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55
“损失带来机会，死亡造福新生。”当拉冬告诉他的父亲大部分逃出深渊的兄弟已经被奥林匹斯山的雷电击毙时，堤丰平静地说。在这位巨神眼中，他们就是虫子一样的存在。
他给出建议：“去找你的母亲，她会给你新的身体。”
拉冬问：“那您怎么办？不久前雅典娜命她的教皇在塔尔塔罗斯加盖了封印。”
堤丰道：“哈迪斯曾与吾有过约定……所以雅典娜不足为惧。至于她手下那帮圣斗士，无论他们再强大，终究只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会有弱点，有欲望，有畏惧。不用花太大力气，圣域自己就会垮掉。”
拉冬说：“可这次雅典娜选定的教皇不是普通人类。我尝试过附在他身上，但失败了。”
堤丰问道：“他有什么特别吗？”
拉冬慢慢回忆道：“他的身体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灵魂是靠其他神灵的力量维系。我窥探他的灵魂时，他的小宇宙处于混沌状态，夹杂着好几种奇怪的力量。除了神的伟力，也有其他小宇宙，微乎其微，纠缠在一起，不好分辨……”
他的父亲用冰冷的语气道：“先不管这些。你现在去找你的母亲，让她给你重塑一个肉身。没有身体的保护，你就像失去甲壳的虫一样脆弱。”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56
经文念完，他默默等待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咔咔的开裂声，就像山底部发生了迸裂，接着是持续不断、越来越响亮的咆哮，一股激流从水潭深处汹涌而上。
他瞪直双眼，紧紧盯着水柱上方的女人。她裸露着上半身，丰满的胸脯在半空飘荡，黑色长发如波浪一般飞舞，腰部以下则是蛇的形状，布满鳞片。她的脸时而娇媚，时而幻化为巨蛇的头颅，长舌伸出嘶嘶作响。那猩红的舌尖上，还挂着嚼了一半的人类尸体。
他跪下来大喊道：“母亲——”
“拉冬？”
她半眯着双眼，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见到自己的儿子，她并未露出母性的温柔。她产下的怪物太多，能记住他的名字已经不错了。
拉冬虔诚地说：“母亲，请再赐我一个身体。我们的身体被冰封在塔尔塔洛斯，如今只是灵魂脱离了地狱。那些逃出去的兄弟被教皇带回圣域交给雅典娜，现在已被她带到奥林匹斯山下处决。我们要帮助父亲脱困，向奥林匹斯众神复仇。父亲让我来找您，说您一定有办法。”
她发出迷狂的笑声：“巨人族一战，堤丰在与宙斯和雅典娜的战斗中落败，身体被砸成碎片，灵魂也被囚禁在塔尔塔洛斯最深处。我同追随他的癸干特斯只能遁走东方以躲避奥林匹斯众神的追捕，靠这雪山的结界隐匿行踪才苟活到现在。他居然让你来找我，是恨不得我早点死吗？”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57
她似乎有些动心，保持住美丽的面容，扭动着蛇形的下半身说：“堤丰的确离不开我。可我现在无法为你孕育百头龙身。千万年来，我在这地宫下面全靠吸食历山流下的尸水维持力量。二十年前，有几个姆大陆人闯入地宫惊扰了我的休眠，其中一人还带着神器，使我受了重创，直到现在，这伤口还在作痛。”
拉冬见厄喀德娜的右胸下果然有一道鲜红的伤口，只有初生之光打造的武器才能使她伤得如此厉害。
“母亲，您只要给我一个肉身就行，我不奢望像以前那样强壮。您是万妖之母，一定可以帮助您的儿子。”
拉冬拿出一块他寻找到的堤丰的碎肉，双手捧到厄卡德娜面前。厄卡德娜审视了半天，用长舌将肉卷入口中，她的身体迅速膨胀，腹部高高隆起，堤丰的意志和力量在她的体内孕育出新的躯体。她的蛇口张开，吐出一团黑乎乎的胚胎，那是拉冬渴望的新身体——吸收了厄喀德娜体内积聚的怨灵，以及堤丰无穷的破坏之力。
“多谢母亲！”拉冬欣喜地看着包裹胚胎的软膜破开，一个长着人类头颅、身体非龙非蛇的怪物破壳而出。那人类的脸庞相当白净俊秀。
“你走吧，拉冬。”厄喀德娜的蛇身半潜水中，“记得你的承诺。不要让我失望。”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58 新生
很长一段时间，穆的自我意识像一团纷乱的云絮飘浮在空中，无依无靠，什么都感觉不到。随着意识重新排列连贯，他闭着眼睛沉浸在下沉的失重中，猛然间坠地。深长的呼吸后，一阵清凉的空气进入了他的胸腔。
古老的经书上说，世界一次又一次毁灭，一次又一次开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那么，人的生命也是这样结束又开始的吧。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蹲在床边，瞪圆双眼，双手托着腮帮子好奇地打量他。女孩估计是发现他醒了，忽然一下子窜了起来，但她实在小得可怜，站起来也比床高不了多少。小女孩拍了拍他的额头，然后用稚嫩的声音用尽全力对外面喊道：“来人啊——”
他想问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眼睛能动，身体其他部位都不在意识的支配范围内。他灵魂深处的小宇宙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能意识到自我，但不是完全的自我。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59 新生
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眼睛转到上方，他的母亲进入视线。伊南娜强抑震撼，俯下身贴着他的脸，后面站着她的贴身侍女。他的母亲很激动，不停地感谢她的神灵，又转过身握了握侍女的手。
