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飞飞撤了掌力，用轻纱遮面，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迎面走来两个少女，皆是一袭白衣，正是幽灵宫女如意和环翠。飞飞微微低下头，从她们身边快步走过，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竹林里。
“如意姐，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人好像宫主啊？”环翠扭头问如意。
“莫要胡说，宫主她……已经走了半年了……”如意轻声呵斥环翠，却仍然忍不住扭头去寻找刚刚的那个身影。
飞飞出了竹林，便灵敏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抹淡淡的幽香。这是她在桃花林里，和顾惜朝一起时酿制的桃花散的香气。
他来过吗？飞飞蹙着的柳眉缓缓舒展开来。循着这幽香向前走去。
幽灵宫？空气中的幽香渐渐散去，飞飞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幽灵宫外。他引自己来幽灵宫做什么？飞飞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回忆太过沉重，压得她迈不开步。
刻着“幽灵秘境，擅入者死”的石碑依然傲立，飞飞看着看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宫主！？”身后突然想起了惊喜地叫喊。飞飞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来人正是如意和环翠。
青色的身影在桃林里闪过，不一会儿，便进了小屋。顾惜朝径直进了书房，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窗下，那把古琴静静地躺在长几上，纤尘不染。他在书架前驻足，凝神静静搜索了一番，伸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几本医书间抽出一本小册子。封面已经泛黄，上面赫然写着“断玉掌法”。
顾惜朝面上一片肃杀，眉头纠结在一起，拧成一个好看的结。他心不在焉地把掌法翻了几页，似乎忆起什么，将掌法放回原处，又简单布置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桃林。


第十九章
“宫主。”如意沏好一壶新茶，小心地端给飞飞，“这么说，是那位顾公子救了宫主？”
“嗯。”飞飞接过茶，啜了一小口，“真没想到，都已经过去半年了，幽灵宫里还是这个样子。”感叹的语气里带着物是人非的伤感。
如意和环翠听到这话，竟双双在飞飞面前跪下，“属下擅作主张，遣散了宫里的姐妹，请宫主惩罚。”
“罢了。”飞飞伸手将她们拉起来，道：“那个因报仇而生、为沈浪甘愿付出一切的幽灵宫主白飞飞已经死了，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幽灵宫也无所谓存在的意义了，散了也罢。”
“宫主……”如意和环翠对视一眼，道：“属下愿意誓死追随宫主。”
“既然幽灵宫主已经死了，以后你们也不必叫我宫主了。你们二人已跟随于我多年，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往后不如就以姐妹相称吧。”
“宫主，这……”如意和环翠有些不知所措。
“你俩也就不必推辞了，我倒是很想听人唤我一声‘飞飞姐’……”打趣的话说到一半，飞飞一愣，没由来的想起了那个叫她姐姐的人。分明有一个人那样叫自己，为什么自己却不敢接受呢？……
“宫主……主仆关系属下实在不敢僭越。若宫主执意如此，请允许属下称呼宫主为小姐。”如意犹豫片刻，道。
“罢了。”飞飞摆摆手，有些失望。
“小姐，属下前几日打扫老夫人的卧房时无意中发现老夫人床下的一个暗格，暗格中只有一个上了锁的黑木匣子。”如意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
飞飞接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忆起了什么，道：“环翠，我房间有一个首饰盒里有一把银钥匙，你去拿来。”
“是。”环翠转身离开。不过盏茶功夫，当她再次回来时，手里果真多了把小巧的银钥匙。
飞飞接过钥匙，打开了这个黑木匣子。
匣子里只有一块玉佩和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飞飞动作一滞，伸手缓缓拿起了那块半圆形的玉佩，玉身浅绿，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那本小册子是本家谱，飞飞颤抖着手将它翻到了最后。白静右边柴玉关的名字早已被人划去，他们并无儿女。而自己的名字竟是在白静的姐姐白宁之下。
