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07
阿斯特惊讶地看着他的父亲，慢慢地变成了疑惑，然后又似乎像是明白点什么。长久以来，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事实，从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应该注意到，他父亲的容貌实在太年轻。他身上没有时光雕琢的痕迹，仅有眼神透露着流逝的岁月。他以为那是由于嘉米尔人衰老缓慢、显得年轻，所以未曾多想，但现在他幡然醒悟，原来时间对于他根本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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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清楚地看到他神色的变化，云淡风轻地说：“任何破坏时序原则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当然也不例外。”
阿斯特木然地问：“不能改变吗？”
教皇回答道：“就算宇宙中一切都毁灭，时间也不会毁灭。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从你母亲带我回到这个世界，时间之神的诅咒便开始应验。我是一切事件的因，你们都会成为由我而起的果。我将看着你们一个个离开，直到世界走向毁灭的尽头。但我无能为力，也没有结束这无穷生命的希望。因为我只有活着，你和迦陵才能存在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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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他的解释，阿斯特跪倒在地。他误会他了。
他父亲的脸上第一次对他显现出一丝隐忍着的怜惜，说：“关于我和你的母亲，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阿斯特想起母亲最后说的话，努力掩饰着涌出的泪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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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已经升起不同的星座，寂静的黑夜由于星星的闪烁变得喧嚣。父子俩都在仰头寻找属于自己的星空，试图在各自世界里看见不同繁华和孤独。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08
男人与女人已经离开嘉米尔在阿里草原上流浪了好几天。白天大部分时间，女人都闷声不说话，像所有牧场上的女人一样，隐忍又勤劳，默默包揽了所有家务和农活。她的两个孩子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很是好奇，围着他问东问西。他们还不明白离开族群意味着什么，只要能跟阿妈待在一起，他们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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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他们支了两顶帐篷，火苗在帐篷外跳动得嚯嚯有声。由于寒冷和缺氧，男人发现自己很难入睡。他也感到惊讶，离开木斯塘后，自己竟然能虚弱到这种程度。虽然疲惫至极，他的意志和身体却都处于涣散状态，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动，就这么静伏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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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隔壁帐篷孩子们临睡前的说话声，以及女人哄他们睡觉时轻轻的哼唱，好像在聆听另一个世界。他离开嘉米尔城十多年，再见她时，她已为人妻为人母。他们分开太久，她甚至与他记忆中的样子都有些出入。他不知道带她离开嘉米尔是否正确。正确，需要太长时间检验。他们是不是只适合留在彼此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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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宇宙还未恢复，现在跟普通人类根本没有区别，他的身体不能适应阿里恶劣的环境，也不能长距离空间穿行。在这样的高海拔地区，夜越深，氧气越稀薄，呼吸困难，他感到胸闷窒息。他第一次对夜晚充满恐惧，每一分钟都是折磨，每一秒钟都是煎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到黎明。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09
第二天一早女人对他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修整一下。晚上你不要单独搭帐篷了，跟我们挤一块儿睡吧。”
按照嘉米尔的规矩，帐篷内男人居右，女人居左。晚上他们在火炉边铺了被褥，他和多吉睡在右边，女人和梅梅睡在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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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长而安静。她听见他在黑暗中辗转反侧，猜想他一定是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入睡。
大概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在迷糊中被人唤醒。
她说：“你发烧了。还是不舒服吗？”
他有些喘气。
女人说：“昨天我听见你整晚都在咳嗽。明早我们换到海拔低一些的地方去。凌晨是一天当中氧气最稀薄的时候，生病的人在这个时候最容易缺氧。”
她把熟睡的多吉往梅梅那边推了推，腾出块地方坐到他身旁。她靠近他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女人的身体散发出的温热，充满久违的亲切。
“你不睡吗？”他问。
她双手抱着膝盖说：“我这样可以睡。”
“你不用守着我。”
“现在就别逞强了。”她胳膊支棱在腿上，手托着下巴说，“你应该留在你母亲身边修养。木斯塘气候舒适，比藏北天寒地冻的好多了。那里还有人伺候你，何必出来受苦。”
“母亲生怕我有什么闪失，不让别人靠近，在木斯塘一直都是她亲自照顾我。后来我能自由活动了，她才放心。吉比尔现在已经成家掌事，我也不好继续留在穆族。”
“哦呀。”她心领神会地说，“原来我们俩都无处可去。”
他身体虽然不舒服，但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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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她说：“你是不是为了照顾我，才答应跟我走？”
