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梦里不知身是客——玄凤文，新人拜贴

这几日聂小凤都在屋子里修养身体，她恢复得极快，饭量也一日比一日见长，短短几日身形稍有些丰润起来。余英华见她这样的状态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但因聂小凤擅自倒了几个月的药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她还是十分气愤，直言等她痊愈之后必须让自己好好打几板子才算罢休。
聂小凤被她照顾的很好，自然连连道歉。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件事，她已经下了决心，不可以再因为他的几句好话就轻言放弃。她要离开哀牢山，离开罗玄。
经过这番折腾，聂小凤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何必总是用他来折磨自己呢？爱一个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满足？让罗玄抛弃一切只为了和她在一起，然后每日都活在与自我道德标准向左的煎熬之中，她就能满足了么？永远都不可能满足，爱本身就是一个贪婪的深渊，总要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去填补，对于罗玄那样的人来说，无论是爱或是被爱的哪一方，都会毁了他。
她要给他一个出路，也放过自己一条生路。
这一日天气非常好，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聂小凤终于可以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倦意。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从未觉得春日的哀牢山会这样“友善”，她觉的自己终于可以大胆的脱下厚重的冬衣了。
可还没有开心多一会儿，罗玄冷着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院中，有些怒意的拉着她的手臂带她回到屋子里。
聂小凤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他，此时见了又是这般不友善。
“忘了我之前说的了？”罗玄关上门，一张脸肃得很，“你不可以再受寒，记得么？”
聂小凤点了点头，外面已经时是阳春三月，格外的暖和，她并不理解罗玄的担忧，但还是乖乖的按照他说的，重新找了一件厚一点的外衫。
“师父，你什么时候赔我一个新桌子？”
罗玄见她找了新衣服要换上，本就要离开，听到她突然这样一问，有些迷茫。看了看这房间里的确是少了点什么东西，他刚想起来那天自己一个巴掌毁了这屋子里仅有的一张桌子。
“我和天相说一声，过几天带一个木匠上来。”他有些尴尬的说。
聂小凤抱着厚衣服看着他有些窘迫的表情，微微一笑，绕到了屏风的后面，罗玄再次想要离开，而聂小凤则在屏风后面幽幽的说：“师父，你先别走，我还有话和你说。”
既然来了，今日就在此时把话说清楚了吧。
罗玄只觉得自己右手的手心一阵酸麻的疼觉，他张了张手掌，背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
聂小凤的衣服换得很快，她绕出来时见到罗玄伫立在原地的背影，并没有知会他一声，而是椅着屏风，痴痴的看着这个背影，用看似轻松的语调说：“师父，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你，小凤又欠你一条命，不知该怎么感谢师父。”
罗玄微微蹙眉，他并不喜欢听她说这些客套话。
“你我师徒之间，无需说感激这类的话。”他轻叹一口气。
聂小凤试图用嘴角的笑意来掩饰眼底的苦涩，但她失败了，她也并不在意，反正罗玄此时也看不到。
“师父。”她要让一切都如他所愿，“师父，我不会再和你闹别扭了，多幼稚。之前是我年轻不懂得分寸，好在你宽宏大量。我……我不喜欢你了，今后我们还是像当初一样，好不好？”
罗玄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突然转过身看向她。看到了她微微发红的眼底，也看到了她并不自然的浅笑，她已向他承认了她的失败。
这本来是他最想要的一句话，可此时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高兴。
“好。”他恍然一笑，左手背在身后不自觉的渐渐攥成了拳，“这样最好。”
聂小凤快步走向他，就在他心中的期盼与畏惧一同升起来时，她已经轻快的越过了他身边，推开门踏入到外边的暖阳之中，罗玄的目光随着她移向屋外，阳光下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刺眼。
“师父，别忘了你还答应了我一件事。”聂小凤在阳光下伸了伸懒腰，再也不见任何情愁哀怨之色，“我会听你的话，好好的养身体，为了这哀牢山之外的繁华世界，大好河山！”
罗玄心中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中，他想起来了——
她要离开他。

“师父不可能同意让你下山的。”
聂小凤只是简单的笑了笑，一边忙着分拣手里的药材，一边说：“你可以去问他老人家，是不是他亲口答应等我痊愈之后就让我下山的。”
陈天相紧皱双眉，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小凤，你不是，你不是喜欢师父么？”
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那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不行么？反正他答应了就要遵守诺言。”
“可是山下那些人想要你的命啊！”他急躁的将她手里的一筐药材放到一边，大声喊道，“小凤，你其实根本舍不得师父对不对？你还是在生他的气，你知道师父他这个人是有些固执，可连我都能看出来师父心里是有你的。你不要再这样任性了好不好？先是瞒着我们几个月都不吃药，现在又闹着要下山——有我在哀牢山上，你绝对不能离开！”
聂小凤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抱着双臂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揶揄道：“怎么，你还打算把我关起来不成？”
陈天相第一次在她面前硬气了起来。
“我是你师兄，我说了不准就不准，师父在也不管用！”
聂小凤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这个师兄总是能让她感到惊喜，他算是被自己欺负了半辈子了，竟然也会有一天拿出来一个师兄该有的样子来。说来，确实是她对不起陈天相和余英华，每次她与罗玄的战争受牵连的总是他们。
“好好，暂时不走，暂时不走。”她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暂时，如果你执意要走也可以，我和英华也跟你一起离开。”他说的更加坚决。
