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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原创,万字短篇,欢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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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师父,诚心求教,平时也忙,不碍您事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22-06-22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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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鱼
    在三十岁的一个平凡日子里,佐良木在楼下的水族店买了条鱼。
    鱼给装在塑料罐里,带回家中,就放在枕边的矮柜子上。
    “小小鱼儿畅快游……”
    夜里,佐良木搁下书,将关灯入睡时,突然看见这条鱼来,就支着脖子,笑着这样说。
    “游入咱家脑海里——”
    哪想,一个声音飞快地回了句:
    “才不!”
    佐良木有些吃惊,环顾周身,桌椅如故,四壁如故,只有房间里的灯光轻微暗了下,很快又明亮起来。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
    佐良木挠挠耳朵,“呵呵”笑了笑,看那条小鱼摆动尾鳍游来游去,心情便安稳非凡。
    他将手伸向床头灯。
    “我说,你的脑海那点儿地方,又幽暗,又闭塞,谁会喜欢!既比不上诗人,又比不上画家,就连田间劳作的佃农,心思也要实诚得多!”
    这次,声音清楚地响起,甚至在尾字落地之后,佐良木撩起的心弦也要震颤良久。他分明看见罐中小鱼嘴巴一张一合,实乃怪事一桩!
    “方才是阁下在讲话?”
    “正是。”
    鱼嘴这会儿吐了几个泡。
    佐良木心想,这多荒唐!许是神明附体,不得不态度恭敬了。
    “啊,啊,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芬兰切米诺。照人话就这么翻译了。”
    “芬达……芬什么?”
    “是芬兰切米诺!”
    鱼儿的语气有些不悦。佐良木一怔,“吐噜”咽下口吐沫。这下,就算还是没有记清这怪名字,他也连连点头。
    “记得了,记得了!”
    “是么——不错!刚才据在下观察,你脑壳子实在不谈灵光,还想着五个字要记上良久,现在看来,也没愚笨到那地步,可喜可贺!”
    听了这话,佐良木不好意思起来。搔搔后脑,八字胡上方的脸颊,也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脑壳子不灵光之事,履历三十年,已深有体会,还望您多照顾。”
    纵机灵如鱼儿,也没想到佐良木竟说出这种谦虚话来。
    “无妨,无妨!你看,你见过一条鱼吐口人言吗?我是见你秉性不坏才这样做的——为你做到这地步哩!”
    这倒是。佐良木心里宽慰了许多。
    鱼儿继续说道:
    “面对那些坏东西,烦人精,我也不屑于开口呢!知道么,有些人,可是喝得大醉回到家,晕头晕脑地大发脾气,然后再昏头昏脑地倒在地上,临了,还要扬手把烟头扔到鱼缸里去——‘咻’一声,咱鱼就一命呜呼!——所以,比起他们,你是好人一个呢!”
    口齿伶俐的鱼儿多少说了些类似赞美的话,佐良木脸颊又一次飞红。这行当,鱼儿在水里游了个圈儿。
    “你这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许多地方岌待斧正,但心灵还说得过去呢!”
    “心灵?”佐良木把脸凑了过去。“不太懂哩,您打个比方?”
    “打比方?行啊——你的心灵,像是寒冬腊月的一杯热咖啡呢!”
    佐良木喜出望外。相较于夏天的凉爽,他更喜欢冬天的温暖。
    “然后,咖啡馆里放着欢快的爵士舞曲,映着阳光的玻璃大门把灾难啊烦恼啊通通挡在外面!只有好东西才能进来。
    “于是,在这番脱俗佳地,大家共度光阴,捧书而读。新潮的世纪女孩儿,快乐的白领单身汉,上至古稀老人,下至黄发小孩儿,都是如此!服务员只是看着,轻轻擦拭高高矮矮的杯子——你是这样的,懂我意思?”
    这是一个奇怪的比喻。佐良木笨脑袋大惑不解,但为了不归这鱼儿的兴,他还是说:
    “明白,明白!”
