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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杰佣/原创】枪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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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楼2022-07-14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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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里奥住在同一间房里的监管者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小丑裘克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可可,又盛了一烤盘的糖霜饼干。今天是平安夜,庄园的每个角落都能感受到浓厚的圣诞氛围,包括这间属于监管者们的卧室。房间的中央摆着一颗小小的圣诞树,上面缀满了星星。天花板上挂满了气球,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满贺卡,只留出几个角落来摆放饼干和糖果。就连一向只用小丑面具挡住整张脸的裘克,今天也戴上了一顶坠着绒球的圣诞帽。
    奈布注意到,他眼前一张红色的贺卡上用漂亮的花体英文写着一行字:“圣诞节的寓意,是团员美满、友谊常青、神圣的信仰与爱。”他忽然明白,艾玛之所以要在今天去找里奥谈话,不光是因为监管者和求生者可以在今天像战争中的士兵一样休战一天,更是因为这个节日最重要的寓意。
    团圆美满,友谊常青、神圣的信仰与爱。
    奈布将贺卡拿起来,沿着字迹轻轻摸了摸,最后重新放回了桌上。
    几人寒暄了一阵后,艾玛在艾米丽和奈布鼓励的眼神下被裘克带到了里奥的房间。
    艾米丽看上去有些坐立难安。她一双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攥着裙摆,指尖偶尔摩挲着布料发出“沙沙”的声音。眼睛时不时看向里奥的房间,眼底的紧张与不安几乎要溢出来——好像去谈话的不是艾玛,而是她自己一般。
    相比之下奈布就要冷静很多。他捧着滋滋冒着热气的热可可,轻轻吹了吹浮沫然后喝了一口。抬起头的时候,热可可上面的雪顶就像一圈雪白的胡子一样沾在了奈布的嘴角。艾米丽见状不禁轻声笑了出来,连忙递给他一张餐巾。
    “啊,抱歉。”奈布用餐巾擦干了嘴角的奶油,然后又喝了一口——这次雪顶依然像白胡子一样沾在了他的嘴边。奈布干脆不去擦了,将杯中的热可可一饮而尽,然后才将嘴角流到下巴的一片白胡子擦掉。
    殊不知,他这些笨拙又有些可爱的动作被楼上两位正在喝茶的绅士看的一干二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7楼2022-11-05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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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放走他一个,主动放弃胜利的机会。”约瑟夫白皙的手腕轻轻搅动,茶匙在红茶的表面上搅出一个接一个小小的漩涡,“这可一点不像你的风格。”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冷酷无情,法国绅士。”杰克捏着骨瓷茶杯的杯柄轻轻晃动着,茶杯里飘上来热腾腾的微香雾气让他的脸显得若隐若现。
      约瑟夫看了杰克一眼,有些不满。他把茶匙放在一边端起瓷杯呡了一口:“你知道,只要有他在,我们总会遇到不少麻烦——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才对他感兴趣的。”
      杰克不动声色的回答他:“他就像是一匹狼,勇毅又狡猾。”
      “的确。尽管身躯很瘦小,但总是倔强的挡在所有人身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吃不少亏。”约瑟夫抬起头,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椅子的扶手上划动。在得到杰克有些不悦的表情后,他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别这样看我。毕竟我也只能杀戮,而谁都不知道游戏的结局如何。”
      “但是你放心,我可没兴趣动你那位小先生——如果他没这么碍事就更好了。”
      杯中的红茶见了底,杰克将他们撂在桌子上,他点燃了石楠烟斗,任由雾气呛得他一阵咳嗽。良久,他才喃喃自语一般说:“我想,他也不会是任你宰杀的猎物。”
      脑海中想到刚刚奈布喝热可可时茫然的眼神,杰克不禁轻轻勾了勾嘴角。
      然后他便得到了约瑟夫疑惑的眼神:“您真应该好好休息几天。最好再找个医生检查一下脑子是否出现了些问题。”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楼2022-11-05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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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奥在看到那本老旧的日记本时明显愣怔了片刻。那笔记本几乎已经不能用老旧来形容,或许用残缺来表达更为准确,已经变淡的字迹和橡皮涂抹的痕迹堆砌在一起。
        “先生,您认识它吗?”艾玛将摊开在桌面上的日记本向里奥的方向推了推。
        里奥只是沉默着,手指从纸张上划过,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他垂着眼睛,被绷带挡住的大半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澜。
        艾玛没有等到回应,心底不禁针扎一般缓缓泛起酸涩。她站起来将日记本向后翻了几页,一张破旧的信笺掉了出来。她拾起信纸在里奥的面前摊开:“那您还记不记得这个?”
        纸张的边边角角经过时间的冲刷微微泛黄,字迹也因为烟熏几乎无法辨认,只剩还算干净的左下角有着一行不大的字迹:
        赔偿金受益人:丽莎·贝克
        “爸爸,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交代过孤儿院的神父,每天为我加一瓶牛奶?”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艾玛的眼眶滴落,她抬起头,任由泪水无声的说着脸颊滑下,“可是我几乎没有喝到过。那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吃穿都不能得到保障——有时候,我甚至会因为吃上一块白面包而高兴一整天。”
        里奥有些颓丧的坐在椅子上,用一直颤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这短短的几秒钟,对他来说就像过去了四级。
        眼泪似乎源源不断的从艾玛的脸上落了下来:“我每天都祈盼着你的来信。你说我不是没人没人要的孩子,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她的眼睛红红的,“后来我离开了孤儿院,回到我们曾经住的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她有些接不上气的喘了几下才缓过来。
        “那个时候,我还叫丽莎·贝克。我很想你,爸爸——我很想你。”艾玛诉说着自己对父亲的思念,甚至越说越激动,她抹了一把眼泪,有些接不上气的喘了几下。
        “抱歉,我的丽莎。”里奥的双手依旧捂着眼睛,没人知道他现在的神情如何,“我很抱歉。丽莎,不要责怪你的母亲,你应该责怪我,我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更何况我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我……”
        里奥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他沉默的望向窗外,窗外那一片树林在他的面前就像浮在水上一样,因为他的眼睛中充满眼泪。
        “但是,无论我的父亲是怎样的人,我都会无条件爱他。”艾玛打断了沉默,她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眼神却格外坚毅,“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而里奥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那颗爱女儿的心也永远不会变。
        他们的那些眼泪仿佛以前是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井当中,现在才涌出来。艾玛的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使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失而复回的心酸还是感动。
        他们以一个拥抱结束了这场沉重的谈话。
        艾玛满脸泪水的走出房间时,艾米丽惊呼了一声连忙飞奔过去:“我的天啊!你还好吗,艾玛?”
