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都到北京上大学有点儿意外。泰三不过是个局外人,却总在他们的圈子边上。也没交过其他的朋友,时间久了,就更懒得更人打交道,泡实验室解剖小兔子,观察洋葱细胞壁,给试验小白鼠每日喂食。总羡慕银时,学贸易,那些年头最拽的学科,终日跑来跑去,其实泰三是知道银时那个人的,他根本就是终日在寝室睡觉,懒得看金融书一眼。
别开玩笑了,银时总是说,反正干什么不是卖命,何不找个自己喜欢的卖。我早就决定好了呢,吃自己爱吃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
哼,你指着高杉养你一辈子么。
喂,你明知道我现在的生活费都是他给的,还这么说,真是不怕我跟你翻脸。
我就讨厌你那小媳妇儿样。该往哪儿死往哪儿死,我这跟虫子喂食呢,去别的地方叨叨去。
当虫子有什么不好,长着嘴等人喂食。
喂得你牙齿统统坏掉,我告你银时,你就这么下去迟早会遭报应。敢不敢你打赌?
打什么赌?
……等你一口牙都掉光的时候,肯定没人要你!
靠。
最后还是跟银时跑到桂的学校去玩。第二天回来才发现虫子死得横七竖八,喂了两份食,愣是撑死了。养了半年的虫子呀,就这么没了。
银时看着那些虫子,再看看黑着脸的泰三,说了句,真是说什么就应什么,嗯,这些虫子跟我一追求,吃喜欢吃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
被老师骂得狗血喷头,直接重修,再养一窝。恨得泰三踹了那盒培养基,见到银时的时候却依然没有任何脾气。
妈的,上辈子老子欠你什么,这辈子来讨债。一激动把老妈骂死鬼老爸的话都说了出来。
哎哎哎,同学,你这就唯心了。银时甩开步子走出去了好远,突然一回头,说,你不欠我什么,我欠你……只是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那时桂学物理,辰马学建筑,高杉进了公安大学,学刑侦。
高杉的学校全封闭,辰马总是下工地,所以最长去找桂。桂那时终日埋头苦读,学得脸色蜡黄。倒是银时每次都无赖地拉着桂要他请客吃东西,桂甩出一张牛奶订单,你快拿走,别来烦我。
桂,你学傻了!把单子踹在怀里的银时,指着桂的鼻子说。
桂呀,以后会进国家科学院的。以后每次喝牛奶,银时都会咬着管子说。
和桂绝交后,银时没有了牛奶喝,但还是会说,桂呀,以后会成为科学家吧。
每次听到这话泰三都很想提醒银时,那天之后的桂,是再也没有资格成为科学家了。
从没想过巷子里的灯会这么亮
亮得让人低着头也无法忧伤
我们同时看见那只死鸽子
左侧的翅膀几乎完全张开,
洁白的绒毛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草屑。
唉,吹起草屑的风叩响我们空空的额头
----就这么结束了,甚至还没来得记住彼此的名字。
总也忘不了的,是巷子里的灯,那么亮!
简直就是场审判,裁决匆忙,谁都无力辩驳。
海洋动荡不安,星斗和船只一同沉没,
遥远的国度此起彼伏,电车上,有人攥着唯一的
那只手套。他用额头死死抵着肮脏的玻璃
----穿过它就能回去了吧!夏天啊,那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