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像你这种温柔又多金的花花公子，作风不都殊途同归？床伴而已，比我漂亮的男孩不知道有多少个——”就着在锦户亮怀里的姿势，山下仰起脸恨恨地看着他：“我劝你快点放手！！”
       “山下——我喜欢你，真的。”想到记忆力那张干净纯洁的笑脸，锦户的眼光不免温柔了几分，他和山下是那么相像，简直如出一辙般的面孔，然而终究是儿时的记忆，那个男孩的名字他也不慎忘记了。
        刹那的分神，让山下甩开锦户亮的桎梏，怒气冲冲的抓起外套欲要离开，锦户亮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我能追求你吗？”
       “——有病！”
        愤恨的抛下两个字，山下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留下锦户亮一人在原地摇头苦笑，本以为山下是极温顺的人，就算告白也不会出恶言拒绝，哪知道分明是天使外表恶魔心灵，嘴巴竟然毒到这种地步——想必隔壁公司的女职员们知道的话，山下的人缘指数会削减大半吧……
       
        不过过分的关注某个人，自从八岁以来还是头一回。
        向来在业界以冷酷和残忍著称的锦户亮，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温柔。可能是他和那个人真的很像——所以才吸引我吗？
        八岁的暑假，随父亲到千叶探望一位亲戚，记得在亲戚家所在小镇的路边有一处红色的废弃邮筒，而记忆里那个孩子时常坐在邮筒边，怀抱着一本书，莽撞又天真的跑过来拽住锦户亮的衣袖：“哥哥，这个字——怎么念？”
       “‘爱’，极度喜欢的意思。”八岁的自己浅笑着回答。
       “爱——”那孩子像模像样的学了一声，逗得锦户亮忍不住去揉了揉他的黑发，那孩子怯怯地笑了，露出锁骨处一小块三角形的胎记。
      
       “请问山下智久先生在吗？”
       单人办公室里的男人蹙着眉头不耐烦的走出来：“我就是。”
       “您的花，请签收。”
       草草的划上自己的名字，面带嫌弃的审视着捆成一大束心形的蓝玫瑰，二话不说拎起来撇向垃圾桶。“啪”的一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留下一群不知所云的下属面面相觑又哭笑不得。
      
       锦户亮拿起震动不停的手机，翻开盖子后抑制不住地笑出声，刚刚放到耳旁却听见对方一声大吼：“锦户亮你有完没完——”
       等到他吼完，锦户带着笑的嗓音低低的响起：“你终究还是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了啊。”
      “啪”的一声过后，耳边传来阵阵忙音。
      拉开百叶窗看见对面大厦的窗口里气得来回踱步的男人的身影，锦户亮不禁将嘴角的笑容扩展到耳根：“好像成功也不是那么遥遥无期。”