        “我很好,谢谢你艾米丽。”艾玛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似乎是想让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跟在后面一同出来的里奥将那本日记重新递还到了艾玛手中,不同的是,这次日记本的封面上多了一个草扎的玩偶。玩偶的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草帽,和艾玛头上的那顶一模一样。
        “艾玛,我很替你们高兴。”艾米丽擦干了艾玛脸上的泪水,再次给了她一个拥抱。
        奈布只是抱臂在不远处无声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咀嚼着艾玛刚刚说过的话:“你心里也有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恍惚间出现在你身边,你也会像我一样追去的。”
        或许是身上的旧伤还没有愈合,奈布看着眼前庄园里尔虞我诈的生活中少有的温馨,竟莫名的感到了一丝疲惫。他慵懒的仰起头向上看,却立刻精神了起来——在楼梯的拐角处,他瞟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楼2022-11-05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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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晚宴开始之前,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在窗外铺了厚厚一层,露出比阳光明媚时更加安然的姿态。房檐上已经挂满了水晶一般的冰笋,几个年轻的女孩正试着把它们摘下来。
          大厅里闹哄哄的,三个火炉里塞满了木炭,烧的劈啪作响。烤鸡、牛排和热红酒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时不时飘过几丝姜饼糖果甜腻的味道。无论是监管者还是求生者,此刻都混在一起有说有笑,似乎是为了享受毁灭之前清醒的狂欢。
          大家把星星和糖果装饰在大厅中央巨大的圣诞树上。地面上堆满了礼物和卡片,不知是谁踩了一脚一下摔在地面上,惹来一阵笑声。原本在外面玩雪的女孩子们此刻都跑进来要热红酒喝,整个大厅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艾玛靠在里奥的肩上,享受这一时的安逸,和周围欢笑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另一边奈布也将自己和这一切隔绝开来,他托腮靠在窗前独自喝着啤酒,望着树上的一朵朵银花。奈布以为自己并不容易被人所影响,但他看到艾玛依偎在里奥怀中时,他承认,自己心底的一块石头正在松动。
          “因为我爱他!”
          艾玛热烈又充满爱意的话就像一台留声机,在奈布的脑海中循环播放了一整天。
          到底什么才是爱呢?即使是自己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雇佣兵,也可以拥有爱吗?
          奈布的心底开始泛起一层酸涩,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上一杯,再次一饮而尽。重复了很多遍后,奈布感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回过头,黑色的兜帽和眼罩出现在视线中——是那位名叫伊莱·克拉克的先知。
          “奈布先生,要来点热红酒吗?”役鸟乖巧的站在伊莱的肩膀上,时不时调皮的啄两下他的手心。
          “谢了,但我更喜欢啤酒。”奈布爽朗的摆了摆手谢绝了那杯热气腾腾的红酒。
          伊莱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端起热红酒喝了一口:“别喝太多,小心醉了。”
          “醉了就醉了。”奈布显然没什么心情和他谈话,他又倒了一杯啤酒灌了下去。
          伊莱摸了摸役鸟柔软的羽毛,突然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奈布毫无防备的脱口而出:“在想爱是什么。”这话一出口他便涨红了脸,历经沙场的军人此刻像个思春的姑娘一般独自坐在窗前,还借酒消愁,活像个表白被拒绝的年轻人。奈布摇了摇头,又端起酒杯来灌了一大口,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适得其反。
          “爱?”伊莱垂下头似乎在思索,“知道吗,我一开始并不是先知。一年冬天,我在一棵橡树下发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掠鸟,才获得了预言——他们的预言从不出错。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我总能看到不属于普通鸟类的智慧与平和。作为交换,我立下了不可违背的誓言。”
          “那只鸟就是它吧。”奈布端着酒杯指了指伊莱身上的役鸟。
          “对,”伊莱毫无隐瞒,“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姑娘。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特别,但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是如此迷人,以至于失去她成为一种不可忍受的选项。”伊莱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被眼罩挡住的缘故,谁也看不出他现在是怎样的情绪。“于是我违背誓言破例帮助了他,可是我不后悔。”
          “为什么?”奈布显得感兴趣了一些。他又倒了一杯酒,只不过这次,他的视线终于移到了伊莱的身上。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爱吧。”伊莱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如此奢侈,如此令人着迷,也如此沉重。”
          奈布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问道:“我也可以拥有爱吗?即使我早已经被神明抛弃。”
          “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爱,因为人类的灵魂是不朽的。”伊莱肩上的役鸟围着奈布飞了两圈,似乎很赞同主人的说法。
          这时,正在调制热红酒的调酒师黛米和祭司菲欧娜冲伊莱招了招手,招呼他过来吃点点心。
          “抱歉,我要失陪了。”伊莱轻轻拍了拍奈布的肩,和一边玩的正在兴头上的威廉交代了两句,最后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大厅的角落里,只剩奈布一人继续对着窗外喝酒。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0楼2022-11-05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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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随着地上散落的酒瓶飘到了远处去。
