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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如果我沉默 by 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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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同志文学,作者封刑,在他博客里连载的,而他博客自从2007年之后也不再更新了,很多人讨论过这篇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很多人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我也愿意相信,从平常读者的留言和他的回复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篇文不会是虚构,但是只不过加了很多艺术的成分吧。
这篇文章断断续续的写了5年,我看到它的时候已是完结了,我们为追了5年的人们鞠躬^^
他说了他不是李光明,但是这一切又何妨?
在这里,这是个故事,他也愿意当他是个故事,所以我们就慢慢来看吧。
一篇曾在冬天夜里看完的文,很舒服很感人,很感人。
我愿意相信,李光明和李雁文他们依然在一起,依然很幸福。


1楼2010-01-19 20:58回复
    如果我沉默(一)
    封刑
    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故乡》
    1982年的冬天,那是个没有下雪的冬天。
    身为李家长子,寒假对于我来说完全是多余的名词,一个多月的假期必须读透的医典药典比教科书都要厚上三四倍。李家世代行医,甚至可以从家谱里折腾出李时珍,因而是绝对不能断在我手上的。
    二八那天下午,我的两个孪生妹妹涧雪和水寒正躲在客厅利落的磕瓜子,微微翘起的小拇指充分表现了李家千金的娇贵与傲慢。那个时候我正捧着书从客厅窗前经过,我们同时听见了后门门环的敲击声。这叫门的方式挺古老也挺新鲜,以前从未听过。
    钮嬷嬷从厨房里奔跑着出来,油腻腻的手匆忙往围裙上蹭了蹭,拔掉门闩,“呼”的一下拉开门,但门外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没有,门口的台阶上却明明白白多出一个襁褓来。
    “吊门环?!”她惊呼了一声,随即大声的唤柳姨的名字,弄的全家都都聚拢来看。
    我已经十三岁了,懂得了宁波方言中“吊门环”一词的含义,是指自己没有能力抚养刚出生的婴儿,便放在有钱人家的门口,叩那家的门环,好让人家开门并拾了去。——比遗弃稍有人性的做法。
    “哎呀,钮嬷嬷,快,快抱进来瞧瞧!”柳姨想抱又怕脏,急急的催着。
    钮嬷嬷抱起那孩子,先一步打开襁褓,又惊讶的叫道:“是个男的,是个男的呢!”
    我站在走廊上,没有放下我的书,默默的将柳姨的反应看在眼里,那孩子怕是“吊”对人家了。柳姨为父亲生下两个女儿后便再不曾怀孕,这个男婴恰好弥补了她心理上的缺憾。
    抱去给父亲看,父亲果然答应了,给那孩子取了个极文雅的名字,叫做雁文。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婴儿如此有趣。一天中的大半时间他都在钮嬷嬷怀里,巴眨他的大眼睛,口水滴滴答答的流。原以为小孩子很会哭闹,他到是一声不响,安静的像哑巴。
    我常常在钮嬷嬷背后冲他做鬼脸,或者干脆拧他白嫩嫩的脸,手感极好,柔软粉滑,几乎摸上瘾来。有好几次偷偷从窗口爬到钮嬷嬷房间里去拧。也曾试图把他弄哭,但他最多在觉得疼的时候皱眉,然后便瞪我,有模有样的。会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脸色白的不自然,父亲抽了血去化验,结果是他有贫血症。柳姨因此心疼的不得了,一连做了十来张婴儿食谱。
    也只有在雁文在场的时候,我才会在父亲面前露出许些孩子般的笑。我对雁文的态度让父亲不解,大概在他记忆里,我从未这么笑过,自母亲逝世后。
    这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雁文干净的目光会一直到达我心里最暗的地方,不是阳光的温暖灿烂,而是月光的恬静舒畅。
    整个冬天,大家都被这天使般的小家伙弄的和乐融融。
    我念的中学是本市重点——效实。它离家并不远,但我仍然只在寒暑假回去。可能是血液里遗传了李家正宗的细胞因子,对医学的热爱使我不得不听命与父亲的安排。对他的严厉我还以足量的冷漠,我们像大多数父子一样无法沟通。
    放了假,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我和雁文。他长的很快,并且身上没有李家人的自傲。他还很能自娱自乐,莫名其妙一个人傻乎乎笑到口水流成瀑布。各方面发育良好,要是有人作势追赶他,他能爬的比你走路快。
    我太想要个人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我写我的名字给他看,念药典给他听,让他看我喜欢的书,听我喜欢的音乐,完全不把他当幼儿看。尽管他总是撕破那些书,还会跟着《梁祝》幽雅的小提琴声唱我听不懂的小调。但他开心,我也就跟着开心。
    待到第二个寒假,他已经可以摇晃着走路,也会含含糊糊的说他自己的语言了。他只粘我一个人,会摇摇晃晃突然跑来抱住我的腿,然后兴奋地喳喳叫。
    柳姨颇有耐心的教他叫“妈妈”。我不喜欢,他应该与我一样叫她“柳姨”。于是我争取每分每秒都留他在我身边,我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吃,必须在一席;玩,必须同乐同闹;睡,必须同床共枕。这毫无道理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差点没走火入魔到不准任何人碰他一下。
    做的最过火的一次,吃晚饭,粥从他唇角溢出来,我想也没想便低头舔掉,并且含住他的小嘴轻吮了一口,意在防止那些粥没完没了的往外溢。做这之前的一秒钟,的确心无杂念,但也许我是多停留了不必要的一秒钟,因为口感好。
    松口后,他格格的笑了。那说明他并不讨厌我的行为。
    饭桌另一端,父亲的脸一下就黑了。
    