第三章
          如果说城市可以比喻成世界的话，东京无可非议是个外表华美内在肮脏的代名词，表面如同钻石版五光十色的闪耀，内里却流动着暗黑色浓稠的岩浆。
          “日影公司的CEO……想不到居然是白手起家，年纪也没到三十岁，只靠十年就做成软件业内的知名公司，连股票都是一路不温不火的，居然一直默默无闻，看来是不错的对手……如果能兼并的话——”男子坐在东京市中心最豪华的办公楼内，享受早晨从南非空运过来的新鲜咖啡豆煮成的咖啡，瞄向远处矮矮的一座办公楼，不知不觉低喃道。
          “您说的是锦户亮么？”小山庆一郎微微躬身，把刚刚做好的企划案推至男人面前：“果然是流着锦户家的血统，商业头脑这么精明。”
          “哼，”男人不可抑制的一声冷哼：“血统？一个小杂种而已，不过……”
           将转椅背对落地窗，男人抬起漂亮的眼睛旖旎地笑道：“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威胁到锦户公司的地位——”
           小山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冷战，这个男人的眼睛永远是这样，冰凉又不带一丝感情，宛如声凌晨霜降的温度。
           因为两所大厦仅仅间隔了一条小吃街，所以两所公司的人往往能够成群结队的相携去吃午餐，山下郁闷的坐在旋转寿司柜台前，小口小口的抿着啤酒，连筷子也懒得动一下。忽然之间眼前多了一盘生鱼寿司，附带一杯闻起来很香醇的香槟。
           “纯橡木桶酿造，不错的香槟。”男人优雅的音宛如春风般拂过耳廓，山下却不禁蹙起眉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有权利追求爱情。”锦户亮说完低头切着一块不大的牛排，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吃饭，不再多语。
            今天也依旧是西装革履，手侧安放着一只公文包，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山下顿了顿，夹起一块对方端过来的寿司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附带香槟略有些醉人的味道，心底稍微给锦户亮的品味加了二十分。
           “原来你是老板，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董事会高层——”山下优哉游哉地喝着香槟，带点嘲讽地看着身侧的男人：“这时候你应该在五星级餐厅而不是这种自助餐速食店吧？”
            男人缓慢地放下刀叉，微微擦了擦嘴，才笑道：“我一直都吃这个，这家店的烤肉很好吃。”
            唔……居然和自己的目的如出一辙，不知道这算不算殊途同归。
            想着想着锦户亮已经用餐完毕，点了杯咖啡慢慢的喝，山下不开口，他也不会说话，只是喜欢这个男人坐在身边的样子，忽然有点幼稚的觉得如果时间就这样静止也没什么关系。山下站起身来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锦户方才抬头。
            “我要回公司了，拜拜。”
            “再见。”男人一如既往的露出商业性的笑脸，也没说要和他一起离开。
            山下所在的公司是经营办公用具的企业，规模不大，但是生意也算红红火火，下午茶的时候是女职员们八卦的时间，山下通常也会在这时候走出办公室和下属们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天时地利人不和，翩翩今天的话题又点到锦户亮身上，山下不想听，临时离开又很无礼，值得尴尬的坐在原处。


             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锦户亮一直在给他夹肉，弄得山下低头猛吃不敢抬头看他，锦户像是那种很懂得品酒的人，自己带了一瓶绝对伏特加过来，端详了许久才从柜台选了适合的酒杯。
             饭后两人都没有回家的意思，锦户便开车带他到市区内兜风，漫无目的地瞎转悠，路过锦户氏的巨大豪华的办公楼时山下咕哝了一句：“你那么有才华为什么不到这里来工作哦……”
             问完之后开始后悔不应该这么没礼貌的戳人家痛处。
             锦户亮靠在车门上等红灯，听见山下这句话之后微微愣了愣，然后笑着指了指大厦道：“那里，没有我的位子。”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一股强大的悲哀。
            “锦户亮。”
            “嗯？”
            “从高中以来我一直都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请继续。”
            “他现在就在那栋大厦里，他叫泷泽秀明。”
            山下说完，锦户愣了片刻，直到后方的汽车鸣笛方才醒悟过来红灯已过，低头踩下油门不再说话，接下来的兜风一片寂静，让山下有种踩到地雷的恐惧感。锦户亮的表情看起来很恐怖——至少山下这么认为。
            挨到了九点半左右，锦户亮将山下送回了家，山下礼貌性的道谢之后飞一般地逃上公寓，许久才接到锦户亮的电话留言。
           “即使是泷泽也没关系，”那边有喧嚣的杂音，像是还在市中心，锦户亮的声音却尤其清晰：“我会一直坚持到最后。”
           ——我会一直坚持到最后。直到你无法听见我的声音，我也无法再启齿说话。
          