    哪想,鱼儿“噗”一下笑了。
    “哪里明白了?才不是说你咧!”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22-06-30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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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我已经没有精力写东西了。。。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22-06-3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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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里,我和一个老头对坐而谈。
        老头留着八字胡须。在说话的时候,这两撇胡子,总是一颤一颤的。或许待会儿喝茶的时候,是要给浸湿的吧。
        与硕大的胡须相比,他脸上的皮肉简直少得可怜。
        老头是这座茶馆的老板。这次,他招呼我来,是想让我把他的事迹报道出去。
        我们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这时,水壶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响,似乎水已经烧开了。
        老头沏茶的动作,显得老练。
        茶给盛在浅灰色的茶碗中,颜色很好看。
        “请慢用。”
        “谢谢。”
        然而,我并不是来喝茶的。
        “请您开始吧。”
        老头交抱双臂,倾倒在长椅上。他盯着天花板。浊黄的眼白上,映射更加昏黄的灯光。
        这是从长说起的架势。我立刻摆正了姿态,等他开口。
        “那是在19XX年,我还年轻——小伙子,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是吗?二十三岁。是了,那时候,我和你现在一般大呢。”
        老头乐呵呵地笑起来。我想不清楚为什么,只好点头。可是,老头却坐起身来。
        “呵呵。我那时没什么钱呢!在这座山里当搬山工。”
        于是,我在笔记本上记下“搬山工”。
        老头问我是否知道搬山工。我点头。
        “这职业现在不多见了呦!以前还挺多的。”
        “是啊。”
        我想起了拉货上山的货车。恰巧,窗外这时响起了鸣笛声。
        “‘嘿’‘嚯’青年人一使劲,那扁担便给扛在了肩上。再然后,就沿着石阶走上去,运了货,又走下来。就这样慢慢习惯了,崎岖的山路上也可以走得很快。啊,小伙子,你别看我现在一副年老体衰的模样,年轻那会儿,能干着呢!”
        我默默地倾听着。心里倒没有将这些细节记录下来的打算。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老头的一厢情愿而已。
        “小伙子,在早上,我可是搬山工中第一个起来的呢!晚上也是最后一个回去的——等于是踏着黑过来,又踏着黑回去。对啦,像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是‘起早贪黑’吗?”
        “对,对!是这个词!”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明白了?”
        我心中苦笑。这老头,想让我明白什么呢?
        我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然而,老头似乎满不在乎。他面带微笑,抓了抓灰白色的鬓角,接着,一只手拎起茶壶,将我面前的空茶碗填满了。
        “谢谢您。”
        我没留神,一下子把茶喝了一半。这时,茶碗的边缘还是冷的。
        “你看,这山可大着哩!放在以前,这里的走兽也很多。什么狼啊,老虎啊,都是有人见过的。但几十年前的我,胆子出奇的大,每次出来,都只是支着个光扁担。呵呵,更别说,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还专门找路径更短的小道走。”
        “您不担心被猛兽袭击吗?听起来,好像很危险哪!”
        “危险?那是当然。只是当时光贪些小便宜,连这份危险也给忽略了……”
        老头捻着一边的胡须,摇了摇头。他似乎在想事情,说出这番话后,半晌也没再次开口。
        我决心不打扰他,只是静坐等待。
        窗外蓦地传来了雨声。
        老头惊惶地起身,一下了将窗子关上了。然后,又把窗帘拉上。他坐下来,脑门上似乎泌出了汗。
        胡须给捻在一起后,又捻起了另一边。
        我对他的惊惶神情,多少有些震惊。
        “您这是怎么了?”
        老头却摆了摆手。
        “没什么。”
        他的双眼,定定地盯着茶几。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提早出门。一连下了几天小雨,道路上,有些湿滑。天的颜色也不是很好看,见不到太阳。我只能勉强看清路的轮廓。
        “要只是摸黑走山路,倒也还好,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林子里看着我。
        “我心里有些害怕,心想大不了回去吧。可是,回去的路,似乎变了个样子。无论我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听了这些话,我有些想笑。
        “是吗?您这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老头点头。可是,还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鬼。我撞见的,是山中的精怪才对。”
        我感到生气,觉得面前的老头在戏耍我。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报道的必要呢?便索性直言道:
        “您不过是套了个鬼故事的模板吧。这些谎话,吓吓三岁的孩子还可以,就不要想着骗我了!”
        “呃,骗你?我可没有想着骗你呀!我真遇上了山里的精怪,是只狐狸精呢!”
        在我看来,老头双手支撑桌子,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的模样,似乎更加滑稽了。
        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天空陡然一闪,接着响起一声炸雷。这雷声,震耳欲聋,连茶馆的地面,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头顶的电灯闪烁不止,良久,才恢复了正常。
        我们二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有了动作。
        “好大的雷。”我说。
        老头缓缓地双手抱头,身子竟然开始发颤。他从长椅上颓倒下来,坐在了地上。
        我原先是打算离去的。可是,目睹老头的这副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再说,这次前来,是应人之托,冒然返回委实不好交代。
        我便从座位上起身,再次将老头扶回了椅子上。
        “有什么事情,您通通给我说吧。”
        老头呆滞了一会儿,却突然振作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呷口茶,咕噜噜在嘴里嗽了几下。然后,仰起脖子,粗大的喉节一动,便吞咽进肚子里。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22-07-2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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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虽然是茶馆的主人,可是这时似乎全然忘记了规定的礼节。那口茶,竟然咽了下去。
          “我走了很久,也走不出来。心里面又着急,又害怕。却只能在山林中像无头苍蝇那样乱窜。那时候固然年轻,可是时间久了,也还是没有了力气。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时,林子里突然走出了个白色的动物,它窝在老树根那儿,不动了。我眯着眼睛看,才发现是只狐狸——长得真吓人啊!那双眼睛,绿幽幽的,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当即明白,是遇上狐仙了。心想这下可完蛋了。眼前一黑,脑瓜子里像是一群蜜蜂嗡嗡乱转!可是,我哆哆嗦嗦在石头上呆了半天,那狐狸依旧蹲坐在那里。然后,哎,小伙子,你猜怎么着?那畜牲笑了!嘎哈哈哈……吱,嘎叽……那种笑,你一听就知道,令人毛骨悚然。那是走兽的怪笑,和我们人类完全不一样!”
