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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5-12-18 18:55回复
    无花陌上空洄雪,缺月江山寂成蓝。

    1 春风宣和 



      宣和七年二月二十。

      小雨初霁。

      初涉春风,粉色的桃花,深深的绽放着,渗出羞涩的胭脂。簌簌的雨珠,闪动清光,透过嫣红,慢慢地从微零的花蕊滑落。

      水珠在浅露的地表上聚成浑圆的水洼。花儿零落水面,散落一个个浑圆的波纹,无声荡漾。

      白衣寥动,清浅的踏着满春落花,悄悄行着。

      “你们在做什么?”

      切玉泠磬的声音,穿过嘉树繁花,淡淡传来。

      明媚的晨曦中,蹲在一树葳蕤的桃花下,一老一少同时抬起头来,两张沾满黄泥的脸上,均是请勿打扰的模样。

      纷飞的桃花中,凝立风中的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明月花树,冰雪春融。

      桃花树下的老少只瞧得目夺神移,同时一窒。

      半晌,那老人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扰了扰头,低声道:“老花,我在教念鱼作功课啦,你怎么回来这么快?”雪白的长发,苍老的容颜,佝偻的身子,却有着一双与外貌绝不相符合的眸子,清黑、狡黠。

      “做功课?”少年双手负于身后,优美唇角勾起的弧度更甚,“念鱼,告诉爹,今天大伯都教了你什么?”

      “这个……”

      那孩子歪着脑袋,大声道,“爹,大伯让念鱼指挥蟑螂王军,进攻蜘蛛恶魔岛……”

      “呸!”老人一个巴掌拍在他头上,恨声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你大伯我明明是教你背《三字经》的……”

      “大伯……”孩子一脸委屈。

      “《三字经》念鱼三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您刚刚是让念鱼指挥蟑螂的,还说什么急如风,徐如林……”

      “对啦。”老人笑道,“不错,就是急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老花,我在教念鱼学《孙子兵法》!”

      说着,他偷偷望着花枝错落中,临风而立的白衣少年。素剑白衣,长发翻飞,衣袖卷扬。清俊的面上,一抹春风煦阳的浅笑,只是那依然毓秀的清姿中,平添了几分风霜之色。

      花本无缺,奈何东风。

      蓦的,心中一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老花,不要再出去了。总是奔波在外,等你回来的时候,念鱼都不认识你这个爹了。是吧,念鱼,留住你爹,不要让他再走了。”

      “是啊,爹,不要再走了,念鱼舍不得您!”在老人眼色的指使下,孩子很识相的扑上去,一把抱住那雪白的腰,大声道,“爹,大伯说您在外面生了弟弟,所以都不经常回家看念鱼……呜,大伯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您有了弟弟就不要念鱼了,呜呜呜……可怜念鱼这没娘,没爹疼的苦孩子啊!呜呜呜……大伯说您还打算在外面多生几个漂亮妹妹……大伯说……”

      笑容僵在俊美的面上,白衣少年轻轻侧着脸,狠狠地瞪着那皓发如雪的男子。他却恍然不觉的笑着,虽然他笑的是那么的欠揍,却是如此的明亮,刺目。

      终于,清俊的脸上,再度变得柔和,轻声道,“哥,念鱼,我这次给你们带来了很多好东西呢!”

      在他眼前,是两张沾满泥土的笑靥。

      小鱼儿,念鱼。

      花无缺那孤寂的心,温暖如这个春天。

      初春的月下,夜色张皇。

      杏黄色的灯光澹澹,被白色的纱罩固定在暗黄的铜制烛台上。

      光明那浅浅的暖气,在黑夜中飞散成淡淡的轻烟,融进春的料峭。

      小鱼儿无力地靠在床上,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落下,渗透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浸湿了厚厚的被褥。他只是双手抓住床沿,强自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以及那原本已经浑浊的呼吸声。

      “大伯……”

      念鱼的脚步很轻,很轻的走到了小鱼儿的身前。

      “你爹考你了没?”

      “爹让我背诵唐诗,念鱼就按大伯教的说。”

      “……”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然后爹就问念鱼还认识他吗?念鱼说不认识了。爹就说,小孩子不要撒谎。”

      “……”

      “爹就问了大伯您的身体状况,念鱼就按您说的,告诉他,您的身体很好。大伯每夜疼的无法安寝,日日咳血的事情,念鱼一点都没说。可是,爹告诉念鱼,小孩子不可以撒谎的,念鱼说了那么多谎话……”
    


    2楼2005-12-18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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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得酒肆中一片哄闹之声,一个身着皂色短衣汉子大声道,“说书老儿,你到说说,这兄弟二人武功稀疏平常,到底是怎生个从那漂亮婆娘手底中逃生的?莫不是使出什么美男计邪毒的勾当?”

        他的话音刚落,酒肆中又是一片轰闹之声,众人纷纷起哄,催促那说书老人。

        说书老人一拍扇子,大声道:“各位听官儿有所不知,那花无缺虽然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兄弟二人倒也不是使了什么美人计……”

        “混帐,谁要听你这老儿说这些个陈芝烂谷的调子,再不说些香艳的情节,小心爷儿拆了你这把老骨头!”先前发话的汉子,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酒碗,砸在了花梨木制成的说书台上。

        啪!碎瓷迸裂,酒水溅了老人一身。吓得他一阵哆嗦。

        “这个……”老人颤声道,“各位听官,小老儿换一段可好?”

        “混帐!”那汉子猛得一拳砸在酒桌上,恶声道,“老子就是要听淫贼花无缺,如何迷奸燕妃那绝世美人的,还不仔细道来!”

        “是是是……”

        说书老人佝偻着身子,道:“却说那淫贼花无缺,天生油头粉面……伙同他那兄弟小鱼儿配好了天下奇淫绝毒的春药毒王圣水……可怜那燕妃小小年纪,虽然武功绝高,却又怎防备得了这险恶之术……可惜了这绝代佳人,竟然被……”

        如今的酒肆茶坊,说书人所言的话题不过是二月大辽天祚帝被俘,宋国的岁币转给大金;反贼方腊、宋江的江湖传奇,其中最受欢迎的倒是淫贼花无缺的种种风流逸事。

        在酒肆一干人客的哄笑之中,说书老人越说越是下流不堪,其中情节亦越发的荒诞淫邪……直说的一干人等兴致高涨,喝彩连连。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酒肆一角,一个孤白的身影,默默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泛着流光的青瓷小注,拈在他纤长莹白的指尖,有微微的凉。

        “淫贼花无缺……”

        他苦涩的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2 烟雨京华
      正文 2 烟雨京华 

       

        这些年来,他流浪江湖,耳边充斥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或是无耻下流的淫贼,或是江洋大盗,或是朝廷钦犯……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许他的仇人的确太多了,却极少有人敢对他真正的提出挑战……只有那漫天的谣言始终伴随着,他却无力辩解。众口烁金,积毁销骨。时间久了,谣言也许变成人们眼中的真实,也变得麻木。

        这个世界上,他还在意的东西,也只有小鱼儿和念鱼而已,其他的,随风去。

        默默的再斟了一杯酒,花无缺别过脸,望向窗外。

        初春时节,一城烟雨,满街落花,路上行人匆匆。

        “却说那花无缺奸杀了两位师傅后,为怕丑事泄露,更把八大门派弟子全部灭了口……可怜那些女弟子,若是年轻美貌的更是生不如死啊……”

        啵!的一声,青瓷小注碎在了手心,花无缺清澈的眸子瞬间凝结成冰!