           锦户亮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欲要得到的东西他都会面带微笑的伸出手，再面带微笑的将其纳入囊中，所以即便是那个男人手里的，只要他想，他一定要得到。
           鬼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迷恋于这个叫山下智久的男人。
           ……仅仅因为记忆里那个孩子么？
           一时之间这种莫名的情愫，竟连自己也想不清楚。
           白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加长林肯里微微翘起唇角，透过后视镜看着已去的街道，路灯昏黄的灯光有些灰暗，照不清楚男人的表情。
           “真没想到会碰见他。”小山握住方向盘聚精会神地凝视前方：“下午你刚刚谈论过，晚上就遇见了，这叫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哼。”又是一声冷哼：“也许是今天运气不好。”
          原本是只图个果腹才选择那家不怎么高档的餐厅的，没想到却看见竞争对手和高中密友共进晚餐，前者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
          山下智久……么。
          许久不见，越发好看了呢。
          白色西装男人并不知晓，现在脸上的笑容足以媲美黑夜里最幽深的湖泊，宛如死神之笑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第四章
          商场就是这样，无所谓感情亲情，即便有血浓于水的说法，看起来也不过时弹指可破的虚伪谎言。
          锦户亮双手支在全手工制的檀木高级办公桌上，内博贵站在一边，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老板发起火来，话比平常要少说一半，况且这次对方是赤裸裸的挑战，三百万美元的一个大Case忽然之间落空，谁都会唏嘘一翻。
          泷泽秀明出手之快，锦户亮并没有料到。原本和海外那家公司谈的稳妥，谁知道半路却杀出来个程咬金。
          顿了顿，内博贵将手放在锦户亮的肩膀上，再没有拿开。
          陪着这个男人从十八岁拼杀到现在也整整十年，锦户亮给他丰厚的酬金，给他温暖的公寓，给他高档的跑车，给他数不尽的财富和享受。屈指算来，锦户亮给他的太多太多，却没有一样是他想要的。
          当然也会上床。
          二十八岁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年龄，锦户亮很少出入夜店，那样被八卦周刊拍到会很难处理，况且内博贵是自己送上门的，于是每个周六的夜晚锦户亮都会在内博贵家度过。锦户亮办事极迅速，末了也不会有欲求不满或死缠烂打的动作，内记得男人很寡言，干净利落的做完之后要帮他清洗完毕之后才会入眠。
          就是这样的温柔，让内觉得有些难以招架。一开始的确告诫过自己不要陷入那种骑士精神的漩涡中，事实上最后还是难以自制的爱上他了，于是每个周六，锦户亮亲吻他额头的时候，内都觉得那是一种甜蜜的折磨。锦户亮从未吻过他的嘴唇，这个男人几乎偏执的认为嘴唇要留给最爱的人。
          他挑剔又严谨的性格，让内以为他不会有可以相伴终生的人，事实上在他告假回老家的那几天里，这个男人在一年一度的集体度假日里亲吻了一个熟识还不到四十八小时的男人。那是近乎虔诚的骑士之吻。
          锦户亮顿了顿，将内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扯开。内尴尬的咳了咳，收拾一边的文件小声嘟哝：“该下班了。”
          今天是星期六。是该例行公事的时候。
          “总裁，今天坐我的车吧？”
          “等等，内。”男人按住文件夹，抬起头认真的看他：“今天我不过去了。”
          “咦？”
          “手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男人低头看了看手表：“我可能要多呆几个钟头，你先回去吧。”
           并没有抱歉或者不好意思的语气，男人从容的收拾好西装，对着镜子细细地打着领带，看样子连晚餐都要在外面解决。
           “那您……早点休息。”
           “谢谢。”男人刻板又严肃的回答，却并没有回头看他。
           突如其来的加班通知让山下头痛了一小半会儿，不过想来回家也没有事做，只好点头答应上司，郁闷之余打算去上次的自助餐厅再对付一顿，既能果腹又是美味，总比自己做的清汤面条好得多。