“当然不是。我如果留在嘉米尔就必须再婚。我可不愿意嫁给我的小叔子。我嫁到科尔家时他才八岁，是家里最皮的孩子，以前我没少揍他。他母亲让我跟他在一起，他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我走了估计他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娶他的老嫂子了。不过他这个年纪应该早有喜欢的小姑娘，可家里一直没顾得上给他张罗婚事。”
他看她低头掩饰着笑态，说：“你还很年轻，干吗总说自己老。”
“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她从身后找出团毛线，像安抚小孩一样说，“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天亮我们就出发。别担心，等到了海拔低一点地方就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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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捻着手里的毛线，不再跟他说话。他合上眼睛，渐渐平静下来，有一种幸福和伤感同时降临。虽然头晕胸闷，但总算睡着了一阵。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0
醒来后，他发现孩子们围坐在身旁，嘻嘻笑着。
“格拉穆，您好些了吗？阿妈说您不舒服，让我们不要说话吵到你。”男孩说。
“我好多了。阿妈呢？”
“阿妈在外面收拾东西。她说今天我们要离开这儿往南走。”
“我给您倒茶。”小姑娘站起身从火炉上取下铜壶，倒了碗茶递到他手里。他捧着碗喝了一口，就开始咳嗽起来。孩子们惊愕地注视着他，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待他咳嗽停止，喘息声平稳，男孩才小声说：“格拉穆，您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他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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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开帐篷帘子，一股冷风趁势袭来。帐篷外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冰裂的声音。她正连拉带拽地往几头牦牛身上绑东西，发辫上还吊着冰溜子，晃动起来叮当作响。
她转身撞见他，对他道：“外面风大，你先待在帐篷里别出来。我把外面收拾好，拆了帐篷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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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打包了行李 ，指挥孩子一起把牛毛帐篷拆下来裹成卷，再拾掇好零碎的家什，总算可以出发了。他坐在一边，看她忙得风风火火，却站立的精神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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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平静地望了他一阵，走到他跟前，用毛毯将他裹得紧紧的，十分轻松地将他抱起来放在马背上。他很惊叹她哪来那么大力气，估计在家也时常劳作，没空做闲适的太太。
她骑上马对孩子们说：“我到后面赶羊，你们跟着格拉穆沿着河往东南方向走。”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2
男人迷迷糊糊地睡着，虚幻不实，形同梦境。他记得他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孤独的，茫茫的，无忧愁，无喜乐，不与任何人事产生关联。这个世界很宁静，天外有天，山外有山，重重叠叠，循环往复。
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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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见到他，就抱住他伤心地哭起来。他奇怪地打量着她，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外面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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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十分眼熟，但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跟我走吧。去我的那个世界。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我需要你的身体。否则，他……不，‘你’就会死。现在你的灵魂没有依存，与你相关的所有世界都会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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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说的那个世界，你和他……和我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最亲的人。
——我跟你一起去那个世界后，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在那个世界，我还会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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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问题问住了她，但他不想让她为难。因为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并且好像已经爱了她很久。
原初世界，一个如幻梦般不实的存在，现在要与它永久分别了吗？
离开这个世界，就这样把短暂无常的肉身，奔赴到漫漫世途的路上，直至时间的尽头吗？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3
男人在天亮前醒来，女人听到动静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脸上绽开了笑容。
“烧终于退了。”她轻呼道。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今天是第三天。”
她扶他靠在床头上，接着端来一只木碗举到他唇边。他喝了两口水，又使劲咳嗽起来。她马上把他的头垫高了些。
“我给你添麻烦了。”他说。
女人笑着说：“你从小到大极少生病，这次也算体验了一下被人照顾的感觉。”