“我这几天都在神殿祈祷。感谢Anu，穆终于醒了。”
母亲的泪水滴在他脸上，但是他毫无知觉。他的小宇宙好像大风中微弱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他仅是意识醒来，身体还没法活动，只能卧床盯着窗外发呆。
从那以后的日子，他的母亲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慢慢地，他总算可以说话了。
他问伊南娜：“我还要这样躺多久？”
他的母亲抚摸着他的头发，“别急，你的灵魂要适应新身体，起码得一年半载。”
“我怎么活过来的？”
“这事说来话长。等你身体好些，我再告诉你。”
“按常理，我的身体早在叹息墙破碎那一刻就毁灭了，灵魂也应该进入寒冰地狱。我的灵魂怎么会回来？这个身体是哪儿来的？”
伊南娜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你好好休养，别想那么多。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长久地相处过。你终于能留在我身边了。”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59 新生
母亲目光温柔，好像看着他，又好像穿透他看着别的什么人。这种柔情与悲伤交织的神情，不止是给他的。他恍然大悟道：“您把父亲的那朵红雪莲用在我身上了吗？”
他的母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异常平静地说：“只要能救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我想你父亲的心愿亦是如此。”
他心底有巨大的愧疚。母亲最大的愿望便是让父亲的灵魂永生，他却用了那朵涵养父亲小宇宙的红雪莲，父亲的灵魂失去依靠很快就会从世上彻底消失了。他不知道母亲又用了什么办法，将他的灵魂从众神制定的轨道中强夺了回来，他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又是从哪里得来？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0 新生
“请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好多天来，他反复问同一个问题，渴望得知真相。
伊南娜了解她儿子执拗的脾气，握紧他的手，缓缓道：“我们穆大陆人的祖先在来到地球前，彼此之间是靠心识交流。我们的血亲之间，更是有强烈的心灵感应。你的肉身在地狱毁灭后，母亲虽然在千里之外，但仍能清晰地感受你最后所经历的一切。你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我尊重你的选择，知道你身为圣斗士，迟早会是这个结局。但我绝不会放任不管。
那天我等到夜晚观察你的守护星，想看看它是否因为你的生命消逝而坠落，但白羊座内你的守护星还悬挂在天上，并没有彻底黯淡。我很诧异，为什么映照你灵魂的星星一直有微弱的光亮。后来，我去问了一个人……”
“谁？”
“那个带着星皇剑的嘉米尔女人。她说她也注意到了。”伊南娜带着玩味的神情看着她的儿子，“你是否记得，你以前送过她一颗星星，一直养在她的小宇宙中。”
他的记忆忽然被拉开一条缝，“那是很小时候的事了……我第一次学会用小宇宙创造星星时，曾送了她一颗。”
“你在那颗星星里注入了灵魂？”
“当时为了不让它在小宇宙燃尽后化为尘埃……”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1 新生
“那够珍贵的……”他的话印证了她母亲的想象，她笑了笑说：“她体内的星皇剑是我们穆大陆人在母星时为大神开创星河的神器，神剑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养育了你的灵魂。这颗星星后来回到了白羊座，所以你的灵魂之光才没有熄灭。我告诉她，我有办法救你，但需要她的帮忙。她必须进入关于‘你’的时空中，帮你找到一个身体……”
他的眼睛闪烁着激越不安的光芒，“您怎能让她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时空有柯沃斯的守护，任何违背时序原则的微小改变都会引起时空的错乱，会遭受神的惩罚。”
“我知道这非常危险。如果我能去，我会毫不犹豫，但唯有她才有为你冒险的资格和能力。”他的母亲安抚他道，“幸运的是，她找到了原初的‘你’，说服‘你’来到这个世界。因为原初世界不涉及他人，不会对你的命运轨迹产生较大影响。”
“您不该把她牵扯进来。她有自己的生活，跟我已经没有任何交集。如果她出事，她的丈夫和孩子怎么办？”
伊南娜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是吗？我想她答应之前一定权衡过。”她又补充道:”忘了告诉你。她丈夫死了。”
“嘉米尔发生了什么？”他很吃惊。
她的母亲淡漠地说：“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结果就是这样。你别急着跟嘉米尔那边联系，你现在需要绝对静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嘉米尔族只把你当作一颗听话的棋子，从不管你的死活。即使今后好了，我也绝不会允许你离开。”