第五章
             男人似乎和餐厅的老板很熟悉的样子，熟练的从酒柜里挑出酒杯，店主满脸笑容地将酒端过来，和锦户寒暄了好一会儿，看样子像是有一批新酒要到货，锦户亮抬起头说了几个山下未曾听过的名字，店主一一微笑记了下来：“这次白兰地比较多啊……”
            “嗯，突然想喝。”
            菜式和上次没什么太大的出入，锦户亮点了道鱼，似乎是招牌的菜样，两人已经开动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锦户亮挑了一只较好的夹道盘子里，低头认真地剔刺。
            “今天的酒是Hennessy，你应该会喜欢，几乎喝过的男人都喜欢。”锦户亮低头说道：“它是男人之水。”
            轩尼诗的酒山下听说过，产自法国干邑——白兰地的家乡。山下捧起高脚杯小抿了一口，雪茄的味道起先慢慢从舌尖扩散开来。
           “闭上眼睛，山下。”锦户低沉的嗓音响起，随着山下缓缓闭合的眼睛，轻轻解说道：“细细的想它的味道，会尝到香草，香木，还有……”
           “巧克力。”山下睁开眼帘，琥珀一样的瞳眸认真的看着他：“对吗？巧克力的味道。”
           “是的。”锦户亮弯弯唇角，依旧认真的剔鱼刺。山下一面塞着烤肉一面盯着锦户亮几乎完美的侧脸，心想这家伙搞不好是强迫症，连鱼刺都要剔得完美无暇。正暗暗忖度的时候男人却抬起筷子把鱼夹给了自己：“这样就不怕扎到喉咙了，这鱼很好吃。”
            “呃……谢、谢谢。”
            “不客气。”
             山下低头盯着那条被开膛破肚的鱼，一瞬间有把它收起来做纪念的冲动，自从记事以来很少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小时父母教导过，男孩子要独立，溺爱是分给妹妹的，自己得到了寥寥无几。后来父亲经营的公司破产倒闭，学会了酗酒，动不动就要打他，至今山下背后的皮肤都称不上完美，一块一块的疤痕交叠着，永远都数不尽一样。
             第一次收到被剔干净鱼刺的鱼，就算是泷泽，也只会将学校餐盘里的鱼夹给他，剔刺却从未做过，山下低着头，傻乎乎的举着筷子，好半天都没有动。
            “……你不喜欢吃鱼？”锦户亮稍稍偏头，却看见山下红红的眼睛：“你……怎么了？”
             男人礼貌性的放下餐刀，耐心地问道：“是不是不好吃，或者……”
             山下摇了摇头，遏制住男人接下来的贴心询问，好半天才哽咽出一句：“你对我太好了。”
             男人垂眼，似笑非笑的喝了口酒：“谢谢你这么说。”
             之后山下还是把那条鱼吃了，当然鱼的味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细细品尝，眼泪到是咽下去不少，他一面吃男人一面给他擦眼泪，眼底也没有丝毫的笑意，这样让山下觉得不算太丢脸。


             进餐过程中两人的语言很少，山下一杯一杯的喝酒，喝到觉得头顶的吊灯变得更加璀璨辉煌的时候，锦户亮伸长手臂按住他的手：“你喝多了。”
            “唔……是嘛。”山下晃晃悠悠的反问：“可是、很好喝……”
            “你喜欢，我明天送过去几瓶，Martell的存货我也有不少。”锦户亮细声细语的回答。
           
