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2 冥后的花园
他没有伸手去接。足足有几分钟，他脑子里所有东西被逐一抽空，呈现出一片空茫。随即，错愕，惋惜，愤恨，酸楚……顷刻间占据了他的心。
妄念之心，如同一股污浊之气侵蚀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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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此时自己的身份，对她道：“我是来取你丈夫性命的。”
她魅惑一笑，凑到他耳边说：“你以为弑神那么容易吗？区区人类，你若真杀得了他，或许我还要感谢你。”
她又瞥了眼雅典娜所在的方向：“你可有想过，即使冥王不在了，人类就没有恐惧和威胁了吗？神的确会死，但这只是一个暂时的、转换的过程，因为在合适的时间，他们就将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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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他愣怔着，伸出握着项链的那只手在他胸口轻拍了一下，项链倏然消失在他的圣衣中，“话已至此。你走吧。”
“哈迪斯在何处？”他最后问她。
“神自然在神该在的地方。”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身体也像羽毛一样飘回了她的坐骑。
黑龙振翅起飞之际，她回眸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时间，他竟分不清她是冥后，还是菩提树下的伽罗。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4
大雪封山后，西面的石屋几乎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山路看不见了，草甸也被大雪埋掉，南迦山下只有茫茫的白色。石屋里的火塘经久不息，冬天一到，它就像家庭的守护神，每日都释放着温暖，直到来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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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空闲的日子，男人偶尔把过去修行中收集的宝石从木匣子里捡出来，放在软垫上赏玩。对他而言，这些无价之宝只是漂亮的收藏，当作闲暇时的消遣。女人知道他自幼便有这样的爱好，玩笑说他像只喜鹊一样，专爱亮晶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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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如数家珍地跟她展示了他的藏品，然后说：“这儿的女人，要把宝贝都戴在身上才美，你挑些你喜欢的，我把它们串条项链。”
“我就不夺你所爱了。这中间有好些宝石是你用小宇宙长时间淬炼过的，否则不会有如此剔透的色泽。”女人捻起一颗流转着朝霞般光辉的蓝宝石说，“像这种粉橙色的帕帕拉恰，从‘日出’到‘日落’，颜色简直太过完美。还有一些甚至看不出究竟来自何处，从陆地的矿石中不可能提炼出这样的宝物，想必你为了寻它们也费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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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说：“那些是我从南太平洋的海底找到的。我在太平洋中心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板块残骸，按常理它们应该聚集在板块边界，但现在却散布在远离板块交接的区域。”
女人反应过来：“你去寻找过我们姆大陆的遗址？”
“嗯。但没有找到人存在过的痕迹。按道理附近的凤凰群岛（传说此处是姆大陆的碎片）也应该有些线索，现在却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传说。”
“我们的故国已沉没了万年，沧海桑田，早就被海水侵蚀掉了。再说凤凰群岛上全是圣域流放的罪犯，那么不吉利的地方，你去干什么呢？”
男人答道：“奥哈利钢随着亚特兰蒂斯大陆的沉没在地球上早已消失，伽玛尼恩这种传说中的材料一直没有下落。银星砂虽然在喜马拉雅山脉有零星分布，但始终很难提取。圣衣的修复对这三种稀缺材料太过依赖，我嘉米尔族虽有少量储备，却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一直在研究和寻找其他可以替代的物质，可至今没有进展。”
女人问：“所以你去南太平洋，想找到我们故土，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5
男人摊开手掌，掌心即刻腾起小宇宙凝结的冰晶。他合拢手指，这些冰晶瞬时消散为点点星光。“姆大陆人掌握了先进的水晶能量技术，擅长运用自然和宇宙之力，他们又精通灵修，但传到我们这一代只剩下经书上的只言片语。那么庞大的帝国和高度发达的文明，不应该就这样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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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过你母亲吗？或许穆族会有相关记载，毕竟他们是正统的王族一脉。”
“母亲、恩师，还有长老，有些事情他们不想让我知道得太多。或许，他们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对真相也不了解。姆帝国毁灭时带走了太多秘密。你不觉得我们的祖先从12000年前的劫难中逃生后被剥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吗？”
“记忆？”
“神没将姆大陆人赶尽杀绝，但也不想让他们再回到从前的样子。奥林匹斯神特意在南太平洋设了流放地，似乎也是一种警示。离开穆之馆前，我跟kiki交代过，如果我回不来，希望他能把寻找材料的工作继续下去。但现在Kiki年幼，他的修行之路还很漫长，所以我想过段时间再去一趟。”