            奈布曾经拥有过爱。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也曾在阳光晒过的午后亲手烤一盘曲奇饼干送给他的先生;在后花园中笨拙的将玫瑰像打绷带一样绑在杰克的手杖上;在睡前的晚安吻后半压在杰克的身上,用自己这辈子最温和的声音对他说:“先生才是我的宝藏。”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甚至没有将啤酒倒进杯子里,而是直接一饮而尽。
            他曾以为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早已经被神明抛弃。但后来,他在伦敦雾气与灯火交织的街上搂住杰克的脖子对他说:“先生,您就是我的神明。”
            后来他真的被神明抛弃了,彻底的。
            因为他的神明来自地狱。
            奈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打开一瓶啤酒。伊莱说的对,爱可真是,如此奢侈,如此令人着迷,也如此沉重。
            啤酒一杯接一杯下肚,奈布早已醉的一塌糊涂,甚至不知道欢闹的人群早已散去。大家结伴上楼回到了房间,大厅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收拾餐桌上剩下的食物和地上的空酒瓶。
            奈布的头脑昏昏沉沉的,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梦呓一般的几声气阴。身体逐渐被阴影笼罩,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杰克穿着整洁的礼服,和曾经与奈布住在一起时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的弯腰贴近了奈布的脸:“让我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先生。”
            熟悉的称呼在耳边响起。早已喝的烂醉的奈布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了杰克的身形。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还在英国伦敦那间隐蔽在巷子中的小公寓里,每天的生活只有工作、玫瑰和一位绅士先生。
            此时此刻,奈布以为自己只是因工作的疲劳而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的先生正温和的叫自己回到卧室去,小心着凉。他突然咧开嘴傻笑了两声,随后一把扯住杰克的领带,对准他微微上扬的嘴唇猛地吻了上去。
            “唔——”杰克被吻的猝不及防,他抬眼环顾四周,确认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后才放松了下来,任由一吻结束后,奈布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软的靠在自己怀里。
            “先生,我今天很累——我是说,我很想你。”周围刺眼的灯光的让奈布有些头痛,他凝望着杰克的眼睛,又笑了两声,“就是,能不能拜托你,我的先生,以后把客厅里的灯开暗一些——拜托了。”他埋在杰克的领口用力蹭了蹭。
            “唉。”杰克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时不时滚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身旁的奈布依旧紧紧扯着自己的领带,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真是狼狈。”杰克认命一般,弯腰将手臂穿过奈布的膝盖,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在大厅中的人终于走光后才抱着他缓缓登上楼梯。
            透过老旧的雕花窗框,悠悠的窗外暮色无边。大雪纷飞,而夜色翻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1楼2022-11-05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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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到卧室,奈布就迫不及待的再次扯着杰克的领带吻了上去。周围似乎有雾气蒸腾起来,体温也随着逐渐上升。不知是谁首先溢出了沉重的呼吸声,而后便没人再说话,只剩水花四溅和一室旖旎。
              隔天清晨,奈布感到一缕阳光打在他左半边脸上,一股温热的感觉随之袭来。缓缓睁开双眼时,奈布才灵异的发现——这里的天花板和自己卧室里的天花板不一样!紧接着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最后又被身上的酸痛感又将他粘回了床上:“嘶……”
              “不要紧吧?”杰克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而后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揽进怀里。
              “不要……紧…”奈布起初有些迷糊,在看清面前人的脸后几乎想都没想就把杰克的手从肩上拍了下来。
              奈布皱紧眉头退到床边:“我的衣服呢?”
              “在这边的架子上。”杰克起身将外套和兜帽递给他。而后两人背过身去,几乎默契的穿戴起来——如果忽略杰克偷瞄的眼睛就更好了。
              “看够了没。”奈布怒目圆瞪,“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萨贝达先生,您不记得了吗?”杰克故作懵懂的问他,“昨天您喝醉了,拽着我的领带要我带你回来——我不知道您住在什么地方,只能将您带到了我的我是。”
              奈布的脸“腾”的红了起来:“那是我酒后胡言而已,你当真做什么!”
              “我总不能将喝醉的您一个人丢在大厅里吧。这不是一个绅士的作风。”
              “伪绅士,”奈布的两只瞳孔都跟随着震颤起来,身上的酸软感让他的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我欠你的,以后不要发生这种事情——我走了。”随后他甩开手臂,头也不回的向卧室的房门冲去。
              “等等!”杰克一把拽住奈布,两手狠狠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门上,“奈布,我明白,你还在恨我。”他面色阴沉,眼眶发热,眼底甚至渗出了暗红,“我明白我的所作所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你的原谅。”
              “现在无法原谅的理由还有更多——”奈布紧紧贴在大门上,却克制不住的冲他叫喊,“你差一点杀了库特!”
              他不想让杰克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推开,“别跟着我,小心我一刀割断你的喉咙。”他拉起兜帽,不顾门外的阵阵寒意奔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杰克落寞的背影。
              奈布回到房间时,威廉正在到处找他。见奈布回来连忙着急的打招呼:“伙计,你到哪去了?真是抱歉,昨天伊莱还特意嘱咐我说你喝多了,叫我看好你别被监管者带回去,结果我忘记了。你没什么吧?”
