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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白飞飞 无水文】似是故人来(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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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昆枯鱼
  • 后起之秀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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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地到店里打打牙祭,吹吹牛皮,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此外,这也是熊猫强逼的,以他的话讲:“闲钱留着也让你们花了去,都放在你百灵嫂子那儿,留着你们将来娶媳妇用。”
话虽有点不着实际,不过大家还是挺乐意的在这砸钱的,兄弟情深,毕竟不能让大哥喝西北风去。
都是些下田干活的泥腿子,袒胸露腹的,再加上这酒劲一催,对这么个天姿国色的妙人儿,眉眼就不对了。
红头蝇已经是眼涩舌软,哪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几个弟兄起哄,他也跟着起劲往白飞飞身上凑。
“小姑娘人可真俊俏啊,看着没,这是我大哥,十村八乡的名人!般配!跟了我大哥,一辈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就是,知道我们的大大哥是谁吗?一看你这个小姐就是不出闺门,告诉你啊,大大哥,就是大哥的大哥,快活王的公子,熊少爷!你想那了得吗?”
这是有些神志清醒的如是说。
“瞧瞧,这店里多气派,见过没!我们大大哥开的。”
“我大哥那是天下第二的奇男子,第一当然是我们的大大哥,嫁了我大哥,是几辈子的福分!你看着这长相,这身板,安全!”
这是已经神经紊乱的如是说。
白飞飞没有发话,面无表情,只是注视着门外,等着要等的人。
红头蝇也被兄弟们勾出了伤心事,顿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兄弟们,哥哥惨啊,不就是想娶个媳妇吗,你说碍着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意中人,谁想到……那哪是个大姐啊。”他想握着那漂亮姑娘的手,大吐衷肠,这便拉着白飞飞的衣襟。
“可以放开吗?”
“妹啊,哥哥心里苦啊!” 他动了真感情了。
  
百灵和小四,驴蛋从后堂怯怯的出来,见到这场面目瞪口呆,吓得一身冷汗。白飞飞的心狠手毒,是容你红头蝇大放厥词的人吗?真是灌了几口黄汤就污了心肝了,这便要过去抢他。还未待言语,只见白飞飞懒得跟他搭话,扣住了他的脉门,掩住袖子摔了出去,那红头蝇便像是秋日里被冷风卷走的那片枯叶,画作一个漂亮的弧形,隔过桌椅板凳,直摔在了门口,一动不动。
其他的人见那姑娘如此神威,谁还敢胡言乱语,酒醒了一半,哭喊着连忙跑去扶他们的大哥。白飞飞还是不动声色,掸掸衣襟的灰尘,重又坐了下来。
小四,驴蛋心想他肯定是丢了性命,眼泪都掉下来了。“红头鹰你放心,兄弟一场,我们给你买个柳州棺木。”
“大哥!”那些人都大哭起来。
却见这时,红头蝇猛地咳嗽了一声:“谁死了!” 他肚子却不知怎么,如同翻江倒海,轰鸣不绝,来不及,刚才吃下去的一桌子好菜都仰天吐了出来,如那喷泉一般,几个来扶的兄弟不能幸免,满脸的污秽,都是酒醉之人,这味道一闻,谁也按耐不住,狂吐出来。
这恶心的味道正吐在门口,门外的乞丐也是不干了,起身就追着他们打。“兔崽子,老子好好的晒着太阳,你们给我回来舔干净!”
这些老人都是丐帮已退的八袋长老,熊猫见到丐帮日渐式微,难逃没落,想到这好歹是父亲曾经的一番心血,虽心有力而力不足,不便出面,就将这几个年迈的老人请回家来好好赡养,他们在这里也保持着丐帮的传统,非百衲衣不穿,非残羹剩菜不食,弄得熊猫很是无奈,也只好随他们去了。红头蝇见熊猫如斯礼遇,自也是尊敬三分。见他们气喘吁吁的颠颠追来,这几个人只有跑了,远远的喊着:“百灵嫂子,酒钱再付,回见了您呐!”
百灵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飞飞,细细打量。百灵出自捕快世家,察言观色也是天生的本领,心想却也是她,肤色,身段,容貌,声音分毫不差,再好的易容学不出这十足十的真来。
飞飞也不避讳,应声道。“百灵,久违了!”



  • 西昆枯鱼
  • 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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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愣了半天,她小女儿家的笑容浮在嘴角,终是重逢的快乐占据了上风,喜逐颜开,挽起飞飞的臂膀,那是真的血肉之躯。“是,好久不见,今天喜蛛结网,没想是你到了,来,快来。”不由分说地拉进了后堂。白飞飞见她欢喜的样子,也浅浅一笑,不好直接拒绝她的好意,迟缓的被她拉着过去,还是不喜欢别人的过分亲近,她指着远处的园载。“都是你种的?”她轻轻推脱了百灵那双温暖的手,挪开了一步,将手背了过去。
小院深深,幽草芬芳,与前厅大相径庭。
百灵没有理会这样的细节,忙招呼着她进入房门去。
“我在山上移下的兰花,这里也开的茂盛,就是香味没有野兰浓郁。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一分的花香倒有十分的酒香衬着。”白飞飞实言而说,百灵以为她一语双关,打趣自己,羞红了脸。
明窗净几,却不是富贵人家的卧房,熊猫像是与过去的生活作了最后的决裂,屋里最显眼的只是到处贴有的喜字,一年过去,百灵舍不得摘下,它们仍旧红的温暖惬意,仅有的摆设因为过分简朴而倍感干净,几乎有些一尘不染,体现着主妇对家的心情。百灵显得有些腼腆。“这里地处偏远,大哥怕我和孩子冷,就砌了这火炕,你不要笑话。”白飞飞看着危危要倒的土炕,这是江北人家取暖的做法,可以想象熊猫当时的笨拙和苦心,挥挥手表示无碍,便学着她的样子,坐了上去。
铺着新席,靠墙叠着半人高的枕衾卧具。
炕上的两个婴儿并排着躺着,吮着手指,正睡得香甜,没有理会大人的重逢,依旧做着缤纷多彩的梦。相信那不会是恶梦,他们还没有看见世界的不幸和灾难,对一切的幻想都来自母亲温暖真挚的笑容。  
哲人说在没获得理智之前和失去理智之后,人才可以拥有真正的快乐。也许婴儿和疯子就是这世上离快乐最近的人,不知是不是人人都曾拥有的快乐体验,才令我们穷其一生孜孜追求,却又会在彻底的绝望下,轻易的选择疯狂。
“孩子的眉眼都很像他们的父亲,虎头虎脑的。”白飞飞凝神的望着孩子熟睡的脸,不晓得自己在讲什么。她不记得自己曾无忧无虑过,也没有人告诉她,甚至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都被告知那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获得的答案。
而冰雪媛告诉她,就连那前因后果都注定是她悲剧的延伸,所谓的真相只会将她的命运之轮推向更为深不可测的谷底。
“七七她们都这样讲,孩子满月的时候,以前的好友都聚齐了,唯独没有你,孩子周岁,你可要来啊。”  
白飞飞心下苦笑,真能等到哪个时候吗,有意的岔开了话,回避了她的恳请。“孩子都叫什么?”
百灵想到了名字的典故,就像当初熊猫为他们起名时,她不能自持的大笑,惹得孩子从梦中惊醒,也大哭大嚷起来。“娘不好,吓着你们是不是?”她极为歉疚的说这话,细声细气的,两个都抱在手中,看来是熟练的,下炕晃悠着步子,耐心的哄着孩子,两个婴儿却像是赌气一般,竟不能住口了,哭得震天响,无法,她只好从炕桌上的壶中倒出了一点酒,拿筷子蘸蘸,放入其口中。“孩子也怪了,天生就和他爹一个毛病,贪酒。男孩倒罢了,女孩也是,你说这将来哪个婆家敢要她? ”白飞飞轻轻的笑着,百灵是个真正的女人了,不在于飘舞的长发盘起,不在于初为人母的絮叨,她依旧拥有女孩花儿般甜美的气质,但爱情的美满和孩儿的出生使得她圆润的面庞更为美丽,飞飞说不上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个女孩成长为女人时另生出的魅力,百灵的装束也似以前那般简单,头上也只是荆钗而已,她嫁给了快活王的义子,却选择了烟树寒村的生活,白飞飞出神的望着她明媚的笑脸,那是比任何脂粉都装饰不了的好看,家徒四壁,却仍漫溢着幸福的神情。
飞飞是羡慕那样的神情的。
白静,王云梦,李媚娘,阿依花娘,连同白飞飞和朱七七,作为女人她们向世间寻求的很少,只是为爱而活,其中不乏爱的天才,肯用生命交换最俗气的幸福,一生因爱,灿烂,寂寥,叹的是,各人的际遇不同,结果却同样的差强人意。



2025-06-03 17:4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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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昆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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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有情皆孽,飞飞意识到,在这方面,只有百灵是幸运的。
“在想什么?”