          老头说到这里,明显地激动了起来。哪怕是脸上的肌肉,也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老头的模样实在不像骗人。我心想,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妖怪?
          “这狐狸一笑,便露出牙齿,雪亮亮的,寒光凛人。我险些跪倒在地上。可是这时候,狐狸竟然口吐人言:
          ‘喂,年轻人,你想要大富贵?’
          “听它说‘大富贵’,我当然想要。但是那种关头,更想要自己的命。我不敢忤逆山里的妖怪,连忙冲它磕了四个响头,答应下来。
          “于是,那狐狸说:
          ‘那我就给你大富贵!’”
          老头的叙述至此结束。他的话语,分明像是给一个极具分量的句号所阻断了。
          我问老头为什么不讲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神色紧张地盯着房间的门帘。
          看他这样,我也不免紧张起来。
          门帘后,一条浅浅的影子。然而,分明是一个女佣掀帘而入。
          “您的糕点。”
          女佣所端的盘子里,放着羊羹。
          原来是送糕点来的。我微笑着接过。
          这个女佣,长得很好看。虽然穿着很朴素,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美丽。我甚至觉得,那些电影女演员与她相比,都俗气了许多。
          然而,面对她,老头的笑容,跟强行挤出来似的,显得十分生硬。这实在是煞风景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老头给撵走,只是和女佣一起共度春宵。
          “下去吧。”老头说。
          于是女佣扭过身体。
          她一个踉跄,恰巧踩在了长长的裙摆上,身后一团白尾巴,就这样兀地露出来。
          那天晚上,我冒着大雨仓皇逃离。时至今日,也不清楚老头和狐仙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22-07-2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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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男
            小艾告诉我,她养的宠物有些奇怪。
            我笑着说,这算不了什么。甚至是蛇呀,甲虫呀,都可以。一切能让小艾感到开心的东西,我完全能够接受。
            小艾是个漂亮的人。她的面容,很像是电影里的女演员。然而,在交往的岁月里,我曾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并非眷恋貌美皮囊的流俗之人,我所喜欢的,是小艾的心灵。
            “可是,脸蛋多少算是点儿因素吧?”
            小艾这么问过我。
            “是吗?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轻轻地笑了。
            “那就是喜欢身体的其它部位吧。”
            小艾的这些揣测,在我看来,是多么荒谬啊。可是,她似乎打心眼里觉得,我正是因此,才同她走在了一起。我随即高声反驳道:
            “良好的关系,一定是建立在见色起意的片刻吗?”
            小艾沉默不语。她的嘴角,却依然留存着一抹笑意。
            而她的这副神情,分明有些蔑视的味道。
            “小艾?”
            “嗯。”
            “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吗?”
            她这才仰起脖子,用眼睛注视着我。那目光,定定的。小艾显然认真起来。
            “喂,说实话,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可是,时至今日,小艾才邀请我到她的家里去,见一见她养的宠物。或许我真的没那么了解她吧。
            “一旦见了它,你准会吓一跳呢!”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而且,又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兴奋。
            小艾的模样,让我也不免激动起来。
            这情绪多好啊!我想,小艾正是一位纯洁的人。像她这样的人,若是久久伫立于半空之中,也能产生光与热,驱散走周遭阴翳吧!
            我们并肩大步向前。
            小艾的家,距离我们办公的地方,要走上一段距离。这天的天气很凉爽。雨后初晴的日子,久久笼罩城镇的暑热,短暂地消失不见。
            太阳挣脱净空的束缚,逐渐坠到高楼大厦的后面去了。
            我猜了一路,也没有猜到小艾的宠物是什么。
            “天要黄昏啦。”
            她望着空中四散开的光,突然这么说道。
            “是啊——我们快要到了吗?”