母子俩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刚才说了太久了话，早已筋疲力尽。他能重回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奇迹，就现在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哪还有余力过问别人的事情。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2 新生
他母亲身后总跟着那个小小的女孩。母亲不在时，小女孩独自蹲在他床边玩耍。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嘻嘻地答道：“伊蕾。”
“让我猜猜你是谁家的孩子。紫红色的眼睛，长得如此可爱，能够自由出入伊南娜大人的卧室，侍女们又对你如此恭敬……你的父亲一定是吉比尔。”
小女孩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这时，卧室的纱帐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来人是名年轻女子，满身珠翠，他能清晰地听见玉器相碰时清脆的撞击声。
女孩一见她，立即亲热地扑了过去。她拉起女孩的手，坐到他床边。
“大公子，好久不见。”
“我就知道是您。”穆勉强撑起来，最近几天他的协调能力好了很多，“现在应该称呼您吉比尔夫人吧。”
她伸手扶了他一把，待他身体坐正后，道：“我肩负着家族的使命，不嫁给您，便只能嫁给您弟弟。”
“吉比尔先前的未婚妻呢？”
“那个女人？” 她轻笑了声，“她看不清形势。为人妻者，若不坚定地站在自己丈夫这边，终究不能长久。”
“您非池中之物，这位子对您来说再合适不过。”他瞥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看样子，您与吉比尔的婚姻倒是幸福美满。”
“您弟弟是个务实的人，正巧我也是。我们俩都明白彼此需要什么，所以相处得也很愉快。”她问，“您呢？我们的大公子。好好的继承人不做，一定要在外面折腾。这下折腾得命都没了，值得吗？”
“您说话怎么跟母亲一个语气。”
“我们都是女人，与你们男人的想法自然不同。”她笑着说，“您还是躺下吧。坐着挺费劲儿的。”
“您坐着，我躺着……这样似乎不太好。我醒来后，还没有看到吉比尔。”
“吉比尔在王城处理族内的事务。因为恩利尔大人随时盯着他，不便离开，所以他让我过来看看您。”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4 新生
安莎的话戳在他心口里，时刻诱惑着他，而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虽然母亲不允许他与嘉米尔联系，但他思来想去，打算等小宇宙恢复一些，先向他嘉米尔的二姐打听那边的状况。克莱尔得知他还活着，震撼又惊喜，显然死而复生这种事超越了她对真实世界的认知，以为只能发生在神话里。他没有解释自己重生的具体过程，表示自己由于身体原因现在不能即刻返回嘉米尔。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很清楚他最想知道什么，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克莱尔说：“嘉米尔在圣战中安然无恙。至于阿尔弗雷德的死因，我只知道他是在外出执行一项任务时出的事。他和科尔家的几个人去了北地，之后一行人的小宇宙全部消失，再也没回来。”
“他们去北地干什么？”
“科尔家执行的任务从不向旁人透露，即使小妹是他的妻子，也并不知道他究竟去干什么。”
“那小妹还好吗？”
“这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我最近见到她时，她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我听长姐说科尔家打算把小妹给阿尔弗雷德的弟弟。昨天科尔家的人已经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长姐，毕竟小妹是族长家嫁出去的女儿，他们多少还是有所顾虑。”
他顿了下问：“那小妹的意思呢？”
“小妹是他们家的人，必须听从长辈的安排。从出嫁那天起，她自己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考虑更多的应该是两个孩子。”
他没有说话。他似乎没有任何阻止她再嫁的理由。她带着年幼的儿女，有个男人依靠自然更好，况且这人是她先夫的亲弟弟，定不会亏待她和孩子。
克莱尔见他反应平淡，猜到他的想法，淡淡地说：“这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5 新生
伊南娜在空荡荡的床边坐了一阵，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窗外是满树繁花，视野更远处是一座林木森然的园子。午后的阳光静悄悄地降临到这座园子四周的树木之上。有了微风吹过，她的心，便像这株春深时节的杏花树一样，摇落飞坠着无数花瓣。
她的贴身侍女推开房门，见屋内只剩下伊南娜独自一人，惊讶地问：“大公子走了？”
“他去找那个女人了。”
“可公子的身体尚未恢复……需要把公子接回来吗？”
“算了。”伊南娜放在窗台上的手徒然垂下，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那个女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6 新生