              伊莱?他怎么知道的?奈布疑惑的看了伊莱一眼,发现他正在给役鸟喂食物,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我没事,昨天在大厅睡了一晚,现在有点累。”奈布挥了挥手,让威廉别担心。他将外套随意放下,推开了卧室的房门,“我吃过早餐了,现在想休息一阵——午饭不用叫我。”
              “欸,奈布你——”威廉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房门关闭时那“碰”的一声打断。
              “让他歇一歇吧。”伊莱沉声对威廉说着,语气里似乎带着一层别的意思,“他的确太累了。”
              奈布几乎是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便贴着墙坐了下来。他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左手狠狠拽住衣服上的布料用力摩挲着,犹豫片刻,眼泪便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让奈布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怎样接受眼前的事情,也不知以后的生活如何继续,一向沉着的雇佣兵此刻变得有些慌乱。他早已在战争和伤痕中麻木,从而忘记了自己有随心所欲掌控情绪的权利。
              奈布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几何时这样哭过了。他从小就很少哭,一次是六岁的时候,母亲将蜡烛交给自己而后赴死。那一天,奈布在浴缸里咬紧牙关,尽量不让声音泄出而引起追兵的注意,就像现在这样。一次是几年以前,他在地下室里亲自揭穿了杰克的秘密,而后与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甚至开了枪,子弹穿过杰克的肩膀。
              那天杰克的话直到现在还萦绕在他耳边:
              “难道您夜不能寐时祈祷的不是我的死讯吗?难道您最初来英格兰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掉我吗?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
              那意乱情迷的一两年消失殆尽后,奈布便一直强迫自己忘掉这一切,试图将这段时光所留下的色彩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但事实永远都事与愿违,从奈布踏入庄园的那一刻开始,周围发生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只属于回忆的匣子并没有被锁住,里面的东西正在慢慢的溢出来。终会有一天,这段尘封的记忆会打开,而后充斥在他现在的生活当中。
              奈布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中午,直到窗外的太阳已经弥漫成金色,他才将脑袋从臂弯处抬起,蓝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就像冬末春初,贝加尔湖上的融化的冰雪。窗外,平安夜的那场大雪也在金光的云层下渐渐消融。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楼2022-11-05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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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扣,扣扣——”
                敲门声传来,但是很轻。
                奈布慵懒的喊了一句:“威廉,不用喊我吃晚餐,我不饿。”
                “可是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门外传来的是伊莱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我给你带了牛排和吐司,愿意和我聊聊吗?奈布?”
                奈布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他抹了一把脸试图掩盖疲惫,而后替伊莱打开了房门,侧身请他进来。
                “尝一尝吧,我知道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伊莱注意到奈布的眼尾有些红。他将食物放在奈布面前的那块桌子上,然后我看着他狼吞虎咽起来,“你平时不是遇到什么事都不耽误用餐的吗。”
                奈布大口嚼着牛排,而后又三口两口吞掉了吐司,最后将果汁一饮而尽。他满足的擦了擦嘴,身子慵懒的向后往去——对上伊莱眼罩的一刹那,奈布突然有些狐疑的问他:“伊莱,我记得你是个先知对吧。”
                “是的。”伊莱坦然的回答他,伸手摸了摸役鸟的头,“秋格不光可以在战斗中保护我们,还可以帮助我了解过去,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
                伊莱暗示的十分明显。
                奈布的大脑顿时停止了思考。在他来到庄园的第一天,伊莱就嘱咐他明天要小心一点,第二天他就在游戏中险些丧命。昨天自己喝醉的时候,伊莱特意来找他搭话,而后又嘱咐威廉看着自己不要被监管者带走。
                而现在,伊莱选择现在来找自己谈话,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过去,也知道了未来。
                奈布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他一下子坐直身子平视着伊莱的眼睛:“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伊莱摘下眼罩,一双蓝色眼睛露了出来——不同的是,这双眼睛要比奈布深沉。
                他似乎看出了奈布想说什么,于是伸手把即将暴起他按住:“我可以预知一切,但是我无法改变,奈布。”伊莱叹了口气,“这是很痛苦的。我明白你们所有人的命运,却什么也做不了。就是有一天,我预知到我们中的一个将要死亡,我也无法做出改变。”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看窗外树枝上的雪融化,渐渐低落凝成一朵朵水花。
                “那么,我们的结局会怎么样呢?我和他的结局?”奈布忽然凝视着伊莱的眼睛,为了掩盖声音中的颤抖,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以后该怎么办?”
                “不管我告诉你哪种结局,你都无法接受,不是吗?”
                奈布再次沉默了。他凝望着窗外水花噼噼啪啪落下,心中不禁凝结成冰:“我们会有结局吗?他的指尖沾满了我们战友的鲜血,甚至我自己都要担心哪天会死在他的利刃之下。”
                “你怕他伤害你吗?”伊莱问他。
                “不……甚至我曾经伤害了他。”奈布重新将头埋在了臂弯里。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伊莱叹了口气,缓缓对他解释,“监管者只有通过猎杀才能保证肉体的存活。”
                伊莱看到奈布感兴趣的抬起头,于是接着说道:“每一个踏入庄园的人,都注定与现实世界彻底平行。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那些监管者根本没有老过?”