        “那淫贼的兄弟小鱼儿更是邪恶无比,连尸体都不放过……”

        “住口!”花无缺猛得起身。

        侮辱他可以,但是侮辱师傅和小鱼儿决不可以!

        很静。

        酒肆中人来人往,觥筹交错,醉生梦死,以及那漫无边际的喧闹声,瞬间静止。

        花无缺凭栏而立,在众人的惊异畏惧憎恨的目光交织中,取过桌上的一只青瓷空杯,缓缓的倒了一杯酒。

        酒声清悦。

        夹着细雨桃花的春风,拂过他雪白的长衫,微微的漾着。

        “花无缺!”有人低声惊呼,然后压抑的声音又很快逝去。

        白衣若雪,纤秀修颀的身姿,仿从晶莹剔透的和田美玉雕出的精致轮廓,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静若神祗。那双钟天地灵秀之气,清澈却又永不见底的眸子,露出回忆沉缅的一波低愁。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人都确认了这个左手执杯,右手负于身后,仙佛一般的白衣少年的身份。

        花无缺!

        江湖上人人憎恨人人畏惧的大魔头,花无缺……竟然是这般造化毓秀的冰雪之姿。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这谪仙般秀丽的少年,错落的目光中,交织着惊异、仇恨、不甘、畏惧、惋惜以及兴奋……
      


      4楼2005-12-18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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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虹乍现!三尺素剑划过一个银色的光圈,穿飞辗转,螺舞缭绕。莹雪般的清光在冷雨凄风中,依然璀璨得令人无法逼视,如飞龙般奔腾而去。

          当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的金属交鸣中,花无缺手中的长剑如水银泻地,长河奔流,数十人的围攻竟然被他一招逼退!

          众黑衣人虽被他一招逼退,却无人受伤。他们虽然畏惧花无缺武功高绝,但是无人受伤的事实也令他们信心大增。

          片刻之后又一齐攻上,各种武器无差别的冲了上来。攻击对象除了花无缺,还包括他身旁的那个不会武功的老妇!

          花无缺眉头微皱,身子一折,将那老妇护在身后,右腕一振长剑急点而出,直面迎向众人的围攻。

          素剑雪芒闪闪,刹那间漫空冷光如带,纵横交错。

          当当当当当当……

          金属的交鸣之中,一干人等又被他一招逼退。他真的不想伤人,虽然这些人以大义为名,步步紧逼。他身上背负的血腥与骂名已经太多,无法解释也无法摆脱,徒增更多流血,再没有丝毫意义。此刻的他,只想飘然遁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立即去办。

          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手中长剑流水般卷出,素光波绕间,再次逼退众人。花无缺左手拽住那老妇,足尖一点,身子惊空而起,掠向场外。

          “哪里逃!”

          众人施展轻功,或纵或跃或跳或骑马,纷纷追了上来。

          花却缺淡淡一笑,身形展动,移花宫的轻功冠绝天下,虽然带着一人,岂是能被人轻易追上的?他花无缺要走,天下间,谁能留的下?

          眼见远处那抹白影越来越模糊,八大门派的弟子们个个都有种无力的感觉。让这魔头跑了,不仅颜面无光,更不知道以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突然,远处的花无缺身子一滞,纵跃的身法明显的慢了下来。

          “那贼人受伤了!”众人大喜,开开心心的又追了上去。

          “为什么?”

          俊秀的面上掠过痛楚的神色。

          “你这淫贼,害我女儿!”老妇人双手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菜刀,拼命的战抖着。

          “我没有。”他别过脸,转身离去。

          鲜血泅透了洁白的衣衫,仿佛雪地里炽热燃烧的烈火,刺痛撕裂着他的身体。

          肋下的那一刀虽然砍得很深,可是最大的痛却在心底。那彻骨的痛楚,让他想起来体内曾被大师傅种下的“断爱绝情丹”。那时候,虽然痛的生死两难,可是每次发作的时候,却始终洋溢幸福的甜美。她那美丽的容颜,总是晃动在眼前心底。

          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多大的委屈,多大痛苦……只要和她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是如此的美好,梦一般的美好。

          可是如今,这个心中再没有了断爱绝情丹,再没有了她那温柔的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苍老了岁月,黯淡了容颜,苦涩了情怀。即便伸出了手,却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剩下只是无边无际的谩骂与侮辱,无边无际的委屈与痛苦,无边无际的无助与孤独……

          “哥……”

          无力地靠上一堵浅灰色的高墙,他轻声道:“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你了,为了无缺,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倘若连你也离开……”

          同一时刻。

          床塌上的小鱼儿勉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撑起了身子,喃喃道:“老花,你放心……哥一定不会死,一定……”然后,他的意识再度陷入了昏迷……

          “找到恶贼花无缺了!”

          “他果然受了伤。”

          “大伙并肩子上啊!”

          不远处叱喝连声,蹄响马嘶,数枝劲箭连带着飞镖一类的暗器,更是扑面而来。

          花无缺冷哼一声,身形展动,堪堪避过一阵的箭矢飞镖,薄肩往身旁一个铺子上锁的木门硬撞过去。哗啦!一声,坚固的木门有如一张薄纸般被他穿破而入,接着全速往后门方向掠去,力图在敌人完成包围网前逃离险地。他不想伤人,然而此刻已经负伤不轻的他,实在很难办到。

          啵!花无缺身前的店铺后门骤然化为漫天木屑,向他激射而来。在木屑如雨花飞溅的骇人声势下,一支黑色的金刚槌,毒蛇般直啮向他的咽喉要害。
        


        6楼2005-12-18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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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眉底眸间,蕴着的,却是那无限的委屈与倔强。一个真如传言中如此邪恶的人,又怎么会有一双这样的眸子!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这些年来,他们师兄弟三人执迷于武道,或许真的错失许多的东西。

            “阿弥陀佛。因胜果胜,信心明了无疑。人空法空,真性本来平等。直饶名相双泯,取舍两忘,要且犹存筏见。弹指已超生死海,何须更觅渡人舟。花施主,倘若日后有缘,还望至少室山一叙,贫僧告辞。”

            说着,少林三僧同时对花无缺合十一礼,僧袍卷扬,扬长而去。

            花无缺轻抿薄唇,他其实不明白三个少林的和尚到底在说什么,他只知道,握剑的手越来越沉重,整个右边身子就象不再属于自己般。在遇到这个三个和尚前,他或许可以以轻功离开,而如今……

            慢慢的移着脚步,脚底一阵的湿漉粘潮,他知道,那是他血,一直流着,一直……待这血流干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随着大量的失血,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前人影晃动,冷雨凄风中,密密麻麻的竟然不知道冲上了多少人。无数的兵刃夹着冰冷的光,雨点般落下。

            他真的不想伤人,可是……

            花无缺惨笑,长剑叠虹,锐利无匹的雪芒剑气冲飞而起,射向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

            阻我者死!

