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彧卿走后,杀阡陌和笙箫默话少了许多,酒也饮得更快,到了明月高悬时,笙箫默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胡言乱语,杀阡陌虽还好端端地坐着,一手支在桌上托着头,却已失去了理智,想起白日的婚礼,越想越气,顾不上此时是那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指着笙箫默喝道:“笙箫默!起来!你说,你告诉我白子画凭什么?他凭什么就用这么一场婚礼打发我家小不点?小不点跟着他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笙箫默微微动了动,嘴里嘟囔着一些毫不相干的话。
杀阡陌沉默片刻,将杯中残酒饮尽了,怒道:“不成,我得去找白子画讨个说法!”
笙箫默瞬间起身,口中喊着“哎”,想将他拦住,却慢了一步,赶紧追过去,却见杀阡陌一掌震碎了绝情殿的结界,怒气冲冲地吼道:“白子画!”
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杀阡陌才发现绝情殿内竟然无人。
笙箫默早在目睹他击碎了绝情殿的结界时,就料到了白子画和花千骨不在此处,于是不急不慌地走过来拍一拍杀阡陌的肩膀道:“圣君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杀阡陌闹了这么一通,整个人清醒了些,回过头看见笙箫默稳稳现在自己面前,明白自己上了当:“笙箫默!你根本就没醉!枉你长留号称名门正派,你们师兄弟却个个是骗子!你快说,白子画把小不点带到哪里去了?”
“圣君息怒,我哪能知晓他二人的行踪,我若早知绝情殿空着,何必急急赶来呢?”
杀阡陌沉默良久,急躁的心渐渐平静了,叹息道:“罢了,我与小不点相识这些年,从未见她如今日一般快乐,白子画将她照顾得很好,我心里是清楚的。一场盛大华美的婚礼,是一众女子向往的,是我希望妹妹能得到的,却未必是她想要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小不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白子画罢了,锦衣玉食也好,粗茶淡饭也好,天长地久也好,一朝一夕也好,只要有了白子画,她都不会计较……她如愿了便好。”
笙箫默见他显出罕有的落寞,欲出言劝慰,杀阡陌却已自行消解了满腔愤懑和不舍,告辞离去。
白子画和花千骨此时正偎在一起泛舟于锦湖之上。
刚被白子画拉着饮了一杯合卺酒,花千骨有些迷蒙,整个人倚在他怀里,听他在耳畔低语。
白子画笑着说:“要是从这锦湖论起来,你我早就是夫妻了。”
花千骨想起一桩事情,害羞得很,只好故作不解。
白子画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继续说道:“夫妻结发,投入锦湖之中,是此地婚俗,小骨不准佯作不知。在长留海底的幻境中,你我来过这里,那时你取了你我两人发丝系在一处扔在了湖中,我可看得清楚。”
原来那时的心思都被他看在眼里,花千骨慌忙挣脱他怀抱,本能地辩解道:“那可不作数,你也说了那是在幻境里。”
白子画一面点头表示同意,一面迅速地取了她一小缕发丝,和自己的缠在一起,还在上面绑了根红绳,说道:“小骨说得对,不过这次容不得你不认了。”
花千骨又软软地靠回去,想起幻境中的许多事,在他腿上拍了拍,问道:“师父?”
“嗯?”
“我……我想要一样东西。”
白子画以为她又来讨自己为她备下的蜜饯,当即拒绝道:“今日不准再吃了!你仗着新婚之喜已经多吃了三颗了。”
花千骨忍俊不禁道:“你还真拿我当小孩子?我不过是逗你玩儿的,哪知道你真肯给我?”
白子画道:“总之,我现在不肯给了。”
花千骨不耐烦道:“不给就不给,谁要与你说这个?我是想要……”
白子画认真起来,她却半天也说不出口了。
这件东西,实在叫花千骨为难,当时在幻境里,白子画曾送她一方手帕,上面有他亲手画的桃花树下的她,还有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不过后来她将那手帕当成了阵眼,要焚毁的时候被他抓了个正着,那次他好像伤透了心,还责备她不珍惜自己的情意。
花千骨想到他当时凶狠的样子,更是不敢重提旧事,奈何那东西她又实在喜欢,思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师父在幻境里送我的手帕,能不能还给我?”
白子画对此事心有郁结,他记得深刻,那个时候的小骨似乎是对东方彧卿动过心,不仅一门心思地想去见他,还要狠心地毁掉自己送她的定情信物。
他伸平手掌,那方帕子出现在他掌心上方,花千骨要来拿,他却攥住不放。
花千骨讪讪收回了手。
他终是忍不住问出口:“小骨那时候,是真心想过和东方彧卿走吧?”
她不知自己在那幻境中的种种举动让他对自己与东方彧卿心生误会,坦诚答道:“和东方走?我是想过的。可论起真心,我心里从来不想离开你。”
白子画却觉得她这话是在取巧,更是坚信了自己的猜测,沉默半晌方道:“我知道……我当时……对你不好……你对他动过心……我能理解……”
花千骨惊道:“师父想到哪里去了?我并未对他动过心,我想和他走,是为了活,可我想活下来,是为了你。活着就还有见到你的机会,活在有你的世上,我心中安稳,永远有归处。”
白子画不搭腔,独自沉闷片刻,长叹一口气,说道:“也许连小骨自己也不知道,在蛮荒那段日子,你对东方彧卿是格外看重的。”
他这一说,花千骨却丝毫不犹豫,破天荒地否定起自己的师父来:“师父说得不对!我当时还为了他欺骗我对他生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