他又说：“小妹，我感觉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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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到他身旁，握紧他的手，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放心吧，慢慢修养会好起来的。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容易胡思乱想，等不久后身体好了，就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感觉了。夏天很快就要来临，天气也会渐渐暖和，我们可以继续往南走，找一处水草丰盛的地方安居。”
她的话既像在安慰他，又像在安慰自己。
他本想告诉她，他的小宇宙现在有种不受控制的陌生感，但又怕她担忧，便有意岔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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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下打量，然后说：“孩子们呢？”
“孩子们睡着了。医生帮我们找了间空房子，让我们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那要好好感谢这位医生。”
“他说他是从汉地来帮忙的，村民们离不开他，所以七八年没回过家乡了。非常和善的一个人，孩子们也很喜欢他。”
这话似乎牵动了他的某个回忆，他握着她的手，说：“总有这样愿意做出牺牲的人。”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4
接下来的十多天，他的身体缓慢地恢复，女人始终像母亲照料小孩一样陪伴着他。他虽然能下床走动，但女人不让他去户外活动，担心他没有痊愈的身体又受风寒。三月的仲巴还时常下大雪，旷野上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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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任务只得落到小男孩身上。早晨男孩把羊赶到远处的草场，下午早早回来带妹妹出去玩耍。孩子们第一次进入普通人类的领地，对什么都好奇，村里的寺庙、学校、农舍、商店都被他们逛了遍。很快，两个孩子凭借漂亮的容貌和良好的教养，在这个小小的社会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大人没空管束他们，便由着他们在外面玩到日头西斜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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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两个孩子归来，一踏进门就说个不停。他们坐到男人身旁，先亲热地跟他问候，然后告诉他外面的趣闻。孩子们乐意跟他亲近，也许是喜欢他身上同样的孩子气息，也许因为他总是坚定地站在他们一边。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5
男孩对他说：“安吉拉家隔壁的小卖部有台电视机，我们今天在那儿看唐僧喇嘛的故事。唐僧喇嘛身边有一只猴子，一头猪，还有一个怪喇嘛。”
男人说：“你们说的是《西游记》吧。”
男孩点头道：“对。唐僧喇嘛是去印度取经的，路上遇到很多妖怪，他们都想吃他的肉。”
女孩赶紧补充道：“也不全是，有的女妖怪是想嫁给他。有个女王也想嫁给他，要他还俗留下来做国王，但最后唐僧喇嘛没有答应。”听她的语气，对于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十分惋惜。
“你们女人总爱跟出家人过不去。”男孩拿出哥哥的架势教训妹妹，“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为了女人随便放弃理想呢？”
“呵，长见识啦。你这话哪里学来的？”正在炉子边烧饭的母亲插了一句。
“安吉拉说的。”男孩学着猴子手搭凉棚的样子比划了几下，回答道，“将来我要像我阿爸一样，成为嘉米尔的战士，四处漫游，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多吉向来是个有志向的孩子。”男人说。
女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云，默默做自己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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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俩人躺在各自的被窝里，中间隔着熟睡的孩子，悄声讨论日后的打算。虽然村民善良友好，孩子们也喜欢这里，但他们在这片土地没有固定的身份证明，注定待不长久，等男人完全好起来，就要考虑继续南行的计划。
男人问女人：“今天多吉说的话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你看出来啦？”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不希望他回去。我不想我的两个儿子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孩子们有自己的选择。难不成你想让他放一辈子羊？”
“放羊也没什么不好。”
“多吉的天赋不输于Kiki，如果好好培养，将来一定可堪大用。”
“孩子有用没用，那是你们男人才关心的事情。我只想要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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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下来，不再与她争执。他知道她跟他出走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自从她离开嘉米尔后，每天都会收到那边发来的消息。他们还在到处寻找她和孩子的下落。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6
转眼进入四月，天气渐暖，男人的身体也大好了。男人在生病期间寺院的敏珠喇嘛闻讯赶来为他探过病。敏珠喇嘛是位70多岁的老者，精神饱满，风趣幽默，言谈间充满着智慧，虽然受惯尊崇，却有着平易近人的气度。为了表示感谢，男人拾起老本行，帮寺庙打了几盏黄铜雕花的酥油灯座。老喇嘛很欣赏他的手艺，又请他制作了些器具。这一来二去，俩人便成了相互尊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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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男人说他不久后要离开这里，敏珠喇嘛道：“穆啦，你有这么好的根器，若在尘世中沾染污垢、经历曲折，倒真是可惜了。”
男人说：“常怀菩提心，红尘内外皆是修行。”
喇嘛点点头说：“佛法无量。神灵会护佑在你身旁。”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7