            没有目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自己的剑下,也数不清身上添了多少伤口,一身雪白的长衫,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眼前血雾弥漫,一片模糊,手中的剑也越发的沉重。

            依稀中,他仿佛看到了小鱼儿爽朗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如朝阳喷薄。

            随着花无缺剑法的逐渐无力,包围圈逐渐在缩小。八大门派的弟子们也不急着强攻,无论谁,看到他那如醉汉般摇摇晃晃的脚步,都知道他已支撑不久。

            倒下,只是迟早的事。

           
            啪!的一声,盛着汤药的瓷碗碎在了地上。

            浓黑的药汁溅了一地。

            “大伯?”蹲在地上忙着收拾地上碎片的念鱼抬起眼,却对上了小鱼儿满脸的泫滢泪光。

            “大伯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好难受……”

            “大伯,您早点休息吧,爹应该也快回来了。”

            “嗯……”小鱼儿和衣仰面躺下,心里却越发的烦躁起来。


            风声,雨声,刀光,剑影,众人的呐喊,以及那漫天的血光……

            一如凄艳的桃花,纷纷扬扬的散去。

            他听不到,也看不见。所有的一切,连同知觉都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遥不可及……

            风雨凄凄。

            一柄青色的纸伞,倏然出水青莲,绚丽的绽放!

            青华莲蕊,遮住了花无缺倒下的身子。

            噗!藤黄色的伞骨,青色的伞面,在刀剑夹攻中,裂为碎片,如蝴蝶般翻飞在风里。

            残片落处,一道青色人影,绝然而立。

            细雨沾湿了他飞扬的长发,沾湿了他青色的长袍,也沾湿了他唇边的一抹微笑。

            八大门派的攻击同时停止了,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衫男子。

            那男子的眸子谧黑,却有种蔚蓝的感觉,深邃如苍茫海洋。身形挺拔,孤高如悬崖上负月而立的青松。身上直氅的青袍,那种青,如同大雨过后的晴天——所谓的雨过天青的那种震撼人心的青,包容一切的青冥。

            他左手揽住花无缺浴血的身子,右手执一柄青玉长笛,淡淡道:“花无缺,我要了。”

            所有人,同时变了脸色。

            男子垂眉望向怀中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优雅的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一般的温柔。

            “我的名字,叫青墨。”


          10楼2005-12-18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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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苍青谁许


              暮色新瞑,一弯新月悄染天幕。

              远山浸在碧青的暮蔼里,桃花缭乱的开放着,散发着幽芬,仿佛萦聚着整个京华盛春的美景。纤纤的树影交错,重合。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微霜。绛紫的夜色,掩着初蕾的桃花。那花,仿佛在悄悄绽放。一抹胭脂初染的晕色,在迷夜中散落。

              桃花深处,一抹笛声幽幽跌宕,如幽如咽,如泣如诉,有如倩女离魂,苍凉刻骨。在这冷清的月色中,竟然是凄美异常。

              月在看花,花在望月。

              笛声寂寥悠远,淡如月色。

              睁开了眼睛,花无缺有些茫然的撑起身子,一动之下,却觉得浑身上下有如炽火焚烧一般,剧痛无比。他不禁闷哼一声,又重新栽倒。

              笛声然骤歇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新换的白色中衣,柔软的白绸上以金丝精绣着菡萏飞凤的团型图案,这样华贵的衣衫,本不是自己所有。

              “这是……哪里?”

              咬咬牙,他又重新撑起了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漆雕花格子床上。一间陌生的厢房,房间不大,摆设也比较简单,但每样物品都显示出一种极端精致的华贵之气。床头一只鎏金貔貅炉中,青烟袅袅,散发出一种悠远的清香。

              “你全身四十七处外伤,两条经脉紊乱,内腑错位,换作他人也许已经死了。”

              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抬眼望向声音来处,逆着月光,依然可以看清那人刀刻般俊朗的五官,以及那一袭宽大青衫覆盖下,挺拔修颀的身姿。然而,那张脸却是完全陌生的。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虽然浑身痛如火炙,花无缺还是让自己坐了起来,他不习惯在人前显示出软弱,小鱼儿是惟一的例外。

              “我叫青墨。”男子微微一笑,坐到了他的床边,“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应该多休息。”

              “谢谢……相救之恩,来日再报……告辞。”

              说着,花无缺下床,提起放在床前一只小案上的配剑,就向门口走去。刚行得几步,他体内气血翻腾,有如刀割般,身子一晃,噗!的一声,咯出一口血来。急忙扶住雕花的房门,他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殷红的血溅在雪白的中衣上,红的怵目。

              “你的伤很重。”青墨道,“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花无缺却似没有听到般,摇摇晃晃的向门外走去。

              “无缺!我只想帮你!”

              花无缺身子一震,转过脸来。

              “多谢……我还有要事要办……”他勉强说话,体内真气紊乱。本就伤重的他,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向后栽倒。

              青鸢般腾空而起,瞬间扶住他倒下的身子,望着怀中少年那张精致无伦却苍白倔强的容颜,青墨俊朗的面上闪过一丝烟波浩淼的落寞,“就这么讨厌我吗?”

              伸出了手,修长的指尖拨开覆盖少年面上的绀黑乱发,在白玉般的肌肤上轻轻划过,最后停留在他美好的唇上,触手处,冰冷而柔软。怀中的少年虽已昏迷,却似有所觉般,秀眉微蹙,长而卷翘睫羽微微颤动着,却睁不开眼。

              “真的,不想把你交给他。”青墨落寞一笑,挽住花无缺的手臂却紧了紧。

              啪啪啪……

              他伸出手,一只红喙白羽的信鸽扑腾着翩纤的翅膀,停落在他的臂上。

              “带花见我。”

              青墨轻哼一声,把手中的纸条揉成了一团。随着他的动作,信鸽展翅冲飞而起。

              他那宽大的青袖倏然探出,长鲸吸水般裹住了飞翔的鸽子。

              噗!的一声,白色鸽子如一朵红色的礼花般从修长的手指间升腾而起,化作漫天的血雾,残羽飞扬,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王爷……”两个锦衣的侍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把这里收拾干净。”说着,青墨抱起花无缺,缓缓的向房内走去。

              “大伯,大伯,您快来看!”