    2楼2010-01-19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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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沉默(二)
      封刑
      父母的婚姻没有任何爱情可言。就像一份契约,结合纯粹是为了彼此更好的生活下去。之后,父亲在漫漫人海中邂逅了柳姨,他真正的爱情。做为一个男人,这种情况下不背叛妻子去偷点腥,是非常难得的。
      待到我八岁,母亲得胃癌过逝了,父亲才名正言顺的娶柳姨回来。那时我才发现父亲对母亲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忠贞。他们的两个女儿已经有两岁大了。由此可见柳姨是个多么会忍耐的女人,而且目光深远,愿意一直等到母亲死去。
      但是倘若母亲一直不死呢,倘若母亲那时的手术不是父亲主刀呢?
      我不能不怀疑起母亲的真正死因,而对于父亲,我决不原谅。
      钮嬷嬷是母亲的远方亲戚,我出生那会儿专门叫来伺候母亲做月子的,是我的乳娘。母亲逝世后,她是我在家中最信任的人,她不识字也不懂医理还很迷信,但却是真的疼我。
      四五个月的时间对于雁文这样正在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长,他还不会说话,我担心的是暑假到来时,他已经在管柳姨叫妈妈了。
      我央求钮嬷嬷偷偷带他到学校来,可以教他念我的名字。
      “这可不行。”钮嬷嬷边拣菜边逗弄童车里的雁文,说:“你可是要考学的人,在学堂里就该思想着念书,叫我一个老太婆带个屁大的小人去学堂?亏你想的出,要是让你爸爸听见了,看不教训你。”
      “这跟考学有什么关系?”我弯腰与雁文对视,他静静地站在车里,双手握着车把的坠铃,稳当的不发出一点声响,只是专注的看着我,这目光让我坚信我们之间可以毫无距离的沟通,我伸出手撑在他腋下,把他从车里抱出来,高高的托在半空中,两个人都开心的笑。
      “反正我就是要看见雁文。”我耍少爷脾气,冲着钮嬷嬷嚷,“就是要,就是要!”
      “雁文雁文,你还能捧着雁文过一辈子啊?”
      “怎么不行?”
      “——还只有十几岁,你晓得什么。”她从我手中接过雁文放在地上,但他立刻跑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腿,清脆的对钮嬷嬷笑,一边还要得意的摇着屁股。
      我大笑。钮嬷嬷也被逗乐了,笑骂了句“怪精”,转身回屋了。
      但钮嬷嬷到底没有带他来,初三的功课紧张的也让我忘却了这事儿。
      隔壁班突然冒出个人来跟我争年级第一,而且是个女生。晨会时旁人指她给我看,一个标致的转校生。还有个百分百淑女的名字来搭配,叫做虞可婷。我后知后觉,原来她就是学期一开始就誉满全校的“虞美人”。
      几次小考下来,还真能跟我打成平手。班主任总是在宣布我的成绩后多念一句:“隔壁班虞可婷同学也考这分儿。”但真正使我对她有兴趣,却是因为她英雌救美一个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的街上混混鞠躬认错的惊人之举。这事在学校里几经流传,虞可婷几乎成了一代女侠,女黄飞鸿似的。
      基本上她在我脑海里就有了初步印象,我决定追她,不为别的,就为全校没人追的到她。
      不久之后,虞可婷成了我的新玩具,中考结束,她的总分超过了我,果然厉害。放假前邀她去家玩儿,互通地址后发现住挺近,她管我父亲叫“李伯伯”,说与她父亲其实是老同学,但她父亲的名字听在我耳朵里还没有门卫大爷的响亮,所以我仍然叫他“可婷爸爸”。
      


      3楼2010-01-19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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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沉默(七)
        封刑
        我的思绪乱哄哄,勉强压住了,匆忙冲了澡,出来到厨房见钮嬷嬷正在盛汤,便问她:“雁文呢?”
        “喏,屋里摆弄他那鱼呢。”钮嬷嬷说,“快去叫他来吃饭了。”
        我应着,推他卧房的门进去,扑鼻而来一室檀香,典雅古朴的香味淡淡弥漫着,加上宅子原有的旧家具和正中的紫檀木雕花龙凤床,弄的我恍恍惚惚,仿佛幼年时闯入祖父母的卧房。
        雁文正背对着我,将一根填满水的透明水管一端放进鱼缸,一端放入地上的塑料桶里,然后拿起一旁的小网兜,细致的捞去鱼缸内的异物。缸里有几十条“玻璃美人”。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年他捞给我的两条,忘记了它是热带鱼,所以在没到杭州时就死了,想不到他居然还留着。
        “这鱼……养了很久了吧?”站在他背后,我问的轻柔。
        他吓了一跳,回头瞟了我一眼,继续手边的工作没有说话。从背后看他,后脑勺的头发剃的很薄,肩膀格外削瘦,约莫一百七十公分不到的身高,显得修长。我倒也无意找话茬儿,就倚在竹制书架边静静看他,这就是雁文,我得接受。
        “帮我一下。”他头也没回的吩咐,“把阳台上的两桶水拎进来。”
        赶紧依言做,拎来正要放地上,他抬了抬下巴,说:“放五斗橱上面去。”
        立刻放到上面,我等他的下一步指示。那专注的样子好可爱,倒有三岁时专心玩耍的影子,从前胖乎乎的脸庞如今竟有了棱角,五官没有了那时粉雕玉琢的甜美,反倒清秀的有些精致。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分辨出他没有李家血统了,因为李家子孙统统浓眉,男子的话,眉尾稍还会有些下垂,不太善良的形状。而雁文的眉毛粗细适中,没有剑眉粗鲁,不若柳眉虚弱,衬的眼神柔和而忧郁。
        他多看了我好几眼才让我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视线,随口问:“念几年级了?”
        “两年级。”他将水管一端放入五斗橱上的水桶里,一端仍留在鱼缸,然后扶着缸壁等水放满,看的出来他很心疼“玻璃美人”,宁可如此麻烦的用哄吸原理换水也不愿意将鱼暂时捞出。
        “想过考哪所高中了么?”
        “效实。”
        “重点中学的分数线可不低啊……”
        “我高二了。”
        我吃了一惊,看着他平静的表情,说话时风淡云清的样子,一点儿不像十四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会这样么,我记得我十四岁那年并不如此。
        看起来是非得花上些工夫来促进我们之间的沟通了,毕竟现在不过是两个见面不到两小时的陌生人,他都已经是个有头脑会思考的高中生了。
        也许是因为到家后两天才去拜见了父亲大人,他的面色并不好看,父亲俩就像两国首脑会晤一样正式,柳姨不见变化,眉眼间净是我熟悉的妩媚精明,对我倒客气极了,亲自倒了茶,陪在父亲身边嘘寒问暖。正说着,保姆带了个小男孩进来,那孩子吵闹着不肯进门,光那对眉毛我就确定他就是我的小弟。
        “笑之。”柳姨唤他,“过来见见你大哥。”
        他不理会,仍吵,柳姨便自己过去哄,我估摸着年龄应有十来岁了,不禁为柳姨的家教摇头。
        “几时去长风?我想熟悉环境。”我只谈我要谈的事,况且这实在是必要,早点交待了,万一他有个好歹,长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父亲点头说:“医院里长辈多,你刚毕业,自然要从基层做起,不要仗着自己学历高就成天纸上谈兵。
        我挑眉,我从来不觉得学位能代表什么,它最多证明我对念书很在行。不过我确实也想做几年外科医生,否则所学的将有一半被荒废。
        柳姨唤保姆去替我打扫房间,我拒绝了,这也是必要谈的,关于钮嬷嬷和雁文,为什么会将他们留在老宅里。
        