“司徒云、白宁、司徒乱……”飞飞捧着家谱，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第二十二章
怜云山庄，寂静的后院里。王云梦手持一串佛珠，跪坐在王怜花的灵位前，正诵着佛经。半年前的丧子之痛几乎让她一夜之间就白了三千青丝，人也仿佛老了十岁。
黑蛇在院外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走进了院子。
“夫人。”
“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为花儿诵经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来打扰！”王云梦微合的眼睛并未睁开，柳眉却已经蹙起。
“夫人，刚才从祁州来了一封加急的飞鸽传书。”黑蛇迟疑着，如是说道。
王云梦缓缓睁开眼睛，把手中的佛珠放到一旁的桌上，道：“拿来。”
“是。”黑蛇恭敬地递上一封短信。
“白飞飞未死。”
信上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仅仅这五个字，就足以让王云梦提起兴趣。
“白飞飞，你没死，你居然没死。”王云梦的眼里尽是恨意，“是谁救了你……为什么就没人救救我的花儿……”她口中喃喃着，眼里已泛出泪光。
“夫人。”黑蛇见到王云梦这样子，犹豫着开口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我要让沈浪，”王云梦的目光蓦地阴冷，她一字一顿道：“一、命、换、一、命。”
夜黑如墨，月光浑影。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两个下去休息吧，明早我们还要赶路。”飞飞看着如意和环翠将最后一个包袱收拾妥当，便吩咐道。
“是，小姐您也早点休息。”如意、环翠说罢，推开门便要向外走去。
“谁！”如意惊恐的叫喊声未落，她和环翠便挨了一掌，摔进屋里。
“什么人？”飞飞正要追出去，一个人影却闪进了屋里，来人正是王云梦。
“王夫人，深夜造访我幽灵宫，还出手打伤我的手下，所为何事？”飞飞面上已有愠色。
“哈哈哈哈。”王云梦大笑道，“只是想借白宫主的性命一用。”
“王夫人若是想为爱子报仇，恐怕找错了对象吧？”飞飞冷笑。
“不错不错，若是白宫主的命在我手上，沈浪会坐视不管吗？”王云梦有些玩味道。
“哼，王夫人果然是找错了对象。”听到沈浪的名字，飞飞怒极反笑，“王夫人不应该去快活城找朱姑娘吗？难道你不知道，沈浪已经回到快活城了吗？况且……”
“废话少说，今天你的命我是借定了。”王云梦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一掌便要击向飞飞。
王云梦指尖的腥气令飞飞作呕，她一个转身，险险避过。飞飞反手抽剑，与王云梦纠缠起来。
飞飞已有半年没有动武，动作不免生疏。王云梦虽已年过不惑，但身姿敏捷，身形如蛇一般，令人难以捉摸。渐渐地，飞飞已处劣势，王云梦借机急退，买了一个破绽。飞飞举剑便要刺去，不了王云梦反身抽离，竟移至飞飞身后，运气抬掌。飞飞再想躲已是不及，只得生生接下一掌，她急退几步，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胸口已是一片殷红。
“哈哈哈哈。”王云梦大笑着，身形飘然远去。
“小姐，你怎么样？”如意和环翠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飞飞，关切道。
飞飞的脸色已略略发青，她咬紧牙关，道：“我中毒了。”
“如意姐，这可怎么办啊？”环翠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去桃林。”一抹熟悉的青色在飞飞脑海中浮现，她坚定地说道。
“嗯。”如意和环翠点点头，扶着飞飞向外走去。
王云梦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飞飞三人一出宫，黑蛇和他手下二三十个小喽啰便围了上来。她们别无选择，只得合力杀出重围。三人跳上马，挥鞭离去。
“小姐……”看着飞飞在马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如意不禁担忧道。
飞飞紧咬着双唇，面色已近惨白，方才拼杀时她体内的毒已经扩散，此时的情况十分危险。她一言不发，只是奋力抽着马鞭，只求快点回到桃花谷。回到那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回到那间温暖的小屋、回到……
飞飞微微一笑，眼前一黑，就要从马上摔下来。
“小姐！”如意飞身上前托住飞飞。
飞飞睁开眼睛，指了指不远处已在夜幕下显出模糊轮廓的桃林，道：“马上……就要到了。”
“小姐。”如意担忧的点点头，和环翠一左一右扶着飞飞向桃林走去。