                奈布点了点头。
                “因为他们早已死在了很多年以前。这里有日升月落,四季更迭,但时间不曾推移。游戏是永无止境的,监管者只有猎杀,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国外这个世上——不然他们会有一天只剩下灵魂的空壳,而灵魂也会慢慢腐化。”
                “可是,我该怎么办?”奈布有些颓废着伤感,这是他平日里从来不会出现的一种情绪。“我甚至理解不了我自己的想法。我……我想要逃避他远离他将他彻底从我的生命中抹去,可我又爱他,依恋他被他吸引。”
                奈布忽然站起身来,取出一张画布,上面正是那张没有完成的画像,“我曾经回去看过他,但那片花园早已经荒废了,只剩下这个。”
                “玫瑰为了爱情,可以违背自然规则。”伊莱说着,忽然注意到,那张画像的眼睛是两个白色的空洞。
                “他离开后,我曾无数次亲吻十字架为他祈祷,甚至祈祷自己也不要有来生。”奈布将画像收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我以为我有理由恨他,可是他现在也成了受害者。我们曾经互相爱恋也互相伤害,他明明也该恨我?他为什么要爱我呢?甚至我也越来越奇怪了,我好像……依旧爱着他。”
                伊莱只是静静的等奈布发泄完,而后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尽量冷静下来:“我明白。遵从你的本心,奈布。”
                奈布抬起眼睛,霜在玻璃上凝结成一朵又一朵冰花,他顿时感觉冰封的心脏在缓缓溶解。恨的是你,放不下的也是你,宿命的锁链就这么缠绕在他和杰克的身上,将他们尘世中的浪漫与命运一同交织在一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楼2022-11-05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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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
                  这一次,奈布在熟悉的破碎声中,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冷风——圣心医院。
                  奈布很讨厌圣心医院。这里仿佛布满了无端的恐惧,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水渍和泥泞就像是东印雨夜的密林,一旦踏上去就仿佛行走在黏糊糊的豆汤饭里。
                  奈布在木屋的地板上蹭了蹭沾满了泥巴的鞋子,有些不情愿的破译起密码机。整个医院只有这里还算干净一些,如果忽略掉地下室飘来的阵阵恶臭。
                  用格列佛游记缩小的库特从对面跑了进来,蹲在地板上摸摸索索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在找什么?”奈布好奇的歪着脑袋,手上也没闲着,密码机“哒哒”的声音断断续续。
                  “书页。”说着,库特拿着两张残破的纸走了过来,对着纸上糊做一团的代码敲敲打打,密码机上的灯立刻亮了起来,“上面写着一些密码,只要照着打出来,密码机很快就会破译完成。”在奈布惊异的目光下,库特顺手扔掉了书页,打开了格列佛游记让自己再次变小。
                  奈布问他:“把书页丢掉做什么?”
                  “藏在这没有人会捡到他。”库特在木屋的门口转过身对奈布说道,“下次再来这里也许还能用到。”
                  奈布低头捡起那张纸片大量了许久,上面黑色的字迹就像是一个个被水浸泡过的小虫子,大概只有变小的库特才看得清。
                  望着库特离开的背影,奈布的眉毛逐渐扭成了一团——库特携带的《格列佛游记》的确大大提升了破译的速度,只是使用次数过多的话很容易暴露位置给监管者。
                  奈布想着,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起来。抬头的一瞬间,距离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红光中出现了被雾气包围的人影。
                  “杰克?怎么又是他!”
                  自从上次和碰上了杰克后,奈布硬在宿舍里缓了一段时间才不情愿的重新戴好护肘回来。
                  却没想到重新参加的第一场游戏就又碰上了他。
                  奈布慌忙拉开护肘,朝木屋外弹去。他蹲在一片废墟的杂草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远方的动向。他的脑海一片混乱,用力的甩了甩才缓解了这阵烦躁的心情。
                  直到狂跳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平静,奈布才回过神来,缓缓起身观察。豆大的汗液从额间滑落,还没落到下颌便已经变得冰冷,不断啃食着奈布的皮肤。在他看清雾刃方向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
                  ——糟了,是库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8楼2023-05-03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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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库特正在圣母像旁聚精会神的寻找自己遗落的书页,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逼近的红光:“唔!”
                    随着一声闷哼,飞来的雾刃划破了衣服的布料,库特的背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他慌乱的起身想要逃走,来不及四下打量,竟一头装进了杰克的怀里。
                    “咚——”库特被击倒在地的声音格外突兀,在空旷的医院里被无限放大。
                    奈布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电机,提前埋伏在杰克视野盲区的草丛中。见库特被挂上了离自己不远的狂欢之椅后,便压低了步子缓缓移动着。
                    “萨贝达!”狂欢之椅上的库特注意到了奈布,投向他一个求助的眼神。奈布扬起沾上了灰的脸颊,回应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缓缓挪动到了圣母像附近的长板后面。
                    这一来一去的眼神交流已经吸引了杰克的注意,在他转过身挥出雾刃的一刹,奈布轻巧的躲开,护肘撞击在长板上。趁杰克不备,他早已弹到狂欢之椅旁,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库特身上的荆棘。
                    “谢了,兄弟。”库特在奈布的掩护下成功转入下一个木板附近。正当杰克反应过来想要继续追击库特时,奈布早已一个箭步冲进了红光里生生替他挨下了这一刀:“唔……”
                    这一刀似乎直接打在了旧伤上,接连几个伤口同时崩裂,瞬间涌出一大股鲜血浸湿了整片衣服。钻心的痛从后背蔓延到全身,刹那间,奈布感到自己的额头渗出了一片冷汗,险些要跪倒在地。
                    “奈布,你还好吗?”本来已经跑远的库特见他勉强支撑着木板才能站起,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身后的雾隐的杰克正在缓缓逼近——来不及了!
                    奈布正要提醒他别管自己,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呼啸而过,枪响惊动了树上的几只乌鸦。杰克也顿时陷入了眩晕状态,扶着围墙拼命的摇了摇头。
                    来不及多想,奈布顿时抬起头,扯着嗓子冲已经呆住的库特喊到:“库特,快走啊!”