            我在想,如果天色已晚的话,自己回头是不是该坐车回去呢。
            “快到了。就在前面,走过那个路口,就是我家了。”
            虽然小艾明确地说,她养的宠物并不是狗,但是,我还是禁不住地想象,说不定一打开门,就有只尾巴灵活摇动的猎犬,吠叫着一下子扑上来吧。
            我们来到小艾居住的单元楼。坐着电梯上来后,她一面把包给我拎着,一面把钥匙伸进锁孔。
            可是,钥匙却没有转动。
            小艾回过头冲我说:
            “真的,真的,要吓一跳哦!它很大,也很聪明。”
            “我知道了啦。”
            我心里有些发笑。即便小艾真的养了条蛇,我也有信心应付得来。
            于是,随着她的动作,那门缓缓打开。
            室内里漆黑一片,大概连窗帘也给拉上了。借过楼道里微弱的光线,我能勉强看清,在客厅那里,似乎坐着个影子。小艾冲着它高声叫道:
            “我回来啦!”
            黑影倏然立起,“哼哼”着疾速移动,宛如一枚炮弹朝着我们冲过来。
            我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这时,黑影已经把小艾撞倒,一下子压在了身下。
            这分明是一头人形的猪!
            我顿时面如土色。可是,手脚给牢牢索住的小艾,却在这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快放开我,别闹了。”
            她的脸上,胸口上,沾沾的。而那头猪的口水,依旧流个不止,几股沿着小艾的肩膀,淌下来。
            我不免心生嫌恶。
            小艾在爬起来后,带我进了屋子。继而,她告诉我猪男是无害的。
            “一头猪而已,不是吗?”
            她望着呆滞在角落的猪男,亳不在乎地说。而这句话的声音,并没有减小。
            我看见,猪男尖锐的耳廓动了动,却只是“哼”了一声。
            “喂,这是妖怪吧。”
            小艾挤出一点笑容。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便转身进了房间。之后,我听见哗啦啦的微弱水声。小艾在冲洗自己。
            客厅里便只剩下我和猪男。它背对着我坐着,跟一座小山似的,而且纹丝不动。
            猪男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旧了。上面的污垢也很多。我想,若是选出这世界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便一定是小艾和猪男。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既然小艾以“宠物”称呼它,那么造成这种过错的责任,便纯乎在小艾肩上了。
            这一下,我忽然很想要去当面质问她。
            “哼……哼哼咕噜!”
            猪男发出古怪的声音。我注意到他毛蓬蓬的脖颈上,赘肉一下下地动了起来。
            它把脸扭向我。
            那完全是猪的面孔。可是,它的上眼皮耷拉下来,眼睛也深井似的,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悲伤。而且,猪男长长的嘴吻一吸一吸,像极了人类的抽泣。
            它的神态令人动容——难不成怪物也深受世事困扰?
            我想,猪男的悲伤,应该是实打实的。
            面对着如此丑恶的生物,我却觉察到了它的哀伤,进而动了侧隐之心。只是,抱有这样心思的我,又如何才能明白猪男的想法?
            说到底,连猪男行为的成因,我也丝毫没有头绪。
            这时,里屋的大门给打开了。小艾走了出来。
            猪男的脸,又飞快地扭了过去。
            “相处得如何?”
            小艾用毛巾擦干湿头发。她只是裹了层浴衣,便走了出来。我看见了她白皙的腿脚。
            小艾是漂亮的。然而我心情复杂,对她类似于引诱的行为视如不见。
            “挺好的。只是,让人惊讶呢!”
            她听了,又冲我微笑了。
            “我就说嘛……”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22-08-21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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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没修改直接给发出来了,事情多,有空会再改改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22-08-2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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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信子
                这件事发生在柴房。遗憾的是,除了格里以外,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目击者。
                那天,格里拎着水壶,走出军营。冬天寒冷的空气让他牙齿发颤,仿佛一出来,就钻进了冰窖似的。这会儿,他只想拾几块儿柴火,赶快回去。
                他拧开壶口,仰脸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壶里装的是酒,能让他暖和些。
                “哈——”
                格里眯起眼睛来。酒似乎是放久了,味道有些奇怪,但总归是有点用。格里舒服多了。他大步朝柴房走去。
                柴房并不远。大门紧闭着。可是走进去,供暖用的火炉却是开着的。在炉子底部,木柴燃烧,发出红黄交错的光来。
                这里竟然比军营还要暖和。格里皱起眉头,他取出水壶,想把火浇灭。
                火倏然一闪,烧得更旺了。
                格里哼了一声。现在,他朝军营的方向忘了一眼。
                真暖和,他想,烧得这么旺,熄了倒怪可惜的。
                火的温度让他感到迷糊。他没有把酒壶拧上,而是借着劲又灌了一口。他搬了条凳子,在火炉旁坐了下来。他自己说服自己:
                稍微歇一会当然没关系。士兵,这点儿闲暇,就当作是老天爷对你的嘉奖吧!