“得了吧，你舍得师父么？”聂小凤立刻提醒了他，“再说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师父？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山上孤独终老？”
陈天相愣了愣，他见到聂小凤哼笑了一声，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想也没想就顺口说：“那就我和英华离开，你留下来陪着师父。他可以离开我们俩，但是离不开你。”
聂小凤微微一怔。
“我是说真的，小凤。不管师父当时为何要答应让你离开，现在他一定后悔了。”
“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很了解师父的。”陈天相也不再顾及什么，干脆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我和英华之前就找过师父说你要离开哀牢山这件事，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当时——”
药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陈天相看到来者时突然止声，脸色也变得很不自然。
聂小凤背对着门口，转过身，看到果然是罗玄走了进来，也不知他在外边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进屋后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冷着脸走到他们身边。
“这药不分了么？”他突然问道。
陈天相回过神来，连忙说：“师父，小凤她说她要——”
“你先出去，一个做师兄的不好好教她如何分拣药材，在这里聊什么家常？”罗玄呵斥道，“你看，这几个药全都分错了，如果煎药的时候弄错了，问题有多严重，你知道么？”
“可是——”
陈天相看到罗玄的脸色，立刻止声，他有些委屈的说了声“哦”，然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重演了一样，陈天相在罗玄面前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聂小凤抿了抿嘴忍住笑，检查了一下自己刚刚分拣的药材，的确有几样分错了，她立刻调整了起来。
“师父，天相都已经成亲了，你多少给他留一些面子。”聂小凤一边做着手里的工作，一边耐心的劝说道，“毕竟是我粗心大意，又不是他的错。”
罗玄捏着一片草叶，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他的师父，教训他也是我的错了？”
聂小凤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谁又惹他不开心了。
“你也不是没有错，下次专心一点。”罗玄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旁的油纸，在药房里开始转悠起来。
“师父，你在给谁配药？”聂小凤见他走到了药房另一边，不解的问道。
“给你！”罗玄高声说。
聂小凤微微眯起眼睛，她想起来了刚才陈天相的话，还有那半句没有说出来的。她自习琢磨了一下最近的状况，有些刻意的问道：“师父，我的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吧，这都三个月了，怎么又配了新药？”
每次她觉的自己好了，罗玄就给她配了新的药，告诉她她还需要再调养些日子。
“你身体太虚，体寒症虽然没有了，可还有一些其他的毛病。咳嗽好了么？每次阴天下雨的时候，脚上的伤不疼了？”他说着已经走了回来，在她旁边拿起了笔，“小凤，来帮我砚墨。”
聂小凤拍了拍手中的药材残渣，走过去将凝固的砚石一点点莫开，看他细心的检查着手中一捧药材，最后将笔沾上了墨，匆匆写下了这几样药材的名字。
“回头交给天相，他每天给你会给你抓药的。”罗玄嘱咐道。
“我自己也看得懂！”聂小凤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那也行，你自己收好了，记得隔一天一副，先吃上个……两个月。”罗玄说得很随意。
聂小凤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仔细看了看这一捧药材，都是些温补的良药，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说白了也就是一些补品而已，这用得上喝两个月？
“师父，你之前答应说我痊愈了就可以下山了，还记得吧？”她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罗玄点头，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可是你身体还没有痊愈，还需要些时间。现在外边的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人想在外闯荡总是要有一个好身体的，同时我也可以多教你一些医术，总不能就学了那些皮毛就出去给人家看病，看坏了闹出人命可不是小事！”他说的格外自然。
聂小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那得到什么时候？”
罗玄转过身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说：“合适的时候。”他将目光转向那些分拣了一半的药材，临走时不忘嘱咐道，“小心点别再分错了，尽快分好，晚上大家还等你下厨呢。”
“诶你——”聂小凤看着他转身离开，手里的药方被风一吹险些脱手。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孽，上天要安排这么一个男人来折磨她！

其实罗玄他不懂，只要他一句话自己就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一个甚至不用付诸行动的承诺，就可以让她放弃一切原则打破所有承诺，只要他愿意交出那份真心，让她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认可。
在他眼中这段感情依旧是于礼不合、于理不容、有违人伦，依旧是他无法启齿的、羞于面对的耻辱。
他永远都不可能迈过这道坎。
那边聂小凤的等待得不到任何回应，而这边罗玄同样执着于折磨自己。
这一日早上他在书房里见到聂小凤正在翻找着图志，见到他时敷衍的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埋头寻找着什么。罗玄忍不住凑过去查看，发现她已经在图志上画满了他看不懂的标记。
“这是什么？”罗玄不解的问道。
聂小凤推开他的手，简单解释说：“这是标记，打卡地。”
罗玄没听明白。
“哦，就是必去的地方，我提前标记下来，免得到时候漏掉什么重要的地点。”她侧过头看着他，咧嘴一笑。
罗玄心中一沉，原来她一直在规划着离开哀牢山后的生活，她还没有放弃。
“师父，你看着这里，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洱海，那这座山就是苍山！我一直很想去看看这里的景色，苍山洱海、风花雪月，一定是美极了。”她满怀憧憬的笑着，看向他时亦是笑得灿烂夺目。
