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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故园多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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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苏善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1-10 19:55回复
    【八月十六的月河胡同,必有一轮普天下最圆满、最明亮的月。】
    【又不止有月。熟悉巷陌悬满诸色玻璃灯,晚风中跌宕着,送出澎湃的光的浪潮;错季的繁花漂浮在灯海上,颤颤巍巍,如一只只夜航的袖珍小舟。古老的胡同极尽夸艳之能事,又显出驯服姿态,受沐新的荣光。一路的雀跃在此时到达顶点,随娘娘庄严地穿过香屑满地的庭院,却有一丝落寞,冷不防地咬在心口——太安静了,这座府邸严阵以待,众人摒退,宫监随行,不像迎接归宁的女儿,而像为远道而来的尊客献上礼遇。她当然是远道而来的尊客,戴着皇贵妃的青绒朱纬,每粒珍珠上,都流转着浩荡皇恩。我突然明白,那座并不太遥远的紫禁城确是一座孤冷蟾宫,所居凛然难犯的姮娥,再不可能真正重归凡间。所能怀抱的,唯有这一夜长的梦境。】
    【于是分外小心地陪她赴梦。皇妃的尊座设得很高,再过不久,就在那道薄薄的垂帘之后,阖府人将第次来拜,我会认出阿玛的礼帽、额娘的影子(娘娘呢,她会想见到谁呢)。单只想到那时刻,便有种细细密密的激动与惶惑爬过背脊。】
    娘娘,这儿烛光太亮啦,晃得眼睛疼。【垂着头,假意轻轻抱怨,实是说话解闷,也解久别重逢前的焦灼,我怕火焰太盛,照红了眼圈儿。】我是族中晚辈,过会儿叔伯们来,若烛照在,请她传谕就好了。
    【再毫无意义地,巡视过她不能更平整的华裳、不能更端正的朝冠,口中又念着,一旦静下来,我便要口渴。】
    都这时辰了,您饿不饿?【抿嘴一笑,话说得很快。】过会儿宴上定有为您煮的长寿面,都说宫里甚么都有,可家厨端出来的,别处哪儿都没尝过。


    2楼2021-01-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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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六的月河胡同,必有一轮普天下最圆满、最明亮的月。】
      【又不止有月。熟悉巷陌悬满诸色玻璃灯,晚风中跌宕着,送出澎湃的光的浪潮;错季的繁花漂浮在灯海上,颤颤巍巍,如一只只夜航的袖珍小舟。古老的胡同极尽夸艳之能事,又显出驯服姿态,受沐新的荣光。一路的雀跃在此时到达顶点,随娘娘庄严地穿过香屑满地的庭院,却有一丝落寞,冷不防地咬在心口——太安静了,这座府邸严阵以待,众人摒退,宫监随行,不像迎接归宁的女儿,而像为远道而来的尊客献上礼遇。她当然是远道而来的尊客,戴着皇贵妃的青绒朱纬,每粒珍珠上,都流转着浩荡皇恩。我突然明白,那座并不太遥远的紫禁城确是一座孤冷蟾宫,所居凛然难犯的姮娥,再不可能真正重归凡间。所能怀抱的,唯有这一夜长的梦境。】
      【于是分外小心地陪她赴梦。皇妃的尊座设得很高,再过不久,就在那道薄薄的垂帘之后,阖府人将第次来拜,我会认出阿玛的礼帽、额娘的影子(娘娘呢,她会想见到谁呢)。单只想到那时刻,便有种细细密密的激动与惶惑爬过背脊。】
      娘娘,这儿烛光太亮啦,晃得眼睛疼。【垂着头,假意轻轻抱怨,实是说话解闷,也解久别重逢前的焦灼,我怕火焰太盛,照红了眼圈儿。】我是族中晚辈,过会儿叔伯们来,若烛照在,请她传谕就好了。
      【再毫无意义地,巡视过她不能更平整的华裳、不能更端正的朝冠,口中又念着,一旦静下来,我便要口渴。】
      都这时辰了,您饿不饿?【抿嘴一笑,话说得很快。】过会儿宴上定有为您煮的长寿面,都说宫里甚么都有,可家厨端出来的,别处哪儿都没尝过。


      3楼2021-01-2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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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21-01-20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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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五天过去了