        9楼2010-01-20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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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钮嬷嬷已是可以退休的年龄了,她又不适应新房子,就由她呆在那里,我现在每月给她的养老金比你妹妹的基本工资还要高呢,至于你说的雁文,我也已经遵守的诺言没有把他送走,是他一定要留在老宅,加上你柳姨又与他不合,干脆依了他了。这小子吃我的用我的,就会跟我对着干,活像欠了他几十万。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收他。”
          “你们真没把他怎么样?”我不信,依雁文幼时的个性,长大不该发展成这样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还能虐待他了?”父亲瞪我,极不满意我的问题,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不知道吧,谁敢不顺他心,还怕闹出人命来呢!”
          我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雁文有心脏病,先天性主动脉瓣关闭不全,活着就算他走运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看上去那么健康。
          “你也是医生。”父亲冷冷地说,“自己好好查查去吧!”
          ——
          刚收容雁文那会儿,钮嬷嬷曾说,这么漂亮的孩子,想不通他的父母为什么抛弃他。现在有答案了,他的生身父母一定比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位要早知道他有病。
          柳姨听我说要住老宅,先是劝,后来明白我不是个肯听劝的人,便作罢了。而父亲,在他发现他的儿子在隔了十一年之后,依然会被这个叫做雁文的小孩儿弄的方寸大乱,便更加恼火与失望了。
          我分辨不出心里的感受,是震惊,是否认,是悲伤,是接受,或许都有。出了父亲家的大门,阳光刺目,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街上车水马龙,却格外宁静。我几乎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它跳的结实有力,每一下都在维持我的生命,但是雁文胸腔里的那颗,是随时随地都能让他致命的。
          众生芸芸,为什么偏偏会是他呢……
          钮嬷嬷见我回来后魂不守舍,便关切的询问:“你爸爸与你讲了什么了?怎么跟掉了魂似的?”
          看着她苍老的模样与斑白的头发,我无法告诉她实情,,只好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许是昨晚没睡好。雁文呢?”
          “睡着呢,不到中午是不会起来的。”钮嬷嬷剥着黄豆,说,“一到放假他就这样,要不是怕他饿坏肚子,看他睡的那么有滋味,还真让人舍不得叫。”
          “是吗?”我笑笑,说,“我去看看。”
          窗口一炉香已灭了多时了,房间里仍留有淡雅余香,一闻到,心神都安宁下来。我关上房门,放轻脚步走到床畔俯视他,怀里抱着绒毯,懒散的闭着眼睛,嘴嘟着,安静地似乎连呼吸都停止着。
          一种并不陌生的冲动突然窜上了心头,悄悄脱了鞋爬上床,躺在他身边,我也吃不准我想做什么,侧首看他,毫无防备的表情,欢迎别人侵犯的神态,我有些头晕目眩。
          碰他的头发,没有反应,手指抚过他的眉梢,脸颊,耳垂,我抖的厉害,甚至手指头都在打架,但仍然惊不醒他,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我想也许吻一下他不会知道,就吻一下额头。
          ——我忘记了他对我的吸引力绝对是我的自制力所无法抵挡的。
          一路放肆吻上他的唇,真的可口,忍不住扣住他的后脑勺,舌尖撬开牙关,我知道我要什么了。
          但这肆无忌惮的放纵终于使他呼吸不稳,无意示的皱起眉,猛的一甩脑袋,他“突”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却不耐烦的大叫:“干什么!烦不烦呐!”
          突如其来的反应差点吓死我,但我还来不及落荒而逃,他坐了几秒钟,又跌了回去,呼呼大睡了。
          ——小冤家!
          真是啼笑皆非,用食指关节抹掉唇角的湿润,再有多大的冲动都给吓回去了,支起身看他酣甜满足的睡容,看着看着,心慢慢有些疼痛,轻轻将脑袋隔在他胸口,听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每一下都能揪动我的神经。
          李雁文,你不需要知道,这一刻,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你死在我之前。
          没有去唤醒他,果然像钮嬷嬷说的那样舍不得,下了床来收拾桌上乱堆的书,我有些惊讶,除了课本,俱是医典,莫非他也喜欢这行?
          午间开饭时他醒来,一脸想不透事情的表情,趁嬷嬷走开时他突然问:“你是不是上过我的床?”
          “啊?”我心里汗颜,“没有啊!没有……”
          他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什么梦?”我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但他马上恢复冷漠,埋头扒饭说:“没什么。”