“那也要等到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再说。”
“你放心。我知道的。” 男人宽慰着她，让她心安。现在的他不是孤身一人，不管做什么，他必须首先考虑到女人和孩子们。虽然这种关系会给他带来牵绊，但他不得不承认，正是有需要他的人，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使命。也正是因为他们，他才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6
男人通过书信跟他的朋友取得了联系。普通信件往来的时间虽然漫长，但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并未提及太多过往，只是讲述了自己的近况以及心中的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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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一晤，来去匆匆，仓促间未尽述胸臆。今修寸楮，略陈近况。彼姝与我虽曾有兄妹之名，实无血缘之亲。去年伊夫殉职朔漠，遗孤一双伶仃无恃，我自当全力护持，使故人无虞。日前同行稚子，与我尤为投契，幼女亦婉嫕可人。山居虽啜菽饮水，但林海石屋自有天伦之乐，此中静好，实平生所未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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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牺牲者早入涅槃，红尘碌碌者惟当戮力。今惟一事萦怀难释：那日似有故人之气萦绕周遭，然转瞬即逝，恐为幻识。个中因缘，有待明示。
穆合十
藏历铁马年天降月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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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区交通闭塞，此信几经辗转，沙加收到时已是一月之后。展信一刻，他竟然想起自己已多年未见过他的笔墨，上一次还是在少年时圣域发生变故之前。他的字迹极为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规矩，但收笔处却有婉转，又似他和顺的性情。沙加感念平昔，提笔写下一句偈语，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纸上再无其他。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7
喜马拉雅南端虽然气候较北部更温暖，但冬季的降雪却毫不含糊。屋外的院子积了一尺多高的雪。半岁的小狗已经长成威风凛凛的大块头，一开门就冲到雪地里来回奔跑，发出快乐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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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清理完屋檐挂的冰凌，然后带领孩子们用铲子铲掉屋前的积雪，又陪他们在院子里训练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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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灶台边准备晚饭用的糕点。由于气温太低，蒸汽水粑粑用的发面团虽然放在火炉旁，但也仅仅发起来一点。女人努力揉了揉，最后也没招了，只蒸起一锅死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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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冷，青稞面都发成这样了。”女人等他们进门，指着锅里叹道。
“这不挺好的嘛。”男人走近，探头瞧了瞧锅里，伸手拿起一块尝了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些留给我吧，你和孩子们捏几个糌粑团子吃。”
“不好吃就不要勉强。”女人盖上锅盖，“还是拿去喂羊吧。快过年了，它们也该吃顿好的。”
“阿妈，这里新年是什么时候？”她的小女儿仰着脑袋问。
“快了，按藏历来算，再有十天就到。过完新年，春天也不远了。”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8
孩子们天天数着日子。进入腊月后，气温降得更低。家里虽然烧着火塘，入冬前也储备了一些牛羊粪饼，但不到最冷的时候也舍不得用。喜马拉雅山冬季的雪总是那么绵长，在立春前也没有变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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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最后几天，一家人把房前屋后打扫一新，窗户也换上了崭新的香布。除夕一大早，男人爬上屋顶，挂上印好经文的风马旗。他在炉子里点燃了柏树枝，袅袅的桑烟便扶摇直上、随风弥漫。孩子们也跟着爬了上来。多吉往炉子撒了把糌粑粉，呛人的烟柱朝炉边正踮着脚尖张望的梅梅所在的方向漫去。梅梅被呛出了眼泪，男人赶快把她揽到避风的地方。男人教孩子们用柏树枝沾上清水，献洒到火堆上，再念诵祈福的经文，煨桑仪式就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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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房顶上下来时，透过玻璃窗户瞥见厨房内的女人正在揉突巴团，炉火闪烁在她脸庞上，更增添了几分喜气。多吉和梅梅进屋后围到母亲身旁，把青稞粉团捏成自己喜欢的形状，在母亲的指导下，再把特殊的“馅料”塞进古突的肚子。孩子们的手指沾满了青稞粉，边捏边窃笑。他们搓的每个面团里都藏着小小的秘密，只有到除夕夜里吃古突粥时才能揭晓。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89