林子中漆黑一片，纵使有飞飞的指引，她们仍然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桃林的出口。出了林子，如意和环翠都长舒了一口气，可飞飞的心却仿佛一下子坠入一个冰冷的深渊。
不远处的小屋被夜色笼罩，屋里没有一点儿烛光。
“不、不会的……”飞飞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她挣开如意和环翠，向小屋跑去。小屋里一片漆黑，地板上的一层薄尘在朦胧的月色下依稀可见。
“走、走了？”飞飞无力地倚着门框滑坐在地上，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


第二十三章
“沈公子，不好了，沈公子！”一大早就听到小泥巴慌慌张张的声音，沈浪挑挑眉，刚才停止不跳的右眼皮又不争气地蹦了两下。他抬起头，正看到小泥巴在门口踉跄一下，险些摔进屋里。
“怎么了？”见惯了小泥巴的冒失，沈浪习以为常。
“小姐、小姐不见了！”小泥巴喘了口气，忙道。
“什么？”沈浪倒还算镇定，“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前些日子从杭州来了一批布帛，小姐看着挺好的，便选了几匹送到裁缝那儿去想为过几个月就要出生的小猫做套衣裳。今天一早衣裳送来了，小姐便说送去给百灵姑娘瞧瞧，让我去厨房备些糕点。可等我回来时就看到这小衣裳掉在地上，小姐已经不见了。”小泥巴说完这些，急得快要哭了，“沈公子，小姐会不会出事啊？”
“先别急，你去猫儿那把百灵请来。”沈浪皱着剑眉，吩咐道。
“是。”小泥巴急急忙忙又要跑出去，沈浪一把抓住她又补充道：“这件事先别让七七她爹知道。”
“哪个爹啊？”小泥巴扭头问道。
“两个。”沈浪无奈，“你快去吧。”
百灵虽已经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但追踪起来仍旧是身手敏捷。不一会儿工夫，三人便在怜云山庄前驻足。
“怜云山庄？”沈浪皱眉，“小泥巴，你先送百灵回去，这里交给我了。”
“哦，沈公子，你要小心啊。”
王云梦在大厅里缓缓踱步，旁边的椅子上，中了迷药的朱七七正昏睡着。听到屋外黑蛇的脚步声渐近，王云梦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打开，里面竟是一条约摸寸长的黑色虫子。她将这虫倒在朱七七手上，不一会儿，这条黑虫便钻进了她的皮肉。
“夫人。”黑蛇从外面走进来，“沈浪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王云梦头也不抬。
“夫人。”黑蛇未走，只是迟疑道，“这样做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王云梦冷笑，她摆摆手，示意黑蛇退下。
“清晨掳走七七，又留下线索让我们追踪。不知王夫人请沈某来，所为何事？”沈浪大步迈进屋里，一眼便看到椅上的朱七七。
“没事，你带朱姑娘走吧。”王云梦不去看他，只是淡淡道。
“……”沈浪一时无言，显然他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你是不是觉得有诈？”王云梦看了沈浪一眼，突然笑道：“没错，的确有诈。”
“什么？”沈浪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朱七七，“你对七七做了什么？”
“朱姑娘吗？她只是中了点迷药。有事的不是她，是……”王云梦顿了一顿，道：“白、飞、飞。”
“飞飞？”沈浪哑然失笑，“王夫人真会开玩笑，她已经……”
“她已经死了，是不是？”王云梦打断沈浪的话，一脸惋惜，“原来你不知道啊？原来她没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沈浪开始不淡定，“飞飞她已经死了，拜托你不要扰了她的安宁。”
“我可没那功夫去挖墓，何况还是一座空墓。沈公子有兴趣可以自己回去挖挖看，不过……”王云梦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道：“你最好十二个时辰后再挖，不出十二个时辰，白姑娘会再次变成一具尸体，到时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浪气极，夺步上前抱起朱七七，转身欲走。
“我的意思很清楚，白飞飞没死，不过很快就要死了。”王云梦道。
沈浪没有回头，像是没有听见般，大步离开。
王云梦没有去追。
她赌赢了，从祁州来的那封短信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王仁重让她除掉白飞飞。她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给朱七七下了噬心蛊，顺便在沈浪的软肋上狠狠捅了一下。一旦沈浪知道了真相，他原来已经弱不可击的心理防线便会溃不成军。王云梦做到了，而且一举三得。