                格里从军一年,可是,却始终没有得到部队的奖赏。他是个胆小的人,也明白人们都是血肉之躯,在敌军的炮火前不堪一击。这样,每次冲锋陷阵的时候,格里都混在队伍的末尾。他侥幸地活了下来。
                现在,他对着炉子,把皮手套脱下,搁在膝盖上。在他的脚边,堆着给别人供暖用的那堆柴。
                格里离火近极了。甚至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狭长的火舌几乎就要舔到他的眉心,火光把他的脸庞映得很亮。可是他太冷了。
                这鬼天气太冷了。皑皑白雪近些天才停,即将冲锋的军队行动不便,只好暂时驻留在这里。
                格里的脸已经给烤得很热了,身体也很暖和。不知道是不是太暖和,还是喝了太多的酒,面前的火,发生了怪异的形变。它活泼了许多,简直就像跳起了舞。
                格里看着这样的火,他微笑了。此刻,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堆火不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活了过来。
                况且,他想到,这火的来历也是未知的。
                于是,他笑着,竟然伸出手来。他觉得火会像什么鸟似的飞到他手上。
                格里注视着火苗。它依旧活泼,接着,向后猛地一缩,陡然一闪——
                格里“啊”地一声叫出来。
                他躲闪不及,凳子翻了过去,恰恰摔在那堆柴火上面。然而,他顾不得摔倒的疼痛,扭转身子,从腰部拔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着。
                那火真的飞了起来。现在,它波澜不惊地高悬在半空。焰火把房梁都映亮了。
                格里举着枪,手心泌出了汗。他踌躇着。然而,火的底部却静止不动了。
                他咽了口唾沫。
                柴房外刮起了大风,吹得大门直响。
                格里缓缓把枪放了下来。他对那火说:
                “好吧,你要跟我拼命的话,刚刚早就这么干了。”
                火不为所动。
                格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他开了保险,将火器扔在了地上。他向火展示他的双手。
                “嘿!”
                这期间,格里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团火。
                他展示自己无害的双手,这无疑是一种尝试。一种类似于远古人向狼群贩卖真诚,向野马提供担保的尝试——格里的脑子醉透了,他要驯服这团火。
                可是,这反倒是一件无比轻易的事情。火只是纵身一跃,便落在他的掌心里。
                火并没有烧着什么。格里仅仅感到了一种暖融融的触感,就像鸟类的肚子似的。
                “噢!呵呵!你就这么过来了。呵呵呵。”
                这时候,在格里的脑袋里,出现了大魔法师梅林的形象。这是传说里的人物,他知道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他可以用这火,烧在敌人的身上,让他们倒下。
                蓦地,格里心中生出复仇的火焰来。这种内心的火焰,似乎从未生得如此旺盛。是的,在战场上,他要把敌人全部杀死,这样,他便是人们口中称赞的英雄了。
                “小家伙,你可以让我成名呢!我不能让你待在这儿了,我要把你带回去,带到营地里。”
                这是上帝给予天选之人的火焰,他想,这是复仇的圣焰。
                他把火重新放回炉子里。这回,火安静地燃烧起来。他往里边添了点儿柴,又倒了点儿酒。这是独属于格里自己的,神奇的火信子。
                接着,格里套上皮手套,小心地端起这炉子,搁到军营里去。由于离开的时间太久,到头来又忘记了带柴火回来,他挨了很久的骂。
                战争就是这样,你不知道要取走你性命的家伙什么时候会来。或许在下一个小时,或许几周,一个月。然而,士兵总有需要以命相搏的时刻。
                敌军的夜袭来势汹汹。他们卷着白色的雪尘发起进攻。格里所在的军营很快就给包围了。
                四周的枪声响个不停。军官们乱作一团,慌乱不已。他们匆匆地发布指令,不管这指令能否传达。然而,这时,无论是军官还是他们的部下,都俨然成了瓮中之鳖。所有人孤立无援,似乎死期将至。
                在不少人眼中,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因为就连老兵,也从未面临数量如此之多的敌军。绝望的气氛让士兵腿脚发软,却不断漫延,笼罩整个军营。
                然而,唯有胆小鬼格里面不改色。在这天早些时候,他已经重拾了勇气。此刻,望着那团炉子里旺盛燃烧的火焰,他只是感到有些紧张。
                “格里,傻什么呢?别看那火啦——你的枪呢?快离开这里!”
                有人冲他喊道。那个人似乎跑过来,拍了下他的脖子,接着飞快地跑走了。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22-10-18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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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里才不会走。他珍贵的火信子在这里,这也是英雄诞生的好时机。
                  熊熊的火焰,他想,连飞过来的子弹也能够轻易地融化。他会没事的。他会用敌人烧得焦黑的尸骸,去覆盖大雪的白色。
                  是时候了,他明白,成为传奇就在今天了。于是,他冲火炉伸出手。他说:
                  “火,飞上来吧。”
                  火没有飞上来。
                  他怀疑是火睡着了,就把水壶拿出来,要把酒淋上去。然而,水壶里面空空如也。为了庆祝,他早就把酒给喝光了。于是,他只好接着空喊:
                  “火啊!飞过来!”