          10楼2010-01-20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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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沉默(九)
            封刑
            他的寸步不离让护士们很难工作。大概是怕了病房里的紧张气氛,来打丨针的小护士居然没有一针见血,他阻止她打第二针,说:"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钮嬷嬷怕小护士为难,便嗔怪道:"这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我打丨针痛到你了?"
            他没听进去,仍旧对小护士说:"去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我不得不劝他:"别闹了,护士长也有打不进针的时候。"
            "你闭嘴!"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一字字对着傻愣的小护士重复,"我说,叫你们护士长过来!"
            "雁文……"钮嬷嬷心疼的握着他的手,应该是感觉到他的惶恐了吧,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抚,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对雁文的感情可能比我更深,14年前是她亲手把他抱回来,也是她亲手把他带大,是她心头的肉,如今这样,怎么让她心安。
            入院时她就已经早早交待了我:"雁文不比其他孩子,他什么都知道,笑之才生下来那会儿,你柳姨对他是不如从前了,在家总是吊门环吊门环的叫他,我以为他人小不知道,可他什么都知道……光明你答应嬷嬷,要好好照顾他,记住了么?"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看来,我跟柳姨是一路的。"我沮丧。
            "呵,傻小子。"钮嬷嬷微笑,说,"你真以为他不喜欢你?你刚走那几年,他天天抱着你的照片睡觉,抱到5岁了才放下的……晓得他为什么跳级念书么?他是想追上你呢。"
            "是,是么?"
            "怎么不是……我活到头啦,以后的事儿你们要自己划算了,做饭洗衣服的事,本来还想替你们做个十年八年,可惜,命该我活不过70岁……"
            我佯怒:"说什么呐,你呀,别想清闲着,明儿的冬至汤圆我们还等着吃呢。"
            "你别瞒我了。"夕阳从窗口丨射进来照着她的脸,异常的平静安详,"谁都有这一天,这是定好了的命。"
            睡着之前她又呢喃着说:"雁文刚抱来那会儿,我去给他算过命,先生说他命好着呢,可是,这样无依无靠,怎么算好呢……"
            我于是决定下厨。
            宁波的习俗,冬至是必需要吃汤圆的,吃过了就算长了一岁。钮嬷嬷最讲究这个,什么样的面粉什么样的馅儿要一丝不差,做出来的汤圆模样也标致。我不喜欢吃甜品,雁文不能吃年糕和汤圆之类的面食,他会噎到,但每年的这一顿我们是逃不过的。因为总也不忍心拒绝她爱我们的心。
            揉面粉时总觉得眼眶里有些潮,许是不小心让面粉飞进了眼睛吧,李家的男人从来不下厨房的,无怪乎我的笨手笨脚。
            只是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能吃到。老天爷到底不肯给我机会回报她足以溺死我的恩情,哪怕是一顿汤圆也不肯。
            回到病房,病床上空空如也,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回头质问身后的护士:“人呢?!”
            “她说她要去外面透气……”
            “没人教你她这样的病人不能下床的吗?!”天呐,她是肝癌并发食管下段静脉丛破裂出血,别说是下床走动,单就是用劲儿咳嗽几下都足以取她性命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找什么,我不是在这儿么?”钮嬷嬷从里间盥洗室走出来,“你嚷嚷啥,我还能跑了不成?”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下床么,”我说着,将汤圆放在桌上,扶她上床,“这么大的人了,你就别让我们操心啦。”
            “那你不如拿根绳栓着我算了。”
            “也好啊,起码栓着你大家都安心。”
            “要死的。”她笑骂,“没王法啦你个小兔崽子!”
            我躲开她作势要打过来的手,一扭头,见雁文气息未平杵在门口,书包随意搭在肩上,发丝凌乱,显然又是一路狂飙而来的。我的眉头不自主皱了起来,问:“下课了?”
            “嗯。”他放书包在床尾,抱了抱钮嬷嬷,说,“好吗?”
            “功课呢?”我伸手稍整理他的头发。他没躲开。
            “做完了。”
            “功课是顶要紧的。”钮嬷嬷叮嘱道,“你可要用心念书,以后好象你大哥这样……”
            


            12楼2010-01-20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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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落音,脸色突然一变,张嘴便呕了一口鲜血,来不及喘气,紧接着又是一口。
              雁文倒抽了一口气,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人已奔到门口呼救。一分钟内所有责任医生护士连同主任一起跑了进来,病房里一下子变的拥挤而肃穆紧张。我对自己说,冷静!然后将雁文拖了出来,大出血绝不是呕几口那么简单,他的心脏经不起吓。
              “乖乖待在这里别动,好吗?”
              把他塞在办公室椅子里,我转身便去参加抢救。钮嬷嬷现在很危险,必须止血,升压,气管插管,插三腔管压迫,我必须亲自去做!
              走廊上护士奔跑着准备器械药物,病房里每个人的动作都迅速准确,口头医嘱果断,执行在第一时间。
              钮嬷嬷还在呕血……不,李光明,那是你的病人!
              闭上眼调整情绪,我对身边的护士命令:“准备呼吸机。打电话到麻醉科,做气管切开。”呕血还在继续,血压还在下降,随时有窒息的可能。
              “麻醉科有急诊手术……”
              “我不管什么手术,你叫他们下来!”
              “是。”
              “多巴胺20mg,阿拉明10mg,生理盐水50ml静推。”血压降的太快了!“地丨塞米松15mg静推,快!”
              主任正满头大汗的插三腔管,一旁的医生正在用简易呼吸机维持呼吸。然后呢?!
              “麻醉师为什么还不下来!”妈的!
              “已经打了电话去了……”
              “值班只有一个麻醉师,叫别的人吧。”主任抬起头提醒我。但是夜里九点多了,麻醉师都已经下班回家,就是叫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来吧。”门口一个坚定的声音让所有的人注目。是雁文。
              “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好好待着么!”我快焦头烂额了,该死的,这个时候他就别来添乱了!
              “我可以的。暑假我和石俊饶学过插管。”石俊饶是本院麻醉科权威。
              “胡闹!”
              “我不会拿嬷嬷的命开玩笑!”他怒吼,继而,用一种哀求悲伤的目光看着我,“求你……”
              我别开头,深呼吸,对护士说:“把口罩给他。”
              主任抬起头来反对:“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责任我来负!可以了吧?!”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不让他做,钮嬷嬷一样会死。
              除了呼吸机的报警声,病房里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盯着这个14岁的少年,他的动作紧凑,一手操刀一手拿纱布止血,步骤很对。虽然不熟练,也绝对不像第一次做了。原来他整个暑假在学这个。
              “套管。”
              “……”
              “针线。”
              “……”
              “气囊别停下来,继续捏!——呼吸机准备了么,氧气呢?”
              “都准备好了。”护士低声应着。他点了一下头,将外套管与皮肤缝紧,左手从护士手中接过呼吸机连接管套紧,调节压力,报警音立刻停止。
              操作完成。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我靠在墙上,发现自己有些疲惫,手心里居然有汗。摘下口罩,他的视线穿过他们,与我相交,他的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想狠狠吻他一顿!
              他没有躲避我的热烈目光,只是虚弱地微笑着接纳,然后,颓然倒地。
              ——他的心脏!
              