但是，做到了不代表就是赢家。


第二十四章
“沈公子。”看到沈浪抱着朱七七远远过来，小泥巴急忙迎了过来，“小姐怎么啦？”
“没事，就是中了一点迷药。”沈浪淡淡道，“去请柳神医过来瞧瞧。小心不要惊动了别人。”
“嗯。”小泥巴点点头，转身跑远了。
沈浪把朱七七放到床上，眉头紧紧皱起。先前那个真实的梦境和王云梦的那番话不断在他脑海里出现。
……
“柳神医，七七她没事吧？”沈浪将眼前的老人收回号脉的手，急忙问道。
“小姐并无大碍，等药效一过自然会醒来。”柳神医低头收拾药箱。
沈浪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有劳神医了。”
“沈公子不必客气，老夫告辞了。”柳神医背起药箱，便要向外走去。
“等等。”沈浪突然道。
“沈公子有何疑问，不妨直说。”
“请问神医，这世上可有一种可以混淆梦境与现实的药？”沈浪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这……”神医一捋长须，思索片刻才道，“是有的，梦冥丹。不过此丹药炼制工序相当复杂，已经失传多年了。”
沈浪的脑子“嗡”的一下，怔在了原地。
“梦冥丹？……难道飞飞她……”沈浪心头一紧，夺门而出。


第二十五章
浓雾、寒冷。
白飞飞跌跌撞撞行走在一片白色的混沌之中，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道路、没有出口、没有声音。她依然向前迈着步子，每一步都那么艰难。除了痛楚，她没有其它任何的感觉，周身的每一寸肌肤和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
不知走了多久，有埙音远远传来，哀转缠绵，轻柔凄清。像照进黑暗的阳光、像长在沙漠的绿洲一般，这埙音点燃了飞飞心中的希望。她满怀希望的看向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小屋、没有桃林、没有青衣人。
“顾公子。”飞飞忍不住叫喊出声。没有人回应，甚至连回音都没有。埙音依旧轻柔，远远的，似在千里之外。
终究还是绝望了，再也无法支撑下去，飞飞两腿一软，重重摔下。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宽厚的臂弯、没有熟悉的气息。她倒在冰冷的土地上，两行清泪滑过耳际，润进泥土里。
“飞飞，我的孩子。”
有两个声音远远传来，飞飞转过头，两个白色的身影远远立着，看不清面庞。
“爹、娘？”
再一眨眼，身影已经不见。浓雾似乎淡了些，埙音萦绕在耳边。但飞飞，却再也无力睁开眼睛了。
“驾。”马蹄声响彻空谷，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让马上的青衣人略显憔悴。暴雨阻路耽误了一天的行程，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驾。”手起鞭落，马儿一阵嘶鸣。
前面便是桃林了，顾惜朝的面上一片肃杀。他飞身下马，只见朵朵殷红的桃花盛开在初秋的泥土上，触目惊心。顾惜朝神色一凛，快步走进桃林。
“屋内两人，皆受内伤。”出了桃林，顾惜朝很快便判断出了屋内的情况。可是，只有两人？他的心一沉。当初把她从墓里挖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感觉到了那一丝象征生命的微弱气息，而现在……她连这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难道……
顾惜朝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再想下去。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第二十六章
“嘭！”小屋的门被猛地撞开，没等屋内的如意环翠反应过来，一个青色的身影便已经冲到了内室。两人大吃一惊，急忙追上前去。
飞飞静静地躺着，柳眉轻蹙，杏眼紧合。她脸色苍白，透明得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朱唇已失了往日的血色，变成淡淡的粉色。
顾惜朝轻轻走上前，伸手替她把脉。门外的如意看到这番景象，心中自是明白了八九分，她伸手拽拽环翠的衣摆，两人默默守在门口。
“顾公子，小姐她怎么样？”环翠见顾惜朝缓缓起身，急忙问道。
顾惜朝将她俩带出房间，这才道：“白姑娘的内伤很重，体内真气紊乱，独尾蝎的毒已经扩散，伤及五脏六腑、危及心脉。”他语气淡淡的，但眼底的怒意暗涌，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请顾公子一定要救救小姐。”如意和环翠双双跪下，哀求道。