                  火依然没有飞上来。
                  “Fire!Fire!”
                  “Feu!Flamme!Fiamme!”
                  “……”
                  格里呆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惶恐带来一种燥热的感觉。这种燥热由内及外,让给冷风吹凉的前额泌出豆大的汗珠。绝望紧紧抓住了格里,这一次,他几近昏厥。
                  格里想要逃跑。他扭过脸去,那个方向,他的同伴已经打破了包围圈。不少人倒下,更多人活了下去。可是,当看见面前的那两个敌兵,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格里没有拿枪。于是敌兵冲他笑起来。他们认为他在这里烤火,他是吓呆了,就连逃离的勇气都没有了。
                  之后,格里看见那只黑洞洞的枪口陡然一闪。
                  他倒了下去。血液渗进了雪里。
                  这时候,格里是世界上最怨恨神明的那个人。他恨神明对他的戏耍,给了他力量之后,又草率地收回。
                  可是说到底,这事和神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因为格里所目睹的,不过是火的玩笑罢了。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22-10-18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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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个人很喜欢,但因为个别词汇发不出去,会被系统给删掉。用图试试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65楼2022-10-1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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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景
                      听医生说,我病的很重,我想在这个春天,自己大概便会死去了吧。
                      叶子一个人在客厅里,拾掇着茶具。我看见她移动的影子,听见水开后,壶中咕咚咕咚作响。虽然我是病人,可还是可怜起她来。在我死后,她会怎么样呢?
                      叶子爱着我,如果不是病的缘故,我也可以看见她白发苍苍的模样。然而现实却是这样,多可惜啊!
                      我盯着幽暗的天花板,内心仿佛给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于是,便冲门口喊道:
                      “可以把窗帘拉开吗?”
                      影子遂即动起来,叶子起身走进房间。她用手摸了摸,找到我身体的间隙,用膝盖压了上去,接着仰直身子,将床边的帘子拉开了。
                      我看见阳光。
                      她下了床,坐在我身边,一只手摸着我的头,问:
                      “你睡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都不知道呢。”
                      其实,我也不清楚清醒的时间,大概根本没睡。
                      “刚醒。”
                      “是嘛。”
                      “你泡了茶?”
                      “是呀,睡得怎么样?还想休息吗?”
                      “不睡了,等一会儿,就扶我起来吧。”
                      她点头,然后起身。
                      “我给你喝些茶吧。”
                      叶子泡的茶,总是恰到好处。不淡得无味,也不浓得苦涩。由于兑了些凉水,温度也得适宜。我一下子就喝光了。
                      “好喝。”
                      茶水是用吸管连接,送入口腔的,不用茶具喝,真有点儿让人伤感,好在叶子的笑容宽慰了我。我想她真是个好女人。
                      “丈夫倒下了,如今叫妻子喂,真不像话哪,呵呵呵……”
                      “怎么这么说呢?以前我发烧了,你不也这么照顾我来着?”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支撑起我的脑袋,让半身立起来,再把枕头垫在脖子后面。这期间,我看着她的胸口,闻着她的香气,可是却徒劳伤感,紧闭双眼了。
                      由于这种屈着身子的姿态,我患病的腹部一阵绞痛,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希望总躺着。稍微立着头,应该会帅气些。
                      接着,她问我要不要看电视。
                      “不用,我们说说话吧,好久没说话了。”
                      我真想和叶子讲讲,我有多痛苦,有多爱她,多不希望连累她让她因为我而悲伤。然而“我爱你”这种夫妇间朴素平凡的话,我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来。
                      叶子总是故作坚强地笑着,仿佛从来没有为此事哭泣过。但说了那样的话,我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像孩子那样哭出来。要是哭了,那里像男人家呢?
                      于是,我沉默不语,片刻后和她聊起家常。她说她买了特效药,饭后再喂我吃。
                      “很贵呢,听说药效特别好,你吃了,准好!”
                      她嘿嘿地笑,我却攥紧手边的被子,鼻子一酸,连忙扭过脸去,让她把电视打开。她又陪了我一会儿,然后离开做饭去了。
                      我便一人看电视,任由泪水淌下。
                      电视里播着全面小康的消息,似乎以后国家会越来越好。她应该会走得容易些。想着想着,电视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脑海里只剩下她一人,游荡在眼前被眼泪模糊的光景之中。
                      这时,我的脸颊感到了春风。
                      这是初春的风,而非冬风。春风般温柔的手,抚慰着我因不舍而慌乱的内心。我感觉流下的两行泪痕,既干在脸颊上,亦可以说消散在春天里。
                      男人在春日死去,于是深爱他的女人便在春的季节怀念他。那份短暂又美好,如初春花蕊般的可爱恋情,会在活下去的女人心中一直存在吧。
                      叶子是个好女人,我庆幸她没有怀我的孩子,她端着饭菜走来时,怎么会想到我在想象她的未来呢?