                    库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翻过围墙,到前面的废墟里去了。
                    确认库特已经跑远后,奈布才撑着木板勉强直起身子。阵阵冷风从衣服的下摆灌进去,一遍一遍擦过渗血的伤口。他缓缓回过头去,在他不远处的铁栅栏旁,攥着枪的玛尔塔轻轻冲他挑了挑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9楼2023-05-03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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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尔塔拆开绷带,想替奈布包扎渗血的伤口,掀开衣摆时却撇了撇嘴:“你的情况有点糟糕啊,要不要去找艾米丽?她应该离这里不算远。”
                      大大小小的伤口从颈椎一路到腰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缝合线覆满了后背。有些早年缝合过的地方崩裂开来,让玛尔塔看不清伤口的位置。
                      “用不着,旧伤忍一下就行。她再过来破译进度就赶不上了。”奈布紧咬着牙摆了摆手,“不要治疗我了,很困难的。”
                      “不行。”玛尔塔将他的话打断,语气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再被打一刀你就趴下了,还怎么保护别人?”
                      奈布没再说话,任由她将纱布一层一层将自己的后背裹得严丝合缝,脑袋里却乱糟糟的一片。当他起身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远处,艾米丽正在破译的密码机亮起了灯光,玛尔塔用手遮住迎面的阳光看了过去:“我得把刚才修了一半的那台密码机补完,你就不要乱动了,免得伤口又崩开。”她紧接着嘱咐了两句,便向圣心医院里跑去。
                      奈布扶住木板喘着粗气,直到适应了背上的疼痛后才捡起库特刚才落在地上的书页。发黄的书页因为刚才的打斗已经严重破损,无数的灰尘血迹之下勉强能看清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他对着书页将字母打进密码机,进度条果不其然往前动了几下。
                      奈布皱着眉头,心里却也觉得书页果然是个不错的东西。如果庄园里没有“求生者只能携带一样东西参加游戏”的规矩,奈布恨不得要将所有破解出来的密码全部抄一遍贴在密码机上——不,干脆带上火箭炮把大门炸开算了。
                      奈布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手指麻木的输入着一个又一个字母,直到远处再次传来那熟悉的“砰——”一声和库特的惨叫,奈布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刚要扔掉书页赶过去,医院里补完密码机的玛尔塔已经发出了救人的信号。奈布盯着她赶过去的方向,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一般。库特留下的书页只够破译一大半,他尝试把注意力放在密码机上,但密码破解时传来的“哒哒”声让他的心里更加烦躁。
                      直到密码机破译到最后一点,玛尔塔才终于将库特从狂欢之椅上救了下来——血线几乎卡到了最后一丝。奈布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将最后一段密码输入了进去。随着灯光“啪”的一下亮起,玛尔塔被监管者击中的惨叫声也划破空气向奈布袭来。
                      来不及多想了。
                      奈布将仅剩的两个护肘固定在手腕上方便行动,紧接着像一阵风一般向监管者的方向跑去。潮湿的空气让奈布身上的血迹和汗液都变得黏黏糊糊的,偶尔脚下还会踩到粘腻不堪的泥巴。
                      玛尔塔已经受了伤,不能再被击中了。奈布心里明白,库特如果再被挂上狂欢之椅,那就会发生比自己全身旧伤崩裂更恐怖的事情——他会死。
                      奈布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多年前在战场上那股强烈的不安又一次席卷了他的大脑。他使劲的吞了吞口水,拖着近乎僵硬的身体翻过了圣心医院的窗户,那阵猛烈又熟悉的心跳声终于重新在他的胸口震动了起来。
                      就在库特要被杰克的雾刃击中时,奈布猛地拉开护肘从医院里冲了出来:“嘶……”
                      雾刃不偏不倚,恰好打在了奈布左侧的肋骨上,外套的布料顿时又少了一片。身后令人烦躁的小曲在耳边起起伏伏,奈布来不及多想,猛地推开库特,转身放下身后的木板重重砸向杰克。
                      “快走。”奈布推了推库特示意他赶紧往别的方向逃走,而自己则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库特已经逃进了圣心医院,杰克才恢复了清醒状态。他睁开眼睛正要瞄准“猎物”时,恰好对上了一双湛蓝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
                      奈布正盯着杰克,脸上满是尘土和血迹,却只有一双眼睛永远干净又清澈,就像是蔚蓝的海水在阳光下蒸腾着雾气一般。只是此刻纯洁的雾气变成了一片阴霾。
                      奈布死死地瞪着他,眼底的血丝几乎都要瞪出来。紧接着他后退两步,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嗤笑,挑衅的意味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伪绅士,”
                      “有本事就来追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0楼2023-05-03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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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刀穿过医院冰冷的空气呼啸而来,直直的打在了奈布早已伤痕累累的背上,激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嘶——”
                        反复的救人、扛刀、早已让奈布耗尽了体力。护腕破烂不堪,沾满了鲜血,勉勉强强的挂在手臂上。身后的“监管者”随着地上的血迹步步紧跟,时不时哼着上世纪英国的古典小曲。
                        奈布让身体靠在了废墟的墙上,轻轻拉开了护腕,靠着一丁点残存的力量向不远处弹去,勉强拉开了距离。这次弹射让护腕彻底报废,奈布将它取下来三折两折,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奈布不愿意丢掉任何一只标记过往的护腕,即使它早已破旧得没有任何留下的意义。
                        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感让奈布感觉恍恍惚惚。他只是失神的奔跑着,甚至忘记了周围近在眼前的障碍物,只是有时伤口传来的一丝剧痛让他猛然感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呃啊……”雾刃不偏不倚,恰好打在了奈布左侧的肋骨上,外套的布料顿时又少了一片。奈布身子一抖,只听啪嗒一声,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但他早已经无暇顾及了,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出现重影,身后令人烦躁的小曲在耳边起起伏伏,脑海中偶尔会闪回一两幅战场上的场景。
                        奈布顿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他站定了脚步,扶着身旁的栏杆缓缓坐了下来:“好吧,是你赢了。”