天黑时，一盘盘香喷喷的油炸卡赛和羊肉被端到桌上。男人和孩子们坐在火塘边新换的卡垫上，等待着煮古突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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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等会儿您盛粥的时候一定要闭上眼睛。”梅梅对她的母亲说，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知道了。”
女人每盛一碗粥时用勺子在锅里搅拌了三下，然后才把碗一个个递到他们手中。等她擦完手回到火塘边，坐在上席的男人领着全家人做了餐前祈祷，才郑重开宴。桌子中间放着一只小碟，每个人在吃自己碗里的古突粥时必须把吃到的象征物呈放在碟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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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小心翼翼地吃着粥，安静得只听见汤匙触碰铜碗的声音。多吉最先有了发现。他伸长舌头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嚷嚷道：“我好像吃到牛粪了。”
“肯定是多吉哥哥自己偷偷放进去的。”梅梅捂着小嘴笑着。
待多吉把嘴里的东西吐到碟子里，大家凑近一瞧，果真是一团黑黢黢的玩意儿。
男人温声说：“没关系。牛粪寓意福运降临。”
女人笑着递给他一块一元的硬币祝他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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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梅梅也“咯噔”一下咬到了吉祥物。她皱着眉头吐出一截木棍。
“哈——这个适合你。”多吉拍手笑起来。
梅梅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她不想在新年里被人叫成小气鬼（木棍代表小肚鸡肠的人）。
女人摸了摸梅梅的头，也给了她一块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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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埋头吃着古突，不时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两个大人。女人边吃边抬头起头来，想看看男人吃到了没有。男人的面容在闪烁的火光里忽隐忽现，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女人见他突然屏息敛息，放下手中的碗，刚打算问他，却先呛咳起来。男人见她咳红了脸，赶紧给她倒了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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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平静下来，女人抬眼跟男人说：“太辣了。”
多吉说：“这里没有比阿妈更厉害的。”
梅梅问：“阿妈吃到了辣椒，有什么彩头？”
女人说：“阿妈是大人了，不用彩头。”
男人说：“我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女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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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衣襟里拿出一支白色的短笛递给她。
女人仔细看了看，淡黄色的骨笛上绘了简洁素雅的草叶图案，有点出乎意料地说：“怎么忽然想到送我这个？”
“我记得你有一支从小随身带着，后来也没见到。”
“我把它留在姊妹峰的神殿了，没有带回家。鹰翅骨很罕见，你在哪里找到的？”
“机缘巧合拾到的，也算是上天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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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吹吹看。”梅梅从来没见过她的母亲吹奏骨笛，于是好奇地祈求道。
女人拿起骨笛放到唇边先试了几个音，然后吹了一首牧羊的小曲。每个人都在留心聆听。笛声清亮明快，像草原上空随风变幻的云朵，自由而轻灵，整个小屋都笼罩着安宁与美好的乐韵。男人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脑海里浮现起多年前她少女时的影像，柔丝似的往事，如轻烟般在他心头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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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一曲奏毕，男人说：“你比以前吹奏得更好了。”
女人笑着说：“你别哄我开心了，我已经十年没拿过笛子。不过这一吹奏起来，倒像回到了小时候。对了，刚才你是不是也吃到了什么？”
男人亦笑着说：”应该是孩子们放的羊毛。我不小心咽下去了。”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90
临近午夜，寒意如潮水般漫涌开来。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原本打算依照习俗守岁到十二点，但十点刚过就熬不住，便倒头在地板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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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试着把孩子们挪进卧室，又担心惊扰他们的睡眠。内屋的火炉已经熄灭。女人揭开炉盖，侧跪在炉子边撅起嘴唇吹火，火光使她的侧影显得更加清晰而生动。她今日并未将头发挽起，而是编了细密的发辫随意地垂着，直直地披在肩上。头顶戴着亮闪闪的塔菲石发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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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刚点燃，屋里的温度没有升起来，四下依旧冷冰冰。趁这个间隙，男人坐在卡垫上，静静看她往炉膛里添着柴火，又顺手放上煮茶的铜壶。
