我骑单车载你。”


          来自iPhone客户端103楼2021-08-20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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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树】
            煦园侧畔远远望见司钊的当时,梁嘉树眼中已然露出几星不可察的笑意,对待彼之相邀,她在心底默默度了时间,旋即抛却日程,迎着那道坦然回望的赤诚眼光略略点一点头。脚踏车于是载着年青的密友朝暮色里的未知远涉,而联大的象牙塔外山城路陡,待过了童家桥再向远去,只见街道朝险近的峰峦上蜿蜒,梁嘉树便在车子转过街角之际跳下后架,与司钊比肩而行。这正是在外讨生活的人们应当还家的时候,时而有一二从陡坡上飞跑下来的人力车、亦或三两带着笑低语高谈的人们自二人身畔擦肩走过,她仿若并不很专心地听着见着这些旁人故事,亦不十分专心地踩着石板铺就的人行道上落日余晖拖出的长影。车辙和足迹辗着人影一尺一尺地向前路延,行到略微坦阔的大路上,那影子却不肯再移,停在一处茶楼的门口:未知的目的霎时就仿佛结成了有形的实体。
            梁嘉树从车筐里抱回书册,一径向门里的木楼梯去。二楼厅堂里只坐着三两散客,来做谈事的环境,已算不很嘈杂,待选好一处邻街的窗旁坐定,她的眼光才从四下里收回,无意地触到司钊脸上。她始要开始酬和方才校园里他的一番问话了,而她一向并不肯在任何的谈话里先予出自己的想法。她望一望恰在窗下招展的‘同’字幡旗,人与幡旗之间色极浅淡的窗帷叫晚风打着,映出外面夕阳柔和的光影,于是她含了一点较窗外透来的日光更加浅淡的笑影反问:“以你来看,这是风动?还是幡动呢?”
            是时恰好有茶房近前来问需,她等人走开,才细细再叙:“人与人对世界的看法总是不尽相同:譬如我们在学校,只见政客学生爱问前程,出来呢,就能看到这些掌柜伙计关心生计;而六祖禅师的风幡之问,不论归诸唯心亦或苦溯因果,在我所见都不过难脱感性的杂多。至于甚么‘心动’,”梁嘉树的眼睛难得狡黠地一转:“——那全是因为你不老实,说话只说一半,惹得我好奇心动。”
            她顿了一顿,“我不耐烦猜了一路,现在你要仔细说清,究竟有怎样要事?如何喜信?”


            来自iPhone客户端104楼2021-08-20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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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司钊】
              “若说风吹幡动,则以风动为因、幡飞为果,从认识论角度说来,‘风动’自是人直观感受的因,而‘幡动’为果,但究其根本也无法判断因果之先后,故而生出幡动的讨论来,由此或可引向另一桩思索——客观经验是否足以确信,这又可涉及到西方唯理论与经验论之争了。”蒋司钊谈及此处时,恰有店家呈上茶点,六安瓜片且烫得滚热,豌豆黄与云片糕置在一侧,再摆一碟桂花糖年糕与蟹壳黄,他起身将清茶斟入绿豆碗,推到梁嘉树身前,看夕照投下的一片粼粼光,他才将后话补全道:
              “我想是境由心生、仁者心动,神秀本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但不若惠能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若本无情无欲,悲欢便无从谈及,便无忘情与绝情之说了,而是生来无情。”他至此一顿,当下结语,“可人血肉之躯,生来七情六欲,以七窍之心体悟,我倒有些好奇,若真隔绝了情欲、模糊了五感,如行/尸/走/肉般浑噩地生,不知又是哪一番模样。或许我生来愚钝,要做凡人,成不了至人无己般的大气候,也体悟不到如此之情景吧。”
              光影在他眼前跃动起来,追逐成明朗的条与线,蒋司钊品一口茶,拾起筷箸夹一块糖年糕布在梁嘉树面前碗碟中,十余年的情分自成就了不必言说便相互了然的默契,他微微笑,吊足她胃口后便尽数交付,“世间之事,大多喜忧参半,《老子》第五十八章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一章我前日才温过,故而今日不敢诓你,说我所言尽数是喜事,但放在当下来说,确是双喜临门了。”
              他清一清嗓,才说正事,“其一是去岁年底我见了兄长,你或许有所耳闻此事,他与我同父异母,是血脉至亲,先前长沙大捷,他负伤抱病入中/央医院修养,让我很是敬佩,故而其二则是——我同一位陈姓同学交流过后,或许能得入伍远征军的契机,也能如他一般为国效命了。”
              他们目光交汇,暧昧的光晕在二人身上流转,夕光将沉,揭开长夜篇章之前,蒋司钊将心事一并递出,“嘉嘉,在这世间唯独你我两小无猜、知己情深,若我他日入伍,忧心兄长无人照拂,想来也唯有你可托付,我知道你或许会对他的经历生出兴趣,也可作为实践经验的样本,以促学业进步,如此想问,你愿不愿意为我走这一遭呢?如今世事动荡,我既姓蒋,凡事太难转圜,总担心有人从中作梗,如若你来与他交流,或许也能减轻一二分影响,好不好?”