              念鱼兴奋地扯着小鱼儿的袖子,拉他到小屋外的空地上。

              屋外,苍蓝的天穹中,一弯弦月仿佛银色的弓皎皎而挂,那清澈的光辉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模糊在云岸。
            


            11楼2005-12-1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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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第一见到他,是在那朝堂之上。

                皇兄坐在高高金鸾座上,满朝文武,太监宫女,所有人都注视着来自昆仑的使者——传说中那美丽的公主,和她的驸马。

                那个时候,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的,错过了那个美艳的女子,落在她身边带着铁面具,负手而立的少年身上,再也移不开。

                透过那双千寻沉璧的眸子,那铁面覆盖下,究竟会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青墨伸手,对着眼前清瘦的白色背影,虚空一握。

                待重新张开,空空如也……

                “爹,您做了什么?好香啊!”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青墨的思绪。他抬起眼,看到一个模样秀美的孩子牵着一白发苍苍的老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随便炒几个菜,好久没动手了,可能手艺都生疏了……”花无缺笑着把炒好的菜一一端上桌,“哥,你先试试?”

                “我不饿。”小鱼儿淡淡道,“老花,不是说好了,不要随便拣猫猫狗狗什么的回家来吗?”

                空气有些凝重。

                青墨微微一笑,直视小鱼儿那双略带怒意的眼,轻声道:“鱼兄,我叫青墨,是无缺的朋友。”

                “是啊,青兄帮忙找到了治疗哥的病的药呢。”花无缺轻柔的笑道,“哥,先吃饭吧,你说过最喜欢我炒的菜呢。”

                “我说了我不饿!”小鱼儿大声喊道。

                无缺那轻柔的笑为何那么的明亮?他怎么可以笑的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温柔?怎么可以!

                为何平日里那一句温柔的“哥”今日听着如此的刺耳?竟然如此的刺耳?

                “哥……”花无缺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只白玉小瓶,递向了小鱼儿。

                啪!的一声,小鱼儿一掌把小瓶拍落在地,大声吼道:“你不要总是找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来哄我开心!不要老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

                “哥,这次真的……”

                “够了!我累了,需要休息。你要真的为我着想,就带着你拣的死猫癞狗一起滚出去!”说着,他猛的转过身,向里屋走去。

                “哥,你听我说……”

                啪!回应他的,只是重重的摔门声。

                花无缺默默地蹲下身子,拣起被小鱼儿拍落白玉小瓶,递给一旁呆立的念鱼,低声道:“一定要让你大伯服下去。”

                念鱼接过玉瓶,用力点了点头。

                “无缺,我们走吧。”青墨的伸手,轻轻扶上花无缺那单薄的肩头,明显的感到了手中传来的轻轻颤抖。

                拂开了青墨的手,花无缺走到了小鱼儿的门前,低声道:“哥,我要走了,你,你要保重……”

                “知道了……”房间内,小鱼儿无力地靠在门上,沉声道:“明天,我也打算去看看小仙女苏樱她们……到她们家里扫扫,好久没去了,应该有很多灰吧……”

                “哥……我走了……”

                “记得多穿些衣服,虽然是春天,还是会冷……”

                “嗯……”

                小鱼儿缓缓的闭上眼睛,无力的跌坐在地。

                眼前晃动的却是无缺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真的好瘦,脸色也好差……他本该好好的保护他,照顾他,爱惜他……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生气?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他怎么忍心对他发脾气?无缺有了朋友不好么?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颗心为什么会如此的痛,这彻骨的痛苦比病痛发作的时候,更痛上千倍!万倍!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时间。他这一去,注定是再见无期,可是,可是……

                “其实,我是想要让你痛苦吧?”

                苦笑着,他喃喃道:“我其实是想要你痛苦,想要你后悔。在你离开的时候死去,让你内疚一辈子吗?为了惩罚你心中牵挂别的人?这样卑鄙的我,其实是怕你把我忘记吧……可是,老花,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笑的那么开心?你怎么可以!”

                “老花,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黑暗中,小鱼儿抱着头,低声恸哭。

                “不要走啊……” 


              16楼2005-12-1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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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恶贼花无缺!”

                  “快叫人来,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

                  “杀死他!”

                  “他终于回来了!”

                  “杀死这淫贼!碎尸万断!”

                  “……”

                  ……

                  看不见重重包围上来的人群,也看不见众人那残忍凶狠的甚至是兴奋的目光。

                  “哥,你在哪里!念鱼!你们出来啊!”

                  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只是茫然的对着烈火冲天的小屋,大声叫道,“求求你们,快出来!”

                  “杀死他!”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刀冲了上来。

                  穿过落下的刀光,一只纤细的手鬼魅般捏住了他咽喉,莹白的,仿佛沐浴了羊乳般,泛着洁白玉光的,妩媚如少女的手。

                  “我大哥和儿子在哪里?”

                  “不,不知道……”

                  只听得喀嚓一声,那人的咽喉竟然被那只手生生抓断!

                  “我大哥和念鱼在哪里?!”

                  提剑冲入人群,白衣的少年发疯似的大声叫道。

                  他似乎是疯了,疯一般的攻击那些不断涌现的人群,出手决不留情。火光中,花无缺那一身素白的衣衫,被鲜红的血与火光染成了斑驳的红色。凄厉的红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那飘飞的身影就如那冲天的业火,纷飞在这寂寞的天地间,惊心动魄,只是绚丽的飞舞。舞动处,残照,幻灭。

                  风伫的时候,总是卷起一抹残红。花散去。

                  茫然的挥着剑,长剑几乎是不受他控制的屠戮着拦在身前的每一个生命。他看到了他们惊恐,害怕,怨恨乃至绝望的神情,飞扬的血花只是麻木的在他那修长的指间剑底绽放,凋谢,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归为宁静的时候,所有人都远远的避开。

                  几乎化为灰烬的小屋前,只有茫然执剑而立的少年,以及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原本就有些黯淡的天空急速的暗了下来。

                  大风中,混身浴血的少年,那摇摇晃晃的单薄身子,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说,我大哥他们究竟在哪里!”花无缺提着血红的长剑,踉踉跄跄地逼向渐渐退却的人群,“他们究竟在那里!”

                  “死了。他们两个逃到后山,一起跳崖死了……”

                  “死了,他们都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终于受不了来自这形相凄厉状若厉鬼的少年身上,那巨大的压力,大声叫道。

                  “你们要找的是我,是我花无缺!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为什么!”噗!鲜血从花无缺的口中不断的喷出,他身子一歪,跪倒在地。

                  “这魔头不行了!”