“起来。”顾惜朝扶起她们，“独尾蝎之毒无药可解。”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意担忧道。
“办法还是有的，只是……”顾惜朝轻叹一声，缓缓背过身来，“独尾蝎之毒性极寒，属阴性。我手上恰好有一种毒物，毒性极热，属阳性。这两种毒毒性相当，或许可以相互抗衡。”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我会服下这种毒，用内力催化，然后以我之血与白姑娘之血相融，也许可以以毒攻毒。只不过这样成功的几率很小，如有任何差错，恐怕还要劳烦两位姑娘为我们操办后事。”
“顾公子，如意愿意代替顾公子服毒。这样如有意外，还有顾公子在……”
“不行。”顾惜朝打断如意的话，“蔓花蛇之毒十分霸道，我都未必可以承受，更何况你们。”
“可是顾公子……”
“不能再耽搁了。”顾惜朝坚定道，“在我为白姑娘解毒时，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一旦开始解毒我便无暇顾及四周，你们要守好门口，不能让任何人闯入。否则，一切将会功亏一篑。”
如意和环翠点点头，一脸凝重。
顾惜朝移步到桌前，挥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如意：“如果顾某和白姑娘无事，劳烦姑娘按方子煎两碗药。”
“嗯。”如意接过方子，小心收好。
顾惜朝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向内室。
白飞飞依然静静地躺着，顾惜朝轻轻扶起她，在她对面盘膝jing jing zuo了一会。这才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一个用红绸封口的小瓷瓶。瓷瓶里是一颗朱红色的药丸，顾惜朝用内力将其催化，掺进水里，然后一饮而下。他在飞飞面前盘膝而坐，运气、加速毒效的发作。
蔓花蛇之毒极为霸道，沾之分毫便足以取人性命，而此时毒性在顾惜朝体内迅速游走，顷刻之间便已经侵入五脏六腑。顾惜朝的面色上笼着一层青灰，唇上也微微发黑，头上一层密密的汗珠。他忍着体内灼热的痛楚，取出匕首，在自己和飞飞掌上各划开两道血口。掌掌相扣。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
一切，生死有命。


第二十七章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竹林中静谧的气氛，由远及近，白马在小屋前停下。小屋旁，一座墓碑伫立依然，马上白衣男子的目光来不及在那碑上多做停留，便提气飞身下马，进了小屋。
不过须臾，沈浪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铁锹。
“飞飞，你不会怪我的，对吧？”沈浪神情木然，口中喃喃着，低头开始掘墓。铁锹与泥土碰撞的异响在山林间回荡。虽已是深秋，不一会儿，沈浪便已是大汗淋漓。
不过盏茶的功夫，深埋在土里的黑木棺材已经露了出来。沈浪扔了铁锹，怔忡地看着这口棺材，心里像是压着千斤巨石般，沉重不已。
“飞飞……”深吸一口气，沈浪微微运气，一把推开棺盖。
映入眼帘的是棺底的红色，棺材居然是……空的！沈浪怔怔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棺材，脑海里响起了王云梦的话：“白飞飞没死，不过很快就要死了……”
沈浪的心蓦地一紧，面目因痛苦而变得有一些狰狞：“飞飞……”他不敢再多想些什么，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向幽灵宫方向策马而去。
本就清冷不已的幽灵宫经过上次的一场恶战，景象愈加显得萧条。沈浪把幽灵宫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心中百般牵挂的人儿却还是没有出现。
“飞飞，你在哪？”沈浪的状态已近崩溃，他已经无法再让自己如往常那般理智。若是飞飞再次因自己而死，那自己又有何颜面在此世上苟活……
“飞飞……”沈浪口中喃喃着，他已经无法思考，他的眼里不再是幽灵宫外的荒芜，而是一个女子盈盈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柔、她的狠，还有她的……血！
沈浪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泥土里的暗色血迹，一直绵延向前。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搓着一般，疼痛不已。
“飞飞……飞飞……”沈浪像疯了一般，跳上马，沿着这一丝血迹，狂奔而去。


第二十八章
晨光微曦。
伏在桌上的环翠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对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如意道：“如意姐，进来休息一下吧，你都站了一夜了。”