罗玄记得当时心底的酸楚，所谓的qing 爱或许都是这样善变，她对他再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和言辞，也不再有任何曾令他避之不及的异样神色。她仿佛真的已经将口中的“喜欢”忘得一干二净，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特殊含义。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为什么会不开心？
也许他只是不开心她真的会离开自己。
他知道自己应该遵守承诺，放她离开哀牢山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现如今罗玄的心态已经和去年完全不同，山外那些人依旧对她虎视眈眈，她所背负的“魔道余孽”的身份总是让他们如芒刺在背，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一旦脱离了他的保护，她遇到这群人只有死路一条。
更重要的一点，他根本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再去考虑让她离开哀牢山去寻找自己的生活，让她和别人成亲生子共度余生？这种场景他只要一想就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与愤慨，他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
人生在世食的是五谷杂粮，生的是七情六欲。罗玄前半生避情绝欲，只是因为这人世间的qing 爱纠葛是万恶之源，由它引出的祸事从未决断过。一个人若想干干净净的过完这一生，无有情爱是最明智的选择。然而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是何等的浅薄，聂小凤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彻夜难眠，这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师父。”
罗玄微微蹙眉，他在静室里打坐修炼，本就一直无法专心，此时竟然听到了聂小凤的声音，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生了幻觉，险些乱了心脉。听到而后房门被人推开，他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
睁开眼微微侧过身，聂小凤已经半蹲在了他的面前。
“师父，你打坐修炼何时变得这么辛苦了？”她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绣帕，“满头都是汗，我帮你擦擦。”
罗玄下意识的躲开了她。
聂小凤的手停在半空中，对于他的闪躲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你、你有什么事么？”罗玄心虚的问道。
聂小凤将绣帕从衣领塞进去，拍了拍手站起身，语气并无什么变化。
“我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想向师父讨教一下。”她围着他缓缓踱步，脚下悄然无声，而他已经为此感到一阵心乱。“这‘坐忘’二字，到底是何意？”
“为师正在修炼，我们可以等一会儿再谈么？”罗玄沉不住气了。
“不可以。”聂小凤一反常态，此时格外强势了起来，“以往你也是在这里为我解惑，还记得么？早在玉姐姐来山上之前，这间静室能困我半日，只是为了和你讨论那些大道理。我那时只觉得好无聊，不过现在我愿意坐这里听你说了，你可还愿意说？”
罗玄深吸一口气，闭眼不再看她。
“怎么，心又乱了？”聂小凤突然俯下身凑到他的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些罕见的轻佻着笑了笑。“师父，你何时学会的撒谎？你不是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诚实么？”
“我何时撒谎了？”他不解。
聂小凤探出半个身子，几乎要将他搂在怀中，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见到我时，你何时不在撒谎？”
耳边吹来一阵热风，罗玄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来气，猛地将她推开，只觉得浑身一阵异样的感觉迅速散开，指尖微麻，他立刻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向后看去，怒斥她的话却定在了嘴边，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法相信——
哪里有什么聂小凤。
罗玄满面惊愕之色，他站起身在静室里反复踱步，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种种。是做梦么？若是梦，又怎会这样逼真？就连她身上的香气他都可以嗅到，这会是梦？但若是现实，为何这屋内没有半点她出现过的痕迹？罗玄想到了什么，立刻在自己胸前衣领内翻找了一遍，根本就没有什么绣帕。
心魔已深，除也除不掉，躲也躲不开，他痛苦的转身走向“坐忘”两个字，仰视着他半生所求的道，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个字了。
如果这是人生修行中必然要遇到的劫难，躲不掉绕不开，他只能去面对，也必须去面对。罗玄似是有些醒悟，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把她留下便要坦诚相对，他知道自己必须选择一条路走下去。
匆匆着离开静室，哀牢山上已是黄昏。罗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西边阴云笼罩，很快又将有一场疾风骤雨。还未到晚饭的时间，如果聂小凤还在忙碌，那最好还是让她尽快回房休息，她的身体不可以受凉，更不可以淋到雨。想到这里，罗玄微微加快了脚步，也许是因为刚刚的梦境的缘故，他此时格外想见到她，只有见到真正的她，那可惴惴不安的心才能放下来。好像活到了今日他第一次想明白这个道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无法解决，只有他们在一起时他才能找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阴云来得很快，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罗玄并未见到聂小凤，他快步走向她的房间，半路上却被陈天相撞了个满怀。
看到他满脸惊慌的那一瞬间，罗玄就知道出事了。

32.
“师父！小凤，你可有见到小凤？”
“她不在房间里么？”罗玄顿时立起来眉毛。
“没有，哪里都找不到她！”陈天相说，此时余英华也从聂小凤的院子里跑了出来，见到他后同样是一脸的惊慌。
