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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向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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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 · 金明池 】:金池夜雨
@沈鹭汀-


IP属地:北京1楼2020-10-15 23:09回复
    6.【射雁司蚕】:用带丝线的箭射击野雁,射中后即索丝取雁,赠与佳人。


    IP属地:北京2楼2020-10-16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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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水舞雩,游禊曲池。
      鳞波辉映下丹朱色花萼,滴翠远林,鹅黄茵席,都勾画出近趋冶艳的春,在嘈杂人声中愈显辉煌。王友侍侧,于诸人会目时,衔丝弋射,簇新箭镝没入雁羽,它颤颤的翎羽相较于周遭簪绅,显出不谙世事的洁白。
      早已料定的结局使这个过场索然无味。但此是上巳礼俗,流程不可惰怠,王友如是言。
      荆国公的幺女,勋阀千金,常年隐于重帷之后,并不容许汴京的风尘领略殊色,尽管关于这位娘子的传闻都寥若不存,我却不怎么在意,对于婚妁之约也并无反叛的闲心。
      为免它挣扎时唐突佳人,封缄这只无辜野雁,提溜到她面前。
      ——素净纤细,如鹄如瓷,实很难对上这是沈公振的妹妹这一事实。
      “沈娘子,”伸手,当一封请柬,“可否赏光同游?”


      IP属地:北京3楼2020-10-16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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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解了甲,才来苑中为我递寄两只绢袋。一只装着鱼食儿——近日聊以消暇的顽事,另一只则装了苦气郁郁的草乌散。他的五官都那样平静,以至于面容秘邃,连声线也是澹泊的。“总会有用,以防万一也好。”
        此刻我们早已不在碧幽幽的岩池旁,但庄秀境界中最野的湖风,依然攀援初春的铁索,自铿锵漫长的阴冷蜕化,使我们必须看见,强悍如松柏的枝梢也曾覆垒沉甸甸的雪块,所谓百鬓皆衰。
        因此在这样料峭的天气出行很令我倦懒。
        私心来说,我只愿在黄昏看一看云霞覆着苑下的柴篱,与茹茹饮热汤。它们虽死却栩栩如生,好过了此处盲目邀冶的男女。眉眼托木,心窍比石。
        而这时骤然发生的变故,使我隐约地明白了阿兄话语的含义。纵然十分浅显,也令人惊异。苦闷的气味敷着在箭镞遗留的孔洞处,我有些慌忙无措地用双臂圈住这只雁。它的羽肉还那样温热,血液似乎脉脉流动,我的手臂却那样僵硬,像两截腊冬的枯枝。
        “豫王殿下……”
        真要将这信物赠给我吗?
        ——但设若说出口去,或许不出今日,便成汴京闺眷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荆国公府的小女儿不但目空礼数,还十分矫揉。于是只好咽了咽嗓,颔首应下。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母亲总说金明池畔的杨柳绿意又软又薄,轻的像雾。”


        4楼2020-10-18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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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于喧闹的情境中,我总是尝得截然相反的枯索。尔来觞咏相和,觥筹交错,将时下的轶闻与朝政一盘烩,以使尊中酒滋味更烈,他们试图在这种出奇的混乱中麻|痹自己,营造关系,融洽气氛,于是误以为,需得千百年捂热的心肠,只需酒一泼,就亲近了。
          沈鹭汀在静坐时,如一朵不合时宜的幽兰,移栽自惟有仙隐造访的深谷,若一定要比拟,当是曳玉冰泉,抑或濯雪云间。早闻她逊顺谦柔,是称意的人选,如今看来甚至比我料想的,要更易碎。她孱弱,本适合薄衫与阒寂的庭院,如今要担翠羽明珰金帔坠,不免使人有方枘圆凿之疑。
          开口时有一瞬的喑哑,“你不常出来走动,澹云。”
          闺字的发音并不算暧昧含情,嚼在齿间甚至是晦涩的。我生疏地唤她,流露出的信息却已是我对她的了如指掌,使这场相逢驶入正轨,有同我们已经携手走过了无数春秋。倘使我是在与沈公振闲话,旧日里,对于所谓举案齐眉,只值一声轻嗤,而在眼下,它值得更审慎的思考与权衡。
          我看向她,不同于以往的睃睨,是切实的凝视,以示更纯然的尊重,“金明池的垂柳缥碧,你若是喜欢看,来日有闲暇,再邀你游隋堤。”这断章也未经她思虑,擅下定论。
          接过她手中已驯顺的雁,递给随侍女史。将为吾妻的人,即使不至足不染尘,也应受周全入微的侍奉,她的手应只沾风雅事,捧册宝或落玺书,而不问庖厨浣洗之琐务,我甚至不希望她握针——千金之子,当坐不垂堂。
          惟有一点,故事无常。或许深苑里新萌的桃瓣在接触流风的一刹就会凋零,腾冉的蜃楼,云缕织就的绮思遐想,余晖的斑斓色彩,将与凛冽刃脊交戈,拼尽此身,荡然无存。
          或许她会后悔今日接下的,这只雁。