              来自iPhone客户端105楼2021-08-20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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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树】
                梁嘉树双手拢着杯壁,六安茶汤的香气高扬,薄雾散射着窗外夕阳的余照,生出一点虚渺的霞影。她顺着司钊口里的两篇佛偈往下想,想佛学在讲出世之道,而哲学要问世间之法,以出世道来揣测世间法,原本容易陷于空疏虚无的学术陷阱,——她钦佩司钊敢行蹊径的勇气,却在心摹神往之际收住了脚步。她又改换一个方向来想,或许人本无情,所以知情觉情,恰正是把世间看似无关联的散殊之事连结成范畴的知性结果,这个想法教她自己也有些怕:在她的所学,“情”字仿佛总该停驻在感性的领域,远不能到达“知”与“理”的层面;然而“觉情”,在她所想,好像又与纯粹的“感性”不同,它是情非情是理非理,非有逻辑之慧根不能成心觉之图示。此之论断否定了彼之书本,——这是此之偏见,抑或彼之局限否耶?
                她置身头脑里几种思想的冲突以外凭虚傍观,仿佛云端里看厮杀似的,——这也是知性的“觉”,不是觉“情”,而是觉“道”。她的心一时有些重,而她只是笑,一面轻轻把压在心头那团沉重的云霭拨开:“你说七情六欲流于凡俗,恨不能体味受想行识四蕴皆空。竟仿佛不是个大学里面的新式学生,更像要悟了禅宗了。”
                她推开茶盏,叉着两手支颐望他。她将她的好奇一路细细听下,而在最末的那句询问上仍然一贯地不肯旋即给出答话。她在思索,她口角边的梨涡里好似还隐隐盘桓着方才笑的余音,而她的眼里已然是透底清明的光。他的决定其实已然做好,只等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仿佛也已经把她可以同意这项托付的道理说尽了,叫她没有什么可以补充抑或驳斥的话可说;而在末一项的缘由上,她对他的身世又生出一丝不由己的悲悯。于是她把这一丝悲悯轻轻掩去,很痛快地点一点头:“两面双赢的事情,我答应你。”
                她缓缓舒一口气,吃了小半盏已然温吞的茶,又拿小竹签子签一块豌豆黄来尝,便住了口,连面前的小瓷碟也推到对桌司钊的眼下。她自桌侧的一叠书里取过惯常用以记录的笔记,从口袋里摩挲出一支关勒铭钢笔,又觉这并不是个记录观察的好场合。于是她把钢笔放回口袋:“行光,”她今日第一回这样叫他,是有了几分正色的意思,“你也说福祸相倚。你之‘双喜’也许就是甲之虚无、乙之怖栗。不过今天既谈‘为/国’,我想,虽然我们的所为不尽相同,可心意大抵总是相通的,或许你将来还有甚么须要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尽早说给我听,不要叫我只凭‘想象力’去自己推断范畴的图式,我很不愿意因我推断的偏差教你承担福祸逆转的后果。”她停一停,“你说到你的兄长,可在我想,我能‘照拂’他的地方恐怕毕竟有限。只有一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来自iPhone客户端106楼2021-08-20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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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司钊】