罗玄越过他们飞快的跑进聂小凤的房间里，因为天色阴沉，屋内十分的昏暗，每一样摆设都没有变化，床铺整齐，坐塌上的方桌立在了一旁，他送与她的那只玉笛就放在坐塌上面，下面放着一本刚刚抄好的医书和两件全新的衣服。罗玄走过去翻了翻医书，又打开那两身衣服翻找着，都是为他量身而制的，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师父！”余英华和陈天相一同跑了进来，“我们刚从山下回来，往日这个时辰小凤都在灶房那边忙活，今日却没有见到她，以为她又不舒服。所以就立刻过来找她，哪知她并不在房间里，还摆着这些东西……”
“她可有留下什么字条没有？”罗玄立刻问道。
“我们进来时就是这样的。”余英华立刻摇头说，“师父，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罗玄立刻想到了早晨的时候，她向自己说了要去苍山洱海。然后呢？出去那次心魔，下午他到了静室前才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笑着说想再给他做一身衣服，自然被他婉拒。
“现在去找她，还来得及。”罗玄立刻说。
三个人冲出了庄园，此时罗玄冷静了下来，聂小凤从来没有独自离开过哀牢山，且不说这上山下山仅有一条路可走，她的体力一直差的很，就算是真的下山了她也走不了多远。更不要说这段时间以来他为了防范有人上山来找聂小凤的麻烦，他早就在这一条路上设下重重机关，这些机关足够困她下不了山，
“天相，你们回来时可重新设好了机关？”罗玄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当然了，师父，我都弄好了。可是小凤她……她好像知道怎么解开机关。”陈天相无比懊悔的说。
罗玄有些意外。“你告诉她的？”
余英华这时上前那一步，说：“是我告诉她的，如果我们都知道如何解开机关而只有她不知道，她可能会觉的自己是被囚禁在山上的。不过我也没有全都告诉她，她可能还被困在某处，想来应该——”
罗玄伸出手让她止声，想了想，他立刻说：“你们直接下山去找她，就算她自己解开了机关已经离开了哀牢山，也肯定不会走太远。看此时天色定会有一场大雨——无论你们在山下是否找到了她，都不要冒险雨中上山，等雨停了再回来。”
他们二人点头随即下山，而罗玄转过身看了看另外一个方向。
说到底还是他最了解聂小凤，这几年她虽然性格跳脱但从不莽撞，遇事还算心思细腻，更善于利用其他人弥补自己的不足。当初她与自己对弈的时候，这些套路学的最快。想着这些他快走了几步，在山腰的一个转弯处越身跳出了山路，躲在一棵树后面静静的等着。
正如他所料，不一会儿聂小凤背着一个深色的包裹出现在了山路上。
罗玄松了口气，稍稍安了心。她知道别人发现她离开后肯定会出来找她，那时候自然会有人替她解开路上所有的机关，躲在身后当然不会被追上，更不会轻易被发现。罗玄正是理解了她的这点小心思，才没有被她戏耍。
见她一路跑过去，自己也不再躲藏，直接跳出来在后面喊住了她。
“聂小凤，你要去哪里？”
听到罗玄的声音时聂小凤十分的震惊，但转念一想这也并不意外，罗玄确实比她聪明太多了。自己临时起意的“越狱”计划彻底泡汤了，但是聂小凤并不打算轻易妥协，罗玄答应过会放她离开，他不会言而无信。
“当然是下山了。”她卸了力气，有些无奈的转过身，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很难再做一次这样的决定。决心一旦被打断，她就再也没有勇气真的离开他，她哪里舍得。
“为何不辞而别？”罗玄站在原地，不靠近也不后退，两个人隔着几步距离，像是两个即将决战的高手一样。
聂小凤被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想法逗笑了，而她这个笑也彻底打乱了罗玄的思绪。
哭着便是我见犹怜，笑起来就是玉颜如花，怎样的聂小凤他都忘不掉。罗玄感觉到了内心的催促，逼迫着他去挽留她。
他确实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离开。
“跟我回去。”罗玄迈出了第一步。
聂小凤相应的后退一步，她只是觉得心里堵着一股气，她是下了多大的狠心、走了多少弯路才想开这一切，决然要退出他的世界，现在反倒是他不想放手了。她怎么可能轻易随了他的愿？
“我不回去！”她固执的说，“你答应过我的，会放我离开。怎么，令天下人敬仰的神医丹士也会出尔反尔么？”
罗玄再向前一步，她还是后退。罗玄心底没了耐性，提气一跃到她面前，用快到不可见的速度将她肩上的包裹挑了下来甩到一旁的树枝上。聂小凤一脸的吃惊，跑过去仰着头看了看，但怎奈这个高度两个她摞起来也无能为力。
“你**！”聂小凤被气急了。
罗玄非但没有生气，还略显得意的笑了笑。
“你再怎么激我也没有用，跟我回去。”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聂小凤的把戏，“马上要下雨了，你的身体不可以受寒！”他朝她伸出手。
聂小凤一把打开他的手，然后郁闷的跺着脚，她到底惹了哪个神仙老爷，非要安排罗玄来折磨死她。
罗玄心情稍好，忍不住上扬嘴角，这才是他身边的那个聂小凤，不安分、不安静，总是有小孩子的脾气，任性却又可爱。他缓步走到她的面前，等着她自己认清现实。
她走不掉的。
“你把我的包裹拿下来。”聂小凤没好气的跟他说。
罗玄迅速将那个干瘪的包裹取下来，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她要离家出走就只带了这么点的东西？正要打开看一看，被聂小凤一把抢了回去。
“这么轻的包裹，你是不是只带了衣服？一文钱都不带出去么？”罗玄被她逗笑了，她怕是故意做出来要气他的。
聂小凤朝他做了个鬼脸，气哼哼地转过身快步往回走。
罗玄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他知道她现在一定非常生气，女孩子生气时最是麻烦，因为你在她面前就连呼吸都是错的。想等她稍稍平静下来，他再与她彻底谈开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可耳边却听到一生炸雷。
疾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罗玄心中一惊，快走几步到聂小凤身边将她护在自己身旁。
而聂小凤却大力的将他推开，跑着回到庄园。

罗玄一直跟着她，生怕她淋到雨。可当他们刚刚回到庄园的正堂时，大雨已经倾盆而下。聂小凤完全不等他说一句话就要冲进了雨中继续朝着自己的卧房跑，罗玄立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拦下。
“你究竟有没有记住我的话？”罗玄生气了，他大声吼道，“我这样关心你的身体，你为什么就是不省心呢？”
聂小凤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挣脱开他，表情有些歇斯底里。
“谁要你的关心？”她爆发了，每次她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壁垒来对抗他的决然，一遍遍说服自己要懂得放弃，而他却总是在这之后再折返回来将她的所有努力都碾得粉碎。他让她绝望，又总是在绝望的缝隙给她一丝希望。
“小凤——”