            山下被男人驾着下了电梯，还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锦户亮干脆打横抱起他让他没机会摔倒。 等到把那个男人折腾到车库的时候，山下却毫无防备的靠在锦户亮怀里睡的昏天黑地了，蜷缩起来似乎是很冷似的，似有似无地往锦户亮的怀里钻。
            “喂……”锦户将他安置到副驾驶坐的位置，想了想又抱到了后座，让男人躺平，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你家住那里？”轻轻捏了捏山下的脸，对方皱眉打掉他的手，缩到外套里继续睡。
            ——真是的，睡的不知天高地厚。
           锦户亮无奈的笑了笑，关了车门坐到驾驶位上，想着男人在电梯里似乎说过今天要加班，翻了翻电话薄，还有对面企业总裁的电话，因为两人是商业往来的关系，所以算得上稍微熟悉的一位朋友。
           “真难得你会找我。”听筒那边加藤轻浮地笑着：“怎么，又需要我发新货了吗？”
           “不是。”锦户亮有板有眼的回答：“你先从女人身边离开。”
           “啊呀啊呀，”加藤无奈的笑了笑：“每次都能被你逮个正着。”接着是一阵微小的动作声，男人似乎走到了厨房，翻出瓶啤酒喝：“说吧，什么事劳驾你这么晚找我？”
           “你们公司那个企划部的经理……”
           “我听说了，你在追他。”男人含糊地喝了口酒：“怎么，要一手资料还是什么？山下可是我兄弟。”
           “他喝醉了，恐怕不能加班。”锦户亮仍旧是公式化的语气：“我带他向你请个假。”
           “搞什么？你灌的？”加藤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想起前几天还看见山下气冲冲的把一大束玫瑰塞进垃圾桶里，清洁部的那位婆婆因为懊恼他暴殄天物有三天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怎么忽然之间……又一起喝酒了？
           “他似乎不太能喝，我没事先问好他的酒量，是我的疏忽。”锦户亮踩了脚油门，不慌不忙的转到小型车道上：“知会你一声比较好，他睡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明天再收拾这小子。”加藤笑笑。
           “是我的错，你别怪他。”
           “啧啧，护短啊——心疼成这样？”加藤仍旧是打趣，锦户亮没有说话，好半天加藤忽然来了句：“说真的，亮。对他好点。”
           “嗯。”
           “我和那小子是从大学一路拼过来的，这公司有一半是他顶起来，他家里有个妈妈和在念书的妹妹要照顾，两个人都没工作的。……他很难。”
           “我会好好对他。”锦户亮停车等红灯，回头伸手将男人踢掉的外套又重新盖在他身上：“有时间，想请你出来喝杯酒。”
           “诶诶？请我？”
           “嗯，关于泷泽秀明……”
           “哦~”那边恍然大悟似的叹道：“绝对要防着那个男人。”
           “谢谢，成亮。”
            加藤在那边又打趣了几句，锦户才礼貌的道了晚安，再回头的时候男人这次乖乖的抓住西装，不再乱动，锦户亮开了暖风，希望那个男人可以睡得安稳一些，一连几次见他，眼下都有不轻的黑眼圈。
            ——笑起来吧，山下。
            ——就算气势汹汹的对我毒舌也好，我喜欢看你精力满满的样子。


           
            山下醒来的时候并没有预想中的头痛，顿了顿发现自己躺在意外舒服的床上，感觉神经都懒洋洋的，撅起屁股往枕头里拱了拱，传过来的是Paul Smith的香水味道，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山下不禁掀起了浴袍往下身看了看——光溜溜的什么有没有。
            爆红着脸抓起被子缩到床的最里面，山下大吼了一声：“锦户亮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随后男人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茫然的推门进来：“怎么了？”
           
            山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衣衫不整的男人，GUCCI衬衫一粒扣也没扣，包裹着长腿的西装裤也皱皱巴巴的堆在一起，不免让山下误会更深：“你对我做了什么？趁我喝醉你……你……”后面脸红到说不出来。
            锦户亮起先愣了愣，而后扶住门框温柔的笑了笑：“我没对你做那种事。”
            “你胡说！”
            “我一整夜都在客厅睡，连衣服也没脱。”
            “少开玩笑了！”
            “不然你会腰疼。”男人下定义一样的说道：“衣柜里有我的衣服，我一般早餐吃西餐的，你习惯吃这个吗？”
             揉了揉后腰确定没有疼痛感之后，山下才小声的应了一句：“嗯。”
             男人点点头，挽起袖子钻进了厨房。
             锦户亮的衣服大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山下战战兢兢的挑来挑去，才找到一件看起来很旧也不是很贵的西装，穿上时才发现左边的袖子少了一颗扣子，马马虎虎也就将就了，到厨房的时候，锦户亮已经将饭菜做好，看见他这身行头微微一愣。随后略微含蓄地笑了笑：“那是我第一件西装呢。”
            