          IP属地:广东5楼2021-01-25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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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成光九年以前,我从未这样分明地体认及,圣/旨的御笔是滚烫赤金的。儿女功擢、终登妃极、涉六宫事,至廿三岁生辰的这一日,身处属于我的、分外浩荡的仪驾中间,被镶在光昭壶德的宝相里复还月河。知晓归省之讯的我将自己催醉了,这数月里我不知甚么是善衷难付、甚么是因果无端,只知京畿之人俱会晓畅青史中有一位令贤皇贵妃,背倚的是东山又起、祎禄恒光的镶黄旗觉禅氏】
            【我理当欢愉的,理当若饮醉般开怀肆意,去昭彰我的煊盛、觉禅的煊盛。纵使来时的宝帐庄严,连掀开一角、分去墙檐一眼也不许;纵使坐时的雕椅高昂,连泱泱众间、旧日小友也难寻;纵使眼前的薄纱垂落,连一句耳语、一个抱怀也难共与。但我应当知足,我想。离开门庭本就是我的决意,宗门声势若今亦有我的助襄,这是‘平生三愿’里的头一愿,不是么?】
            【正房的主堂,我太熟悉这里了,可偏偏觉见陌生。略一垂首、环顾,漫浸赤明、煊煌的朝冠与朝珠便要轻晃,它们原是岿然非常的,将其实不过廿来岁、尚还年青的皇贵妃妆点成一幅供人瞻观的画。但在今日,华贵的它们却是妨碍,我只得在身邻的苏善身上,找寻见一份日日相顾、却又在此不一的亲族昵近。眉一弯,笑很清和的】在这里,就别唤我娘娘啦。
            我先卸下朝冠,【将她欲助的双手拦住了,我亲自摘下它,让它在膝上安枕。而后,到底还是吐出轻轻的一句,似顽笑、又似认真的言语】实来,姑姑很羡慕你头上的小钗和绢花。这太沉了,我总觉着,像被甚么关住似的。
            饿倒是不饿的。只若说想念长寿面,不如说更想念它的滋味、端来它的人……【言及此,即有许多慨然涌来,但尚可笑问】苏善应当很想念阿玛、额娘罢?你与我不同,再过些时辰,便能与他们亲见了,连寸许的相距也不必。


            IP属地:广东6楼2021-01-26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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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欲摘冠的手叠回身前,乖觉唤了一声儿。此时的我无疑有极好运的一小段前半生,月河胡同与燕山书院抚养我无忧地长大(假如同窗完不成课业不能称之为烦恼的话),风云叵测的宫廷也示我以最大善意,将我送到她身边,赐下亲缘的抚慰与皇贵妃的庇佑,使我犹能在她松竹般贞正的影子里,抱持憧憬、幻想和“坚信”的天赋,那是或是朱阙间真正的奢侈。这一日,我也将站在她身侧,在离满月最近的地方,分得一捧灿烂而洁净的清辉。同一片光的流照下,亦有我的父母,是他们让我安心地做永巷中的远游人,因为总有一扇不会落锁的门,静静为我开着。】
              【然而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我却为这幸运隐隐惭愧、暗暗忧愁了,仿佛犯了甚么错,仿佛偷盗了谁的命运,全因她说,“你与我不同”。鲜花着锦之际,缎纹上细小黯淡的虫蛀是这样难以忍受呀。】
              嗯, 【经年累月的思念沉甸甸地压在顶上,我不得不颔首,但仍尽力说得轻松。】不过没有刚到宫中的时候那么想了,现在就只有一点点。
              【真举起右手来,皙白指尖比出窄窄的一线,一点点,约莫只是听闻省亲消息后,一夜难眠那么多。语调刻意比平素活泼,欢悦如烛火跳荡,既为鼓舞自己,更因唯恐惹出余憾。我愿她这晚享尽应得的快乐和满足。】
              如今四伯也升了光禄大夫,今夜来赴宴的人不晓得有多少,万望咱们的门槛平安康健,莫被踏破了。【目光转回朝冠上,荣耀若可不这般累人,该有多十全十美呢,笑着续道。】您是该好好歇一会儿,等族中女眷来见,一定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呢,譬如书院的新课啦,药茶的功效啦……


              7楼2021-01-27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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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善头上的绢花是秾丽而不失风致的一朵,恰是她的闺讳玫瑰,却又与冠作婉侍的小觉禅本人一般,是浅淡、也更清宁的。目光焦着其间时,便让我很难不记起旧日的岁月:秋暮里辞行长安,在迎接后半生的风雪前,我也曾在先惠妃的庇荫下渡过很安宁的一段时日。也尝将兰庭里的绢花小心翼翼地携归秦玉,可经年以后,已无人问我旧居、更不提一件寻常旧物了】
                那就好呀,【我竟(实也并非难以料及)心下酸涩起来,话出口的一瞬,只不知这个‘好’字里藏住多少悲辛。本不太有的贪婪现身了,我莫名膺怀余恨地想着,在平生所愿坍毁泰半的顷下,我甚至需要分出一些欣愉去感激、享受惟有垣圮的月圆。我安慰她,也数落属于我的悲难】不过知善、元善如今业已择为皇室新妇,想来禁城困囿你的日子,也不会太久。那些女眷们说不尽的话,届时便要倚赖你的书信了。
                应是哥哥也是,辛苦多年,终于迎来今日。【只惜我不能与应是如旧般亲昵相叙,纱帘会横隔补服与朝裳,东珠与顶戴间是一座没有翠林与芳菲的岳山。我也不能向他阐明昔日有关安妃的愧悔的因由、攒聚与殆散,唯能于间怀钦羡、仰望或妒意的睽睽众目下,彼此庆贺我们于钟鸣鼎食的添笔。他也会和我一样,因此而感到遗憾吗?】
                【而秀女大挑之日落下的两道新旨,觉禅二女俱为觉罗嫡妃,但在讯息递来的一刻,我却很难辨清这位常常侍在身侧、知心会意的侄女的眼神,就如今下,我显然知觉见某份动摇的漫散。我笑了,对她的乖觉又实来有些不忍打搅】你呀,这数年来,总是说着娘娘为先,要一直陪着我、不肯出宫去。那你的愿望呢,苏善?