                      窗外似乎有春景,痒丝丝地作用在脸颊,想让我扭头去看。可是,我却宁愿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构建虚幻的春景,虚幻的叶子的前路。除此之外,我问她:
                      “今年的春天,景色怎么样呀?”
                      “哈哈。跟你说,真是漂亮呢。”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1楼2023-01-24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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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28天,我想自己应该会成功。然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恐怕都会一直写下去吧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4楼2023-05-10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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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
                          夜晚,男人在窗边伏案。好大的一阵风,吹得他手中书页翻卷起来。于是他向窗外望去,只见云层翻涌,正吞吐着月光,东山显得很暗,霎时,男人仿佛听见海浪扑打山崖。
                          “今天晚上要下雨了呦,”他看着漆黑的夜空,对女人说,“看来睡觉时要关上窗子啊。”
                          女人坐在床上,弄着针线活,对男人的话并没有在意,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雨点打进来,书本会给打湿的吧。”
                          女人依旧默不作声,于是男人回过脸来,有些诧异。他看见了妻子的背影。女人的脖颈上,似乎有点白发冒出来。
                          对于这些白色的存在,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光阴的飞逝,难不成让新婚的妻子就如此步入衰老了吗?于是他竭力想要看清,但它们却愈发模糊,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隐的。这期间,女人始终纹丝不动。
                          “很累了吧,不如今天早些休息?”
                          “让我织完这些吧。”
                          “你好像长出白头发了。”
                          “是吗?”
                          “我也不确定。”
                          “那应该是长了吧。”
                          女人的语气很轻松,男人却惊讶于她的这份坦荡。妻子似乎更早于他成熟了。
                          “你也长了几根,在后脑勺的地方。”妻子告诉他。
                          “是这么回事啊。”
                          男人放下书本,抚摸起了后脑。头发的颜色自然摸不出来,可是再次看向妻子时,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颈上那些白发却实打实地消失了。“原来是给灯光映亮了。”他想。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妻子,而是重新看向了书页。
                          这夜的风果然挺大,楼下的芭蕉叶很使劲地在摇晃。除了风声,实在没什么动静,男人想,不如说是风声吞没了别的声音吧。
                          妻子的声音,也是给风声吞没。她近来有点儿冷漠了。
                          曾经他们也有喧嚣过一切的满腔爱意,却随着岁月而淡化,显得不明不白。若是如今询问男人对婚姻的感受,他已经很难立马给出什么积极的答案了。甚至说,妻子那总是波澜不惊的外表已经让他畏惧了。
                          日后要是拌嘴,自己恐怕会输的吧。男人想,此刻,纸上的黑字如同虫群跃入眼中。他曾经仔细观察过截然相反的白色虫群,它们被灯光吸引,在半空中不知疲倦地飞舞着,如同无数旋转的圆环。那种美丽的姿态,并不引人思考对虫子的反感,而同样的灯光,投在发丝上,却让人惧怕了。
                          那时的男人说,或许今夜那些虫子就会死去,在疲惫的舞中。
                          然而女人却天真地告诉他,这些虫子会永远地舞动下去。
                          此刻,男人合上了书本。云层埋没了星河。他在黑色里无处寻觅那些白色的光亮了。然而雨点迟迟没有落下。
                          实际上,女人的存在怎么会是无声的呢?丈夫看着天空出了神,以至于连妻子接近也没有意识到。她走过来,微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在男人回头时,他看见了女人手中小小的衣裳。
                          “给咱家孩子的哦,好看吗?”
                          男人愣住,半晌,点了点头,可是接着又惹女人厌烦地大声笑了。他望着女人尚非隆起的肚子,一个劲地说“太早了呀,简直太早了”诸如此类的话。即便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看见那件针织的、不过几个巴掌的衣裳,还是这么笑着跟女人说。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要织帽子呢。
                          夜里虽然一个劲儿地刮风,可是只下了点雨。窗户给女人谨慎地关上了——即便没有关,男人的书本也不会给弄湿。然而这一切,却只有在第二天的白日里才会真相大白。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6楼2023-06-11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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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家有个浴缸
                            我关上灯,把窗子留了一条缝,窗帘拉下来一半。然后我缓慢地进入注满热水的浴缸。我一坐下来,水就哗啦啦地流出来。
                            我闭上双眼。浴室里的黑暗仿佛从毛孔钻进身体里去。风一吹,脖子上有清爽的凉意,接着窗帘会打在窗子上。但依然很安静。水笼头滴着水,滴在我颈上的水是冷的。
                            我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这些味道给予我关于泡沫的想象。泡沫会沿着身体流下,然后在出水口那里汇聚,破掉。
                            我又想,水什么时候会冷?我不知道还有多少热水。还有我喝了酒这么躺着睡觉会不会感冒?……诸如此类与其说是想法不如说是担忧在我脑中层出不穷地冒出来。后来我的思维跳跃到了更远的地方。
                            是在快要睡着,但是没有睡着的时候。我知道我如果想让脚趾头动一下那么它就会动一下。水果然要冷了。我在这时候想,水里要是……
                            要是不止我一个?那当然有趣多了。至少不会这么寂寞而有些感伤了。问题是有什么?如果是水的话,有鱼。鱼是肯定的。——那么什么样的鱼呢?