             第一件西装就意味着，他从少年走向男人的转折点，山下忽然觉得身上这件衣服的价值比衣柜里任何一件都要贵好多，慌慌忙忙就要脱下来，锦户亮却按住他的手道：“你穿很合适，不用脱。”
             “可是……”是珍贵的东西呀。
             “没关系。”说完为山下拉开椅子示意他入座，等到两人安静的用过早点之后，山下恍然想起昨晚似乎要加班。
             “我帮你请了假，还有白兰地……”指了指厨台上包装好的酒：“有轩尼诗和马爹利，你每天喝的量已经规定好，别再喝醉。”
             被这股强大的气势震慑住，山下只好乖乖低头答应，抱着五六瓶酒根着锦户亮走出别墅上车。
             刚打开副驾驶的门时，锦户亮“碰”的一声却关上了。
            “别坐副驾座。”男人蹙眉：“出车祸的话，做副驾座的人受伤最严重——这些常识你都不知道么？”说完为山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坐后面。”
             “……是。”
             从倒车镜里看见男人严肃而棱角分明的眉眼，山下隐约有些动心。
            “对了，你的手机在后面的储物箱，我已经把我的私人号码输入进去了，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男人从镜子里抓住他没来得及离开的视线，磁性的声线宛如天籁。
             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打开手机，有一通泷泽的未读简讯，时间是昨晚十点，而锦户亮输入号码的时间是十二点，就是说锦户亮并没有翻看那条短讯。不过既然锦户亮翻开过号码薄，相比也一定看到了那个痴线的『A、泷泽秀明』，想到如此，山下不免有些小难受，两只手来回的转手机，好像是在捧着个烫手的山芋。
             反反复复将近三分钟，终于还是把泷泽秀明前面的“A”去掉了，方才安心的将手机收起来。
             泷泽的短信说：“很想你，明天请给我挂个电话。”


第八章
               山下一连几天都没什么精神。
               自从那次在高级餐厅拒绝泷泽的邀请之后，泷泽还是时不时来发短信问候，诸如“今天气温低，多穿点。”或者“你知道XXX饭店在哪里吗？”之类，山下多半是选择不回复，回复也只会说些关于泷泽问的问题。
               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这个双休日加藤安排了一次到札幌的一天全员旅行，自然又是和对面的集团一起，山下提前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了锦户亮的电话。
               “明天可以一起把我的西装带来吗？”
                山下愣了愣，才想起锦户亮的西装还在他那里，连忙握住电话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对不起，上次忘记了。”
                “没关系。”
                对话暂停到这里，锦户亮略微粗重却依旧平稳的呼吸一阵一阵的通过话筒传过来，山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是：“你明天还订贵宾房吗？”
                劈头盖脸这么一句，锦户亮停下手中的工作，明显被这句话惊到了，内抬起头看锦户亮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想男人为数不多的神态里，能让他露出这样表情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一时间也好奇起电话对面是何方神圣。
                “要不要……帮你也订一间？”锦户亮思考半天才选择一句适当的话做回答。
                “不不不……我是想……我还可以去玩吗？”
                “那当然。”
                加藤说锦户亮为大家包了专机，旅馆也由他事先预定好，而旅行用餐和生活用品的开销全部由加藤负担，所以这次是完完全全的公费旅行，山下这边的同事难免在心里把这两个老板又亲又抱了无数回。
                因为两个公司的高层都是坐头等舱，所以山下碰见锦户亮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正要抬头把行李塞进行李架的时候，男人从后方伸出双手帮他推了上去，山下后背紧贴着男人的胸膛，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一样。
              “谢……谢谢。”
              “不客气。”之后男人在山下的身边落座，最外侧的座位则是位看起来很清爽的男人。
              “我是锦户先生的秘书，内博贵。”男人伸出手。
              “啊，山下智久，请多指教。”山下倾着身子握了握内的手，抬头时险些撞到锦户的下巴。