                IP属地:广东8楼2021-01-30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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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时大选后,族妹的婚讯不能不使我心有所感,不必歆羨,只被为他人而生的欢喜怂恿着,暗暗地雀跃着、憧憬着,最后又在独自面红中化作无言。于刻下的我而言,青春的时光仿佛永不可终结,新鲜的誓约亦绝不会背弃,我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等待,是以不急于踏出最后一步,虽然有时会想念起,还没有栽下的、我的枇杷树。】
                  【可在灯焰大盛的正堂中,忽而瞬息有焦忧,满厅华光,我能匀得几寸呢?北京城中显贵的格格太多了,像上元夜里松柏间流动的星河,觉禅苏善称得上良配么,而他志向里的万水千山,我又能做得了甚么呢,除了点一盏灯,煮一碗汤。不及细想了,顾虑与歉仄一闪而过,匆匆消弭在骤响的灯花声里,看向朦胧纱帐,我应记不清长辈暌违多年的面容了,更不知道朔风会吹拂出怎样的英毅与峭拔,只能寄寓想象。】
                  伯父尽忠竭节,是了不起的人。【何为忠,何为节,我知晓的其实很少、很缥缈,止于夫子大而化之的教诲,和百世万民口口相传的讴歌。恰因如此,钦慕最是赤诚无邪,想了想,小声又添。】您也是。
                  【所以纵无人责怪,纵理所应当,我仍不肯反悔,仍不愿说想一直陪着她是无忌且虚妄的童言。可是我,可是我啊,还有另一份无法割舍,另一种贪得无厌。】
                  我呢……【说出来不会不灵验罢,碧落之上的先祖若为锣鼓声惊动,愿共赏这鼎昌之夜,也请分神一刻钟,福佑我浅易的愿望。】我希望这觉禅府岁岁年年,都像今天一样,荣华富贵,诸事顺遂;希望咱们都平平安安的,也像今天一样,一直很幸福;【何尝不知她真意,一味絮絮说着,诚挚祝祷也是不敢直言的铺垫。】然后……
                  娘娘,【蓦地郑重唤她,低首去瞧透红的指尖,要深深吸一口气,来斩断犹豫、羞涩和当真傀怍。还有一个愿望,是关于我的。启唇前一刹,渐近的脚步声适时响起,勇气如听闻弓声的幼鹿,立刻遁逃无踪,挺直身骨,慌张又如释重负地。】姑姑,这是省亲的日子,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9楼2021-01-30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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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作答了,又其实不曾作答:分作两节的祷言在寄愿,念许华枝春满、但愿月圆满帆,却固执得一如昔日,在话中落进自己、可仍不肯摘去我。她在瞒去什么、不想同我相告什么吗,还只是未涉绮事的娇娥待风月的不敢想、不盼念?揣量攒阗在眸光里,又很轻地摇沉了一瞬,跌入最深的瞳渊中、翻不出分毫声响了,才重新向她凝望,语句真挚又讳莫如深】玫瑰果然还是玫瑰,【一声喟息,为她的陡然缄默】你还是你呀。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会帮苏善的。【誓言来得迅疾,已能知觉见替我理正朝冠的那双手颤了一霎,又归复作不动声色的、属于觉禅婉侍的稳妥】
                    【而后,诰称令贤的皇贵妃觉禅氏,再度被镶进仪容合度、懿范彰闻的画框里,绶带与玉服俱是镌裱,眉目捋平时,浑然是庄严天成。跫声曳近了,轻帘在眼前织成一片雾水,应是哥哥将在头首谒见。可在愿望相关的对谈已然收束的此刻,我却倏然念及,那属于应是哥哥、而不仅仅属于位极人臣的礼部尚书觉禅氏的愿望呢?他会替他的小妹憾惑,坐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我吗?他又是如何攀至今日的,宦载浮沉时可曾彻悟过什么、放弃过什么?除了遗憾,他也会因身处尘笼而感到落寂吗?最重要、却也是最沉重的,他可尝守住当岁入仕为臣的初衷?】
                    【可我已无从追问了,就如前时尽悟后决绝的认命,承受并接纳着每一位荣光加身者不能两全下的牺牲,惟愿他能因功成名就而酣醉今日,心意不似我般仓皇,也不必徒劳地惦念云迢与逝川。再盼这场浩荡的宴席,能告慰这里曾离我而去的一切——临潜玛法、应玺哥哥、梁素与阿柔,还有消寂过数载的云回昭明与觉禅府】
                    【一偿族恩愿想已太圆满地尽了。但绘月满,遥寄诚念。守护的诺许写就不忘与惦牵,他们一定都瞧见了】


                    IP属地:广东10楼2021-01-31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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