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的今天,歌后林染正式开始了她的全国巡回单人演唱会。
她已成名多年,凭借一首《披上星星》红透大江南北,又因为持续发行了几张包含极其出彩主打歌的专辑,从此彻底巩固了她在华语乐坛的传奇地位。
只是,才华四溢的林染似乎永远形单影只地活在她的音乐里,从不愿提及感情。
曾有媒体采访中不识相地问她,早年间跟她在酒吧一起驻唱的那位神秘人士是谁,为那几首主打歌作了词但只留下一个单薄署名“MIST”的作词者又是何方神圣。
“就是好朋友啊,只是很久没联系了。”
林染草草结束了那次采访,甩给身后一个冷淡背影,就如他们六年前分手时那样。
“我看您心里压根没我吧,咱俩这样还不如分了,您安心做您的歌手梦去,很好。”
“越雾霭,你现在说的是人话吗?”
“当然,我已经想分很久了,反正你现在早出晚归的跟分手也没差别,分了多爽啊。”
“你……去***,要分也是我先说的分手,你滚边去!
越雾霭你自个在这破房子住吧,实话实说***忍这种苦日子很久了,要不是为了唱歌,老娘会跟你一酒鬼拍拖这么久?”
林染扯着嗓子离开,离开这个他们一起待了几度春秋的小破屋。她“啪”一声摔上门,留越雾霭一人还在床上懒懒散散赖着。
“林染,你可得好好唱歌啊。”
越雾霭又揉了揉耳朵,他捏爆床头柜上那个易拉罐,把头埋在臭烘烘的被子里。
他们坚持驻唱从指头缝里攒下的那笔钱,林染倔着脾气没有带走。
是半年后越雾霭的车祸带走了它。
当副驾驶上放着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时,越雾霭被一位酒驾司机撞上高速公路护栏,本就不牢固的国产车身仿佛被一举撕烂,连同他的身体一起,扭曲,畸变。
苟活于世数年,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样高位截瘫,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头能活动,且双耳失聪的生活意义何在。
唯一的意义大概是,他还是顽固地想去听听林染的演唱会吧。
尽管分手后短短半年内,他可怜的听力就完全丧失殆尽,再没了联系林染的机会。
越雾霭不是没想过再努力伸手去够一够她的生活,只是他出车祸的时机实在讽刺。
酒鬼难得清醒一回,想拾起满地狼藉,却被另一个酒鬼撞了个粉碎。
连同他此生所有的骄傲和念想一起,通通归于尘土。
越雾霭用所剩无几的车祸赔偿款买下“层林尽染”巡回演唱会的 VIP 门票。她的演唱会门票很难抢,黄牛票价高得惊人,护工还在诧异向来为何突然间如此奢侈豪横。
“就是,想去看看她而已。”
越雾霭费力地回答护工写在纸上的问题,失聪多年,如今他根本找不到说话的准确音调,但仍坚持流着口水和护工保持一些基本交流。
毕竟和平日里“这个位置摆头舒不舒服”“要不要垫口水巾吃饭”这样的琐碎事情相比,这个问题他真的很乐意回答。
护工点点头,早早来到演唱会现场,安顿好他脆弱的身体等待开场。
只是越雾霭没想到,演唱会的残障设施做的很好。他暗自笑自己多心,林染一向因平等对待社会上所有群体赢得美名,残疾人当然也不例外。他还庆幸林染把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否则她有可能阴差阳错地知道自己的残疾。
越雾霭四处张望后缓缓开口,声音既低又慢,虚浮飘在演唱会燥热的空气中。
“她会唱,那首歌吗?容易…跑调的。”
护工很是无奈,明明越雾霭说话都跑了调,却还担心大歌星唱歌会不会跑调,而且每次都是在问同一首歌,什么《披上星星》,俗套老气的很。
但毕竟是花越雾霭的钱一起来听演唱会,护工还是尽心尽责在纸上写道,“会唱的,林染唱功可好了,从来都没跑调过!”
林染的确从没跑调过,只是她的和声,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不太给力呢。
越雾霭视线聚焦在穿着火辣性感的林染身上,见她回头向和声飞过去一个犀利眼神,不由得笑出了声。
“在唱《披上星星》了”
演唱会即将终了,护工的写字本忽然挡住了他的视野。
越雾霭吃力点点头,任由护工一力扶好他因为点头而歪过去的瘫软脖颈。
越雾霭依稀辨认出了林染的口型,的确是在唱那歌没错,她的成名曲。
相隔百米,他仍然能像当年那样穿过层层人群,唯独看着那个沐浴在影影绰绰灯光下的婀娜身影。
演唱会舞台效果做得很不错,从台下升起一层烟雾,将林染整个人笼罩在罗幕里。
可,他最后还是看不清林染的口型了。
她该唱到哪一句呢?
是“先为我披上星星吧”,还是“骑车穿过那层雾霭”,又或者是“你会抓住星星的尾巴让它行动缓慢”?
反正,哪句歌词都与他无关了。
越雾霭垂眼看看自己被摆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安静又无力。
安静当然不是它们的错,因为越雾霭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孤寂。
只是他还是有份执念,若能亲手颉取一段星光插在她发间,那该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