              13楼2010-01-2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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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沉默(十)
                封刑
                待他醒来,是一天后的事了。
                我几乎为我的鲁莽而撞墙。后悔自己怎么没有顾及他的心脏,真由他那样做了。昏厥时他的心率快达148次每分,自己应该早就感觉到心悸或者心绞痛,但他该死的就是没说,其实他该知道,就算做了气管切开,钮嬷嬷生还的可能性仍然是零。他怎么就敢如此大胆去赌这把,说什么不会拿钮嬷嬷的命开玩笑,他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难道他不知道,对我而言,钮嬷嬷远没有他来的重要……握着他冰凉的手,我的心都会打颤他知道吗?
                心电监护仪上不规则但尚稳定的心率提醒着他的性命暂时不会有危险,他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他醒了,第一句话便是:“嬷嬷呢?”
                我并不打算瞒他:“昨晚已经过逝了。”柳姨正在忙后事。
                他很平静,只是闭上眼,轻喃:“还是不行啊……”
                “我们已经尽力了。”该走的留不住,钮嬷嬷自己也说过,这是宿命。
                “那么,我的心脏呢,没事吧?”
                我大吃一惊,这么问,莫非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不会的,父亲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谈如此残酷的事。
                “……”
                “本来已经含了一片硝酸甘油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我真的很没用,对不对?”他自嘲,想撑起自己,却让心电监护仪敏丨感的报警。
                他真的知道。说这些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哀怨与无奈,应该是很久前就知道了。我措手不及,原来想好的借口统统用不着了。只能问:“这事,你几时知道的?”
                “十二岁,中考体检。”
                怎么给忘了!中考后的确会有一次体检的,这么说,他并不是跟着钮嬷嬷向佛才三餐喝粥吃素,也不是因为好玩才点檀香,他一直在注意自己的身体。一时间我找不到话儿了,该安慰他么?要怎么安慰?恐怕他早已不需要了吧。亏我还瞒的那么紧!
                “李光明你别拿这副嘴脸给人看好不好?”他坐起来,将电极从胸口撕下,呼了口气,轻描淡写的说,“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么?”
                “以前有过不舒服么?”三岁以前是没有的吧,不然我一定会发现的。
                他想了想,说:“有一次三千米跑晕过……,最早在家里也有几次,还以为是贫血。”说着,坐在床沿,弯腰去穿鞋。
                我蹲了下来,拎起鞋子,一手握住他的脚腕穿上,然后系鞋带,——举手之劳而已。
                他在我头顶没作声,任我这么做。一会儿,手指埋进我的发间穿行把玩,使我停顿,这调皮的动作似乎有着挑逗意味。但他一定是无心的。
                捉住他的手,抬头看,却见他的眼里全是泪水,一涌而出,纷如雨下。
                他是从来不哭的人啊。我慌了。
                “怎么办,嬷嬷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他大声哭喊着,双手紧紧拽着我的衣服,尽情发泄他压抑了太久的伤心,那几乎让我站不住,迫使自己仰着头才能将眼泪逼回去。老天爷,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葬礼很简单,钮嬷嬷的老家实在找不出什么人来,单只有我们以及平时和她一起念经的几位老人。水含倒是着实哭了一场,毕竟也是受过钮嬷嬷的恩的。
                雁文平静了许多,一直沉默着,没有和父亲他们打招呼,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形同陌路人。
                95年留住了我们最敬爱的人,在除夕单调的烟花爆竹中结束了。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新年来临时,我们的生活出现了很大的难题,没有了钮嬷嬷,不但家里乱的一团糟,连三餐都没法解决了。雁文在学校做了张饭卡,我就只好三餐吃食堂。衣服全部送干洗店。但是,老宅太旧了,没有人打扫,到处便会积灰,一到雨天甚至还会漏水,柜子里的衣服受了潮便开始发霉,人不能穿了,老鼠倒自动的咬了去填窝。令人哭笑不得。
                我询问雁文的意思,或许我们应该换个住处。他没多想就答应,但不许我将老宅卖掉筹买新房的钱,他要回来住的,在想念钮嬷嬷的时候。我们都没想过请个保姆。柳姨也曾说搬过去一起住,但我知道雁文不会答应。
                他的学习更加刻苦,却又花不少时间来读医典药经,成绩一直在十名左右徘徊,对于他的能力我不敢忽视。从小他就聪明。
                “除了麻醉和药物,你还会什么?”才14岁,他会把长风的那些医生们吓死的。
                他埋头写作业,不在意的回答:“内科,外科,骨科,妇产科……”
                我满口的茶差点喷出来:“妇产科!?”
                他缩了缩脖子没回话。大概是早把我的反应计算在内了。
                