“没什么,一些过去的事。”
“说到那了,哦,孩子出生那天,大哥和几个兄弟喝酒,碰巧是快活王送来的好酒,竹叶青和琥珀珍,男孩就叫了“熊竹叶”,女孩就叫了“熊琥珀”,知道你会笑的,我可是庆幸了,那时家里只有烧刀子和二锅头,所以还好还好。”百灵很乐意将这些家庭琐事说给外人听,她愿意让别人分享她的快乐,七七是他家的常客,却经常受不了百灵的絮叨,夺路而逃。百灵没有同熊猫称快活王为义父,这是熊猫的意思,他发誓会给柴玉关养老送终,却又总是在礼节上刻意划开两人的距离。
“呵呵,你看琥珀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她一定觉得你长得好看,要你抱呢,飞飞,抱抱她吗?”飞飞还没说话,却见小四和驴蛋从门外滚了进来,想是偷听没小心,飞飞见他们手持利斧,神色紧张,不禁莞尔。“我的手凉。”
百灵气恼的将两人打了出去,茬上了房门。
白飞飞没有理会,只是摆弄着炕桌上的摩可罗,雕工精美,造型生动,不似街上匠人随意涂彩的。
“很俊是不是?那是沈大哥按自己的样子刻的,说让孩子看着长大,将来就不会像大哥了,一定和自己一样好看。”
(摩可罗是梵语,它是中国古代小孩玩的洋娃娃,起源印度,多用木雕,模样取自西亚人,以男性居多,十分俊美)
百灵见到飞飞神情那一刻的不自然,动了怜惜之情。她不以为白飞飞是个坏人,只是一生的经历都被母亲圈定了走向,不由自主,无法背离,当自己仅有的悸动也作为复仇的陪葬,却偶然成为另一出爱情的开始,她无畏的推翻自己的全部情感,与人世作出彻底的决绝。
百灵自讨是做不到的,换做是她,她可能会争风吃醋,最终黯然奔走天涯,虚假的成全,祈祷所爱的人幸福,。
“飞飞,他和七七的婚事你不要怪他,天意弄人,没有人知道你还在人世,沈大哥很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们都看到了他的痛苦,你走后,他就在你墓前站着,根本不听人的开解,有时就是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七七在的时候也一直郁郁寡欢,很少开口。”见白飞飞似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她讲,不发一声。“你不信吗?”  
“信,当然信,沈浪貌似放浪形骸的侠客,骨子里却是一个儒家君子的风范,我不奇怪他有这样的操守。”
百灵一时语塞,她会想象白飞飞的各种回答,或激动现于形色,或坠泪感慨往事,或咬牙切齿,重复过往的仇恨。就算不动声色,也过于云淡风清了,她意外于白飞飞的异常平静,似乎刚才不过是春风过耳,听听罢了。
“嗯,你变化了很多,老实说,我……没有想到。是啊,那日你的手下送七七回来,今天你也没有狠下毒手。很为你高兴。”  
“哦?那你还是要失望了,我对人世的情感就那么多,不想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不致人死命? 我想死人没有痛苦。”
百灵惊谔的很,言道:“难道你还是要复仇?快活城依旧牢不可摧,一样以卵击石啊。”
“道家有言,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石头也有风化的时候。”白飞飞从袖中掏出来十几片金叶子。“老板娘,借你屋外场地一用,摆上美酒,我的客人到了。”
百灵依言,在店前空旷处搭上桌椅,添酒酿,无菜肴,白飞飞jingzuo在疏影间,合眼不语。  
果然,身穿玄色大髦的女子穿林而出,款款走来,手中的毛竹筒抱在怀里,插着长长的芦杆,仍旧啜饮不止。
所喝的酒名为“米花酒”,产于云贵高地,五谷杂粮酿成,多为数人以管吸饮,故又名“咂酒”,相传是苏东坡所创。
她兜帽下露出的口鼻,端正秀丽,唇红齿白,散发出独有的神秘而惊艳的气息,似香有无,为之神夺气慑,使得他人不得不想去望她看个究竟,又难免懊恼她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装扮,更何况她犹如天籁的声音令人心如鹿撞,如醉如痴,白飞飞有言在先,所到之人性情无常,杀人无形,命百灵等人暂避于hou庭,这几人却还是少年心性,在窗棂内窥看,见那女子恰作欢喜之醉态,盈盈落座。
她手中正是白飞飞挂在枝丫上的。她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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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佑霖剑放在了桌上,双手抱肩,很有耐心地望着她。
阿依花娘撇撇嘴角,端着高脚盘的右手,抽出了小指,在沈浪的面前晃当着:“你这人没劲!”盘子在她的手中滴溜溜的转动,“啪”地掉在了青石板上。她站了起身来。
沈浪平和的笑着。“是吗?没有办法,再找到你,并不容易,七七我今天必须带走,即使我显得那么令你讨厌......”
“你现在还比不上你父亲盛年,不是较量过了吗?真要硬来?”
“父亲是侠客,不同的,我是猎头人,捕猎需要的只是那个机会而已。”
阿依花娘回身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是落日渐尽之时,她当然不知道那山后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将垂散的长发撩向耳后,又是那一阵妩媚动人的笑声。“好,那就试试,你的自信。”她以手作斩,将桌角硬劈了下来,嫌大的又掰成了几块了。
“天山以道学养生,修身理气,自成一家,轻柔已是极致,以暗器和轻功为最。”
她左手以作拈花指,侧耳俯身,“看好了!”,待手中的木料攒为五出梅花时,已向他射了出去,劲风自分五道,分指“灵道穴”,“委中穴”,“肩井穴”,“天池穴”,“白海穴”气势逼人的砸去。只听得破风之声,愈急愈促。沈浪一愣,“等等,你什么意思?”他双眉微皱,收回挡在胸前的宝剑,不肯近身强攻,相反退后几步,将剑斜靠在柱子边上,待到逼近之时,连环脚踢飞了三个,剩下的,一个鹞子翻身,抱着那柱子,避开了。只听得“嗤嗤”连声地嵌进了抱木上,他掸去下摆的尘土,轻巧的滑落。阿依花娘手上的速度和力量是沈浪从未见过的。
“嗨,不是这么玩的吧?”阿依花娘很是不满,她仍站在原处,发指敲击,则连连反弹琵琶语,哪有泉流呜咽之婉转,却是狂风骤雨之激烈。方向相反,直射至青铜钟的方向。
沈浪一凛,她要干什么,敲击铜钟的响震,七七怎么受的了,佑霖剑随着他掌气的吸力,在半空中佑霖剑化作一道白光,几多碎片,这一斩,化为齑粉,在剑尖飞落,却映得剑如秋水,了无抹痕。可这一击,还没有那样简单。阿依花娘弹出时找到了几个死角,必有撞上那钟的,沈浪情急生智,不顾得许多,双足一登,身子腾空而起,贴在了钟身上,以身护住,猛力推钟上扬。钟被扬高了三四寸,桌子的碎片在钟底擦过,木质在她的手劲下竟与青铜器碰出了火花,钉在了后面的朱墙上。沈浪吐了口气,轻轻的下来,稳稳托住钟身,不敢让它有丝毫晃动。沈浪的剑对着她,眼神已是逼人的寒意。
“天剑三绝,迎之迅疾,果然!再来!”阿依花娘抛接着手中的木块,倒是毫不理会。
沈浪向旁望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时,那些木块已又化作满天花雨,再次飞向钟身,用心十分缜密,她却是要考校沈浪的功夫似的,硬生生不管朱七七的死活。他却是不管了,飞身跃起,在花雨中挺身直刺,逼上前去。这回倒是阿依花娘愣了,猝不及防,“喂!”瞬时之间,沈浪的剑已压在了她的肩上。
却见那碎片触及的须臾之间,青铜钟猛的坠落,驴蛋和小四“啊”的叫了出来,阿依花娘也急了,这便要再上前解危,那里来得及,沈浪也不容她,而就在离地还有半寸的时候,打住了去势,阿依花娘抬头望向横梁,见到钩吻附在上面,腰间缠住腕粗的悬钟索,正招呼下面的驴蛋和小四,他俩人马上明白了,将佛前的蒲团都堆在了下面,自然一切安然无事的避开了那一击,把钟解了下来。
“滑头!”