                  梁嘉树的目光温和如一脉春霖,又似云流般无踪影地消逝,待蒋司钊将一碗茶汤喝净时,只觉得肺腑皆被这一线柔光抚慰得舒畅,不必再浮一大白,胸中块垒便浇化了。他于是也捧上温热与滚烫的诚心来答复,却又在交谈之间引出新的思索来,“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话要同他讲,思来想去无外乎‘早日康复’云云,话当要合语境才好说,我们虽为血脉至亲,生长环境却大相径庭,无论怎样都显得生疏……不过血脉么,除非百年后一身枯骨,也没什么可以割断联系的了,所以有时想,或许一切尽在不言中。”
                  “至于‘情’之一事,我却有些新的思索想说与你听,若说草木有情、万物有灵,世间却有一将功成万骨枯之惨相,我此刻在想,泛神论倒是有些道理在,斯宾诺莎所谓的‘神即自然’,神无人格与实体,如虚幻的投影般罩在万古流变之中。若所谓的太一真有情与人格在,怎又忍得人间生灵涂炭至此呢?”
                  他极为坦诚地将话匣子倒开,滔滔说了半晌,却又觉得自己的思想太过稚拙,反改道而言自己的志,“我课业学得不精,握不住麟管,倒是让你见笑了。总想时无英雄,不过是态势造人而已,我便想做这态的刀、这势的刃,去剖开远与近的昏暗,到时自有天纵的英才为光焰与炬火,我辈庸碌,既照不亮这大天地,也不求千秋功名垂青史了,名与誉无外乎是虚的事,我只管做一杆枪,他日——”
                  他稍稍住了片刻,又在喉底流出很轻的一声笑,似叹惋般漫散至远处,装作毫不在意的轻快语气,将沉重的话道出,“他日若有幸,便是马革裹尸还,还留一副身与骨供人观瞻与悼怀,如若无幸,要做孤魂野鬼,我便就无他所求,只求你记得。”
                  话在此打住,蒋司钊四两拨千斤似的将心思合盘托出,赤忱的心在胸膛里砰然跃动,而后他起身,朝梁嘉树探出手示意,此刻余晖即将烧灼殆尽,行人在喧闹声中归家,是最好的时刻,“走吧,我们回学校。”


                  来自iPhone客户端107楼2021-08-20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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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树】
                    话当合时合情而说,不错的,梁嘉树思忖着几欲开口,——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于是缄默了声气,拿小茶碗在桌上压两张法币,亦随司钊起身,沿逼仄的木楼梯拾级而下。他们顺着原路一行返校,坡道上依旧似来时般有洋车辘辘。车声沈重,仿佛这座夜幕下的山城,满载着生存的艰难与世情的厚爱。
                    艰难致使无可避免的向外的征伐。征伐和牺牲原不是目的,千余年前的古书里便早有“止戈为武”、有“上兵伐谋”。在梁嘉树想来,所谓从伍远征、亦或“马革裹尸”,终归算不得喜事,至多不过形势所迫职责所在的无奈之举;然而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要凭借它的神圣权威来逃脱旁观者的质疑,——譬如宗/教,譬如信仰。逃脱本身其实已然激起了对它们正当性的怀疑,怀疑这样热切的主张终于会蒙蔽人的本心与性灵,教他们成为不自知的当/权者的傀/儡。她有心把她的隐忧向司钊说明,可她无从开口:国/危当时,谁也不能说青年们报国的热切是错的。人终究是共情动物,彼之热切好像也激起了她的热切,那热切仿佛斜日西沉时天际的一线余光,虽则一瞬而逝,却暗藏了生生不灭的火种在她心城里沉寂,以待来日的燎原。
                    日影沉禺,月华侵浦,清水溪畔作别之际,恰有一滴冷雨打在她额上,这是厚爱、带来满溢而盈出的天的光灵。梁嘉树向天仰面望去,西方恰正有昴星闪烁,此兴兵之兆。而旄头夜落胡星暗,她想,许是司钊的此行南征涤寇,也正如好雨涤空,是天命所归,——吉兆也。