日暮过后，一颗颗星星渐次闪亮，夜色降临了远离人烟的仲巴。宽阔的草原无限延展，最后终止于被晶莹夺目的雪峰阻断的地方。从神山冈仁波齐来的马泉河铺展于草地上，闪闪发光，奔流而去，渐渐浩大，那是雅鲁藏布所在的东南方向。靠近马泉河的谷地处，牛羊安静地卧在草场，两顶黑色的帐篷外，柴火堆燃烧着熊熊火光。
“睡下了吗？”她隔着帐篷轻声问。
“没有。”他坐直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位置。她掀开帘子猫腰钻进来，坐在他旁边的卡垫上。
昨晚他们出结界离开嘉米尔后，白天她一直忙着清点牛羊和安顿孩子，所以没机会与他闲聊。夜里静下来，她想跟他好好谈谈。
“你身体恢复得如何？”她问。
“还好。”
“真的？”
“真的。”
“昨天你来找我之前，你母亲联系过我。”
他感到有些意外，“她跟你说什么？”
“她说你现在走路都费劲儿。她本想让你在木斯塘多休养些时日，但你没跟她道别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她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她怎么跟你说这些，总把我当成孩子。”
“你母亲担心你啊。我也是母亲，能明白她的感受。她千辛万苦救了你，肯定不愿你再涉险。”
“她还说什么？”
她只是笑，最后说：“你不用知道。”
帐篷顶上的小天窗洒下一片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泛起如水般漾动的光芒，疲惫而又坚定。
她想了想，说：“我答应跟你一起走，并不是要你一定为我做什么。”
“我明白。你要的只是自由。”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突然自由了，却失去了方向感。”
“那就边走边想吧。”
“你早点休息。”她起身时拍了拍他的肩头。
待她走出几步，正准备掀帘而出，他突然叫住她：“我父亲也是科尔家的人，你跟着我也是合规矩的。我能照顾好你和孩子。”
她回过头笑笑说：“知道了。好好歇着吧。”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7 新生
关于她的死亡，教皇曾在梦里见到过。他记不起故事的起因和过程，但记得结束时的场景。她牵着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洁白的塑像般，忧伤而静穆。在她身后，是一片开满粉色花朵的野苹果林。
她对他说：“我要走了。”
他问：“你去哪里？”
她挥挥手里的马鞭，苹果树上粉白色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飘落，如漫天飞雪。她拂开飞雪的帘子，走到他面前：“我要回母星上去了。”
他一怔：“我们姆大陆人的母星早就毁灭，你怎么回得去？”
她柔声道：“你忘了吗？所有在地球上逝去的姆大陆人，灵魂都会回归我们来的地方。”
他心痛地说：“不能不去吗？”
她垂下了眼睛，平静地说：“神在召唤我。我是时候把星皇剑交给阿斯特了。”
惊醒时，他揭开毯子，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梦中大部分内容已忘得一干二净，只有最后绝望的情绪还留在心头。这个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坚信那是一种不详的暗示。
为了她的安全，他接任教皇之后再也没与她联系。圣域内他必须时刻保持警醒，连睡梦都尽量控制在意识之下。对于教皇而言，做梦也是极其危险的事，意志松懈时，梦境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可能会被其他人捕捉。危险无处不在。
来圣域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萌生要回家的念头，他必须亲自确定她的安全。这种想法萦绕在他脑际，挥之不去，使他沉浸于担忧的愁绪里。黑暗空旷的寝殿内，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第四十七章【番外】红雪莲 268
他闭上双眼祷告，倾听圣山上呼啸的风声，像一大群人低声的叹息。这座宫殿自神话时代起，曾居住过上百位教皇，他们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地从死人堆里爬起来，哪怕熬到灯尽油枯也要坚守圣域。随着他在此处待的时日愈长，他愈加深刻意识到身为教皇的责任。圣山下面数千名战士仰望着他，山巅之上的雅典娜信任着他。
雅典娜还年轻，如同初生的、灿烂的阳光，直射着多灾多难的大地，她的朝气和美好赢得了圣域内外的民心。她轻盈娇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她炽热的勇气仿佛可以战胜一切艰难困苦。
他那时对神尚缺乏深刻的理解，因为纱织在他眼中一直是感情丰富的人类少女。所以他天真地以为与雅典娜建立起人类间的情谊关系，她就会投桃报李。至少目前看来，纱织除开女神的身份，与他私人的交情也还不错，对他充满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他内心对纱织总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她能怜悯与她并肩作战过的圣斗士们，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最终的安息，而不是在神的蔑视下时时刻刻遭受酷刑。
他不能一走了之，他必须战胜自我，他能够克制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