临行前几天，男人和女人合计着挑选二十只大羊卖了换钱，一来可以补给些生活用度，二来可以留部分给寺庙做供养，以感谢村民们的热心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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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出门打听附近卖羊的地方，一位大叔告诉他镇上有专门收羊的贩子，不过骑马去最快也要一天时间来回。他又说他的儿子阿旺昨天刚从镇上拉货回来，如果他今天返回镇上，可以顺道捎他一程。
大叔热情地带男人来到他家，阿旺正在吃饭。阿旺说这几天想在家陪媳妇，不回镇上，如果男人会开车，可以把小货车借他用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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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听到屋外有轰鸣声，接着听见男人在门口喊她名字，赶紧出门查看。
男人从驾驶室伸出头来，把女人吓了一大跳。
“呀——这车哪儿来的？”
“村里阿旺借给我的。”
“你居然会开车？”女人感到简直不可思议。
“好久以前在南边修行时，我住的那家客栈的阿佳教过我。其实非常简单，她跟我讲解了方法，我练习了一会儿，很快就学会了。”
他从车上跳下来说：“要卖的羊挑好了吗？我把它们抬到后面去。”
“早就选好了。我把它们赶过来。”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8
两人把二十只肥羊装上车，小货斗被挤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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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用怀疑的目光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说：“这车靠谱吗？看着破破烂烂的，不会开出去没多久就散架了吧。”
男人说：“我刚才试了试，感觉还行。总比骑马吹冷风强。”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两三点。”
“要不要人陪你一起去？”
男人看出她那点儿可爱的小心思，说：“你想去就赶快上来。”
女人立即笑着说：“那你等一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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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干吗，她已经转头跑进屋子，不一会儿就换了身干净袍子出来，头发也重新梳过了。匆忙经过大门时，女人停下来系好头巾，再对着门玻璃当镜子照了照。
男人远远望着她说：“已经很美啦。”
女人关门跳上车，催促他道：“好了。走吧。”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19
车子行在路上，俩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女人望向窗外，旷野平阔辽远，天地相接，亘远苍茫，喜马拉雅的雪山就在眼前。一朵朵洁白的云在身边游动或停留，汽车从中疾驰而过，好像自由的小鸟在云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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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奇地查看驾驶台，想弄明白上面的仪表盘和按钮是什么功能。女人拾起副驾台上磁带盒，研究了半天，问男人：“这是什么？”
“放音乐的磁带。”
“怎么放？”
“你按下中间绿色的键......把磁带放进卡槽里......不是这样，把它倒过来，有图案的那面朝上。对了。你转一下旁边圆形的旋钮。”
车内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突如其来的歌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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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音量调小一点儿。”男人对她说。
“调哪里？”女人大声问。
“就是你刚才转的那个旋钮，再往逆时针方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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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的歌声在窄小的驾驶室内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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འཁོར་བའི་དགའ་སྐྱོ་རེ་རེ་མདུན་དུ་བསུས་ནས།
世间苦乐迎面而来
མི་ཚེ་རིང་ཡང་ཐུང་ཡང་ལམ་ལ་འགྲོ།
人生几何继续往前
འཁོར་བའི་ལམ་ནི་བཟང་ངན་གཉིས་ཀྱིས་གྲུབ།
世间之路善恶交错
རྒྱབ་ནས་འདེད་ནི་མེད་ཀྱང་ལམ་ལ་འགྲོ།
虽无驱赶继续往前
སྔོན་ནས་འཐེན་ནི་མེད་ཀྱང་ལམ་ལ་འགྲོ
虽无引路勇往直前
རྒྱང་ནས་རྒྱང་ལ་འགྲོ།
向远方行走
རྒྱང་ནས་རྒྱང་ལ་འགྲོ།
向远方行走”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20
歌词中涌动的情感和光芒，便是俩人此刻的心意。迎着逐渐升高的太阳，女人温柔而深情的声音跟着这首歌吟唱了出来。唱歌的时候，她的脸上有一种兴奋的光辉在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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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对男人说：“我觉得坐车比走时空通道好。瞬移虽然快，可以直达目的地，但会错过路上的风景。我们现在不赶时间，可以慢慢走，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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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镇子，男人把车停靠在道路边上。
“我先进去转一转，找到收羊的贩子再来找你。”
虽然女人很想跟他一起去，但男人们谈买卖时女人跟着不合规矩，便答应留在车上等他。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421
男人回来时，女人静静地坐在车上等候。
女人见男人走近，摇下窗玻璃探出头问：“谈好了吗？”
“谈好了。”
“多少钱？”
“二十只一共四千五百。”
“怎么会这么便宜？我们的羊都是最好的藏羊。”
“没办法，这里收购活羊的只有一家。我跟他们讨价还价了半天，才谈到这个价格。”男人看她不乐意的样子，哄她道，“好了。我们先把羊赶过去。现在时间还早，卖了羊我们可以到镇上逛逛。你快想想看，等会儿要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