“你再睡会吧，我还不累。”如意没有回头。
环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踱到内室的门外，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张望了一眼，见屋内二人仍如三天前那般端坐着，不由地担心道：“如意姐，都三天了。顾公子和小姐还没出来，会不会……”
“休要胡说。”如意转身进屋，目光正触及内室中两人紧扣的手掌，坚定道：“我相信顾公子一定可以就醒小姐的。”
环翠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噤了声。清晨安静的山谷里突然远远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两人面上皆是一凛，顾惜朝的话犹在耳边：“……不能让任何人闯入，否则一切将会功亏一篑。”
“环翠。”如意向环翠一使眼色，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环翠提剑冲到屋外，而如意则握剑守在内室门口。
白色的小点由远及近，待环翠看清了来人后，不禁变了脸色：“如意姐，是沈浪。”
“守住。”如意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屋内，然后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不能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屋外已经响起了沈浪着急的声音：“环翠，飞飞是不是在里面，我要见她！”看见守在屋外的环翠，他飞身下马，就要往屋里去。
“小姐不在，你不能进去！”环翠把剑一横，挡住沈浪的去路。
此时的沈浪，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他仿佛没有听见环翠的话，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目的，他要看见他的飞飞，看见她没事。而此时却有人阻挡他，沈浪不由分说，与环翠打起来。
一步一步前进，沈浪把环翠逼进屋里。见如意守在内室门口，便一个箭步上前，如意急忙迎上去，三人纠缠起来。
沈浪毕竟是沈浪，如意环翠又如何能拦得了他。一个疏忽，沈浪撞开内室的门，冲了进去。一眼便看见飞飞和一个陌生男子盘膝相坐，手掌相扣，他震怒不已，冲上前去便要将两人分开。
“不要啊！会死的！”如意拼命拽住沈浪，喊道。
“你说什么？”听到死字，沈浪的动作一滞。
“小姐和顾公子会死的！”如意紧紧拉着沈浪，生怕一个疏忽让他断送了正处在生死边缘的两人的性命。
沈浪这才微微冷静下来，他不甘心地看了双目微闭的顾惜朝一眼：“死？怎么会……”
“噗。”一声闷响打断了沈浪话，床上原本端坐的两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两人皆是闷哼一声，一丝殷红从嘴角缓缓溢出。


第三十章
沈浪走后，飞飞只是静静地躺着，再没开口。她面庞微微朝里，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褪了煞气的顾惜朝也不说话，而是踱到桌子前坐下。房里的静默直到环翠进屋才被打破。
“顾公子，药……煎好了。”环翠端着药走进来，像是感觉到房里微妙的气氛，她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托盘里的两碗药皆是浅绿色泽，环翠端起一碗，递给顾惜朝。
顾惜朝接了药，并没有自己喝下，而是起身向床边走去。环翠见状，心领神会地赶紧脚底抹油溜出了房间。
“喝药吧。”顾惜朝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飞飞没动。他无奈：“你生气了？”飞飞仍然没动，顾惜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是我回来晚了……”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飞飞突然转过头，轻声道。
顾惜朝一怔。
飞飞犹自说道：“只是因为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想见的人。”
闻言，顾惜朝淡然一笑，并不多语，只是道：“药要凉了。”
飞飞接过药碗，却道：“值得吗？”
“什么？”
“你这样不顾自己的性命救我，值得吗？”飞飞这几日虽是昏迷，但隐约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周围的一切。她自幼在白静的tiao jiao下已熟识各种毒物，独尾蝎的毒并无解药，顾惜朝既然可以救她，那么所用之法必定凶险至极。