那青铜钟逾千斤之重,钩吻吃重不说,他也确实喝多了,满脸涨红,听到阿依花娘的话,他缓缓的从柱子上溜了下来,尽管咳嗽不止,还是客气的还了一句:“还好!”
沈浪微微颔首,笑了。“谢了!”
阿依花娘弹弹架在剑上的利刃,摇了摇头。“这就是沈君所谓的机会?”
阿依花娘嘴角抹上了一丝不屑的笑意,自用手背轻轻抿去。她右手略抬了抬,一根发亮的红线在窄袖中速射而出,沈浪一惊,偏头避让,在她右手挥动的方寸之间,红线由空中打了个弯,纠缠住了他的佑霖剑,宛若结了个蝴蝶结。自剑身传来一股炙热,竟引得沈浪拿不住剑柄,随即那结如丝茧般在沈浪眼前抽开,手上的剑就被挑飞了,顷刻间,攻守之势相异。



  • 西昆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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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的师父出游未归,白飞飞不放心他,便顺了他的意,待天明再走。
“师父说,这山是怪山,有了自己的性子,自使草木不败,它心可是很好的,空空和师
父的吃食全是它给的,却不用我们谢它。”
白飞飞一笑置之,并不相信,草木枯荣,有及天理阴阳,自为因果变化。这山必有常人
想不到的妙处,不能是神鬼驱使。她看惯了悲凉,再不肯相信神迹了。
空空猛然想起忘作了晚课,心里惭愧,慌忙诵起经来。
释迦牟尼曾为王子,相较儒家学者的严谨守实,道家隐者的艰深隐晦,佛语中则是无尽
的浩大繁华,吟哦的梵语在风中一飘一荡,念经本身就是对永恒的模仿,以此慰藉孤独的生
命,但只要是这种声音,它想承担人类的苦难,无论是出自哪位圣人之口,这声音必定因天
真而微弱,因苍凉而虚无。
白飞飞捧着金莲,久久不能自持,一贯的理性压不住莫名的激动,渐渐在脑海里蜕化成
一片空白,恍惚中,竟完全想不起在日落之时,她的欣然,所为何来,仅仅在心中只剩了半
句:“若是能有那样的花,落日的光华......”如同魔咒一样,说不出,也咽不下,冰雪媛
给她的诗,金莲,翠遮山,手中的木枝拨弄着时明时暗的火灰,“啪”的一声从中折断,她
如何也参详不透。
“那是佛的金莲吗?”空空歪着头,他可不觉得这隐泛层层金色的花有多好看,这花好
像根本不该存在世间的。
“我想不是,它是故乡的消息。”白飞飞自己的话语都带有疑问的语气。
“波罗蜜多?”
“不知道,也许......嗯,到彼岸去。”
我?白飞飞仰望着满天星空,哪里是我的彼岸?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那里有一片迷离的暮色,
不曾被忧伤渲染。
那里有一阵扬起的风,
一声未听清的雪开。
一双清澈之极的眼眸
一份同样的等待
等我归来
  
我还是有奢望的,太想实现那个不能实现的梦冀。
  
沈浪寻的这溪水,便将铜钟浸了进去,他方才察觉到钟上赤纹是羙琳琅所留下的,确实
它的炽热足够融化,衔接铜铁,但也因为如此,这赤纹的地方也相较松脆,这溪水恰好没膝
,掩住了纹痕。在水中,敲打的声音会小些,他耐心的钻了数十个孔,一点点撬开,费了极
大的气力,终于把朱七七从里面抱了出来。
朱七七仍呼呼的睡着,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该是做了什么好梦吧。沈浪心想真是服她
。
更多的五色侍卫涌上了山,相反鬼祟的黑白死士并不见多少,想来欧阳逊不会把决战定
在今天,天明之后,两人自会全身而退,只是这些下属没几个生还了。沈浪叹了口气,与夹
在侍卫中的小四,驴蛋分了手,避开众人,抱着朱七七,自山后的小径下山去了。
  
一个须眉尽白的老僧,在星光下,缓步走到白飞飞的面前,那老僧已逾百龄,银眉过眼
,颌下白髯,满面红光,神态尽呈祥和之气。身着一件乌皂百衲衣,足踏一双麻经葛纬履,
虽是敝旧之物,却难的一尘不染。自有行动云随步,逍遥香雾饶。怕是孤明独照,万境皆清
,已修得大道。白飞飞略感异样,却比不上这老者的神情惊诧。
那老僧先见了她的眉眼,后看真了她的容貌。
这份惊诧浮现在脸上,有些颤动,显得十分突兀。
白飞飞见空空唤他作师父,便施礼告辞。
“恕老衲眼拙,女施主可是天山门下?”他打量着白飞飞的衣饰,故作此问。
白飞飞偏过身,也有几分疑惑。这和尚虽是康健矍铄,绝非武林中人,毫无内家修为,
这一点她还看得出来,却能猜知自己的身份?有些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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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深居翠遮山,万不想世事,今日却动了俗念,有事相询女施主,不答亦是无妨。
”
“大师,请讲!”
“老衲闻听星曜派再无后继之人,日渐没落。而并立的天山,敦煌却延续香火,百年中
,声势更盛,近年更出了三位奇女子,可谓不世之才,使得天下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皆倒退
了一射之地。敦煌派的上元夫人,赘一个”霞'字,得义“云蒸霞蔚,灼灼其华”。善纵横之
术,洞明世事,上可谋计,下可诛心。手段,谋策极为老辣,胸中自有百万雄兵。可是?”
“她因情切不能,蒙了心智,自毁修为,投了人家的圈套,为黑狱堡主奴役凌辱,当牛
做马二十年,今日魂归故里,得以息壤,世上已再无敦煌飞天。”
“天山圣女,赘一个“雪”字,听闻她慧出冰雪,如袅如冥,深得道玄幽微,杂学百家
,无一不精。尤是医道静绝,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世人惊其为仙。可是?”
“家师静滋生涯,仙逝多年。”
“更闻一韶龄女子,独赘一个“花”字,不知是出于贵派,还是.....”
“我替你说了吧,‘花’是赞她艳冠天下,压尽人间美色,武功也是绝顶,再无出其右
者。早年从敦煌叛出,舍亲情弃道义,为人冷心冷面,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在万万人
之下。你若要寻她,她便在这翠遮山。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既是星曜旧人,不会不知这世
上尚有星经曜术的传人?也不会不知是谁违了血誓?恭问大师如何置?”
这僧人竟没有法号,自称“蒿翁”。他捋须不语,历经沧桑的眼神,偏透着遥远而荒凉的
时光,那时我还会憎恨,憎恨世间的一切不安和玄秘的无常命运,憎恨所选择的那个古老门
派的怪异盟约,憎恨连天的沙漠禁锢我的灵魂,所以那是我故意犯下的罪过,也和眼前这个
淡漠女子一样的偏执,不顾一切吧。
白飞飞没有耐心等他回答,翩然离去。
空空目送她的离开,扯扯蒿翁的僧袍。“师父,你认识她,她是什么人?”他马上又丧气
地掩住了嘴,空空有时好奇,与蒿翁相询世上的人或事,师父却总是一句:“你与世人都非
亲非故,又何须问?”应付了事。
相反这一次,蒿翁想了想,慈祥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蹲了下来,把他抱在怀里,端详着空
空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眸,又望着白飞飞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的说:“她是和你一样的人
呢.....”