                  “大家并肩子上啊!”

                  退却的人群又疯狂的冲了上来。

                  “你们……都……该……死!”唇角浮现出一抹冷酷的笑,撑起身子,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花无缺猛得挥剑冲了上去!

                  浓浓的黑云汹涌浮动,那云低得好像与苍茫联在一起,再没有了天,再没有了地。

                  拖曳着沉重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爬上后山悬崖。脚下一软,啪!的一声跌倒在地,花无缺再也撑不起疲倦的身子,只是缓慢的爬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慢慢的爬向悬崖边……他身后,拖曳着长长的血痕……

                  大风呼啸,悬崖下苍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哥……念鱼……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

                  “……哥……我把药给你……给你带来了……”慢慢地从怀中掏出那只沾了鲜血的小玉瓶,花无缺苦笑着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轰隆!

                  恸悔的泪水,随着郁积已久的暴雨终于宣泄而下。

                  “哥,念鱼……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不要怪我……我来陪你们了……”咬着牙,他奋力撑着身子,慢慢向悬崖外爬去……

                  一只手掌重重的斩在了他的颈下。

                  “哈哈哈!花无缺,你终于还是落到我的手中!”

                  风雨中,魏先生那凄厉如夜枭的笑声,在悬崖之巅张狂回荡,久久不绝。

                  “大伯啊,您怎么知道会有坏人来抓我们?”

                  “死小子,你大伯是什么人?恶魔岛的头号大恶人,万恶之源啊!”
                


                20楼2005-12-18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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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缺,对不起……”

                    体内的迷乱欢乐倏然散去,剩下的只是潮水般,深深的凉意。

                    怀中的这具躯体,还是从前的那个花无缺吗?不吃,不睡,不言,不动,只是安静的躺着,象具人偶,任他恣意搬弄,甚至是轻薄……这样的他,还是那个如雪山冰月,风神毓秀,孤高清致的花无缺吗?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即便是真的强行占有了你,即便是永远的占有,却又如何?却又如何!”

                    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少年,落寞的眼中忽闪过悲喜交织的怅惘神色。苦笑一声,青墨轻吸一口白瓷碗中那浓浓的药汁,再次俯首吻上那两片微翕的唇瓣。黑色的汁液顺着探入的舌,纠缠着滑入花无缺的喉中……苦涩的滋味留在口中,堵在了心里。情在怀中,却再没有了欲火的焚结。

                    轻轻地为花无缺擦洗身子,换药,穿衣,喂食……然后把他轻轻的抱到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忍离去,更加不忍看他……

                    脚步声,渐行渐远。

                    “哥……”

                    一滴清泪,从花无缺空洞的眼中,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划落。

                    夜风呼啸,花树起伏,漫天花雨悠扬卷舞。那悠悠天籁渐渐幻化为凄清的笛音,萦绕在他的耳际,宛如七年前那个凄清的月夜……

                    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少年的心中忽然想起数日前那个荒谬的朝堂。本是严肃森严的大殿上,群臣们却交头接耳抓耳挠腮,为着所谓三大难题,真的那么难吗?

                    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戴着铁面的少年,孤清的站着,仿似云淡风清,又仿似忧愁无奈。只是铁面下的那双眸子,如无底的波,沉沉的漩着,有些落寞的刻在了自己心中的某一个角落。

                    夜色中,少年独自吹着玉笛。

                    月光清亮,星辰寥落,璨璨生光,远处宫宇连绵,碧水蜿蜒,景物清寒明丽。

                    花影婆娑处,黑衣的刺客手中的利刃,泛着冰冷的光。

                    为什么总是刺杀呢?少年的嘴角泛起一抹轻嘲,虽然这个尘世本无可恋,宫廷中反复着同样低劣的伎俩,却真的让他很烦恼。皇族的身份,果是个无聊的纷扰,总是那么不甘寂寞,即便他的心中本无半分争斗之心。

                    刺客手中的利刃并未落到他的身上。虽然是月圆之夜,他的气血最虚之时,刺客们也不可能伤他分毫。他只是茫然的望着身前那一抹突然降临的白影。冰玉一般,翻飞的素剑。六月京华清亮的月华里,映衬着湛蓝的夜空、莹亮的雪色,光彩熠熠。

                    白衣少年对他淡淡一笑,飘扬的黑发,清澈的眼睛,手指间翻转飞舞的素剑……整个人便如同一首清越的笛曲……在乱花缭绕的绽放。红尘乱去。

                    白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花无缺,他默默地把这雪山冰月一般的少年连同他的名字刻在了心里。

                    那一夜,月华如水,花影迷乱,清音幻梦,永不相忘。

                    岁月倥偬,往事纷乱而飘忽地闪烁着,虚空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穿越七年的思念,默默的离合消融。

                    尝试着思念,尝试着相忘,尝试着守侯,尝试着占有,最后得到的,仍只深深的苦涩。

                    即便如此,他却从没有过后悔。

                    整整一个月了,花无缺依然是这样不言不动的躺着。

                    青墨依然是每日亲手为他清洗身子,上药,然后强迫性的灌他吃东西。在他的强势下,花无缺也没有丝毫的反抗,象具木偶般,乖乖的任他摆布。他身上的伤口,在魏先生神妙的医术与灵药辅助,以及青墨的悉心照料下,愈合了大半。

                    虽然青墨是不厌其烦的为花无缺做着一切,甚至是特别迷恋以唇替他喂药喂食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度幸福美妙的滋味。但是,他却更心痛于花无缺的日渐憔悴。

                    手脚经脉俱伤的花无缺无法自行起身。青墨坐到床边,轻轻地把他抱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无缺,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要听我说。”

                  


                  23楼2005-12-18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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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恶贼花无缺!”

                      “快叫人来,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

                      “杀死他!”

                      “他终于回来了!”

                      “杀死这淫贼!碎尸万断!”

                      “……”

                      ……

                      看不见重重包围上来的人群,也看不见众人那残忍凶狠的甚至是兴奋的目光。

                      “哥,你在哪里!念鱼!你们出来啊!”

                      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只是茫然的对着烈火冲天的小屋,大声叫道,“求求你们,快出来!”

                      “杀死他!”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刀冲了上来。

                      穿过落下的刀光,一只纤细的手鬼魅般捏住了他咽喉,莹白的,仿佛沐浴了羊乳般,泛着洁白玉光的,妩媚如少女的手。

                      “我大哥和儿子在哪里?”

                      “不,不知道……”

                      只听得喀嚓一声,那人的咽喉竟然被那只手生生抓断!

                      “我大哥和念鱼在哪里?!”