顾惜朝静默片刻，凝着飞飞的眸子，淡淡道：“没有值与不值，我只是知道，我不能让你死。”
“可是，你脸色不好。”飞飞打量着眼前的人，担忧道。
“无妨。”顾惜朝微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喝药。”飞飞把碗递给顾惜朝，道。
“……”顾惜朝无奈，起身去了另一碗药来，道：“一起喝吧。”
“好。”
两人同时将药喝下，因此谁也没看见对方眼中一瞬间闪烁而逝的复杂。
该来的总会来。


第三十章
沈浪走后，飞飞只是静静地躺着，再没开口。她面庞微微朝里，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褪了煞气的顾惜朝也不说话，而是踱到桌子前坐下。房里的静默直到环翠进屋才被打破。
“顾公子，药……煎好了。”环翠端着药走进来，像是感觉到房里微妙的气氛，她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托盘里的两碗药皆是浅绿色泽，环翠端起一碗，递给顾惜朝。
顾惜朝接了药，并没有自己喝下，而是起身向床边走去。环翠见状，心领神会地赶紧脚底抹油溜出了房间。
“喝药吧。”顾惜朝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飞飞没动。他无奈：“你生气了？”飞飞仍然没动，顾惜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是我回来晚了……”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飞飞突然转过头，轻声道。
顾惜朝一怔。
飞飞犹自说道：“只是因为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想见的人。”
闻言，顾惜朝淡然一笑，并不多语，只是道：“药要凉了。”
飞飞接过药碗，却道：“值得吗？”
“什么？”
“你这样不顾自己的性命救我，值得吗？”飞飞这几日虽是昏迷，但隐约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周围的一切。她自幼在白静的调教下已熟识各种毒物，独尾蝎的毒并无解药，顾惜朝既然可以救她，那么所用之法必定凶险至极。
顾惜朝静默片刻，凝着飞飞的眸子，淡淡道：“没有值与不值，我只是知道，我不能让你死。”
“可是，你脸色不好。”飞飞打量着眼前的人，担忧道。
“无妨。”顾惜朝微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喝药。”飞飞把碗递给顾惜朝，道。
“……”顾惜朝无奈，起身去了另一碗药来，道：“一起喝吧。”
“好。”
两人同时将药喝下，因此谁也没看见对方眼中一瞬间闪烁而逝的复杂。
该来的总会来。


第三十一章
已是三日后，时值正午。
顾惜朝匆匆从谷外回来，径直入屋，内室床榻整洁，飞飞不在。正疑惑之际，目光却触及桌上摆放着的一本泛黄小册。他微微一怔，走近一看，竟是他书架角落里的那半本《断玉掌法》，面色不禁一沉。
快步出屋，抬眼便看见白飞飞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迎风而立。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她身后的桃林只剩枯枝。飞飞白色的衣袂在秋风中翻飞，为这景象更添了分寂寥。
顾惜朝心中微微一动，向她走过去：“你都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飞飞不去看他，只是如是答道。
“你可信我、可愿听我解释？”顾惜朝一如既往的淡然。
“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在这等你回来。”飞飞的心蓦地一紧，但仍面不改色。
“好。”顾惜朝微微勾起嘴角，顿了一顿，突然问道：“你为何现在才要我解释？你分明早就发现了。”
飞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疑，旋即也笑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从来不说？”
“时候未到罢了。”顾惜朝淡淡笑道。
“那现在到了吗？”语气颇有些玩味，飞飞抬眼看向顾惜朝，一颗心在他如絮般的笑容的包裹下，缓缓安定下来。
“没到也得到了。”顾惜朝打趣道，“是该让你知道了。”
“我和沈浪就永远无法做到这般坦诚。”飞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
“只因为我不是沈浪？”顾惜朝挑眉。
“不。”飞飞纠正，“只因为你是顾惜朝。”
顾惜朝淡淡一笑：“屋外风大，我们进屋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