蒿翁心里也另有一番感慨。在少年时代,最刻骨铭心的回忆里,那画上的白衣翩然,竟在
自己年老时,对言夜下水边......我曾笑她的存在本是你痴心妄想,你道一句:“未防惆怅
是轻狂。”当时讥刺你的凡夫俗子,谁又相信迟到人间的灵魂,如是画里自唤真真,天何薄
情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空空重复着师父的话,喃喃道:“一样的人......”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飞来梨花片片轻盈舞,落尽清香雪。
沈浪见山中白锦无纹,烂漫玉树,琼葩堆雪,想起梦里,雨雪霏霏,雪落得安静,让人听
得遥远,不单单是空间,也是心灵。不由怔怔的,怅然若失,这时节,梨花早应落的干净了
吧,还是这就是梦?
他真的督见了白飞飞就在林下独立,她自拈着一片梨花,眼光悲而不伤,只是仰望天上,
他心湖里涟漪那一圈圈又是怜,又是爱的痴情,意欲走上前去。
却觉怀里一紧,朱七七在奇怪的梦中惊醒,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一行情泪在脸颊滑落,眼
神带着莫名的迷离和哀怨。“沈大哥,别过去,好吗?”
沈浪轻拍着七七的后脊,权作安慰,犹豫着,转身离去。
怕面对她吗?还是怕面对自己?
我不会让飞飞一个人承担的......
  
飞飞也在眼神的余光看见了他们,转身捂住心口,又是一阵巨大的痛楚。我还能压制自己真实的心情多久?
“如果.......我怎么能让你好好活着......”夜风太大,把她的话吹散了。
  
星辰之间,多遥远;但不知多遥远,
见于世间众生。
命运大概以在者时间内估量我们,
给我们陌生的感觉
究竟有多少间隔
令我们总不明白彼此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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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的闲杂事务对于白飞飞自是不在话下,她所表现出来这个身份应有的侠者气派和豪阔手笔,以及先前的准备,使丐帮难以想象的迅速壮大,同时丐帮多年下来的仇恨,自卑和突然膨胀的自信,人气激增,开始打压仁义山庄的威望,成为白飞飞重要的筹码,她打着正义的旗号,聚集了一帮武林豪客为她卖命,暗里也许重金,黑道杀手尽纳门下,甚至一些混混,土匪,盗贼,她不管香臭,都要为我所用。软硬共使,这些乌合之众,真如她所愿,在棋局上开始出现雪崩之势,她只花了一个夏天,就可以力拼那两家了。柴玉关,欧阳逊当年盗的星经曜术,违背誓约,逃离大漠。使得他们的武功先天存在巨大缺陷。而星曜的没落,敦煌的覆灭,她成为身任西域三派的掌门,她又以这样的身份,执行先祖的血誓,赶尽杀绝。钩吻则甘愿成为她的内应,黑狱堡倒的速度更快。
当沈浪自己知道句石祯是谁的时候,她快将两家的锐气消耗尽了,与此同时,江湖也成为了一片血海。
“沈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的蠢话骗骗愚人尚可,你也信得?良心在恶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无用的标榜,你竟然指望柴玉关他内心的折磨来换取你的心安理得?你还真以为他会心怀愧疚,辗转反侧!你在这里指责我为非作歹,道德沦丧,你身边的这位冷爷说你们是替天行道,笑话!你们以为你们代表谁的声音?上天?试问你们是无所不知,还是无所不能?你们不过代表自己的利益,口中的正义也不过是个人在武功,道德上的狂妄和自负,手持利器为杀人寻找一个大义凛然的理由,又比我高贵多少!!!”——白飞飞
“朱七七,你当真好笑,既然你要在丐帮混,装的就象点儿男人,口气也别那么狂,我可没有硬逼任何人为我做事卖命,他们有他们的愿望。你说我是恶人?我不得好死?既然这样,那你又担心什么呢,血流成河,是我的罪,不过那是我故意犯下的,我也不想悔过,我早就在地狱里,厉鬼缠身,根本不用你来咒我,自有死的时候。我由你在丐帮掌舵胡闹,毕竟你是拿了家里的八万万两白银入账,不让你折腾点什么是说不过去,不过你最好躲着我,我不是每次都有好脾气,在沈浪到这儿找你之前,小心你肩膀上的东西掉下来。”——白飞飞
沈浪想到那时为了保护七七,与黑狱堡主殊死打斗,受了重伤,由七七拖着走,在朦胧中,看见一个亮晃晃的刀子在胸前猛刺下来,迷迷糊糊听的却是白飞飞的声音。“如果.......我怎么能让你好好活着..... 可如果......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你死......”当他在那个常常做的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他却躺在了那林间小屋的床上,全身已经缠好了绷带,而七七也涂上了药,正盖着薄被,好好的睡着,沈浪后来才从钩吻那里知道那一晚,白飞飞为了让他活命,自毁阳寿,之后冰眠血印十三个昼夜。可醒来的时候,她却是硬托着,殷勤的照顾自己和七七。
沈浪不知她那天为何态度大变,只记得她安安静静地和自己说了好多的话。
“你相信灵魂吗?”——白飞飞
“为什么这么问?我不信,要真是那样,那眼前这一切,有多少是宿债未清?又有多少是前缘未了?我不想这一生已被上一世规定走向。”——沈浪
“我有些好奇你会怎么回答,蒿翁告诉我说人不会记得三岁以前的事,不记得不是说不存在,他说很久前就见过你我的模样,只是我们不记得他了,我信这世上有灵魂,可要真是那样,古老的灵魂经过一次次的轮回,会被千秋万世琢磨的珠光玉润吗,我想不会,也许它们早已经千疮百孔......”——白飞飞
“沈浪,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拼命的保护朱七七,不让她受到一丝的损伤,应该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吧,那种由衷的羡慕。我们都太羡慕她能有这样光洁的生命,在她的世界里,从没有彻底的绝望,从没有真正的悲伤,而她的父辈,她的朋友,哪一个不是过早的被命运抛弃,忍受无涯的痛苦。你们都在保护她,就像保护儿时那个不知在月下许过多少次的却从未成真的愿望,而你尤甚。愿为她抵挡一切未知的危险,让她幸福的笑容永远挂在脸上。这世上真的有可以驱散的黑暗吗?她迟早明白现实的残忍,那时她会不会一样的放声大哭,无法忍受?放开她的手,你以为她真的会比你我走得更远?”——白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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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嘴角竟也和他一样挂着相似的微笑,淡淡的自嘲久久不曾消散。
......
在迷踪森林里,他和飞飞武功尽失,被巨大的冲力推下了深渊,飞飞的白绸挂住了树杈,可是枯树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飞飞,你放手!否则两个人都会死!”
“闭嘴!你的命是我的,就是阎王来了,我也不给!”
他没有办法,狠心甩开了她的手,本想跳下悬崖,一死了之,哪知白飞飞扯断了白绸,跟着跳下。
他们最后奇迹的保住了性命。
后来白飞飞逼着他发毒誓,她说:“除非我要你的命,你就不能死,要再有一次为别人舍去你的皮囊,无论那人是朱七七,还是熊猫,我都要他们千倍万倍的赔偿!”
那时,他看着白飞飞咬牙切齿的表情,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愣了吧,心里也有一份喜欢,自己在她眼里还是重要的吧
......
飞飞将剑刺进了阿依花娘的身体,阿依花娘却是笑着为飞飞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小妹妹......如果我早在捡走婴儿的时候,就知道你之后二十年注定受这么多的罪,我当时......决不会.....那样狠心......你真.....可怜......对......对不起......”
......
到那次混战的末尾,飞飞反而不肯下狠手了。她的不忍,却由于七七的有口无心,左公龙的又一次背叛,再加上欧阳逊到底比她多了二三十年的城府,最后反咬一口,那些名门正派被触怒了。他们这些老江湖的确按照承诺获得了好处,却无法忍受自己竟然是被一个年轻女子玩弄在股掌之内,充当杀伐的棋子。天下群豪将她困在了翠遮山,当他赶到时,她就抱膝坐在悬崖边上,望着渐落的夕阳,对着那些明晃的钢刀,她引颈待戳,那些浊眉男子却没一个敢近前的。
“我不杀他们,那是因为这不是我真正的愿望,我以为将捆绑现在的一环环解开,那么我期望的也许就会发生,我太天真了是吗,命运的环都是相扣的,一切已成定局,由不得我来改。师父骗了我,那棋局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沈浪,其实你大可不必拿解散仁义山庄来换我的性命,去承担我的罪恶,这只会让你以后更恨我。”
......