               从东京到札幌要几个小时的旅程，锦户亮从起飞开始就一直开翻看一本外文的财经杂志，一百页的样子，一边翻还要一边在生词或者名词下面做记号，山下起初会偷瞄他两眼，空姐送咖啡来的时候，锦户亮还细心的帮他拿好。
               结果呆着呆着，就不由自主的困了起来，眼皮打架神志不清。刚要睡过去之前，身侧的男人偏过脸来帮他盖上的被子：“当心着凉。”
               迷迷糊糊的感动了一下，山下想也没想就靠在男人肩膀上睡晕过去，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下杂志，保持住肩膀的姿势没有动。山下蹭了蹭，翘起唇角晕乎乎的打起了鼾。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喜欢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道，当然也不是特别浓，只是靠近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沉静能让人莫名的安心下来。
               
               “总裁……还是叫醒他吧。”
               “没关系，你和机长说要他晚一点回去，你们先走。”锦户亮尽量小声的说：“麻烦把我和山下的行李都带到旅馆。”
               “山下先生的房间是……”
               “啊啊，和锦户亮一间。”加藤拍了拍内的肩膀：“我帮你一起拿过去。”末了抓住空隙对锦户亮拌了个鬼脸。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锦户亮偏过头，将脸颊和对方的额头贴在一起，意外的觉得很温暖。差不多半个月的接触，锦户亮对男人的兴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许多。锦户亮几乎是没有七情六欲的那种人，对于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也鲜少动摇，但惟独山下，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成了那样特别的存在。
                大概过了两个钟头左右，靠在肩膀上的脑袋才不安的扭动着要起来，山下抬起抓住被子边角的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而后打了个哈欠才睁开眼。看到空无一人的机舱之后山下跳了起来：“睡过站了？”
                “没有，飞机停在札幌。”
                “呼……”嘘了一口气，才微微鞠躬：“谢谢你的照顾。”
                “不客气。”
                好像自始至终，都是锦户亮在照顾他，山下也觉得自己“谢谢”说的太过频繁，总该帮对方做点什么。
                “对了，山下，这次订的贵宾房是双人间，所以想请你一起住。”


                “唉，我可以吗？”
                “嗯，两个人一起喝酒也不错。”只是别再喝醉，锦户亮苦笑。
                喧喧闹闹的聚餐，同事们三两个凑在一起拼酒猜拳，山下起初和加藤坐在一起，快开饭的时候锦户亮也坐到了身边。只是不知道那个叫内的助理去了哪里，山下并没有太在意，只觉得三个人一起用晚餐是件很开心的事。
                其实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场所，可山下还是觉得没来由的开心。
                加藤依旧是老样子，絮絮叨叨说些黄色笑话，大多数锦户亮都是在安静的听，只有山下三句两句的损他，吃到一半的时候，锦户亮夹过来一条鱼：“剔好了。”山下嘴里还塞着糯米丸子，咀嚼的动作停在那里，鼓着腮帮睁大眼睛看着锦户亮。
               “我说过，会给你剔个更大的。”
                费劲的把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不知不觉眼睛又红了，加藤很识趣的没有嘲笑他，只是笑着喝了口酒。
               
                晚饭之后职员们成群结队的去海边玩，加藤说要回房间看棒球赛的重播，转头就撇下山下和锦户亮。
               “去海边散步吧。”山下第一次主动提议。
               “好。”
               锦户亮像往常一样站在山下的左边，两个人把鞋子留在了旅馆，赤着脚走了出去，夜晚的海水是暖的，包裹住脚踝的时候会很舒服，两个人挑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岩石坐了下来，面向着大海抬头看星星。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星星。”
               锦户亮轻声说：“高中时候还加入了天文社，也和同学一起去看过流星雨。”
              “流星雨……很浪漫吧？”山下咕哝：“可惜我没看见过……”
              “嗯，许愿的时候的确很浪漫，只不过……那个愿望没实现罢了。”
               山下歪歪头，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有些悲伤的表情，男人垂着眼，低头看沙滩上缓慢行进的小螃蟹，面部轮廓很柔和，但却是忧郁的神态，山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按住了男人放在身侧的右手。
               “那时候，是什么愿望？”
                男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山下牵住他的手，自顾自的说下去：“那时候我母亲患了胃癌，不过是早期，所以希望她的病能好，”男人再次抬起头，迷蒙的眸子望着消失再黑暗之中的地平线：“不过还是没能挽回。”