                    【结】


                    来自iPhone客户端108楼2021-08-20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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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对孤檠】陈虚中 & 陈虞峰


                      来自iPhone客户端109楼2021-08-20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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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虞峰】
                        江津白沙,一饮复三。他也三遍挣开将蹙的眉,如同预演易水行,权替青年军先烧一派醒头灌顶的士气。这厅也是满座衣冠,他恭敬位下,为将为子,在陈总/司/令率众碰盏的金波荡漾里做回主人翁。尔后宴罢,或嘱或笑,肩担俱沉,暂留或送归后,方堪堪脱身。灰衫总被钢骨撑得肃正,静默在云岫楼阳台一隅驱尘逐影的灯光里,孑立趋久,拒不泄露半线的茕眇。
                        藏风于林莽,官/邸以视野交换安然,于是黄桷树铁铸似的曲枝连起百十里葱蔚,与其间迷离如幕的雾縠。正是于这方楼内,诞生了远/东联军的行动计划,直至接收港岛沦/陷的焦闻,官/僚风波且迭出;正是于这方楼内,盼来长沙捷报,天地作炉,熔去前前后后二十万余骨血,硝烟余烬里,隔月望春节。苦熬四载有余矣,新年伊始终鉴为国府共国/民竭力之成果;言及全中/国,却不可不嫌同盟联合太晚、战/区建得太迟。“顽强抵抗”、“牺牲精神”抵上牙膛容易,三七年前的关外山海,外人怎知何以计量?日前他目睹,候雁正北归,不日却将有雨水涤过的十万向阳花木,步履锵锵踏着山城的稚春向南,一路逆行惊蛰去。
                        远征军此行顺利与否,无需赘想,召人见面,只为交代一件事。书房太显郑重,他执意披凉,待其身形甫入视野,那双沉静的眼睛极难察地亮一亮,容廓无懈,开口仅仅是:“虚中。”
                        ——然后呢,再次顿住了么?想讲什么,想问什么,任他如何腹稿言尽,每每对人都如槁遇风,或如鲠在喉。如是逢夜欲谈些什么,总要抽丝剥茧寻人话,最末惟余最平白的陈词、饮冰怀火的时事;再承受目光,是客客气气地硌他:关情虚伪。
                        从未有变。他也深知,对方大抵连一分钟的斟酌都吝啬。自我倒很鲜活,高台声息相通,陈云彰之子的消息总疾过联大学生某,讲其出手,还有伙伴;他非动辄而咎者,闻讯只答一声知情。易供煽惑的仍然是学生,投鼠忌器的依旧是他们。到底苍涛常有,不比新松了。
                        “我看,罢/课贴壁报的游行,已经有所收敛了?”决意开门见山,他还舍不下铺垫,“你在学校怎么样?春节之后,你忙我忙,都没时间好好讲过话。”
                        尚未旗开,已预备节节失守。他才是绕山的川。


                        来自iPhone客户端110楼2021-08-20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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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虚中】