她在瓢泼大雨里跑了回来,半跪在宋离面前,做出一个古老的请求姿势:“飞飞要嫁给你!”
......
......
想到这儿,沈浪的头像是被木棍重重砸到了,竟是站立不稳,攒着拳头,他的手被水晶碎片割的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他好像明白了些飞飞话里的含义,这不是真的,不,我不相信!不!!!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将吐着冰冷光芒的碎片,重新埋进土里,手上已不知扎了多少个口子。
当他想起要赶到熊猫的酒馆时,那里已经乱成一团。
宋离逃婚,白飞飞紧接着不知去向。
新郎新娘都不见了



2025-06-03 17:3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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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门吱呀呀的关上,白飞飞将凤冠和红裳为流水托着,伴着满溪的落叶,飘飘浮浮的荡到远处。
“蒿翁,宋大哥,不,纤尘就拜托你了,他终有一天会‘无尘’是吗?”
“老衲会尽力而为,但也要他心甘情愿才好,也许我只能让他终生不再下山,不让他知道你早已离开的消息。”
“多谢法师玉成,了了我的牵挂。”
空空挽着她的手,似有不舍之情。飞飞望着那双与她同样明亮的眼睛,紧紧抱着他。他这样的孩子,也要去那样的历劫吗?也要受尽那样的苦啊?抚着那灵动的眼睛,递给他一张棋谱,为他整整衣襟,温柔的说着话。“你跟我说过你生来不会哭,就永远不哭,好吗?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如果你能破的这棋谱,总能实现你的愿望,我是说任何愿望。”
飞飞将那幅仕女图留给了蒿翁,举目便瞧着这翠遮山,也像是告别一样,欠身作揖,至此永远离开了。
当峭厉的西风把天空刷得愈加高远的时候;当陌上呼头的孩子望断了最后一只南飞雁的时候;当辽阔的大野无边的青草被摇曳得株株枯黄的时候—一当在这个时候,便是秋了,便是树木落叶的季节了。
白飞飞用最后的视力,望向天际。夕阳是时间的翅膀,如我所愿,当它飞遁时有一刹那极其绚烂的展开。于是薄暮。翩动着最美的微笑,在落叶的声音中飘离。
“村低荒原下,青烟隐远山。夜阑醉月意,银纱笼绿媛。未敢叹风尘,蜀女多绣莲。西风吹只影,不落早秋天。”
村低荒原下,青烟隐远山。——我见翠遮山,一如此山见我。一缘一会。
夜阑醉月意,银纱笼绿媛。——仕女图复见自己,无谓命薄。
未敢叹风尘,蜀女多绣莲。——金莲中那张哀而不伤的脸,缘悭命蹇,那念想真的不能成行。
西风吹只影,不落早秋天。——这是最难猜的话了,我想了不知多少时日,直至雁南归的秋天。师父心疼我,怕我受不了,编了个瞎话。就和那棋一样,说是可以实现我的任何愿望,可您不是不知道我痴心妄想,您干吗还跟我一起疯,费尽心血,让我多活了这一年。
一年,我一而再地知道自己的无助和惊慌。我看到这世上真的已经举目荒凉。
您也不知道画卦得来的诗的最后含义吧。
原来这不是您给我求的药,而是最后我得的果——从来雁不独活。
  
金莲并没有被欧阳逊撕碎,它就在我的手中,在无尽的黑暗里,我感觉得到手心里发出温暖的光。
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那是很远很远的路。  
那是我更美好的去处。  
那里有一片迷离的暮色,  
不曾被忧伤渲染。  
那里有一阵扬起的风,  
一声未听清的雪开。  
一双清澈之极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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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张望着满眼沙,眼睛被这黄色刺痛了,刺伤了.....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的跪下,用几乎无声的声音说:“夷都摩那,回来了”
那日,蒿翁从袖里取出一支翠笛,依着图上的词谱吹起来,沈浪在脑海里只留有,笛音收尾那一个变换的长音——“楼兰尼雅”
“楼兰尼雅”当这四个字在他嘴里咀嚼,苦涩的味道令他不禁抽动着嘴角,化成血,一滴一滴的直落入心里。
蒿翁说这是宁王殿下长吹的故乡谣。
雪蓝萧,曾在百年前悠悠吟起,又最终被宁王抛下悬崖。
故乡?飞飞曾笑谈,所谓故乡,就是你我心爱之人的坟茔。你走出来就永远不敢回去,而我最终要取回埋在那里最痛苦的眼泪。
沈浪不是行进,只是本能的移动着脚步。
几近呆滞的眼神,缓缓抚摸着这沙丘,这戈壁,甚至风化的岩石,裸露的骸骨。然而他的脑海却为他呈现另一种记忆,脚下是碧波荡漾的蒲昌海,一望无际。荷叶田田,芙蓉万里。他耳里本不该是秋雁的哀鸣,而是楼兰少女的笑声。她们恬静的面庞,就和那时纯净的天空一样,呈现的是明亮和美的光色。那是舞步婆娑的乐园,那是情歌悠扬的地方。
不,记忆不全是这样......
“王,您的子民早已忘记先祖的模样,楼兰只是他们的故乡。您的子民宁愿在苦寒之地牧马放羊,也不想把自己的亲人送上战场。”
“百年的颠沛流离,已经让您的子民忘记了根在何处,您的志向给我们带来了部族的骄傲,但仅是这样......我们惧怕邻国的反复无常,我们厌倦征战沙场。请准许我们离开,自由并不是我们最想要的,生存才是您该让我们得到的.....”
夷都摩那的童年信仰,在那样的声音中放逐,原来他从不是族人的福音,原来他屈服命运,没有价值。原来背叛的是他要保护的人们。
——--------
我怕负天下人,亦怕天下人欺我!
宁王便是如此慵懒的笑着,离开。
谁说我想要那九五之尊?
沈浪手攥着一把黄沙,是痛快又痛苦的笑容。流沙握不住,簌簌落下,就犹如他的悲伤。他仰望渐暗的天空。“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吗?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落日推着漂浮的云,托下长长的光影,映着古堡的废墟,残砖断瓦,蒙上了深浅不一的昏黄。像是剥落的那个古国的辉煌记忆。这是沙漠的腹地,荒沙一年年在这里吹起,直将这里形成方圆千里的盆地,白色的环条纹,轮廓颇似人的耳轮,这就是后人说起的罗布泊,它倾听死亡之音,生命的禁地。  
楼兰古城就在日落尽处。昔日的金戈铁马已烟消云散,雕栏画栋已人去楼空。书中的记载,童年的幻想,全在废墟中毁灭。昔日的光荣成了嘲弄,是非成败、灿烂尘封在逝去的岁月中。
那繁华散尽的惆怅。如今,茫茫沙漠,只剩几根胡杨木代替了原来的繁华城廓,依恋地伫立在原地。
他安静的走近,以前高筑的城墙,早垮了大半,还原成一堆堆土坯,风化,坍塌。
那应该也是日落时候,我从大唐踏马归来,常常思念云那端的故乡在梦境里就是这最早映现的白色城墙。
鹅毛大雪中我是那样开怀的笑,雪,才是楼兰的迎春花。也因为雪中我看见了思念的她。
她说的还是任谁都听不懂的话,像是风的吟唱在耳边萦绕。
女孩站在城墙上明艳的向我微笑,我知道她落了一肩厚厚的雪花。
我挥鞭打着马到了城边。大声问她敢不敢在高逾三丈的地方跳下? 她像是懂了,羞涩的看着我,就真的跳了,没有半分犹豫惧怕。
尽管我身后是唐朝的送亲马队,兵卒百万;尽管我知道无可选择的要立伽陵为后,联姻大唐。可我那时只想任性的抱着她,让她那清澈的眸子不再离开我的眼,却不知如何向她表达。
我想说的话,如果做不到,那说出来还有什么用呢?幸福决不是王者的权利可以带给她的,我的悲哀是无能为力。
沈浪缓缓的将脸贴向城墙,双手反复着的触碰着那土坯的坑坑洼洼。等了我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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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样的吟唱,在他耳边吹起。“你知道答案了。”沈浪一阵恍惚,他意识到这次竟听得懂。猛然转身,远远的见一个女子卷着白霰,席地而坐,怀里的金莲悉数凋零,她仍是紧紧握着金色叶柄,眸子是散了瞳孔,是冰蓝色,透心的像是冰雪堆出来似的。
他急步上前,握住她的肩。却是扑了个空。那白衣飘飘只是由幻影撑起来的,天人五衰,她似乎已经没有了躯体。沈浪终于明白棺椁里为什么只剩那一身白衣。
她五感尽失,只因这沙漠是由她化成,同心同意,她知道闯入者会是谁。但这仅有的知觉,也将随着这次早秋的日落,消失殆尽,则遵守上天的约定,再次将痛苦的魂灵融入漫漫黄沙,沈默永远。她如烟如冥的面孔,再无表情,像是将气力耗尽。她嘴角几乎看不见的流露出,讥讽的笑意。那笑意无声无息,显得劳累,无力。
“你不是飞飞?”沈浪,聪慧如他,早在重逢之时便抱有怀疑,他却始终不愿深想,他知道承担不起。
“沈浪,你是不是很痛苦?呵呵,人死怎么能复生,你怎么可能有后悔的机会!”