“够了，你到底要我怎样？”聂小凤大声斥责他，控诉着他对自己的折磨，“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不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罗玄止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宣泄。
“我答应了你重新做你的徒弟，我有在努力让一切回到曾经。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徒弟！我恨死了这个身份，恨死了你用这个做借口，恨死了当初是你救的我！”她越说越是激动，眼泪不自觉的开始涌出，这几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奈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我退的越多，你便日复一日的得寸进尺，我都已经决心要离开你了，为了你的那些可笑的理由，为了你不再为难，为了你能光明正大的继续做你的大侠，我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一到亮光照亮了两个人，震耳的雷声随之而来。聂小凤只觉得像是这天都要与她作对一般，心中的怒火更是燃烈而起。
“如果你不是我师父，我不是你徒弟，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坦诚的说你喜欢我？”
聂小凤看着他，砸落在地上飞溅而起的雨花已经染湿了她的衣角，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出了角逐，选择了沉默。
“我恨你！”
聂小凤转身跑进雨幕之中，大雨瞬间将她全身浇透，冷冽的雨水令她的思绪瞬间凝固。这场雨竟然如此之大，仿佛她身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寻不得方向。似千金般重的无力感将她拖得寸步难行，她与罗玄之间还是陷入到了那个怪圈之中，彼此折磨彼此亏欠，躲不开又逃不掉，她真的受够了。
有人在背后抓住了她的手臂，绕到她的面前。聂小凤看清楚了罗玄的面孔，她恍然一怔，最后还是用力推开他的手，一步步后退。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是聂小凤，真正的聂小凤她早就死了……”
心底的绝望让她第一次吐露了真言，即便他根本不会相信。原本她也是这世俗红尘中不问情事的云霄客，孑然一身自在得很，喜怒哀乐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自从她莫名成为了聂小凤遇上了罗玄，仿佛是生命中注定会遇到的劫难，一场永远都没有无有善终的诅咒。
原本的聂小凤找不到出路，换成了她依旧如此。
被罗玄拦腰抱起时聂小凤并没有任何反抗，她看着他抿成一条线的唇，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心口的位置。罗玄抱着她就近跑回他自己房间，毫无往日风度的一脚踹开了房门。他将小凤放下来，怕雨夜的寒风吹进来，将房内的门窗一一关上，然后走到桌前想要点燃蜡烛，怎奈何自己浑身已经湿透，越是着急就越是点不着，他索性放弃。
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地上，一直被聂小凤抱在身上的那个包裹掉在了地上已经散开，里面除了一两件她自己的衣服之外还有一件白色的中衣格外扎眼。罗玄走过去拿起来它，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也是在这个房间里穿走的这件原本属于他的衣服。罗玄被深深地触动了，有这件衣服在就说明她根本就不曾放弃过对他的感情。

再去寻找聂小凤时，才发现她已经蜷缩着坐在床榻下面的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
罗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她面前的，他脱下自己的长衫搭在她的身上，而她依旧是冷得抖个不停，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聂小凤抬眸看向他，她啜泣着嘴唇发抖，艰难的说：“你告诉我，我喜欢你就真的错了么？”
罗玄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倾覆。
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想把自己的温度全都给她，他只想让她再无危险，即便感觉到她微不足道的抗拒，他亦是不再理会。
“师父……”
罗玄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她在困惑，在求助，亦是在渴望，在期盼。罗玄喉咙一动，他稍稍松开了抱着她的力度，得到了一点的空隙，她挣扎着将右手伸到他面前，为他抹去了脸上的雨水。
手指尖冰一如之前，罗玄心疼的握住她的手，目光从未离开她，紧握着的手鬼使神差的将她的手送到了自己嘴边，他看着她的眼睛，在她手心落下一吻。
罢了，罢了，哪里还有什么礼教伦理？哪里还有他所追求的至上无情？此时他的眼中仅有她聂小凤，他渴望得到她的一切，为此哪怕是堕入地狱他亦愿前往。
聂小凤抱住了他，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起身，再次被他抱起来时，她的大脑全然一片空白。就如同是最不可能的梦成为了现实，她茫然不知所措。直到她的呼吸全部被他拢去，她惊讶的微微张开口，接下来是更加不可理喻的qin 犯。

她对这个吻没有任何准备，匆忙逃离，急迫的呼吸着。再次看向他，那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罗玄，他想通了么？明白了么？他愿意——放下所有的包袱，只和她在一起？聂小凤有些激动的咽了咽口水，看到了他眼底隐藏不住的yu 火。
言语已经成了多余的存在，她承受着罗玄带给她的所有诉求，迎合着他的渴望，倾倒在床榻之上，在无数个吻中颤抖着解开他的外衫。若说是笨拙，罗玄更是不得要领，他的衣服已经被聂小凤扒去了七成，中衣大敞luo￥*&露着胸膛，而她的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穿在身上，他在试图解开她身上的第一个束带的时候就失了手。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怒吼着“停下来”，他毫不在意，从压抑中绽放而出的情感如此炙热，心底的火焰已经将他的理智灼烧殆尽，再也不复往日的平和温柔，他用了些力气，一把扯碎了她的外衫。
聂小凤娇嗔了一声，在看到他的神情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自己脱去了中衣，解开了上身最后的遮掩。直到她在无保留的面对着他，将她的一切奉于他的面前任由其采颉。
意乱情迷之间，他们终于再无任何阻隔的融合在了一起。
“罗玄……”
她轻念着他的名字，声音犹如这世上最美妙的魔咒，轻而易举的俘获了他的所有意志。直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他所要找的答案。
她就是这个答案。

33.
