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到晚膳时插在梅瓶里的两只糖葫芦，红色映照在阳光里格外炽烈秾丽，瓶子是青釉，浓淡相依，就好比眼下宁和的月色里我尤为欢喜。掰着手指掐算着时辰，快了。）
咦？四姐姐？
（她藏在不远处的树影中，逆着光不容易认。）
你也睡不着么？
（捻着裙裾小步行至她身畔，扬起小脸目光流连于她耳侧为柔光轻抚的珍珠。）

（我且不知，是何年岁里凡尘中的羁旅客乘着星槎欲访仙踪，是何年岁里樵夫误入迷津弹指一挥斧柯烂尽，又是何年岁里渔人闯入桃花林意将化外之地囿于俗世之中。恰如今日，我分明省得——额涅其实在诓我，她只预如此消磨我的兴致，好教瞌睡虫蚕食我的生气，等到忽恍，便自觉安枕去。）
（我偏不！小妮子一身反骨，最好忤逆大人。）
嗯！额涅派人去寻我的小兔子了！是一只白茸茸的哭哭脸小兔子！有它陪我我才能做个好梦呢
（郑重点颔，一行同她比划着我那只举世无俦的小兔子，又恐她不解意，匀出两指点在靥间，稍用力下曳，也撅着唇，仿我那小兔子的模样。）

能呀，是我的小兔子
（我望向月亮，浮云轻佻地划过它的下巴颏，清辉也周回于它姣好的轮廓间，窥伺机宜，蠢蠢欲动，试图流照于人间。我的小兔子，何时才能回到我怀中呢？垂下眼睑，转眄向四姐，银泉相照，月魄映在眉眼间滉漾起缠绵的波光，是天公倾玉瓯，将最美好的事物斟入眼眸，还是清冽的眼波将珠玉冰封？）
（——我的小兔子，只能陪着我，我安枕，它才许酣睡。）
没有呢，若是我不在身边，它也会辗转难眠
（伏在阑干上，捧住双颊仍望着月亮。）

它呀，白茸茸、胖嘟嘟的，总撅着嘴、耷拉着一双耳朵，它会听我讲故事——讲额涅给我讲过的、好听的故事，从不打断我，就是不理人，受了委屈也不吱声，盈朝——就是总跟在我后边儿的那个毛手毛脚的笨丫头，好几次打翻茶盏将它烫着，它也一声不吭……
（我的小布偶、小白兔，那是阿姐送给我的、最贴心的礼物。它会一直陪着我，在岑寂的酽夜中做我的守护神，为我驱散引人心悸的黑幕——盈朝总不记得要在我床头留一盏灯，没有光亮，我便睡不着、会梦魇。）
四姐，你有这样有趣的玩伴嘛？
（是呀，它不单单是一个冷冰冰的布偶，它有意识、有情感，是我最好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