沈浪只是在无声的摇头,后退了几步,瘫倒在那里,手早已攥出血来。
“我有着姐姐一样的声貌,有着姐姐一样的记忆,有时我会怀疑我是姐姐的另一个生命,但面对你的时候,我知道不是。我很想遵从姐姐的意愿,可我根本做不到像姐姐一样的爱你!为了这十世轮回后的重逢,你可知我在黄沙中向苍穹恳求了多久?我背负天谴降生,在冰冷中苟活二十年,生不如死,才终于能行于世上,我为此肯忘记你曾将姐姐逼向绝路,堕天而亡,期望定论的宿命会出现转机,我也总能再见姐姐一面。而你!!!却最终让我苦苦等来的是一坯黄土。 我怎么能不恨你!!!”
沈浪怀抱着她,她是和飞飞一样,可原貌呈现的雪色眸子澄的清如水,他知道以往的她是装出来的坚强,她还是个孩子,倔强而又容易受伤。
他心疼的麻木之极,还有什么比真实更令人难抑?重逢真的不该是这样的离伤,已经是一千年的山高水长。爱,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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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与唐国的联姻,不过是个骗局。没以为天朝大国竟也用卑鄙伎俩,我轻信了唐皇对伽陵公主的宠爱,我总是犯这样愚蠢的错误,王室的土壤根本不能生
长出美丽的花朵,爱情,亲情,不过是那溢满腐臭的华丽绸子上的点缀,边角料儿罢了。
当伽陵难以置信的看着兵马临城,向底下的将领大喊:“我以大唐公主的名义命令你们离开!”而回答她的却是万人的声响,汇成一股旋风,向她袭来:“
不破楼兰誓不还!”伽陵竟是愣了,她真是自诩的聪明,她自以为躲到关外,也就避开了朝堂上的阴谋和纷争。可没想韦后和安乐公主还是不肯放过她,就因为父
皇对她惨死娘亲的些许愧疚,对自小无娘的庶出女儿的微末可怜,被她们当作成夺去的宠爱,疯狂报复。她以为乖觉的离开可以换来这半世安稳,父亲从来期望的
根本不是她的幸福。夷都摩那抚着墙垒,这样的情形,他第一感觉竟是好笑。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将她送回去休息。
“您是大唐的公主,到底还有那个身份在,再怎样,唐人不敢伤害您,您会没事的。”夷都摩那躬身行礼。伽陵恨恨的扇了他一个耳光:“你!我是你亲手册
封的王后,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即便你不肯认我作你的妻子,我也会和你一起,与楼兰共存亡!”她指天为誓,眼泪簌簌落下。
夷都摩那,抚着脸,只是自嘲的笑着,他可以用自嘲一次次瓦解自己的痛楚,这是他的生存之道。并且随着灵魂轮回,为他捱过无尽的生涯。
他居高临下,挥退侍卫,独对着城外的金戈铁马,刀剑的寒光,明晃晃闪花了眼。他长嘘了口气,他这次怕是过不了关了,邻国无不落井下石,隔岸观火。
唐皇开边意未已,别有居心的执权者也会借用扩张疆土来粉饰尖锐的朝野纷争。都说是唇亡齿寒,西域三十六国怎么会不受到打压,又能笑的几天!
他会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保家卫国,大不了就马革裹尸,倒不愧他身为男儿的志向,尽管这志向在面对越来越多求降的族人,已经看不出价值。他心里
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安慰,还好我没有子孙。同样的命运也不再降临到和我一样的血脉上,我所经历的不会再重来,“国破山河在”,也没有人会觉得触目伤心了。
不好吗,而且我最在乎的人不在这里,我还是受天眷顾的,不是吗?
在大婚之前,破风将军将雪衣女带离,远避人世的杀戮,偏走他乡,以对王的绝对忠诚,用生命守护这女子,给予他的所有。
“这是夷都摩那唯一可以给你的幸福。”楼兰王见雪衣女,临别背着身子所说的话。尽管他知道她还是听不懂,他也没有勇气当面承认自己的痛苦。雪衣女自
始至终只用关切至深的目光注视他,没有反对,没有异议。夷都摩那心下难过,也许她以为这只是出去游玩,这只是暂别。欺骗,在她和他之间就一直轮回,哪怕
在他们眼里看来,也是分不清这到底是善意还是伤害。他还记得那时靠在她身上,听见的是琉璃破碎的声响,以为是忘情太抱紧了她,着慌的连忙将她打量,终是
不解的看着雪衣女竟也是自嘲的笑在嘴角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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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指相扣,神情安静。谁还记得水灵的祈祷?谁还听到我的召唤?谁还知道我心愿未了?她静待着,灵光在她的身上如雪飘落,被风吹成碎片。这真的是她更傻的痴想?所谓奇迹只能被神明指定吗?
“妹妹,真盼望这歌谣能让你睡得更久些,真盼望你会如约,没有姐姐也会好好生活......”她明艳的笑,无形的手再次伸向夕阳,试图抓住那要消逝的最后一缕天光。虚体已经模糊的看不见,体内有着什么,碎莹莹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脆的质感,真是琉璃一样的破碎呢,晶莹的折射着千千万万年的云上孤独,那就是水灵的心吗?从没穿出天地的视线,从走不到永恒的尽头,毁灭也许真是遇见的结局,如神所知,我们有心,便会心碎,我们会爱,就会疼痛。
妹妹,唯一的亲人,原谅姐姐一次。心碎的你总是哭着说,姐姐必须要领受你的离开,姐姐懦弱,怎么也做不到。所以请允许我领先于你告别。
天地静寂无声,城下的十万唐兵困惑于天上奇异的景象,而这静寂又很快被隆隆的雷声打破了,唐军将士无不大惊失色,那是,那是......沉默的蒲昌海卷起千丈浪涛,水声震震,它在回复那歌谣:我们记得,你是水的女儿,从来与水相容,同水共生,便是永恒的时光流走,水中仍留有你骄傲的记忆——天遮不去,地掩不去,漫天神佛收不去的心意:自由。
海水高高坠落,浪潮打起,随了她的心愿,将坠落的云翼收住,安放在城池之上。更平地卷起波涛,来犯的十万唐兵弃甲而走,从来水火之利甚于天下之器,直被巨浪推回边城敦煌。这是唐史上最为著名的谜案,严谨的史官写著,竟不知如何向后人解释这次大败。对此役仅评四字——天佑楼兰。
夷都摩那仅有的意识令他最后一次注视天上,那是他的疑问。“为什么?”但他怎么不知道答案。“守护楼兰,是夷都摩那的愿望啊,他一生的苦痛,辛酸都在这里,便是楼兰负他,他又如何见弃楼兰。”原来雪衣女不怪他迎娶大唐公主,不怪他将己终生托付他人。她从来都顺从他的意愿,且不管自己伤的鲜血淋漓。
她的灵光耗尽了,天地静静谛听着她决绝的誓言:“吾命在天,料得一死,奈何天薄于我,心失而术无功,则累王,终遗恨天上地下!祈愿轮回,宁为无心人,绝情绝意于天道,背理背德于伦常,以命相还,以死相报。”
“王,有一世我会不负诺言,乘愿再来!”