聂小凤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昏暗，雨似乎停了，房间里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唯有眼前人格外清晰。她屏住呼吸，生怕任何风吹草动会将他惊醒。
原来不是在做梦。
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去的，总之是累到了极点。她没想到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大侠纵 yu起来竟也是没个限度，当真是前半辈子憋坏了。心中一丝甜蜜占据心头，她枕在他的怀里，此时此刻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属于自己的。
暖香绒被之下，她缓缓地扭动着双腿，右手跨过他的身体轻轻将他搂住。睡梦中的罗玄微鼾，右手将她揽得更紧，左手无意识的将她的手握住，他安睡依旧。
聂小凤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等罗玄真的醒来之后会怎样？原本的他用一句“弥天大错”否定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而且终其一生都没有转过这个弯。聂小凤究竟是怎么死的？雪花神剑……什么是雪花神剑？后面具体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半是欣喜若狂的兴奋，一半又是忧愁疑虑重重。
他们是不是有两个女儿？
聂小凤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内在好歹也是现代女性，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并不算匮乏。刚刚他们可是……一丁点防范都没有。万一……
她微微熏红着脸抬起头将下巴枕在他的胸前，默默的打量着他的睡颜。忍不住心底的欢喜，伸出手描去摹着他面容的轮廓，又不敢真的触碰到他，只是一笔一划的将他的面容牢牢刻在心底，一分一毫都不想错过。遥想当初她坐在他的面前也曾这样隔空描绘，只不过那时候她不曾知道他的心意。
他们可以在一起么？抛弃一切的世俗伦理，不在乎这世间悠悠之口。
心底欢腾的火焰熄灭了，她还是很难相信罗玄真的会放弃那些坚持了一辈子的准则，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曾见识过他的无情，曾感受过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做派。他自然是爱着聂小凤，然而现实就是好端端的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还是无法在一起。她就真的有能力改变着一切么？
无尽缱绻的绕指柔，在现实面前太过脆弱了。
等他醒过来，也许又是一副己罪千重的样子，仿佛他们在一起就真是什么天都会塌下来的大逆不道之事。她不希望这种事情会在她成为聂小凤之后继续重演，因为她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绝非是“真情实意”四个字就能填补的。
再贪恋一会儿吧，她沉溺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再停留片刻。
好想时间就这样停住。
聂小凤抵不住渐渐而起的困意，重新陷入了梦境之中。人最是安逸的时候便是香眠无梦，这一觉一直酣睡到了天明。懵懵然醒过来时，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眼睛，困意顿时消散一空。

罗玄其实也是刚刚醒来，意识正在一点点回拢，夜里的那些荒唐一幕幕冲入脑中，惊得他如坠九霄。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睡得香甜的聂小凤，他微微张开嘴，本能的想要逃离，却又不忍就此离开。他怎么了？一念之差竟然做了这等有悖人伦不容于天下的荒唐事。
且不说这些大道理，他夺走的是一个女孩子的清白之身，他怎么可以？他如何去承担？又要怎么去面对？看着安心睡在自己怀中枕着他的臂膀的女孩，他在心底不停的大骂自己是禽兽，就是因那一时的欲念猖獗。
右手无意间划过她的背上肌肤，有一处与她全身柔软细腻犹如凝脂一样的肌肤不同，那一片的触觉格外突出，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疤。罗玄想起了当年她为自己挡下了滚烫的热汤，而这片肌肤则被烫得血肉模糊。
再次看着她的面孔，疼惜混合着畏惧，悔恨交杂着爱意，事情最终还是演变成了这样，他们之间再也说不清楚了。
聂小凤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睁开眼睛，罗玄全身一僵，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对视时均是沉默，彼此都在试图猜想对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聂小凤发现他清醒了过来时懊悔自责的神情一览无余，和她所想的也差不多，遇事她决心要在他逃离之前先一步离开，然后再慢慢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正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师父！”
两个人顿时一惊，聂小凤先一步捂住了罗玄的嘴。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么？你有没有找到小凤？师父！师父！”天相的声音格外的焦急，眼看他就要推开门了，两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天相，我在这里！”聂小凤喊道，见罗彻底呆住了，她忙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小凤？你怎么——”
“你先别进来！天相，我昨天受了点伤，师父帮我上了药就出去了。你别进来，我还没有穿衣服！”聂小凤慌张的扯着理由，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
天相一听忙又问道：“你又受伤了？严不严重？英华你进去看看！”
门外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了余英华的声音：“小凤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山上山下的跑了两趟累的不行了，等我缓过来再来看你。你安心休息！”
“英华你——”
“走走走，你不累我还累呢，赶紧跟我回去。”
门外陈天相还在试图说着什么，被余英华一把拽着胳膊拉走了。她的语气十分古怪，罗玄和聂小凤都知道她话外的意思，果然她要聪明许多，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面的情况可能会有点复杂。
等了片刻，发现门外真的没有动静了，两个人同时松下一口气。
门外的尴尬缓解了，而门内的尴尬却越来越明显。
面对这种局面，思想上更为开放的聂小凤打算率表态，为了他不会钻牛角尖走了极端，她必须给他个安全区缓冲一下。
“师父，你记住你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梦。”她胡乱扯着理由，坐起身时脸瞬间红到连耳朵根子都红了，罗玄身上至少还有一件敞开的内衫，而她却是丝毫不挂。她用被子的一边遮挡着身体，手脚有些慌乱，看到他的外袍正好搭在床边，二话不说就拿到手里穿在了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是最苍白无力的说辞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罗玄心里生出了疑惑。
难道她并不愿意？
坐起身时，聂小凤已经从床榻下端一点点挪着出去下了床，她弯腰捡起属于她的衣服，才发现昨天就被他扯碎了。鞋子还是湿漉漉的，她想也没想就穿了上去。
“你的衣服我先穿走了，等、等会儿我再还给你。”她再次说，闪躲着他追过来的目光。
罗玄有些茫然的看着她，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他昨日是一时放纵，但并没有失去神志，这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从未打算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只是他还在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但他现在顾及不上自己的感受，聂小凤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好像比自己还要希望夜里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要是如此，他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你……”一个字卡在喉咙，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聂小凤见到这样的罗玄，心中的那番喜爱转着圈的翻了好几倍，在她眼中罗玄怎样都是好的，忍不住俯下身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嫣然一笑。
“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说完就转身匆匆离开。
罗玄呆呆的坐在那里，无意识的摸了摸她刚刚轻吻过的地方，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愿意的。

34.