               
                山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握紧了男人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人总是越活越清醒的，所以现在才明白，当时寄托那么多希望给流星，实在有些孩子气。”
                锦户亮无奈的笑了笑，山下有些不甘似的，小声辩驳：“有的时候也会实现嘛，那些星星可以做的到的愿望……”
               
                关于星星的话题锦户亮没有接下去，反倒是偏过头来看着山下，晶亮的眸子在黑夜里尤其深邃，也许是黑暗给了山下勇气，山下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了头。
                猝不及防。
                嘴唇上突然传来的触感让锦户亮有些慌张，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安然垂下的眼睫毛，仍就是一张温润如玉的小脸，连嘴唇的感觉都是软软儒儒的，带着一种要融化来开的温暖。
               持续了二十秒左右，山下移开了嘴唇，两人的手却还是交握着。
               彼此撇开脸，手也触电一般的弹开，别扭的看向海平面，月亮的影子已经很明显。一连坐了五分钟，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那个……”山下打破沉默：“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比较好。”
                说完小心翼翼的靠在锦户亮的肩膀上，细细感受对方身上那种永远都波澜不惊的味道，等了很久很久，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山下，谢谢你……”紧接着男人抬起手臂，轻轻环绕住他的肩膀。
                 这是锦户亮，第一次对山下说谢谢。


沙发，亮山就是有爱，楼主我怎么称呼你呢？

回复：21楼
叫我小寒就可以~黑执事啊黑执事T T好赞~

第十章
                两个公司在酒店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之后，一行人就兴高采烈的踏上归程，不得不说海边的气候果然舒服得惊人。一整天的群魔乱舞，到机舱里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山下和锦户亮坐的是头等舱，只能听到接连不断的说话声，至于内容却听不大清楚，山下自然不知道，职员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着的，是他和锦户亮的恋情。
               “我早告诉过你们，别对那样的男人抱太大希望。”女室长推了推眼镜：“男人再好，也不如金钱来得实在。”
                大部分人仍停留在新鲜感里，一小部分则伤心欲绝的掀起手帕抹眼泪。
                其实对于两人的恋情，不论高兴或者伤心，态度仍旧是宽容的，毕竟两位的人格和品质都好得没话说，正式得人心者的天下的缘由。山下的坦率和锦户亮的进退自如，或多或少都让两边人感到舒服。
                回程的路上，锦户亮同样在翻阅财经杂志，两人身上盖着同一条毛毯，毛毯下十指相扣，山下也歪着脖子看文章的内容，从远处看去，画面并不算甜蜜，但至少很温馨，让人觉得暖暖的。
                喜欢的人有了交往的对象，内并不是特别高兴，虽然一开始他就明白，和锦户亮这种纯粹欲念的关系只会让两人离悲剧越来越近，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是让内有些喘不过气。说会甘心，那完全是自欺欺人，男人的一颦一笑都被他深深留在心里，然而这种铭记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回报，纵使他不需要回报。
                兴奋之中的路程其实很短，一晃眼就回到了东京，下飞机时候的心情不免有些失落，脱离了海边的自由之后，又要套上城市生活忙碌麻木的枷锁，众人一下子变得兴致缺缺，无精打采地说了再见，打算早早回家入眠。
                “去我家。”锦户亮拉着山下的手，对身后的内做了“再见”的手势。
                 内站在机舱门口，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呆愣着表情冲男人挥了挥手。
                 锦户亮扯住山下的手往机场车库那边走，山下一步三回头的眺望，直到拐进车库，内依旧是站在原地，怔怔的望向这里。
                 “那个……亮。”
                 “嗯。”
                 “这样把内先生撇下，是不是不太好……”
                 锦户亮为他打开车后门，轻声道：“偶尔我也需要装装傻，免得彼此太过尴尬。”
                 山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乖乖坐了进去。其实精明如锦户亮，不会不知道内的心情，只是他藏得太好，好到内以为他从头到尾都全然不觉。然而，这种藏匿未免对于付出的人太过残忍，像是在期盼一个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