                            我首先想到一种海鱼。是那种不知名的,成群的被鲸鱼吞下的海鱼。可是它们的眼睛大大的,鳞片银白,透着点儿蓝色,身体是流线型的——一看就是实打实的海鱼。我一想起这样的鱼,它们就一只接着一只朝着我迅速地游过来。尾巴翻动的时候,不断有细碎白色的小气泡冒出。它们擦过我的腿和手臂,然后坚硬的鱼头撞在我的心口上。喜欢这样的鱼。
                            可是我心想不成,光这样不成。太单调了。于是我又想象出小丑鱼,想它们的时候又顺带着想了珊瑚。于是小丑鱼在珊瑚美丽的交错的枝丫间隙很快活地游动着。接着我又想象出水母,螃蟹,狮子鱼……尽管我发现我对海洋的了解实在是太贫瘠了,对许多海洋生物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可是我记得它们的模样,这就够了。很快地我的浴缸就丰富充实了起来。现在的我坐在里面,似乎只是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
                            鲸鱼会掠过我,巨大的阴影盖住我的身体,这时我便听见了空灵的鲸歌。鲨鱼对我毫不理睬,仔细观察它们会看见伤痕。那里露出白色的肉来,在灰色的皮肤上很显眼,可是它们却还是那么矫美,有力量感,伤痕如同徽章一样点缀在它们强健的身体上。此外我还看见海龟,它们有地上的骆驼的眼神。它们咬着水母时,水母仿佛一块腐烂的肉。水母的须会在海龟的嘴角曳动着。
                            这时候一切又变了。我承认自己喝得实在太醉太醉了。随着那窗帘一下一下用塑料的末端去敲击玻璃的窗子,我听见一只古代海螺的化石用很低沉的声音对我说了什么。接着红色的岩浆愤怒地喷了出来,它在海底河一样地流动着,而且像一个男人一样大声地咆哮着。它在远古的海洋如同母亲一样的怀抱里释意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好像要把这颗星球烧穿,直到怒火平息。我知道地球没有被烧穿。那些流动着的融化的岩石重新凝固下来,变成了黑色的海床。我目睹了地形的变迁。接着死去的生命复活似地在海底烟花一般绽放开来。
                            我的闭上的眼睛把看到的这些记在脑海里,我想我看到这些的时候眼睛上的光肯定是灿烂明亮的。我还想把这些看下去,可是浴室的门好像开了。
                            门是“吱呀——”一声很悠长地给人打开。
                            我记得我是一个人进入房子一个人进入浴室一个人打开水笼头放水泡澡,不应该有什么人进来才对。我想问那个古代海螺化石进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时候却恍然大悟:钥匙当时配了两把,她一把我一把。
                            她应该在黑暗里,看着在浴缸里赤身裸体的我。
                            我想睁开眼了。但是听了她的声音又不想睁开眼了。她说:
                            “对不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海洋里多了个伸手抹眼泪的悲伤的她。我游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好像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可是在现实里我没有移动分毫。我能听见她动情动意地讲着我们的问题,然后讲她有多爱我,有多离不开我。实际上她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她,她离不开我我当然也离不开她。可是这些话我没办法告诉她,我还捧着那个古代海螺化石呆在我的海洋里。那些小鱼还用坚硬的鱼头撞着我的心口。
                            接着我感到她俯下身子,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她把手臂伸进水里抱了我。她的头发都湿了。
                            我没想到她最后会坐在我的对面的浴缸里,会甘愿待在这早就不热的水里冒着感冒发烧的风险陪醉醺醺的我度过这一夜。可是我们的双脚碰在了一起。在凉下来的水里,我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哎,你是什么种类的鱼哪?”
                            ——我似有似无地问了这么一句?是真的问了,还是在梦里这么说,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可是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个答案是她的声音说的,先是“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回答说,“我是条金鱼哪。”她的声音清澈,好听。
                            我想说这是海洋不会有淡水鱼,可是面前偏偏有条红色的金鱼缓缓游过去。我听见那只海螺说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说我也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
                            如果我的浴缸足够大,恰好装得下两个人。就会有这样的时刻……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80楼2024-11-03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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