                        他不甘的抬头看向身后的杰克,眼中依旧掩盖不住的倔强的骄傲。良久,奈布扯着才扯着嘴微微一笑:“把我放到椅子上吧,老朋友。”
                        大脑昏昏沉沉的,抬眼间只能看到杰克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靠近,大概是想把他绑起来挂到狂欢之椅上。好在一开始的挑衅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还剩下最后一台密码机,队友们就可以接通电闸,打开大门。想到这里,奈布发出三两声带着鼻音的轻笑,剩下的体力让他没办法继续思考了。
                        在奈布以为自己将会被粗暴的绑上椅子时,他却只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先生?”他挣扎着伸出手想去摸索,却只是摸到了冰冷的机械钢爪。奈布不禁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他的先生了,有的只是眼前嗜血的怪物。
                        可他还是得到了那声梦寐以求的回应:“我在。”
                        风吹得奈布身上发冷,他不得不下意识的往杰克的怀里扎。身上的布料顿时传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像多年以前的伦敦巷尾,那个充满了血腥气味和玫瑰花香的怀抱。奈布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想闻到那份熟悉的香味——只不过最后闻到的也只有一股接着一股的血腥味道。
                        紧接着,他被放在了一片还算柔软的草地上。周围的杂草轻轻刺着奈布早已变得脏兮兮的脸颊,他勉强的睁开眼睛,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仰起头,即使实现已经模糊不清,依旧改变不了眼睛里不变的坚定。
                        “这不是怜悯。”杰克将面具扯下,露出了那张让奈布魂牵梦绕的脸。他俯下身与奈布对视,视线交叠时,他轻声说道:“亲爱的小先生,我会亲手把你变成我最完美的艺术品。”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侵略性。
                        随着电闸被拉开的巨响,杰克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随后消失在了红光之中。奈布蜷缩在一起,倒在了那片杂草之中,无力再抬头看昏暗的街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1楼2023-05-03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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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布,奈布!”
                          右肩上一阵剧烈的晃动将奈布摇醒。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全身上下传来的刺痛激的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嘶——”
                          奈布这时才彻底的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时,入眼而来的是库特一张放大的脸。玛尔塔和艾米丽早已逃出生天,巨大的圣心医院内只剩下自己、库特和头上盘旋的几只乌鸦。
                          “库特?你怎么跑回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吗?”
                          “开什么玩笑!”还没等奈布说完,库特便将他打断,“我自己跑出去,然后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我们都会逃出去的!”他的眼神热烈而坚定。
                          库特将奈布的一只胳膊搭在肩上,想要拉他起来。可奈布身上的血迹和伤口几乎粘在了一起,动一下便一阵生疼。在几次尝试无果后,库特干脆俯身将奈布背了起来。
                          “你不用这样,你明明比我更有理由活下去。”奈布的深色黯淡下来,言语间少许的带上了些丧气的意思。
                          “廓尔喀的雇佣兵不会抛下同伴,这是你从前常说的。”库特背着奈布,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挪动着。地上早已泥泞不堪,不知是谁的血液混杂着泥土,染红了早就破破烂烂的裤角。
                          “奈布,你还记得吗?在咱们都还年轻的时候,你曾经也这样背着我一路从战场回到了军营。”库特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你说,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以廓尔喀士兵的荣誉起誓。”
                          奈布有多久没说过这句话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一次次的救人、扛刀时,这句话总会以闪回的形式在脑海中出现。他一次又一次的拼命,一次又一次的赴汤蹈火,却忘记了在战争中取得胜利不光要靠自己的努力——更要靠队友的希望。
                          心脏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跳动的趋势,却一直见不到监管者的身影。
                          “萨贝达,我欠你的。”
                          奈布沉默了,他靠在库特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在泥泞中吃力的跋涉。这一刻,奈布忽然感受到了战场上那些老兵们的心境。对于新兵的抱负和热血,老兵的感情总是很复杂。他既觉得可笑至极,却也羡慕那孩子的单纯和朝气。
                          最起码他们还可以称之为人,自己只是一个战争机器。
                          在逃出大门的前一刻,奈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杰克在远处的阴影中冲自己微微一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2楼2023-05-03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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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进房间,形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晒得奈布感觉左脸一阵微烫。他慵懒的伸伸胳膊,正要坐起来,却突然感到一阵钝痛,随即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嘶——”
                            身上的衣服干爽又洁净,全然没有昨天血液和汗液混合在一起时那种粘腻的感觉。只是纱布和绷带在奈布的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使他无法大幅度的做出动作。奈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把这些碍事的绷带扯掉,却根本找不到绷带的末端在哪里。他上下摸索着,时不时被还未愈合的伤口痛到倒抽冷气。终于在肩胛骨下摸到打成小结的末端时,威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瞪着眼睛欣赏了半天。
                            “嘿,伙计。我希望你不是因为伤到脑子而犯了癫痫。”他开着玩笑走进奈布的房间,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黛米小姐调制的多夫林,要不要尝一口?”
