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抑郁症,虫虫肯定知道,它是与身体相关分泌指标有着严格紧密的联系。所以只要正规点的医院,都有能力查明白,要治标也很容易。
我表弟去年也得了抑郁症。说起来也怪我,这个表弟天赋很聪明,但小时候不学习,基础知识与基本逻辑不好。典型的思而不学则殆。前年有段时间突然跟我讨论人的精神作用,他一直认为精神是超乎肉体存在的。讨论来讨论去,他认同了精神依附于肉体,高兴还是悲伤,是多巴胺等的直接作用结果。
我当时就担心,辩论中数次提醒他,精神也可以反过来影响相关分泌,他那种喜欢往极端里想的性格,遇到不开心的处境,认识这一点,又容易把责任全推到自己生理上有病,从而放弃自救的尝试。当时他哈哈笑,但与我往常很多话一样,他根本没理会。他的讨论,大多是想找我肯定他的一些突发奇想而已。
于是去年初出事了,疫情对他的工作影响比较大。他换了工作,搬了家。突然惶惶不可终日,工作反复辞职旋即又表示要留下,领导后来都无可奈何,来辞也一口答应,来留也一口答应(他工作水平倒是不错)。整夜睡不着。晚上躺着气都喘不过来,开着车脑袋会突然断片,于是也不敢开车了。电话里,总是透露活的没意思,觉得自己生理有问题,自己没办**服。林黛玉一样自怨自艾多愁善感。以至于说话都有气无力,每次我费尽口舌开导,他都自顾自地跟我讲怎么安排后事,最后来句“如果哪天我突然没了,你别怪我,我可能到时候没有心情和你道别”。
我的各种建议,他都说觉得没用。我说我觉得困境里,应该是想尽办法去寻找一线生机,而不是温饱无虞的时候成天想着证明自己死定了。他说认为我说的对,但他应该是基因有问题,是属于要被淘汰的那一类……让人火冒三丈,忍不住吼他一次。于是后来每次打电话,他都先说一句“你先别骂我”。
有一天,我对他说,逻辑上,真有严重抑郁症的人,应该不会有找人诉苦的心思,也无所谓挨骂,也不会管后事什么的。人家是掉坑里,你这是拼命给自己挖坑,成天想来想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开始一个愚蠢的念头是正确的,和卡尔达诺(数学家,为证明自己的计算正确,在自己算出的死期自杀)一个套路。你老实去医院,要是真有那么严重,我也不来白费力气了,帮你商量个优秀的死法。
这番话也说了好几次,他终于去做了检查。结果又受到不小的打击,确诊了抑郁症,但分泌水平显示病情很轻。药可吃可不吃,医生的建议是难受就吃一点点试试看。他又拒绝吃药,跟我说吃药产生的开心,是虚假的开心……我简直想跑去打他了,嘴上还得耐心地和他做着我都觉得无用的劝解。
今年年初事情解决了,他搬回了原来的住处——之前和他聊着,这事儿就是离开那个让他感觉舒服的环境开始的。几次通话之后,觉得他现在完全正常了。
啰嗦这么多,不是我要显摆。这件事上,我认为以我表弟的性格,我的话对他的病情其实近乎毫无作用。我只是想向虫局交流下这个过程里的一些想法。真确诊抑郁症的话,吃药治标是有用的,然后真正走出来要靠自己。
实际上我也曾有一段时间,多巴胺水平应该远低于我这个表弟,整月整月不洗澡,半年没换床单,想过出什么意外的话,死掉也不可惜,更不可怕。但我知道是自己的软件出了点问题,世界并没有变,重力常数还是9.8,圆周率还是3.1415926……自己有些认识错了,吃点亏,也就类似受了点外伤,养养就会好。我有意识地想像在自己心里保存着一点火苗,让自己始终安然无恙。相信以虫局的知识见识逻辑水平,也必然有想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