“茶煨在火上了。”女人对他道。
男人正想开口邀她一同坐下喝茶，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走到外屋，抱回一个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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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小心翼翼地揭开密封罐口的蜡纸，刹那间，青稞酒浓郁的麦草香气在室内欢快地飘荡。
“我想喝酒暖和一下。”女人说。
“哪来的酒？”
“入秋时阿佳格桑让孩子们带回一些她家种的青稞，我就用来酿了这一小罐酒。”
“那我陪你喝一点。”男人对她说。
“你不是不饮酒吗？”
“小酌浅饮，应该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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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取来一只木碗，倒了半碗递给他。深夜的寂静中，琥珀色的酒浆倒入碗里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脆响亮。
“先做祈祷。”她提醒他道，眼中满是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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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她认真的神情，笑着用右手无名指在酒面轻轻沾了一下，随即又将指尖的酒珠弹向虚空。待默念完经文里的祝颂词，他才低下头，试探性地啜了一小口，镇定而缓慢地沉思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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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谨守戒律，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他喝酒。以前即使是族里的节日或聚会，众人喝得眉飞色舞、喜笑颜开，他也从未沾过。但他现在喝酒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人在孤独地品茶，仿佛她并不在场。
“怎么样？”女人轻声问。
他回过神来，抬眼说：“温润柔滑，没有刺激的味道。”
女人又给他碗里斟了一些，说：“家里酿的米酒，不醉人的。”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91
一开始，他们喝得并不多，只是一点点品味，沉醉的节奏如同初春融化流淌的溪水，格外缓慢。喝了点酒，气氛就变了，身心都像是被温柔地抚过，彻底放松了下来。酒力与屋内隐隐错错的火光相互交织，使人置身于一种默默摇荡的情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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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都还没有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题也是五花八门。当谈及旧年在嘉米尔的朋友时，女人仿若被一阵莫名的风触动，悄声跟他说：“你或许不知道，以前在嘉米尔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嗯？有这种事？”
“你去圣域修行后，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当然什么都不了解。你记得我的朋友梅萨吧？”
“记得啊。她不是很早就定亲了吗？”
“那是她定亲之前的事。你不在家时，有一次她来家里向我打听你何时回来。不过也就是那一次，之后她再也没提过。她虽然没明说，但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那你怎么跟她说？”
“我说你这人呐，表面上看来什么都好，可是既温柔又绝情，骨子里极其固执的。你一心扑在修行上，即便以后回了嘉米尔，也只愿待在圣衣坟场，怕是不会再回城了。”
“总结得很到位。后来呢？”
“听了这话，她就满脸失望地离开了呀。”
“可她每次到我们家，都是来找你玩，很少与我说话。”
“你向来只关注圣域的事，哪里会明白小女孩的心意。姐姐她们私下里说，倘若你是个普通的嘉米尔人，等行过成年礼，上门说媒的人必定把家里门槛都踏破了。”
“如此说来，还好我在外修行，倒躲开了诸多纷扰。”
“有人欣赏你，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男人目光轻轻扫过她说，“但只怕会惹你不高兴了。”
女人笑道：“我为何要不高兴？别人也喜欢你，恰好证明我的眼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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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的回忆让人温暖又无限惆怅。已经过去多年，如今他们的朋友长大的长大，成家的成家。而他们俩，背井离乡，离群索居，每次遥望远方高耸的喜马拉雅山时，总想找回丢失的过往。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92
女人侧身看向窗外，明亮耀眼的猎户座已悄然升至雪山顶上，猎人腰带上的三颗宝石尤为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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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高照，新年来到’。已经午夜了。”女人喃喃道。