                            奈布对调酒师黛米·波本有些印象,他们曾在一场游戏中合作过。奈布受伤时喝了一瓶黛米的多夫林,身上的痛感的确轻了很多,但因为微醺带来的眩晕感,使奈布的破译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干脆放弃了破译,一整局都在与监管者周旋。也正是因为那场游戏,奈布身上的伤几乎是平时的两倍以上,到现在还一直反反复复,从来没痊愈过。
                            奈布正要接过威廉递来的酒,却被他躲开:“等等——我忘记了。艾米丽小姐嘱咐过,在你的伤口愈合之前不要给你喝酒。很遗憾,看来今年的圣诞节你只能喝果汁了,奈布。”
                            “伤口?”奈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和威廉说话,绷带还攥在自己的手里。
                            他正要将绷带扯下来,却又被威廉拦住:“伙计,你这是做什么?艾米丽小姐说你身上起码有十多处旧伤全崩裂了。昨天你是被库特那家伙一路背回来的,当时我们都急疯了,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把你身上的脓血和汗清洗干净。”威廉将奈布手中的绷带夺了过来,笨拙的重新打成结。
                            奈布被他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发愣,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边解开威廉系的那坨面疙瘩一样的绷带重新包扎,一边问他:“艾米丽小姐昨天来了?她还好吗?”
                            “是的,艾米丽小姐昨天待到深夜才离开。她还担心你今天不能和大家一起过圣诞而伤心了一阵。”威廉伸着懒腰打开了奈布的房门,“你要去拜访她一下吗?”
                            “不了。”奈布摇了摇头。他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去表示感谢,在晚餐时间碰了面再说也不迟。
                            这时,一阵敲门的“咚咚”声传来。还没等奈布和威廉出去看,库特已经将门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艾玛和艾米丽。
                            “奈布,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艾米丽看到奈布精神的站在他面前,气色红润,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老天,昨天你浑身上下都是血,把我们都吓坏了。”
                            “圣诞快乐,艾米丽小姐。”奈布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友好的微笑,“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圣诞快乐,先生们。”艾米丽身后的艾玛探出了头,她从身后拿出几支还沾着露水的玫瑰分给了大家。
                            “希望你们能喜欢我的礼物,还有——”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奈布先生,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奈布跟随着她们离开房间,顺便从身后关上了房门。
                            一出门,艾玛便转过身,看向奈布蔚蓝的眼睛:“奈布先生,是这样的——我今天准备去和我父亲好好谈一谈。”
                            “你父亲?就是厂长里奥·贝克吗?”奈布一想到里奥操纵的傀儡便觉得心里打颤,每次在里奥的游戏中救人时,奈布总要先拆除他那麻烦的傀儡娃娃才能顺利将人救下。
                            “你确定要去吗,艾玛?见了他们……可就没有回头路了。”艾米丽依旧很担心,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忧虑,“猎人和猎物的界线从来都如此分明。”
                            可面前的少女被思念围绕,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一点:“是的,我已经决定了。艾米丽小姐会陪我一起去,我希望你也能陪我,奈布。”艾玛的眼神中带着祈求。
                            奈布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牵扯到了这一桩事中,挠了挠后颈,语调随意:“当然可以,这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我需要判断这到底值不值得冒险。”
                            “奈布先生——当你心里也有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恍惚间出现在你身边,你也会像我一样立刻追过去的。”艾玛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黑暗中有人愣怔片刻。
                            随后,艾玛和艾米丽听到那位雇佣兵爽朗笑了一声:“好,那走吧。”奈布转身大步迈开步伐走在了两人的前面,为她们开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3楼2023-05-0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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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管者的房间和求生者的房间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位女孩并肩顺着楼梯向下走去,奈布将兜帽拉到了头上遮住了自己的脸颊,默默的走在前面。欧丽蒂丝庄园实在是过于奢靡了,就连楼梯的围栏上都雕刻着不同的浮花。窗外的阳光顺着百叶窗打在艾玛的头顶上,为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色。
                              “艾玛小姐,”奈布回头叫住她,“你和厂长里奥已经分开很多年了是吗?”
                              这话好像问到了艾玛的心事,她红着脸垂下了头,眼神中不自知的带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怨:“奈布,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再没见过我父亲,我一直以为他早就过世了。后来我收到了邀请函,以为我可以见到他——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怪物’。”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但他依然是我的父亲。我希望我能和他把话谈清楚,就算只是见他一面,我也觉得这个圣诞节无比开心。”
                              说到这里,艾玛的眼神亮了起来,似乎已经对不久后的父女相见感到期待:“因为我爱他!”
                              我爱他。
                              奈布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爱”这个单词了。感情对他而言就好像是尘封在内心的深处,早已经落满了灰尘的回忆匣子,里里外外都是老旧腐朽的气息。那只匣子里尘封着已故的母亲、牺牲的战友、和那位他不敢提起的先生。奈布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溺在过去的人,但这只标注着感情的回忆匣子却是他一直不敢触碰的东西。一旦他想去打开,回忆便会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将他淹没。
                              “抱歉,”奈布拉了拉兜帽,“也许我更习惯军营的生活,早就忘记了感情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我一直认为奈布先生才是最有情义的。”艾米丽疑惑的望着他,却没有停止脚步,“不然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去保护那些被监管者抓住的同伴呢?每次都把自己惹出一身伤,无情无义的人可不会做这种不利己的事情。”
                              “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奈布回答她,“同伴是很重要的,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
                              “即使是莱利先生那样的同伴吗?”艾米丽挑起眉。他说的没错,弗雷迪·莱利几乎每场游戏都会想尽办法要求队友优先救助他,而他自己几乎从来不替队友做什么——也许这就是他坚持到现在的生存法则。
                              奈布沉默了一阵,最终叹了口气:“我无法选择与什么人合作,所以只能接受一切。”
                              银光奔泻的云海轻拢慢涌,深深浅浅的颜色几乎渲染的半边天。窗外的浮云就像轻烟一般,透过雕花的窗框,朦胧地飘进了奈布的视线。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4楼2023-05-04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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