一路像做贼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聂小凤爬上自己的床，裹上了半面被子，突然间笑得像个傻子，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喜悦占据了她此刻的全部情绪。
无论他今日是怎么想的，昨天的事情发生在他完全清醒的时候，他没有喝醉，没有中蛇毒，没有任何借口来为他的意志薄弱做借口。一切都是发自于心，发自于情，这已经和原先故事里罗玄的处境完全不同。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会有一日接受自己？
聂小凤不敢把事情想的太过于美好，虽然人都会有得寸进尺之心，但她还是相当清醒的。其实有了这一场欢愉对她来说已是满足，她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坠入了红尘，让他有那么一刻为了自己心甘情愿的抛开了所有坚守的原则。
脑海中回想起了他与自己的缠绵悱恻，想起了他因为自己而发红的脸，为自己而动的情，还有那一声声无尽柔情的呢喃情语。还有那种被填满的、带着痛楚的甜蜜，被占据、被索取的疯狂，而这一切都是罗玄带给她的。
只要是他，什么都是好的。
聂小凤嗅到了身上属于他的味道，禅香四溢沁人心脾。她裹得更紧一些，仿佛他还在抱着自己。
那么问题出现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不可否认，继续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办法，她不可能去逼着罗玄一瞬间改变一切，若是那样的话，她还是会和原来的聂小凤一样逼着他们越走越远。他醒来时没有逃走，也没有说出那句“弥天大错”，只要她再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聂小凤猛地躺下用被子盖在身上，看到来的人是余英华。
“呦呵，小凤师妹，伤口好得挺快啊，这么一会儿就回自己屋里来了？”余英华讪笑着，满脸的揶揄之色。
聂小凤刚刚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端倪，此时更是被臊了一个大红脸。
“佩服，姐姐佩服你！”余英华坐到一旁的坐塌上看着那个玉笛和一旁散开的两身衣服，昨天罗玄来这里时那个焦急的神色她全都看在眼里，“你真是个小妖精，拿捏起男人无师自通，幸亏你是被困在了这个哀牢山上只有罗玄给你祸害，要是真让你下了山进了武林，不知道多少男人被你弄得抛家舍业。”
聂小凤坐起身，带着一丝娇怒反驳说：“什么话！我和师父你情我愿，又不是我故意勾引他的！”
余英华被她这话腻到了。
“呦呦呦，你情我愿，说的容易，那个老顽固突然转性子了？他不是一直都认为师徒身份绝不可逾越，这等不伦之恋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余英华撇着嘴挖苦道，“我去当面问问他，要了你的身子总得负责吧。”
聂小凤连忙起身将她拦住。
余英华看到她身上还穿着罗玄的衣服，忙侧过身，有一种要瞎了眼的错觉。
“好、好姐姐，千万别跟他提起这件事。”聂小凤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但求姐姐千万别跟他说你知道了这件事，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你继续装傻就行了。”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吃亏了啊！”余英华完全不明白聂小凤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眼下连事实都有了，罗玄那种人还能不认？趁热打铁她不懂么？
“我自己有办法的。”聂小凤继续说，“再说了，吃亏也不是我啊，他吃亏。”
余英华见她这副样子，伸出右手狠狠地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说你精还是说你傻！这种事情当然是女孩子吃亏了，不行，我必须得帮你要一个说法，男人可不能处处都顺着他们。”
聂小凤哭笑不得，再次将她拦下。
“小凤你一直在山上，你不懂。他既然敢要了你，就必须负责，什么师徒狗屁伦理，大不了把你逐出师门再娶回来，怎么不是个办法了？”余英华苦口婆心的说着，她是真心的为了聂小凤好。
“我当然知道了，但这也要他自己想通了才行啊。”
“我来帮他想通了。”
“他是师父，你这样会让他很难堪的。”
“他是你和天相的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我是因为跟了天相才喊他一声‘师父’，男人总该有起码的担当吧。”
聂小凤心中十分感动她的这番话，就算是真正的亲人也不过如此了。但又害怕她真的去提自己出头，把一切都搅乱了。她忙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都能把他扑倒了，自然也有办法让他接受这一切，只不过我需要时间。”
余英华看着她，露出些许疑惑。
“如果我有需要嫂子帮忙的地方，自然会说的，到那时候你可不要袖手旁观就好。”
“唉！”余英华长叹一声，算了，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男女之情外人插手有时候反倒是越搅越乱，聂小凤既然又能耐真的把罗玄弄到床上去，想来也有办法把这个石头捂热乎了，她还瞎操什么心。起身见她只穿着一件外衫，赤脚而行，但双手温热面色红润，往年她可是沾不得一点凉的，看起来这体寒之症是真的好了。
“你这么折腾是得意了，我和天相可惨了啊，一天山上山下跑了两趟，一宿没睡一直在找你，淋了雨不说还没人道一声‘辛苦’。你们可倒好啊，一夜的红绡帐暖柔情蜜意。”余英华倚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着她继续着揶揄。
聂小凤连忙陪着不是。
“好嫂子，是我的错！你说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就去做！”聂小凤的态度极为诚恳，毕竟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受连累的都是他们夫妻。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种的茄子差不多差不多熟透了，你烧茄子的手艺确实不错。”
“明白，我马上就去准备。”
余英华见她起身就要去换衣服，心底偷笑，忙将她拦了下来。“你先呆在屋子里别出去，我烧些热水出来，你先洗个澡，晚上再说。”她知她肯定什么也不懂，立刻嘱咐道。
聂小凤的脸色又一次泛红，这她倒是没考虑到。
“看你的能耐了，我等着喝喜酒。”余英华最后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走了出去。
聂小凤看着她离开，松了口气，脸上又有点点愁容。让他接受这一切，说来容易啊，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再见到罗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聂小凤以为自己会很慌乱，但现实是她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有表演天赋。与她的表现相比，罗玄则显的更不自然。
她还是挺意外的，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去闭关。
“师父？”
罗玄见到聂小凤时所有的思绪全都飘到九霄云外去了，耳边听到陈天相的声音，忙回过神来看向他。
“师父，接下来呢？”
接下来……
“你再去准备一些盘缠，可以多预备一些。”
一旁的天相点了点头，他抬起头时看到了聂小凤，立刻露出笑容朝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问道：“小凤，你好些了么？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聂小凤悄悄抿嘴，目光飘向他身后的罗玄。