                      提剑冲入人群,白衣的少年发疯似的大声叫道。

                      他似乎是疯了,疯一般的攻击那些不断涌现的人群,出手决不留情。火光中,花无缺那一身素白的衣衫,被鲜红的血与火光染成了斑驳的红色。凄厉的红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那飘飞的身影就如那冲天的业火,纷飞在这寂寞的天地间,惊心动魄,只是绚丽的飞舞。舞动处,残照,幻灭。

                      风伫的时候,总是卷起一抹残红。花散去。

                      茫然的挥着剑,长剑几乎是不受他控制的屠戮着拦在身前的每一个生命。他看到了他们惊恐,害怕,怨恨乃至绝望的神情,飞扬的血花只是麻木的在他那修长的指间剑底绽放,凋谢,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归为宁静的时候,所有人都远远的避开。

                      几乎化为灰烬的小屋前,只有茫然执剑而立的少年,以及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原本就有些黯淡的天空急速的暗了下来。

                      大风中,混身浴血的少年,那摇摇晃晃的单薄身子,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说,我大哥他们究竟在哪里!”花无缺提着血红的长剑,踉踉跄跄地逼向渐渐退却的人群,“他们究竟在那里!”

                      “死了。他们两个逃到后山,一起跳崖死了……”

                      “死了,他们都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终于受不了来自这形相凄厉状若厉鬼的少年身上,那巨大的压力,大声叫道。

                      “你们要找的是我,是我花无缺!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为什么!”噗!鲜血从花无缺的口中不断的喷出,他身子一歪,跪倒在地。

                      “这魔头不行了!”

                      “大家并肩子上啊!”

                      退却的人群又疯狂的冲了上来。

                      “你们……都……该……死!”唇角浮现出一抹冷酷的笑,撑起身子,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花无缺猛得挥剑冲了上去!

                      浓浓的黑云汹涌浮动,那云低得好像与苍茫联在一起,再没有了天,再没有了地。

                      拖曳着沉重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爬上后山悬崖。脚下一软,啪!的一声跌倒在地,花无缺再也撑不起疲倦的身子,只是缓慢的爬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慢慢的爬向悬崖边……他身后,拖曳着长长的血痕……

                      大风呼啸,悬崖下苍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哥……念鱼……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

                      “……哥……我把药给你……给你带来了……”慢慢地从怀中掏出那只沾了鲜血的小玉瓶,花无缺苦笑着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轰隆!

                      恸悔的泪水,随着郁积已久的暴雨终于宣泄而下。

                      “哥,念鱼……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不要怪我……我来陪你们了……”咬着牙,他奋力撑着身子,慢慢向悬崖外爬去……

                      一只手掌重重的斩在了他的颈下。

                      “哈哈哈!花无缺,你终于还是落到我的手中!”

                      风雨中,魏先生那凄厉如夜枭的笑声,在悬崖之巅张狂回荡,久久不绝。

                      “大伯啊,您怎么知道会有坏人来抓我们?”

                      “死小子,你大伯是什么人?恶魔岛的头号大恶人,万恶之源啊!”
                    


                    28楼2005-12-18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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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缺,对不起……”

                        体内的迷乱欢乐倏然散去,剩下的只是潮水般,深深的凉意。

                        怀中的这具躯体,还是从前的那个花无缺吗?不吃,不睡,不言,不动,只是安静的躺着,象具人偶,任他恣意搬弄,甚至是轻薄……这样的他,还是那个如雪山冰月,风神毓秀,孤高清致的花无缺吗?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即便是真的强行占有了你,即便是永远的占有,却又如何?却又如何!”

                        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少年,落寞的眼中忽闪过悲喜交织的怅惘神色。苦笑一声,青墨轻吸一口白瓷碗中那浓浓的药汁,再次俯首吻上那两片微翕的唇瓣。黑色的汁液顺着探入的舌,纠缠着滑入花无缺的喉中……苦涩的滋味留在口中,堵在了心里。情在怀中,却再没有了欲火的焚结。

                        轻轻地为花无缺擦洗身子,换药,穿衣,喂食……然后把他轻轻的抱到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忍离去,更加不忍看他……

                        脚步声,渐行渐远。

                        “哥……”

                        一滴清泪,从花无缺空洞的眼中,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划落。

                        夜风呼啸,花树起伏,漫天花雨悠扬卷舞。那悠悠天籁渐渐幻化为凄清的笛音,萦绕在他的耳际,宛如七年前那个凄清的月夜……

                        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少年的心中忽然想起数日前那个荒谬的朝堂。本是严肃森严的大殿上,群臣们却交头接耳抓耳挠腮,为着所谓三大难题,真的那么难吗?

                        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戴着铁面的少年,孤清的站着,仿似云淡风清,又仿似忧愁无奈。只是铁面下的那双眸子,如无底的波,沉沉的漩着,有些落寞的刻在了自己心中的某一个角落。

                        夜色中,少年独自吹着玉笛。

                        月光清亮,星辰寥落,璨璨生光,远处宫宇连绵,碧水蜿蜒,景物清寒明丽。

                        花影婆娑处,黑衣的刺客手中的利刃,泛着冰冷的光。

                        为什么总是刺杀呢?少年的嘴角泛起一抹轻嘲,虽然这个尘世本无可恋,宫廷中反复着同样低劣的伎俩,却真的让他很烦恼。皇族的身份,果是个无聊的纷扰,总是那么不甘寂寞,即便他的心中本无半分争斗之心。

                        刺客手中的利刃并未落到他的身上。虽然是月圆之夜,他的气血最虚之时,刺客们也不可能伤他分毫。他只是茫然的望着身前那一抹突然降临的白影。冰玉一般,翻飞的素剑。六月京华清亮的月华里,映衬着湛蓝的夜空、莹亮的雪色,光彩熠熠。

                        白衣少年对他淡淡一笑,飘扬的黑发,清澈的眼睛,手指间翻转飞舞的素剑……整个人便如同一首清越的笛曲……在乱花缭绕的绽放。红尘乱去。

                        白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花无缺,他默默地把这雪山冰月一般的少年连同他的名字刻在了心里。

                        那一夜,月华如水,花影迷乱,清音幻梦,永不相忘。

                        岁月倥偬,往事纷乱而飘忽地闪烁着,虚空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穿越七年的思念,默默的离合消融。

                        尝试着思念,尝试着相忘,尝试着守侯,尝试着占有,最后得到的,仍只深深的苦涩。

                        即便如此,他却从没有过后悔。

                        整整一个月了,花无缺依然是这样不言不动的躺着。

                        青墨依然是每日亲手为他清洗身子,上药,然后强迫性的灌他吃东西。在他的强势下,花无缺也没有丝毫的反抗,象具木偶般,乖乖的任他摆布。他身上的伤口,在魏先生神妙的医术与灵药辅助,以及青墨的悉心照料下,愈合了大半。

                        虽然青墨是不厌其烦的为花无缺做着一切,甚至是特别迷恋以唇替他喂药喂食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度幸福美妙的滋味。但是,他却更心痛于花无缺的日渐憔悴。

                        手脚经脉俱伤的花无缺无法自行起身。青墨坐到床边,轻轻地把他抱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无缺,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要听我说。”

                      


                      31楼2005-12-18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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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3楼2005-12-18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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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雾锁林红 


                            

                            “哇呜……大伯,您不要躲进酒坛里就不出来了啊……您快想想办法,救救爹啊!爹都受伤了,念鱼好害怕啊!”

