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容上,不再只有哀哀的一弯远山,适才讲罢“两不相欠”的唇角分明噙着一朵柔软的笑意,是我哽咽难叙的声音下,固执得来的回应。我深知那是冗长年岁中,她轻轻回响于余生的答案。来时飘零雨,丝缕凉,此刻掌心却亟亟滚烫了起来,望向她的眼中,藏了一星升起的希冀】
【只有我还固执着,固执地想将她留在这与我而言尚还漫长的人间】玛嬷应了我,可不能食言。您不知道……坤平这孩子半点不像大家闺秀,反倒欢喜算术、工事,最近总央着要借她堂哥的《宋史天文志》来读,那股劲儿啊,压根不像个女孩儿,倒像是要去考状元的【又低头一笑】坤君爱娇,彼时她来看您,定然也要太玛嬷、太玛嬷地吵着唤您,可不要嫌她烦了
【生而为人,不过八苦,我将早年的别离伶仃之苦含在舌尖上,慢慢地吞咽下去,便能得到一簇微弱的焰火,映亮了我的前路,濯我足上泥淖,而那些曾为之而撕扯心尖的旧事,也如指下读过的遗闻般,翻过便罢了。在膝下孩童的日渐长大里,竟悄无声息的消弭了】
【清和月拥来细密的雨,盛于清明此时,隐没在云徵后温柔而破碎的光,本就不大明晰,又时常被浇灭于行人眼眶中热烈而饱满的泪水下,是而寒意沉沉浮浮,我来时摆在门口的油伞,愈发地湿透,水渍顺着高耸的伞骨蜿蜒而下,将雍和宫冷清的地砖,都淹出了细细的、湿润的痕迹来。人间与天地契合,放纵游魂归来,择雨季相逢……在皇朝尚未更迭帝王前,我听过许多这样的传闻,而后身逢“乱世”,却从未应验过】
【我想,不肯归来的魂魄,应是厌倦了这不容他的俗世。可若是连我们也将他遗忘,那他存在于史册中就只剩下了墨黑而无边际的生平,只是万语千言,到唇边也只剩寥寥几字】好,不提了
【不提了,于是我们转而谈起从诏】他啊。于夫于父,他都做的很好,玛嬷放心便是。只是官场之事我并不大懂,因此也没什么能够帮到他的地方……只盼他不要被我拖累才好【朱唇翕动着,静默了一瞬,继而又有些释怀地笑了起来】罢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