                14楼2010-01-20 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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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口气,这副模样,这个德行——我的记忆像被手术刀的反光一闪,直觉叫道:“虞可婷?”
                  “可婷就可婷吧,加个虞字,反倒生疏了!”柳姨笑着说,“我还有事,你们先聊啊。”说罢,一闪便没了人影。
                  我只能友好的对她笑笑,纳闷怎么会在这儿遇见,我已经快忘光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在这儿?”她一点没有初见的局促,语气亲切,眼神傲气。
                  我偏头看父亲身边的那个中年人,说:“虞杰是你父亲吧?”新任的卫生副局长,我早该想到的。
                  “我记得我十几年前就告诉你了。”
                  十几年前你父亲不过是个办公室主任。倘若那时他便是副局长,我不会忘记你虞可婷。这应该不是什么巧遇。我们之间没那缘分。应付一个女人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这个女人被父亲相中,可就不是应付这么简单了。想想也应该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让我拿到我想要的一切。
                  可麻烦就在于,我从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晚宴结束后,开车送虞可婷回了家,又转去效实,时间已经过九点半。雁文该下夜自习了。新车不是我中意的那一款,可我已经负债累累了。这是不得不买的。
                  等在门口不多久,见他和几个同学跑出来,嬉笑着到门卫处,停歇了。他手上半撑开的伞,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可见伞面印着“献血爱心”的字眼。——去献血了?他到献血的年龄了?——见鬼!
                  “咦?你怎么来了?”他看着我,有些意外,用手背抹着颌下的雨水,回头对同学说,“我大哥。”
                  大哥?外人面前他到是叫的顺口。我只好大哥似的对他那些同学客气:“风挺大的,送你们一程吧?”
                  “不用了。”其中一个说,“我们都是住宿的,就是怕李雁文回不了家,我们还想送他呢。”
                  行啊,魅力不可阻挡嘛。早知道这样,都不用我来了。
                  拎着领子丢他上车,他大叫痛,估计是坐下时擦到了臀上伤口:“干嘛!王八蛋!”
                  “叫大哥。”我面无表情的发动车子。
                  他没叫,安静了一会儿,嘀咕道:“神气什么,又没一定要你来接。”
                  “是啊!”我故意大声,“你李少爷有的是保驾大臣,我是吃饱了饭没事干,自找的!”
                  他一愣,哼了一声,扭开脸看着窗外。
                  如此任性,顺从我一点难道会要了他的命么?偶尔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情绪么?总让我一个人守了再守,忍了再忍,他怎么就不能体恤一回呢?!
                  


                  16楼2010-01-20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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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眼睛给自己黑暗,我将车靠边停下来,这样开下去,大概会出车祸了,我怕我控制不住速度。似乎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但我抓不住自己的情绪。
                    “伞是你自己的?”见他点头,我气不打一处来,“中心血库哪个白痴给你扎的针?年龄体重,你有哪样及格了?!”
                    “我——”
                    “如果想早死你大可以说一声!”
                    “不是……”
                    “啊对,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嘛,这么死多伟大啊是吧?!”
                    “你莫名其妙!”他对准我的椅背就是一脚,然后冷眼看着我:“想死也是我的事,你丨他妈操哪门子心!”
                    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胸口被什么狠撞了一下,拳头捏的手心发疼。他不该这么说话的,为什么试图激怒我呢?
                    “你,再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不要,不要让我再听到!
                    他依然那么倔强冰冷:“我不想看任何人的脸色,特别是你们李家人!告诉你,我早烦你了!你干嘛装出一付在意我的样子……”
                    “不是装!我真的在意!”
                    “在意你为什么十一前不回来?!你说过高中毕业就回来的!”他的眼眶里慢慢渗出水雾,但是眼神,天呐,那是恨!“李光明,我不是那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小白痴了!十一年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了,现在你又想怎么样!”
                    “我想上你!”我听见自己的咆哮声。
                    让一切都结束吧,上苍啊——
                    车里一下子寂静,使人窒息,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下一秒,夺门而出。
                    “雁文!”没喊住他,我随即追了出去,没料到他会跑出去,这么大的风雨!
                    “别碰我!”甩开我捉着他肩膀的手,他退开好几步,站在风雨里对我摇头,我心焦于他的心脏,但他不许我靠近,“别过来!”
                    雨太大,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原地站着。两个人就这样在风雨中对立。我的心乱成了一锅粥,但我想,他比我更乱,我或许已经吓住他了。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镜头啊,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久都忍住了,偏偏经不起他的几句气话!
                    “回车上去,风大……”他不能感冒。
                    “为什么?!”他在哭,天呐,他在哭!
                    “我必须让你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吗,是你不该出现在李家,不该轻易对我交出信赖,“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要听!”
                    “够了!”我冲上前,拉开他捂住耳朵的手,“你逃不掉的!”
                    不要怪我残忍,是老天先对我们残忍的!
                    


                    17楼2010-01-20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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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沉默(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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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客厅的墙上,有一张被放大的在久久天桥上的合影。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高中生活进入最后一学年,体重和身高猛长。那是在买衣服的途中,我们经过久久,风有些大,吹乱了他的头发。
                      照片里的他用一种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暧昧的姿势靠在我怀里,笑的极嚣张,像只妖精.他把一根很细很细的绳索系在我的心尖上,一扯就痛。
                      久久,现在看来,全是无望和讽刺。
                      心电图不断连绵到手中,不规则的波群使我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淋那么大的雨,肺炎也就算了,要是心内膜炎的话,恐怕我真是哭都来不及。
                      他安安静静倚床而躺,眼睑低垂,因为刚醒过来,精神偏软了些。递做好的心电图让他过目,指尖碰到,他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去。这动作让我悲哀。我想,我还是离开房间比较可以缓解他的压力。
                      “上个礼拜做检查去的时候,急诊室有个病人脾破裂,两单位RH阳性血。只有我是。”他像是自言自语。
                      止步,回头欲道歉,立刻得到他紧张的呵斥,“别说话,出去!”
                      迟疑了两秒,我转身从衣柜里找了件自己的宽松棉衬衫放在床上,带门离开。
                      是我的错,他有什么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是我不该扔这个重磅炸丨弹给他。可我并不后悔,他必须接受,而且我相信他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可以接受。钮嬷嬷的话我是记得的,“雁文不比其他小孩,他什么都知道……我以为他人小不知道,可他什么都知道”。
                      每晚睡觉以前,他都会跪在龙凤床上替我按摩,像是恶意的捉弄,手放到腰际便决不再往下了,一边嘴里还要专心致致的叨念圣贤书。总使我咬牙切齿。
                      “你知道龙凤床是给什么人睡的么?”我问他。
                      他正背到“thereare……”,被我一问问的不知去向了,便白了我一眼,说:“夫妻。”
                      “不对。”我贼贼的笑。他真漂亮,翻白眼都可以百媚丛生。
                      “凤凰,凰鸟为雌,凤鸟为雄,龙者,雄霸也,所以说,龙凤床其实是给两个男……哎你轻点儿!”
                      “哈,你晓得痛啊?乱讲!”
                      “这是真理。”
                      “真你个蟹盖头!小心误人子弟!”
                      ……
                      