“怎么，师父没有和你说么？”
天相转身看着罗玄挠了挠头，说：“师父不肯说。”
聂小凤忍不住笑了一声，忙轻咳着做掩饰，然后解释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滑倒了摔了一跤，师父怕我淋雨才让我睡他屋子里的。”
陈天相哪里会想到那种事情，虽然觉的有些牵强但也能理解。
“师父，你刚刚说盘缠，可是要出远门了？”她问得坦荡，目光看向罗玄时也没有任何闪躲。果然是他也换了策略，不去闭关改成了远行，反正都是要先躲开她呗。
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觉得意外。
“是要出门，我要去一趟少林寺。”
聂小凤微微蹙眉，去少林寺？难道他想出家不成？
“师父刚刚收到了少林大方禅师的邀请，要去参加每隔举办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陈天相在一旁解释说。
“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她不解。
天相无法解释，而罗玄最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她说：“上一次我未能参加，这次难以推脱。”
“这时间还挺巧的。”她故意说。
罗玄微微蹙眉，并未多言。
“那么天相你就好好准备吧，我去做饭了。刚刚英华嫂子点了烧茄子，你们两个人沾光有口福了。”聂小凤得意的笑了笑，越过他们二人朝着灶房走去。
陈天相看着聂小凤的背影稍稍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一声。
“师父，师父！小凤她变回来了！”他有些兴奋的说。
罗玄一时不解，皱着眉头看他等他解释。
“以前的小凤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些日子她要不就闷闷不乐要不就是安静的可怕，你看刚才她说话时的样子，她终于变回来了！”陈天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自己的感觉，他只是觉得高兴，“师父，小凤是不是不打算下山了？”
罗玄看着刚刚小凤消失的地方，就算她还想离开，他也不会让她离开。对于那件事，他早晚得有个交代。
“你去准备一下东西，我明日就启程。”
说完，罗玄也朝着灶房的方向走去。

35.
聂小凤对于灶房里的所有流程早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洗菜切菜，架火烧锅，几乎是一气呵成。遥想自己在现代也多半都是吃外卖，就算回家想做点吃的也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如果她还能够回去的话，说什么也要把工作辞了好好为自己活一把。
刚刚将炒好的热菜放到盘子里，她就发现了站在身后的那个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聂小凤暂时没有去理他，而是自己拿出一双筷子夹起菜尝了尝，缺少了许多现代的调味料，再如何精进也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了一些，她勉强的点了点头，端着这盘菜转身看向罗玄。
“师父，你尝尝味道如何？”聂小凤夹起筷子凑到他的嘴边。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举动有些过于亲昵，罗玄本能的还是拒绝，但很快他就从聂小凤手里接过来筷子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吃惯了她的手艺，自己很难再去吃别人做的菜了。
“如何？”聂小凤满脸的期待。
罗玄见到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然，回避其实远大于抗拒，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在聂小凤眼里他的神情就如同是进了女儿国的唐僧，哪里还有之前“两眼空空”的仙人做派。
“很好。”罗玄勉强说，一时没有想起来自己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刚刚看到聂小凤做饭的样子出了神，第一次意识到聂小凤这些年几乎承包了他的全部生活。这样也好，手握炒勺总好过她手持刀剑，这世上没有人会惧怕一个厨子。
“师父你让一下，我把菜端过去，一会儿凉了。”聂小凤见他还一直堵在门口，提醒道。
这时罗玄终于想起了他要说什么。
“你先放一旁，我有话和你说。”
这么正式么？聂小凤有些狐疑的将盘子放在一边，双手抱臂踹在胸前，静候他谈话的内容。
“昨天晚上的事情——”
“师父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啊。”聂小凤打断他，休想让她听到那句“弥天大错”，她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让这件事埋在他心底里然后慢慢发酵。
罗玄预料到了她这个态度，轻叹一声，总归是他错在先。
“小凤，逃避不是办法，这件事我们需要说清楚了。”
逃避？聂小凤眯起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悦的说：“你说我逃避？要出门远行的可不是我。”
罗玄一时语塞。
“都说了什么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又没有揪着你一定要你负责。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跑过来要和我说清楚这件事，怎么？你打算娶我了？”她轻笑着问道。
“我不能。”罗玄皱起眉，说完这三个字他都觉的自己是个**，可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接受这一切。
聂小凤耸了耸肩，“那你来说什么？”
“我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能尽可能的弥补一些。”
“比如呢？”
“我打算带你去少林寺，去见你父亲。”
聂小凤突然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罗玄会这么说。愣了几秒确定他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她十分不解的问道：“去见他干什么？”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们已有八年未见，你总归是要去见他一面的。而我……找他也有些事情要说，我做的这件事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亲的嘱托。”罗玄说的十分诚恳，他在收到大方禅师送来的请柬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去见一次他的故友觉生，他心中的苦涩和疑惑也只有他能理解。
聂小凤稍稍歪着头打量着罗玄，突然笑了一声。
“我要是不去呢？”
罗玄并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不放心我留在山上，趁你不在的时候跑了？”她咬着嘴唇，悄声凑到他耳边问道。
这句话直接击穿了罗玄想到的所有说辞，他所考虑的因素里确实也包含这么一层原因，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彻底了结，他当然不愿意让她独自一人下山，只有把她一直带在身边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