                          适敌之征伐处,先歌一盛庭曲,斟万里江山豪迈少年雄兵征伐路远,酌去路不定归途无期膛弹入骨未敢回望。司囫囵吞枣高启之调,一众惶惶者方可迈步欢颜,皦日灯火通明彻夜,绮丽的夜色如钢铁清灰,利往败去,皆只知今日胜犹能在望方连襟相欢,骤山骤水,清酤浊醪倒也不过了了,大驾义举倒未曾见冷水丝毫。苍松翠林之间,金瑰伴玉之青砖绿墙于月下添上摄目灼光,闹中取静是心境平和,静中取闹便自是豪门绣户。
                          觥筹交错,何人是为劳军而来,把酒言欢,哪句是为战士而来,纵是有任城道宗之勇猛,东阿子健之才学,若非功勋之人,恐也难见。那人举酒与众共饮,同情共感不知从何起,只依稀觉些悲凉,出征在即,却仍要虚与委蛇,十万正年少的少年,共赴千里外的异国他乡,送别的宴会大抵各家都在举办,但如此愉悦的,恐怕只有此处了。
                          冰冷疏离的关系偏偏到了最淡漠处却显出血脉的关联,枯干老死的藤蔓层层围堵,一层一层地将早已轻慢的情感包裹的怪异而尖锐,吸尽了骨髓后扒上变了形的神经,密不透风的封闭起黑暗的过往,每一步,都有无数的骸骨碰撞,清脆悦耳的灼人声响便从一而终的传来,或许终有一日,能心平气和的面见往日的敌人或者故亲。
                          提步走入,冷漠恭敬的站着“陈先生。”
                          目之所及皆是蓝海松茶的沉暗绿色,高耸入云却也只得在这不过几亩的小山上争抢掠夺,直到能在最高处争到阳光,而后百年千年,随着年轮一圈圈扩大,愈发心力衰竭,将挣来的位置拱手让人,而后便渐渐老死,慢慢的陷入绝望,每及此处,都想羡慕这安稳平淡,隐形的妖怪却藏在身后,不断拿烧红的钢鞭抽打着皮肉,当白骨裸露,才知,妄想已然成疾。
                          少时的记忆多年回想,便已然面目全非,不会再能清晰客观的描摹,只余闪着腻人光泽的庞然大物和满布鲜血的枯干瘦弱的手,深黑的云与乌鸦,最可怖的便是仍存着希望,期盼着潘多拉再打开一次魔盒,飞出的一切都能全盘接受,即使只是一封来自故事中家里那个陌生男人的来信,但这无限苦难的循环似乎单独成轴,孤立在了希望之外。
                          “是。”或许是。
                          “一切都好,只是,恐怕没什么可聊吧。”语气清减,声调自始至终淡然平和,并未有任何激烈。


                          来自iPhone客户端112楼2021-08-20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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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虞峰】
                            凌寒松针般的话音起落,以中正墨楷给他书一封急景凋年。他默然地截住空白。山无动而川止,靴跟便碾转过来,峻色重开闸,硬调的身影在片时里单刀直入,如钢冰掷地。
                            “有。”
                            且非有不如无的聊天话地,重启腔乃为新筹的当务之急。先秦诸子往《尚书·洪范》里铭言,讲“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半生出入谍情涡、生死局,奔走前后,也修了半辈子斡旋之道。到父子间,半点用不来。陈虞峰从不会温声暖调,到陈虚中只更坚锐,赫然一脉的清冬严节。幸有不可言说的死结代彼此化繁为简,事体多驳杂,听与不听而已。而绵山似的屏障自始如斯,梢露尽管窥察,本无所亲,又何曾有黯然一罅?