                            念鱼一边一哭,一边使劲摇着眼前这个巨大的酒坛子,想把里面的人倒出来。刺鼻的酒味,熏得他眉头拧成一团。他仍然强忍着,涨红着小脸不停的摇着。

                            “大伯,您快出来啊!”

                            咕咚!巨大的酒坛倒在了地上,左右不停的摇晃滚动。

                            “大伯,您再不出来,念鱼就司马光砸缸了!”念鱼狠狠地踢了那只大酒缸一脚,恨声道:“您不快点去找六壬神骰救爹,还在这里醉生梦死!大伯,念鱼真的看不起您!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爹,结果……昨天晚上,爹看都不看您一眼,肯定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了……大伯,快点出来!”说着,他不停地用脚踹着那只滚来滚去的大酒缸。

                            “念鱼……不要踢了好不好……我的头都晕了。”

                            “您不出来念鱼就踢!哼,遇到事情就躲到酒缸里,其实念鱼也看出来啦,大伯您肯定是厚颜无耻的干了什么对不起爹的事情,不然爹怎么会是那种伤心欲绝的模样!您快点出来!不去救爹,却躲在这里……要是爹,要是爹,有什么三长两短……或者被人……”

                            “……念鱼,大伯觉得你小子一点都不象个七岁的小孩子……小孩子遇到事情都该又哭又闹的……”

                            “当然啊,念鱼是没娘疼的小孩子嘛。念鱼好命苦哇,惟一的爹,还总是牵挂着别人,也不多疼疼念鱼。何况还有个无良的大伯……当然要成熟坚强!等念鱼长大了,一定成为完美高大威猛的男子汉,打倒无良大叔,好好保护爹爹……”

                            “……谁是无良大叔啊?”

                            “……这个大伯您就别管了,反正您要是再不出来,念鱼就用斧子砍您了……”

                            “……”

                            “真的不出来?”

                            “念鱼,你还是找斧子吧。”

                            “……”

                            “本来想试试缩骨功,就钻进酒坛子里面。结果七年没练了,骨头都僵了。所以……好象是出不来了……这门功夫叫鱼家,也就是鱼比较容易找到家的意思,等你大一点,我再教你……”

                            “不用了。大伯,您不去找六壬神骰,没事练什么缩骨功啊。快点把那个东西拿给那个什么华山拉不动还是牵不动的,把爹救出来就好了!”

                            “你到底还是小孩子啊!八大门派一直把你爹列为头号大敌,极尽其能的污蔑他,就是为了得到六壬神骰,只是一直忌惮他的武功,才不敢明抢豪夺。如今你爹武功尽失,倘若我们交出六壬神骰,那些混帐一定杀了我们灭口,然后正大光明的处死你爹,名义上还是为武林除害!所以,你爹他,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要救他,只能想其他方法……只是我真的很担心他,他现在那么虚弱,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羞辱折磨于他……老花又是个死撑的烈性子……我怕他……小鱼儿,你真混帐!真没用,真的没用!”

                            “大伯……爹他最关心大伯您了,就算是生气,也一定会原谅您的。您还是快想想办法,先把他救出来吧……”

                            “如今,我们只能把事情搅混,让华山派不敢轻易伤害你爹……然后再找机会救他。”

                            “大伯……”

                            “念鱼,你快点找斧子吧,我都要憋死了……”

                            听着念鱼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小鱼儿终于忍不住恸哭出声。

                            “老花,哥哥对不起你……哥哥只是,只是太爱你了……你,千万不要出事啊!哥哥一定救你,一定想办法救你……”

                            昏暗的油灯不停的跳跃,明灭着淡淡的光,不安的为着间阴冷狭暗的地牢提供一点微微的暖意。

                            宁不言一直望着锁在木桩上的少年,儿臂粗的铁链紧紧地锁着他的手脚,使他的身体呈一个十字形,不自然的伸展着。他那长长的乱发垂着,和着血液与汗水的发丝,覆住了那张原本异常秀丽的脸,只露出一截挺拔的鼻尖。早已看不清颜色的衣衫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瘦弱的身躯上,随着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微微颤抖着。

                            宁不言抓住少年低垂的发,向上提起,强迫他抬起脸。惨白的脸上,满是血汗与青黑的泥垢……以及那优美唇角,已经被咬出了血,却依然向上勾起一抹骄傲的弧线。
                          


                          38楼2005-12-18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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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蓦的一颤,有些失措的瞪着花无缺,脸上的表情错杂而愤恨。为什么,看上去是如此柔弱的身体,却有一颗如此倔烈的心?此时此景,在他们如此残酷的折磨下,竟然还笑的出来。宁不言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恶意未逞的气怒与尴尬,他狭长的黑眸中流露着一片令人毛发悚然的凶厉光芒,而这片光芒又隐含着极度的悲愤与怨毒里。

                              “花无缺……”仿佛是压抑着来自地狱深处的一声低吼,宁不言低声道,“你终于是落到我的手里……”

                              凌乱的头发下,那双清邃的眸子一直与他对视,虽然因长时间的折磨与巨大的痛苦而布满了血丝,依然是那么骄傲的望着他,深深的黑中,许有几分淡淡的怜悯,几分淡淡的哀伤,几分淡淡的讥诮。

                              他仿佛说了许多的话,其实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一样的凝望着他……

                              宁不言轻哼一声,再次在花无缺身上施展分筋错骨手……正如他所预见的,花无缺闷哼一声,整个身体僵直挺起并剧烈地抽搐,他那被紧紧锁着的四肢不停痉挛着,豆大的冷汗顺着那因痛苦扭曲变形的脸上,一滴一滴地落下……全身脉络逆转扯扭,有如无数毒虫同时噬咬钻腾,又象岩浆一般的炙烤,铺天盖地的碎骨凌迟般疼痛。这种残忍的手段,不会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明显的伤痕,却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起酷烈。

