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伤
“禀陛下，臣失手了。”吕墨谦双膝跪地，周身环绕着浓郁的血.腥味，但却努力跪得端正，尽量不去触怒面前的少年天子。叩首至地，抱着必死的决心，缓缓吐出几字：“臣的手下——误伤了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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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一秒，顾君泽便出现在他身前，顺便把他踢翻在地。满目阴鸷，一字一顿逼问道：“国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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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吕墨谦恭声答道，——“等会朕再找你算账。”一句话裹挟着风声响在耳畔，面前早已不见人影。他费力撑起来，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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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楼台掩映，一步一景，典型的徽派建筑——咫尺山林，多方胜景。在这世人盛爱牡丹的世道下算是一股清流，更何况是在金碧辉煌的皇城。国师府向来冷清，国师一心侍神，鲜少掺和政事，多年来深居简出，只给世人留下白衣胜雪，淡然出尘，飘然若仙的印象。本朝向来开明，于是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们又兴起了魏晋风流那一套，尚美，硬生生坐实了国师君景黎第一美男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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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他端坐于榻上，左肩上一支羽箭未拔，鲜血在他的白袍上晕染开来，好不凄美。其实当时他本可以躲开的，但他认出了这只羽箭——皇家御制。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走兔死，狡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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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做出一副一心侍神的姿态，终究还是容不下他么？他想到了当年那个清澈明媚的孩童——人终究会变的。但不可抑制的，还是有些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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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疗伤，他一袭白衣，正襟危坐，眉目淡然，丝毫不见痛苦之色，恍若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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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门户大开，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在等——等着顾君泽亲自来取他的性命。无情最是帝王家，他向来看得开，也预料到了结局。不舍，却不意外。自从先皇让他出任太子少傅，他就做好了准备。帝王的路上，不能有任何羁绊；帝王的心，不该有任何感情。他自小教大的孩子，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他该是欣慰的吧？他可以再教这年轻的帝王最后一课——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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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绕过那些曲曲折折的亭台楼阁，匆匆赶来，不费什么力的，看见了那白色的身影，眉目如画，飘然若仙——如果忽略了那人左肩的那抹血色。他闭上了眼，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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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也不顾什么天子尊严，于榻前跪下，一把握住君景黎的手腕——气息溃散，内力渐失。该死！箭上淬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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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动手吧。”君景黎温和的笑笑，十分包容。说着，伸手递出了自己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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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往日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此时深深的刺痛了顾君泽，在他的心口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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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顾君泽略微有些僵硬的转身，用所剩不多的内力温热了茶水，给人递了过去。低垂了眉眼，作出了温良无害的样子，刻意避开了君景黎的问题。“师父先喝些水。”说罢便欲去扶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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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景黎侧身避开，自己坐了起来，“君上大可不必如此，折煞微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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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一时有些尴尬，递水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微微抬头，只见君景黎面无表情，眸子里透了两分凌厉与冷漠，审视着他。他抿了抿唇，复又屈膝跪下。本就跪了一夜的膝盖绽开剧痛，不由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有跪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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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托起茶杯，抬头，开口，便是承诺——“您永远是我的师父，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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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顾君泽眼底的真诚打动了君景黎，半晌，君景黎伸手接过眼前这得意门生递来的茶水。对于眼前的帝王，他还是满意的——杀伐果断，深谙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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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见人接过，复又垂首，轻声解释道：“昨夜，我本派人去杀摄政王，不知怎的，误伤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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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顾庭礼请我去府上，离开时让我坐的他的马车。”君景黎开口道，带上两分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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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臣子，总该给君主一个解释，无论眼前这看起来低眉顺目的孩子信还是不信，他都该守好自己的本分，减少帝王不必要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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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庭礼找他何事，他隐瞒了下来——如今，除去摄政王，还是过于急躁了。摄政王顾庭礼，想分庭抗礼了，昨日找他去看自己是否有“五彩龙气”，可谓司马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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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人之间，话向来不用说太全，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已清楚。顾君泽眸子暗了暗，怎的就如此湊巧？只是巧合，还是顾庭礼早就知道昨晚的行动？暗卫那边，该查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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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过于急躁了。”君景黎尽忠尽责的奉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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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突然，吕墨谦抱着一堆奏折风风火火地撞开了门。一进门，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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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放下吧。”顾君泽一声恕吼与君景黎冷静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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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顾君泽深吸一口气，命令道：“奏折放下，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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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墨谦只想快点逃离这里，放下奏折，果断跑路——很有眼色的拢上了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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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何不去上朝？”君景黎冷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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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悄悄咽了口口水，他该怎么答？不放心师父？——不，不行。在君景黎面前，什么都不是不去上朝的理由。而且，君景黎不会允许他有任何羁绊，哪怕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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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君景黎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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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今日天气不佳，不宜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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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阳升出地平线，一缕阳光调皮地透过窗户，射进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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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景黎气笑了，顾君泽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不愿去苛责他的赤子真心，只是想趁机敲打两句，以示警诫罢了。谁知竟给他编出这样荒唐离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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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开口讥讽道:“所以皇上是因为勤政殿风水不好，才来我这里批奏折？那皇上看来，怎样才是好天气？是不是天气不好，百姓也不用吃饭了？”虽说着玩笑话，语气却凌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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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面色讪讪，终究俯身一拜，“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责罚？君景黎暗暗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字，突然觉得可以上点手段了。他虽为帝师，却也恪守君臣本分，平日里多以口头教诫为主，责罚也不过是抄抄四书五经罢了——如今气得狠了，倒也不太想顾什么圣体康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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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了拢外衣，翻身下床，于暗格里翻找出一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段黝黑的藤条。本是同先皇拜他为太傅的圣旨一同送来的，意为给他教责之权，但更多却是身份的象征。毕竟教的是未来储君，他又不是自讨无趣之人，是以从未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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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君景黎沉声吩咐道。他立于案几前，用右手把吕墨谦堆得杂乱无章的奏折往一边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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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闻言，便欲起身，膝盖一阵刺痛，他不由得腿一软，连忙扶了一把床榻，咬着牙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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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便见君景黎手持藤条，又是一顿。抬腿，膝盖的疼痛便在不停的叫嚣着，默默忍下，缓缓挪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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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君景黎看来，这分明是不情愿——他并不知顾君泽跪着守了他一夜。是他大意了，顾君泽终究贵为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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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僭越了。”抬手欲行礼，却被人一把按住，“师父小心伤口。”顾君泽见状，也不顾膝上的伤，快步上前，止住了君景黎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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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疼得眼前有些发黑，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抬手一礼，诚挚地道：“劳烦师父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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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景黎盯着人看了半晌,以确定他是否真心。右手持着藤条，指了指案几，吩咐道：“褪裤，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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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生怕君景黎动气，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害羞，顺从地把中裤褪.到大.腿.根，再干脆把外袍也.脱.了，在案几上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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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撑好，连着的五下藤条便划破空气，咬了上来，留下了并排的五道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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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泽哪里受过这份痛？不同于跪着那麻木的,层层叠加的钝痛,倒如刀.子一般,凌利得像要揭.了人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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