                      18楼2010-01-20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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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亲密,以后怕是再不会有了。
                        窝在沙发里难得的抽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墙上的照片,遗憾么,我亲手破坏了这安逸美好。难道真的是在父亲家喝多了?连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冲动到那种地步。爱,可以对身下的任何一个伴儿说,但绝不是李雁文。我爱你,这话我对几个人说过?怕连自己也数不过来了。何必再拿来吓唬他。这个年纪,说给他听倒不如做给他来得实际有效……
                        门打开了,我几乎跳起来,连忙把烟掐熄在烟灰缸里,呆呆的看着他走到厨房泡茶,身上穿着我的棉衬衫,长过膝盖,这样可以不穿长裤以免摩擦到臀部的伤。
                        他在佯装镇定。点燃气炉的时候因为颤栗,没有一下点着。错拿了我的水杯,还找不到灯盏花干。
                        不敢冒然进去,我站在厨房门口,轻声说:“我来吧。”
                        他没说话,我当他默许,走上前从橱柜里找到花干,放了几朵进去。厨房里很快便弥漫了一股药香。水还没开,我们相对无言。
                        “明天晚上有家长会……”他说着,打开水龙头,将手放在下面,“老师说,一定得去。”
                        “我一定去。”我说,“昨天,我很抱歉。喝多了。”
                        “喝多了……”他重复我的话,没什么反应。
                        我走到他身边,关掉水龙头,流水声会让他听不清我要说的话:“你还记得我说什么了么?——我是说真的。”
                        水沸腾了,溢了出来,流到炉上呲呲的响,他惊的慌忙去关炉火,我没让他逃避,捉着他的手阻止他,问:“要不要我重复?”
                        “你放开我,水开了!”他挣扎。泪光闪烁。
                        “让它开!你能不能勇敢一点,要或不要,说句话!”
                        “……”
                        “你要的!”
                        “不要!”
                        “要!”
                        “不要,不要不要!”他哭喊着,一拳便把我揍倒在地上了,拳头还嫩,可是的确很疼。把我一下子镇住了。
                        “不要……,我说了不要,你为什么要逼我呢!”沿着橱壁滑坐在地上,他大声的哭出他的害怕和无措。哭的像个十五岁的孩子。一个孩子!
                        李光明你闹够了没有!明天还要去参加他的家长会,现在你在做什么!
                        水已经浇灭了炉火,厨房里一氧化碳的臭味盖过了药味,机械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关上煤气阀门,打开窗户通气。我努力平稳呼吸,却止不住心痛。蹲在他面前,抚摸他的头发,吻他的额头,一瞬间,竟然没防备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我安慰他,“去睡觉了。”
                        他仍然哭,张开手臂让我抱。仿佛多年前那样依赖。大概是哭昏头了吧。拥他入怀,任他将眼泪鼻涕擦在我肩上,啜泣,抽噎,渐渐安静。
                        试过了,没有用,我该死心了。
                        这以后,我们再也没提过这事,刻意的遗忘了。家长会后,他的成绩有些下降,期末才恢复过来。
                        三十儿傍晚,柳姨打了电话来,说年夜饭要在一起吃。我没正面回答,挂电话时有些不耐烦。反正肯定不是在她家吃,年夜饭一样也是上饭店解决,三天两头陪那些莫名其妙的大小局长部长吃,我都快上火了。还不如煮点豆腐汤喝。
                        


                        19楼2010-01-20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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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兴致勃勃的横切竖切折腾一块嫩豆腐,问:“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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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很好啊,你不去啊?”
                          “你想去啊?”奇了怪了,你李雁文会喜欢去?
                          他想了想,说:“你不是还没当上院长嘛,太拽不好吧?”
                          小滑头,讲到重点了。其实就只是差个名分,院长的事,哪样不是我在做了,可老爷子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呐。他要是不退休,院长大印不能到我手里,十九年前的病历档案查起来可不那么容易呢。
                          “为什么你一直不能原谅你爸爸呢?”他问。
                          “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叫他爸爸呢?”我反问。
                          我们固执,脆弱,一旦有了伤口,愈合就是一件相当艰巨的事。侧首看他低头看书的样子,悲哀会慢慢侵蚀我的情绪,若有若无,隐隐作痛。
                          这些日子,看的出他在很用心捍卫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可那种感情,很多年前,从重逢的时候开始,从分离的时候开始,从他会叫我名字的时候开始,或者更早从我第一次抱他开始,就早已不存在了。
                          