他终于恍然了,到底错在何处。她所给予的爱,说实话,这是世间的“爱情”不配的,也是不能承受的。她却用这毁灭自己的爱来爱一个凡人,他临死前流了这生唯一的泪水:“我不值你如此相待,我甚至从不与你说......若真有那一世,我怎么敢让你再这样爱......”
海水退却,在夜的最深处,一颗金色的莲子环绕着微弱的光芒,这是留给妹妹的礼物。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的代价来换取。“谁说这世上没有这样的花,落日的光华。神明,你错了,总有例外的时候.....”
冥冥之外,那双深沉的眼睛被这微弱的光芒刺痛了,万物都是天地造就,她怎么能凭白化出这样的物事,它有几分惊疑,但随即是冷漠的讥讽:“水灵并无来世,便是给你一世,准你为人,又如何?你以为真有例外?”自有一种不能抵挡的力量,将金莲子扔向渺无人迹的茫茫雪山。
神创天造地,拥六合,起八方,生养万物。众生依规而从,唯水灵不服。神既美其形貌,亦怒其妄狂。屡教未能改其意,心灰则忍痛毁此一族,由而三千世界,以人为性灵之长,其心如甘入樊笼之雀,自是一叹耳!
夷都摩那那杂糅的表情僵在脸上,来不及隐藏,来不及掩饰,弥留之际的痛苦,绝望,哀伤却在生者眼
里走了样,这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嘲弄?你会发现死人的面部永远会比活人自然柔和,安逸的像是长途跋
涉后得来不易的轻松,像是怀着不能惊醒的美轮美奂的梦境,解铐的灵魂脱离了这一生的宿主,如烟如渺
,急急向方才灵光逝去的地方飞去,却是由不得这天上的风,卷入虚无的漩涡,挣扎着,挣扎着不肯再入
轮回,却无处逃遁,还要重新的爱?还要重新的恨?还要再受一世的苦乐?
奈何桥,可否不过?孟婆汤,可否不尝?
迦陵公主怀抱着他,哭着像个孩子。厚重的丝绸衣服上是一串串不能凝干的泪珠。”原来只有这样,
你才不会推开我!”真的,楼兰王没有动,任由她抱着,很听话,没有皱眉,也说不了冷漠的辞令。“你
不爱我倾城之容,你不爱我托国之富,我双手给你捧来了大唐的权势,你看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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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陵的手指颤动着,摩挲那再无生气的脸,泪水是何等的滚烫,便如她的爱情,火一样。她本就是火
里的凤凰,母妃生前与她讲过“我不恨你父皇绝情寡意,你也别恨,宫里的东西,放久了都会发霉,娘亲
就从未见过真心人,更不用说爱情。迦陵,你若遇到能爱的人,是幸。若遇不到,是命。”可是她逢见了
,在她最好的年华,那个恰好的男子真切的在余晖中微笑,于是她拜跪上表:“宁舍主号,愿与楼兰王同
徙同往!”如同梦里预演的几万遍,她奋不顾身,她堪称果敢,动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和力量迎接爱的到来
。她骄傲的对着龙颜大怒,文武哗然,你们意外?不,这是我的理想啊!
这是幼时最根深蒂固的相信,必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将她带离阴霾的宫廷,改变命运的轨迹,许她一
世幸福。由此她可以耐心长大,由此她可以忍受痛苦的生活,她反反复复的设想,修正,这种相信精微到
每一个细节,逼真到也许她醒来的第二天就能实现。
女孩的愿望在一天天壮大,浸在了骨子里,以至于这愿望必须要成为将来的现实。梦的虚无一旦成为
赖以生存的口粮,人会怎样?因为饥饿,所以无畏,所以疯狂。
“上天,你既然令我遇见他,又为什么不让他爱上我!”这就是她苦苦用生命的长度换来的结局吗?
我不能认这个命!
是啊,迦陵从小到大都努力做到最好,强迫自己完美,这样等来的人就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就不会
丢弃她,她认真梳理每一根羽毛,世人都知道她是骄傲的鸟,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卑微的等待,卑微的乞
讨。
然而最终,楼兰王脸上最后的表情也没有一种属于她,她还是被狠狠丢在这世上。
“王,”她温柔的将脸颊贴向他冰冷的胸膛,笑的恬美。“你说我心肠狠毒,不是的,我只是太爱
你,就容不得她在这里。我知道你怪我,下辈子,我让她把今世受过得罪都还给我好不好?完后你去骂她
心肠狠毒,呵呵”她摘下金簪,狠心的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你到底讨厌我什么?我已经努力作到最好,
如果我不生在帝王家,是强盗的女儿,你会不会爱上我?如果我是个傻丫头,你会不会爱上我?如果你先
遇到的是我,你会不会......”
楼兰仅有的王室远远看到她倒下,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楼兰这场浩劫也有这位唐朝王妃的份儿,这
女子工于心计,与几位王亲勾结,一心想将夷都摩那赶下王位,她也确实如此撼动了楼兰的根基。她没有
和任何人说明她是太想爱了,太想拥有了。
她本就是火里的凤凰,不在这火里涅磐重生,就宁愿被火烧死。
很久以后,蓝天下飞过同样皓洁的身影,她恐惧的眼睛是浅淡的蓝,明亮。妹妹在梦里惊醒,投视天地
,上至碧落,下黄泉,两处皆茫茫不见。
当她难以置信的走向人间,听到的只是市井这一段无头无尾的传奇,闲人不厌其烦的传说着楼兰王猝死
的丑态,伽陵王妃自尽的美艳,还有那个冰雪化出来的害人妖精的最后下场。人们就是这样兴致勃勃的唾
骂着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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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妹妹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由此黄沙铺天盖地,断葬楼兰。她将自己的形魂磨成千沙万砾
,填平了蒲昌海,湮没了灵光消失的土地。
她是定要和姐姐一起的。
妹妹尚记得约定。“若非告别,便等我回来!”她从来都听姐姐的话,破碎的心竟受着难忍的疼硬捱
下来,熬着无尽光阴。
金色的莲子印有姐姐望日的心情,百年花期,一开一败,同形同体的灵魂定能感觉的到吧,这是雪衣
女最后的谎言。只要妹妹肯为我一百年一百年的等待,时间长久的就可以缓和任何忧伤,水灵脆弱的心会
因为期望的强大而无暇碎裂吧。雪衣女是早知形身俱灭的结局,飞蛾扑火,她是甘愿的。这是她能想到的
唯一方法,也是最残忍的。:用自身的消亡兑换妹妹永久等待下去。
她知道妹妹很爱她,很爱很爱。如果说云上的孤冷摧毁了她的心,她的悲哀摧毁了妹妹的心。
“神明,你不要讲水灵的心不可复合,我明明感知的到这世上还有姐姐未了的愿望,姐姐的心定还在什么地方,灵魂,自由,你赐的你拿走,我愿以任何代价换取姐姐的重生。”
冥冥中,那双醒世的眼厌倦的对着飞浮在风中的沙,每一颗都是愿望。
洪荒时代,天地间仅存的性灵,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
一千年以后
朱家大宅中间的偏厅,药香氤氲,遮住了满壁珠光宝气,一个素衣女子正守着炉旁看药,神情落寞。
另是个身着青衫的青年,远远的站着,眉宇间也浸着几分相似的哀伤。
“三弟坚持不肯让媚娘下葬,在灵前哭晕三次了,他心神俱伤,只怕这场大病不是三年五载能好的,
你便从了他的愿,哪怕是个安慰呢?”这个青年正是沈天君,与那女子说着话,心神不定,没有了素日的
从容。
那素衣女子有极好的容貌,只是常年在雪山苦寒阴冷之地,面目极为苍白,两眼蓄泪,甚是伤楚。应
该是心性刚硬的人,说话的语气仍旧清淡如水:“死者已矣,空留着肉身作甚么?再者,故老相传,形神