男人与她一同凝望着星空，说：“过去我们姆大陆的祖先，都是在半夜举行婚礼，因为这个时候，人的心灵最为纯洁，最接近天上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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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才好。不知不觉间，二人沉默了下来。旧年的忧伤又出现在女人心间。他刚才说的事，她好早以前已亲身经历过一次。那时，她依照习俗骑着怀孕的母马，走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才抵达那个陌生的地方，踏入他人的家门。然而，她从家里骑来的那匹母马，在入冬时便难产死了，好像早就预示了上一段并不圆满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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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缓缓伸出双手，稳稳地捧起碗喝了一口，再轻柔地将碗转赠给她。女人抬手接过碗，踌躇了片刻，才如同他方才那般，微微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男人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如梦似幻的缥缈：“同饮过一碗酒，从此就是白头偕老的夫妻了。”
女人目光落在碗中那微微荡漾的酒浆之上，星光隐隐起伏，仿若他们这些年起起落落、难以言说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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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醉意好似攀爬的藤蔓，从脚底轻悠悠地缠绕至温热的额头。炉膛里牛粪饼烧得通红，擦得锃亮的铜壶中茶水翻沸作响，温暖的水汽漫过卧房上空。女人伸出手，稳稳地把铜壶从炉子上取下，外屋忽然传来孩子含糊不清的喊声。女人本能地一怔，下意识就要拢衣起身，却被男人轻轻一拦，手掌覆上她搁在围裙上的手背，轻声说道：“我去吧。”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93
借着火塘的残火，女人看他静悄悄地走到孩子们睡觉的地方，弯腰替他们盖好毯子。待他掀起门帘再进屋时，女人正跪在地板上，细致地铺着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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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醒啦？”女人扭过头问。
“没有。睡得正香呢。估计刚才是梦话。”男人重新坐回她对面。
“孩子们今天玩得太兴奋，累坏了。”女人说，“午夜都过了，我们也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背水。”
“哦呀。确实太晚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男人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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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俯身关小了炉门，又往炉膛里添了几块牛粪饼，原本跳动的火苗似被惊扰，猛地晃了晃，随即暗淡下去，整个房间陷入浓稠的黑暗。女人屈膝跪在卡垫上，脱下外套放到一旁，氆氌料子的衣袍随着她的动作摩擦出细碎的响动。就在此时，一双大手伸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道，将她拉进怀里。女人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酥油与柏枝的气息，这是她从记事以来最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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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睡得很浅。好久以来热切盼望的夜晚就这么结束了，下一个这样的夜晚似乎又那么遥远，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身体都不能安歇。冬季呼啸的风，一阵接着一阵，从山谷里汇集，在群山间来回碰撞。女人侧耳听着，如今这风里，似乎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讯息，也许是亡魂的叹息，也许是神明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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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睡着时，背对着她。她几次凑近，想扳过他的脸，可他只是下意识地握了握她的手，又继续他的睡眠。他的脊背在炉火微光中起伏，像远山连绵的轮廓。女人突然记起去年在寺院躲避风雪时老喇嘛说的话，轻轻掀开男人内衫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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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从炉火缝隙中透出的一丝光亮，她瞧见他后背肋骨间开出的细小莲花，虚空的印记终究显露了形状。她静静凝视着这个空洞的符号，脑海中一片茫然，却又似乎有无数思绪在翻涌。这个占星家族出身的女人，听见自己血脉里流淌的预言天赋正在发出蜂鸣般尖锐的警报，却怎么也看不清命运之线纠缠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