                              宁不言只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快意,冷笑着看着眼前这具柔弱的身子,剧烈的抽搐,颤抖,痛晕过去,然后痛醒,再度痛晕过去……被锁着的手脚被冰冷粗糙的铁器摩出无数细小的血痕,花无缺只是拼命的咬着牙,殷红的血丝不断从咬碎的牙床迸出,滑落……换着常人,连续遭受这种全身经脉逆转的痛苦,也许早已死去。可是练武的身躯,会让他的经脉骨骼远比常人强韧,但是失去内力的保护后,所受的痛苦却又远远大于常人……受到这样的折磨,不会因为脉络断裂而死去,只能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巨大痛苦中,一直的纠结煎熬。可是,无论痛晕多少次,被人再度弄醒的花无缺却没有大声哀叫,没有一滴泪水,从未说过一个字,更没有求饶……每当他们暂停刑囚,希望能从他口中问到什么的时候,总是看到他那双清邃眸子掠过的讥诮以及唇角一抹骄傲的冷笑……他明明已经落到如此的境地,却依然是那样倔烈。

                              摸约过了一柱香的工夫,花无缺那剧烈的抽搐痉挛渐渐地变得轻微,挣扎也显得渐渐无力……宁不言伸手解开了施展在他身上的酷刑。无论花无缺的意志有多么坚强,那柔弱的身体也经受不起长时间这样残忍的折磨。宁不言可不想让他就这样死掉……这张孩子般纯洁无暇的面容掩盖的,是一颗如恶魔般淫毒的心;这样死了,或许是太过便宜他了。

                              托起那张美丽的脸,苍白的面容仿似冰雪揉成的蔷薇,无助地在他手中绽放。

                              宁不言毫不掩藏自己眼底那火烧一般的怨毒之色,冷声道:“花无缺,你这淫贼,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

                              那双美丽的眸子只是淡淡的望着他,依然是几分淡淡的讥诮与怜悯。

                              “哼!”重重的冷哼一声,强忍着挖出那双眼睛的冲动,宁不言放开了手,冷笑道,“那我就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啪!的一声,地牢的铁门重重合上,关门带起的风,吹熄了那盏微弱的油灯,整间地牢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花无缺紧绷着身体终于软了下来,无力的耷拉着。如今的他与其说是被绑着,不如说是被铁镣挂在了这个木桩之上,混身上下没有半分气力,手脚都是无力的垂着。酷刑结束的身子,少了那恐怖的剧烈疼痛,却变得异常的酸痒,那种痒麻的感觉就象无数的蚂蚁在身体来回里爬着,一直浸到了骨髓之中不停的延续着,不停的刺激着他已经不甚清醒的神经,却是另一种不逊于直接被施暴的痛苦。

                              黑暗中,委屈的泪水悄悄落下。他根本就没有别人想象的坚强,这个脆弱的身子如今是那样的怕痛,那怕轻微一点的伤害,都让他觉得是死生两难,更何况一直连续不断的残酷蹂躏?
                            


                            39楼2005-12-18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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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不动意兴阑珊的翻着数百张拜贴,一张青色玉叶纸无意中飘落在地。他俯身拾起,随手展开这张普普通通的拜帖,平静的脸上微微一变,拜贴上只有两个正楷小字:“青墨。”

                                “该死的小鱼儿!”千不动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花无缺在他们手中的消息弄得天下皆知,除了小鱼儿不会有别人。

                                “你难道不知道,人越多,你越难带走花无缺吗?”随手把拜贴丢在一旁,千不动扭了扭有些发酸的颈子,对立在一旁的一个青衫小童道:“清风,掌门出关了吗?”

                                “太师傅还没出关……”

                                “那你就替我出去谢客,就说是掌门闭关中,来客一概不见。至于花无缺的事,纯属谣言,他武功如此高强,如何能落到本派手中……还有,如果他们要闹的话,就说一个月后,华山会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

                                “可是,师伯,这么说,那些人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江湖中人一贯是听风就得雨,这些日子必然是连连的夜探我华山。通知下去,加强守卫工作……不要让人动不动烧了柴房什么的,不要给人浑水摸鱼的机会。还有,给我的那个几个师弟打个招呼,不要下手不知轻重,那小子如今体质太弱,万一把人弄死了就麻烦了……”

                                “二师兄……”

                                一个低哑的声音打断了千不动的交代,他有些心烦的抬起眼,望着宁不言那双细长的眼。

                                “宁师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你也不必说了……事关我华山的百年复兴,能不能称霸武林,再造昔日辉煌,就看这一次了。”

                                “可是我华山派明明有独孤九剑,有紫霞功,无论哪一样都足以称霸天下,为何需要那淫贼的邪魔外道功夫?”

                                “哼,宁师弟,我华山本门的功夫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能汲取些其他门派的精华也不错,那小子未及弱冠,一出道,放眼整个江湖,几乎找不到对手……说起来,他们那些邪门外道的功夫估计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如能为我所用,也不失为振兴华山的途径。再说了,一个花无缺为祸江湖,已经令江湖上腥风血雨不得安宁了,如今六壬神骰流落在宵小手中,遗毒无穷啊!咱们华山堂堂名门正派,有责任为江湖除此祸害,即便不能撬开那小子的嘴,也一定要得到六壬神骰!宁师弟,你别光想着报一己之仇,千万别为了一己之私废了天下之公啊!即便是凤师妹泉下有知……”

                                “二师兄!你不要再说了!”宁不言身子猛得一震,低声道,“可是让我这样放过他……师兄,你答应让我亲手阉了他……凤儿,她,她实在太可怜了……”

                                “我只是怕你不小心弄死了他!分筋错骨手还不够吗?一天之内连施四次,哼,如果不是那小子曾经练过浑元真气,换个人早死透了。那小子如今废人一个,也不怕他跑了。等事情结束后,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何必非急这一时?”

                                “师兄!听说你们抓到了淫贼花无缺!让我见见他!”

                                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但见红影一闪,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俏生生的立在两人面前。

                                “没有!”千不动道。

                                “不行!”宁不言道。

                                话音刚落,两人不禁相对苦笑一声。

                                那红衣少女个子不高,模样却是极端的秀美,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明眸善睐。一袭大红的衫子,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件饰物,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是很随意的披在身后,却给人一种很是清丽的感觉。她正是千宁二人的师傅,现任华山掌门岳有枫的独生女儿,两人的小师妹,岳如绯。

                                “二师兄又想骗我了。”岳如绯不满的皱着小巧的瑶鼻道,“我一定要瞧瞧这个害死凤师姐和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淫贼,到底是什么样子!师兄你就让我见见他嘛,一眼就好……传说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呢!”

                                “不行!”宁不言忽然道:“小师妹你绝对不可以去见他!绝对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你不可以去见他。”宁不言狭长的眼中忽闪过一丝迷乱,说完,他转身快速地走了出去。

                                望着他急急离去的高瘦背影,少女明亮的眸子中,有微微的迷蒙。


                              41楼2005-12-18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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