不逝,魂魄不去,难寻安身立命之地。他这么个心胸豁达之人,怎么也看不开?”她唤作冰雪媛,是天山
派的圣女,继任掌门,她望了他一眼。“罢了,就按你说的,但愿三弟几年后心魔祛除,则令媚娘得以息
壤。”
这说着,只听的窗外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一个少妇颇有些尴尬的推开门,她是个江南女子,眉目如
画,出身书香门第,举止文秀得礼。她迟疑着不肯进去,羞腆地低着头。
冰雪媛见状,忙起身让座。“嫂子,快进来,门口风大,伤了身子。”这话更说得沈夫人越发红了脸
。“二妹妹,”她转过头来,也仍是将头低着,对着丈夫柔声的说:“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怕朱府乱成这
样,七七没了照顾,”她这样说着,也不忘悄声哄着那啼哭的婴儿。“我想抱媚娘的孩子抱回山庄几天,
你说好不好?”声音也是江南的风情,柔美动听。
“夫人说得是,刚才可见着岳儿了?总是乱跑胡闹,你都带回去,也省些事。”
沈夫人低眉,应了声:“是”,便离开了偏厅,她吩咐婢女将少爷从后花园找来,晚暮时分,岳儿能
跑到哪去,定是在最高的亭台上看落日。小孩子怎么玩都是有的,却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她的儿子很是
聪明懂事,只是这一项依不得大人,非要天尽黑了,才会回来。
沈夫人回想起屋里女子的形貌,心里自是黯然:“真是见了她,又觉得不见的好。我哪里比得过她去
?”怀里的婴儿精神很是饱满,粉团一样的手乱挥乱舞着,像是要紧紧抓住什么。沈夫人念及亡人,眼圈
又红了,七七和媚娘长的真像,朱富贵难怪见了孩子更是伤心。她丢开心事,一个劲儿的逗着婴儿:“七
七,长大了作我们家的媳妇,好不好?”那婴儿的眼睛在暮色里乌亮乌亮的,眨了眨,咯咯的笑了起来



2025-06-03 17:2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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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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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她站了一夜,就像没人知道,她的归来。
天山派掌门禁足沙漠以南,武林中人都知道这个规矩,问病求医,只好亲踏雪山。先祖的遗训真能
锁住人心吗?若是有,星曜便不会破灭。然而天山的每一代圣女都无不例外的继任门派,永居天脉。也许
她们心中都有着温暖的记忆,但做出的是同样的选择。任风刀雪剑,磨损着绿鬓红颜。
她们是弃世的人,破风将军编造的香格里拉,她们自是一晒,然而这是最好的理由,她们跳过红尘
,冷眼旁观,守望不会存在的世外桃源。她们是离神最近的凡人,命不可更,运不可改,她们无法自欺,
甚至是自己命运多舛,也做不出任何反抗,因为知道是无谓的。医药星占,杂学百家,她们通晓世人所不
知的。冰雪聪明,却也毁了自己。知道得太多,令世界在她们眼里丧失了最基本的美感。
这世上只有幻想才可以绝对美好,她们根本无法忍受事物本来的样子,真实对其而言具有最为摧毁
的力量,从来山盟海誓到了最后终究会变,你让她们怎么信誓旦旦?爱,她们不敢?
冰雪媛路过那片守望的沙漠,她的归宿就如她幼时所占的一样精确——云上的雪山。她从此再没有
回望一眼中原,梦的美好,只该远离,才不会破碎的一无所有。
楼兰的荒漠落了奇异的雪,每一片都泛着白森森的光,犹如投下的是把把匕首,锋利异常。冰雪媛久
住天山,竟受不起这般冷的雪,打着寒噤。万里黄尘,白雪皑皑,仿佛自己梦到了无尽的冬,而不是四月
人间。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她分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物事儿在冰冷中蠕动爬行,雪花大如席,在地面
上摔碎,也狠狠砸着那物体。冰雪媛吃惊的握住了嘴,那是个婴儿!它拖出长长的痕迹,追着深陷的脚印
,婴儿微弱的体温,偎着底下的雪,化出了水,雪水碾成着冰痕,又粘连它的身子,婴儿仍是爬动着,冰
棱就撕扯着。融在雪里的血,冻成青紫,艳的夺目。
冰雪媛抱起了它,解下外袍,紧紧裹住。这是人?她震撼的看着手中的婴孩,它有脉动,它有心跳,
它是女婴。获得温暖的婴孩却不领情的在怀里拼命的扭动着,它脸上的痛苦让冰雪媛缓不过神来,她知道
的,那是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雪地里先有的脚印,渐渐被飞雪埋上,是阿依花娘留下的。冰雪媛一心想
满足于它的愿望,追了过去,直出了那场冰雪,却不得相见。那是一双明亮至极的眸子,冰雪媛望着婴儿
眼里浅淡的蓝。“阿依花娘丢弃了你吗?”对着这个不可能有意识的婴孩,语气充满敬畏。
它的小嘴一直在轻微的开合,重复着一个口形。这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任冰雪媛再聪明,也猜不到
这语言古老的来自洪荒时代,如风一样的声音。“姐姐”
冰雪媛将婴儿抱回天山医治,管它叫“天山客”,有意将其抚养成人,承欢膝下。全没想让它活着都
万分艰难。那场冰雪毁掉了它的身体,手脚都坏死了。她翻遍了世上的书,甚至动用了“冰眠术”,无济
于事,它总是命悬一线,哪怕一粒微小的尘埃触及到破损过的皮肤,都会置其死地。
她不明白,那孩子犯了什么错,这受的是怎样的原罪。她忍不住求卜问天,沙盘上,诡异的命理线硬
分出枝杈来,一个曲弯起拐,形似苦莲,中止于前。另一条却模糊的几乎不着痕迹,却是紧随着,交错于
止,自成回圆。
——她堕世而来?
“双星陨落,历世造劫,命不由己,愿不由天。”冰雪媛竟握不住挂签,为了再造一个灵魂出来,客
儿的前世硬将自己的分出大半,甘受灵肉裂身之苦,原来阿依花娘拿走的是另一个同样形貌的女婴,成为
劫的第一环。
客儿在半睡半醒中长大,她学会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冰雪媛教的,而是在梦里听来的,“白飞飞”这是
姐姐在俗世的名字。“白—飞—飞”小女孩冲着冰镜里的落日,一字一字地念,笑得最开心。
冰雪媛还记得那是客儿七岁的时候,她奇迹地手脚并用,又像是婴儿时一样,从隔离尘灰的冰室中爬
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能动,她要挟侍女给她吃的,等冰雪媛跑来看的时候,她吃进去十几个馒头,那是一
个七岁女孩的胃啊,她透明的皮肤下血管青涨,鼓成了球。
“客儿,吐出来,那东西你消化不了!”客儿仍不停的吞咽。“吐出来,听话!”冰雪媛急了,晃着
她的肩膀,药棒捅进她的嘴里,腥臭的味道本来可以引起强烈的呕吐,她满脸逼的通红,还是固执的摇着
头,怎么样也咬紧牙关。冰雪媛从未见过理智强大的这般地步的,据她说那是因为梦里的女孩被她的妈妈
骂,饿了三天。最后那些不可能消化的食物,一点点取出时,全滴着血水,她的胃肠穿烂了。客儿差点死
了过去,昏迷了大半年。
冰雪媛吓着了,她将客儿关进百丈冰层。客儿终有一天会明白“白飞飞”不是梦,可冰雪媛不知该如
何解释这滑稽的事情,她也没法残忍的告诉客儿,除非是那个白飞飞死了,否则就凭她仅剩的形魄出不了
天山。
可这百丈冰层,又怎能阻的了?客儿定会为所爱的人,强的可怕吧?
冰雪媛做出了她这辈子最胆大的决定,那是沈天君离开人世十五年的时候,她自毁寿命,偷窥天机,
为客儿留下那首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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