                            “前线瞬息万变,山河不止一寸,国府希望有人撑起联大这一后方阵地。简而言之,培养革/命/党自己的学/生/组/织。该着手酝酿了,我考虑由你来牵头。”
                            左右不愿谈,他没打算留空档给人。
                            “与其算我的意思,不如讲是你爷爷提名在先。”——总还要端出老父亲来。
                            “陈沧融在校做事如何,有目共睹;你既是三/青/团/籍,上层早加青眼。薛家值局势浮沉的关节出了事,学生又扰战时纪律,政府很不满意。责一儆百正当时,”轻敏转去一邃目,要硬提其眼中神色至对等,“所警不止是罪魁或者活跃分子,你都明白。”
                            纵然卸任多时,统调局不算疏离,军列与D部,他俱站得立场岿然。然问及个人评判,又长存一二的自我。薛并非困缠D政的蔓草,而是寸金铢累的积习;剔瘤有法,剜骨太难。弊病旷日经久,今次民众得以借题、以至形成公意,此息彼起,一壁定有G/D积极推进,一壁实为矛头不指重庆的发泄诘问。太晓得因势利导,更知其可能性如何微乎其微。百舸竞碰,陈家不可不争流。
                            “自然,也是我之希望。”
                            中/央执行委/员/会的陈家人尚留万语可吩,舟山军/校的陈代表亦有熟路需引,独“陈先生”言尽于此。千钧势迫人,故日里同僚同道常赞些虑周藻密,而今愈发觉得心疲,反不若子辈能斩决。所评无疑是虚中,再延伸上溯至一呼百应的反薛急潮。史篇叶叶神似,老忻庐或否是传承了祖宗休咎,经岁呼源汲财莫议论,帮扶政/府与否都需得倚靠。今夕何年矣,也尝奉命叩国经查贪腐,彼时他长得虚中几龄?所熟知的家门的上一柄利剑已长封东海,才激他这一匕隐芒去挫锋败兵。到底做惯细密罗网,他是印与鞘,身旁缺席了快刀醒目的新光。他断然不可讲:我对你确有私心,只暗寄期许他能适时心照,毋宣毋违,行且自珍。


                            来自iPhone客户端113楼2021-08-20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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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虚中】
                              霜寒知露浅,雾重衬雨薄,本便述无可述,若再无正事可言,恐便没落至如火欲燃,只草木枯干茎上脉丝松散,碎叶沉泥,也未见以此攀附尖锐刀锋。闻言沉思不语,自知巴蛇三年象,窫窳食不心,自不愿只落白骼一袭,来日一盏黄泉,是松针残血煮上壶蟹壳青,细软滑腻的胭脂水红釉盛清溪入喉,才不得不认上句世道人心。
                              自古皮鞋是高于普希金的,或者每个一都远大于零,但却也存着几分傲气不泯,却也不愿成为个满言雄辩忧国忧民,抱着毫无所谓意义的傲气与自负得意,在马卡尔和他牛犊的国度将肃然起敬的伟大随手卖给街上的蠢/货。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荣幸,自然无法推辞。”从未用过尖锐恶劣的语气,甚至是这种带着讽刺的言语都说的毕恭毕敬,只如对着一块皇帝的芙蓉玉石,再谦卑恭顺,也终究只是个在意不起的高贵。
                              一位俄国的先生概括的北极星中一首幻想是‘庄稼汉手执利斧在前进,即将发生可怕的事情。’看着远处天犬长哮,想的确是只有犬儒主义的乌托邦,比起一群达达主义整日胡闹的孩子弄些无关痛痒的游行示威,还必须要整日配玩老鹰抓小鸡的把戏,养上一队看门狗来整顿纪律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配备的伯格曼不知是几人一把?没有身手的孩子杀人,恐怕手枪是不足够的,需得冲锋才行,倒时子弹出膛反而后悔,若是这颗太偏不能灭口,便全是国府罪行的证明了。
                              半生颠沛流离,身边隐藏埋伏下的没几个不是别有用心,图谋不轨的诱导,或者温言软语的安慰,都是为几句所谓的谋反证明,不过这些寻常而已,毕竟并非亲友,一开始的包藏祸心总比背叛来的直爽,一个真正的政府,应该让所有善良与豪情宣泄,让一切抱负向着光明的大道,而不是每一个岔路要么是红粉骷髅,要么是毒蛇沼泽。
                              “只是组织的章程不知是谁来制定。”惊涛骇浪,赤足乌形精卫见而衔石,丝绸万里,白首苍纹文鳐触而挣之,霜花只要还凝结在窗上终归是美景,这把锋利的军刀握在手中也不定是谁的隐患,澄净的热酒入口,辛辣却带了浓郁的香气,终是优柔寡断倒在了马索之上,最难割舍不过不可思量的心意,再无谓的勇敢列阵,亦在刀剑纵横之时逃不脱牵绊二字,繁荣的延续势必是残忍的,对参与或者不参与的任何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115楼2021-08-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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