          IP属地:北京5楼2020-10-19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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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纪念本人的第一个五百字


            IP属地:北京6楼2020-10-19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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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明像一片窥通天界的秘镜,连色泽也在四季间难以捉摸地变换。
              譬如阿兄在元月同我说它是雪白的,是姮娥怀中的兔儿那样素冷洁净。但现在我们沿着迂折的水岸走过,看得见的它又是清凌凌一方碧绿。于是我猜想,万物怠息的深秋,或许它又将变成金的,或红的。
              ——像寒秋中一叶枫,殷切酡砂,热烈地绽放了过多神采,于是需在万籁俱寂时休整,这样,哪怕淋漓酷暑罡风后附着软绵绵一层虚弱,也使人坚信来年仍能养的好。
              简单愚笨的我们,乃至它自己,都蒙昧快乐地笃信这种轮回。
              但在这孟春时节,万物生发间,我却觉得金明池披彩挂艳的热闹底下,也多少藏着一点孤独。
              “殿下果如传说的那般,博闻广识,但这世上天然聪慧的异端总是极少数,或许殿下也是日积月累,鲜有荒嬉之举,才成如今的模样。”
              是以,燕冶之约虽情态脉脉,覆冰深流,未尝不令人惶恐。
              平凡的躯体,平凡的灵魂,堆砌而成平凡的我,怎能不受制于这种惶恐呢。但假若这时茹茹之类近密的挚友来问我,惶恐之下是否有悸然?那么平凡的诚实也将代我点头。
              人们都爱偏袒的温柔,坚硬之下的脆弱,像是银枪柄底的那枝相思,或百柜经史间的一笺蔷薇。纵你玉命铿魂,千年独奔,不得免俗。
              柳绒青泥,如煦如吹,萦歇于檀木梨花的鬓钗上,只缀着一片叶。
              玉青袖扇柔驯垂掩于身前,藏起交叠的腕。
              “从前我不喜欢出来,是觉得外面没有家里好。我待在‘家里’的日子……太短啦。”


              7楼2020-11-02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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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千万人意识的缩影,汴梁不过是一座景曜韡晔的死城,细沙般的流言淌过它的神丽的楼阁,真与假,虚与实,人们对他人的印象不经实证,就宣之于口,谬误在交织后凝练成荒唐,藉此揣度遥远的人物。可以想见的,越是遥远,越是荒唐,而其他州府的荒唐程度都要向汴梁俯首,这也是它身为都邑的体现。
                不免噙笑,问她:“传说中的哪般?”
                尤其是身为事主,听到这些引人发噱的传闻,就易以之衡量己身行为的尺度。但我很不在意,甚至有意悖其道而行。削去赘余的血肉,将自己框进那个古今通用的模板里,是最无聊的事。她会明白,她也终将踏足这条道路,我恰好心存残忍的期待,是以笑意如斜晖般温柔且晦暗。
                世人总要求我们去证明什么,诸如身份与品行。我与她并肩徐行,履下是软泥般匍匐的草席,偶尔勾连衣裳下摆的叶尖上微湿,都是近河畔的缘故。
                “和我做一个约定吧。”停住步伐,侧过身时,睃得她藏匿在小圆扇后的手,我们都恪守着礼数,正如我现下不会持剑,将邀约变成恐吓,“以后不要同我说传闻,说你心中所想。”
                半真半假的话,就似池中明灭的粼光。
                我们都在探索如何与对方相处,素来孑然一身的生活里,要在最无防备处容纳另一个灵魂,是需要循序渐进的磨合与学习的。她有一双极慧黠的眼眸,温玉一样,且怀蕴着敏锐,这敏锐并不如朝臣那样老练,不是剖断甲胄的斧钺,更似新荷的尖角,柔韧中带着好奇。她应当看得出来,对于我,不必笃信。
                将目光放远,意味悠长地说:“我在‘家里’的时间也很短——大部分都是‘寓居’。”这实则不是一个适合在大庭广众下深入的话题,谈多了有性命之虞。


                IP属地:北京9楼2020-11-08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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