                          20楼2010-01-20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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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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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瑟缩了一下,马上抓住我的手阻止:“等一下!我,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我微笑着,因为他的紧张。
                            他犹豫了几秒,垂下眼睑躲开我不单纯的目光,像是很小心的寻找字眼开口:“你……,你是不是……?”
                            “我是不是什么?”
                            “同性恋?”
                            似乎有隔了好半天,我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微笑已经失去温度,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还没有想过该用一副什么表情来面对他问这个问题,也许他早就有了疑问,只不过不想问,却怎么也抵不过我的进攻。
                            我该怎么回答呢?他怎么看待同性恋,倘若承认,他会有什么反应?
                            沉默,也许已经给了他某种程度上的肯定答案。他扬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打完之后他自己也怔住了。
                            我知道我必须说些什么,哪怕不是否认或解释,但我做不到。不介意那一巴掌,因为那并不是厌恶和排斥,他传达过来的只是他的震惊和惶惶失措。我想他并不是不能接受我是同志,只是他已领悟到了我的猎物是他自己。
                            他的小脸儿惨白,盯着我的目光掩饰不住害怕,一双手冰冰冷试图推开腰上的禁锢,可我不放。
                            “你松开,”他低声哀求,“我要吐了……”
                            心一阵紧缩,我立刻收手,看着他直冲到浴室甩上门,快的就像逃避瘟疫一样。凭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让我所有的勇气一瞬间消失无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敌人击中,原来他想伤害我,是这样的轻而易举。
                            我的失策,早就该想到这一幕,早就该想到安抚他的办法,早就该想到自己的胆怯……
                            电话突兀而及时的响了,惊的我倏地回神,起身去接,听到了陈涣的声音:
                            “劳驾,李院长在不在家?”
                            “我是。”
                            “光明啊,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市政厅的车出车祸了,组织部长在里边,刚送到急诊室,情况不太妙,我能应付家属警察,可应付不了市长……你怎么不说话,有没有在听啊,光明?”  
                            “我在听。”
                            “——你没事吧?”
                            “你先通知脑外科、创伤科、手术室还有血库,我大概十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回头看浴室的门,还是紧闭着。短时间里他是不会出来了。深呼吸让自己调整情绪,我用手掌擦了把脸,走过去轻扣门板。
                            “我去一下长风。”我说,“等一下你把桌子收拾了,碗留着我回来洗。”
                            没有回应,我又敲了两下,直到听见他在另一面不太重的敲击声才放心的离开。  
                            


                            23楼2010-01-20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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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沉默(十六)
                              封刑
                              当发觉他正在用他的方式改变我们的关系时,我已经不那么焦躁了。剩下的难题大概是怎样拖他上床,虽然一直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每次见他正儿八经做功课的专注样儿,我还真下不了手。
                              医院里倒是安稳了,什么火也不用烧,给每个员工提点薪水,大抵下面也就服帖了。截止到96年年末,本院固定资产是四百万,年终收入七千三百万,这是我今年的底线。
                              另一件事,母亲的病历,终于瞒着陈涣调了出来,我留下了复印件,以便更安全更隐秘的查找当时参与手术的所有工作人员。从病历记录上当然看不出异样来,但真丨相在他们嘴里。
                              麻醉师还是石俊饶,他与父亲是多年的老战友,从他那里是找不出任何破绽的。
                              主刀医师是父亲,同台的助手医师,很多年前就辞职断了线索。父亲做的相当干净。
                              “还有一个人你忘记了。”雁文翻看病历复印件,抬头对我淡淡的笑,“洗手护士,她的位置就在主刀医师旁边,手术经过都看清了。”
                              “病历中没有记录。”这个角色微不足道,所以通常不记录。
                              “你笨死了。”他提示,“假如是我躺在手术台上,你会让谁做洗手护士?”
                              当然是功夫最扎实最熟练的:“——手术室护士长?!”
                              “二十年前的手术室护士长,但愿还没让你父亲灭口。”
                              找个二十年前的人不难,难的是怎样从她嘴里套出刻意隐瞒二十年的事。我们找到她时,她已六十有二了,义务在恩美孤儿院里做保健医生。她用了个最平常的借口打发我们,说事隔太久,她忘了。
                              “院长太太的手术您都忘记啦?”雁文逗弄她怀里的小孩,一个白化病弃儿,“人家麻醉师都没忘记呢。”
                              “那你们该去问他。”
                              “问过了。”我说,“他说,院长夫人是死于手术事故,主刀医生的失误。”
                              “胡说!”她的情绪一下便激动了,“石院长不是嘴碎的人!”
                              “石院长?”我冷笑,“您还记得那是石院长打的麻醉,都隔这么久了,您记性可真好啊。”
                              雁文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懂事的将孩子从老太太手中抱了准备离开。他管不着的事也不想管,听了多余。
                              老太太灰着脸,大抵也知道瞒不住我们了,便问:“你是什么人?”
                              “死者家属。”我掏了工作证出来给她过目。“我在长风工作。”
                              “既然是医生,你该知道,二十年前的医疗事故是没有办法追究的。”
                              我颔首,说:“所以您根本没必要害怕告诉我。”我当然知道医疗事故超时一年便不能上诉了,但我不为这个。
                              “你姓李?”她将工作证还给我,问,“李院长是你什么人?”
                              “您说的李院长,是指我还是我父亲?”
                              她骇住了:“你是他儿子?你……你来找我问这些,他知道么?”
                              “难道我不能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么?!”妈的,是他儿子又怎么样,当年他下刀的时候有想过躺着那个是他儿子的妈吗?有想过那是他结发妻子吗?!
                              她忡怔了好一会儿,叹息,说:“你回去吧,至于你母亲的死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你可以想想,胃全切术最容易发生的意外是什么,你是医生,这个该是知道的吧……?”
                              “您是说我母亲死于脾破裂?!”我是猜测过的,但是这对于老练的外科医生来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我不相信这是技术上的问题。
                              她没正面回答,只叹息,转身说:“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宁可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他杀了我母亲这个事实,他为什么不能做的更干净,为什么还要让我有迹可寻?
                              “放手!”使劲掰开雁文握着钥匙的手,我要去质问他,我要看着他怎样在我面前承认这些。
                              “你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换做是钮嬷嬷,你李雁文也不会平静到哪里去!
                              “这样你冷静了吗?”他给了我一巴掌,快的我都没来得及反应,“你想要做什么,杀了他一命抵一命?想清楚没有啊你!”
                              


                              25楼2010-01-20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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