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魅吧 关注:320,311贴子:7,411,881

回复:【原创】小妓歌(古风)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0-09-24 21:53
回复
      陇国,景明七年夏,王都定襄。
      “宣——镇国大将军邬秀——觐见——”
      老太监拂尘一扫,谄媚道:“将军,请吧。”
      三日前邬秀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女子军回了王都定襄,一时间万人空巷,百姓都对这女将军好奇的很。她阵仗也浩大,银白甲胄一身肃杀的模样。消息闭塞如皇宫差人听闻她也因上佳的姿色讨得不少花果盈车,好不威风。
      而今日邬秀一身正一品镇国大将军的紫色官服,衣袂上麒麟踏浪,用一支珊瑚簪将长发束起。她未穿战袍,看起来心情颇好,见人便含三分笑。甚至还有心思将纤细的柳眉描粗两分,这样巧妙的化解几丝容貌眉宇天生所带来的温柔写意,显得俊郎。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远观其自是美如少年,雌雄莫辨起来。
      她从候着的偏殿站起身来,整好衣服上的褶皱,拱手脆生生地笑开:“多谢公公。”
      说罢她解下腰间佩剑,将剑交于老太监,适时偷偷将一块上好玉料子塞进老太监掌心:“九原郡特产,不成敬意——劳烦公公带路了。”
      老太监谢过她,眼睛轱辘一转,心道这邬秀将军不过双十多点岁数,也算是这朝堂上仅有的少年衣紫,位高权重者。按她的功名,若不是个女子,早该裂土封侯,拜一方威名了。只可惜皇上有意……宫中向来姹紫嫣红,莺歌燕舞,这邬将军姿色放在后宫女子里也算是一顶一的好,如今后位空悬,保不准皇上为了笼络十万女军营……
      罢了,罢了。这哪朝宫里没关住几只凤凰?老太监怜惜地长叹一声,往前引路去了。
      此时正是上朝的时候。沿路衣青绿立于殿外者若干,皆是畏畏缩缩地瞥一眼邬秀便低下头去,想看看这朝上唯一一位女将军究竟是何模样。邬秀倒是大大方方任他们打量,举手投足颇有闲庭信步的滋味。行了几步还从袖子里摸出半枚赤金虎符,施施然悬挂于腰间。
      太极殿内满朝文武林立,为邬秀夹道相迎。陇皇端坐于大堂上首,望见她腰间赤金虎符,顿时露出有些急切的笑容。
      邬秀负手进去,轻咳两声,打破了这满朝沉寂。她弯腰拱手,装作要跪,沉声曰:“臣邬秀,见过陛下。”
      “爱卿免礼——”陇皇连忙说道。
      “爱卿风尘仆仆而来,实属不易。这三日休息的可好?”
      邬秀便不卑不亢站起来:“自然是好的,谢陛下关心。”
      陇皇:“镇国大将军邬秀这七年来镇压邢贼,当为首功!爱卿想要何等赏赐,朕力所能及,定满足爱卿。”
      邬秀摇摇头:“臣并无所求。”
      陇皇大喜,看来这位女将军还算是准确的领会了他传达的隐晦之意:“既然如此,那不如——”
      话音未落,只见邬秀一把拽掉腰间虎符,扑通一声跪下,将虎符高举献上,朗声道:“臣邬秀,惟愿解甲归田!”
      顿时满朝哗然。
      邬秀不理会其他,自顾自说道:“秀以女子之身,豆蔻之龄披挂上马,为国慷慨赴死,于国自当问心无愧,邢国未灭,何以家为?尔来八年已。而今秀年已双十又二,报养爷娘之日短也!如今北方已定,兵甲已足,逮奉圣朝,沐浴清化。自当解甲归田,侍奉爷娘,重归正途。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陇皇顿时面色变了好几变。
      “……镇国大将军乃国之屏障,这邬将军解甲归田可怎么办……”朝中大臣开始窃窃私语。
      “若战事再起,秀愿再赴边,护陇国一世安宁。”
      邬秀斩钉截铁:“望陛下成全。”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20-09-25 20:48
    回复
        次日不过卯时,邬秀早早起来照常按着军营的惯例练剑。天色乍明,院内刀光剑影,好不凛冽。
        “阿秀!”
        不待她练一个时辰,院外便传来邬夫人的声音。邬秀潇洒的甩了一个剑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收剑归鞘。
        “阿娘怎么来了?”邬秀推开院门,将母亲迎进去。
        “女孩子家整日舞刀弄枪像什么样。”阿娘微微嗔地瞪一眼邬秀:“现在战事缓了,你也归家,何必再去吃这个苦?依我见,你要早些重归正途,将女训,女红拾起才是。”
        “转眼阿秀也该说亲了。”邬夫人长叹一声,满面愁容,拉住邬秀的手。“你一去军营便是八年,期间可曾渡情?”
        “……不曾。”邬秀面色一滞。
        “那便无妨的。”邬夫人一下笑开:“你虽已双十又二的年纪,只要贞洁仍在,也当配得好儿郎。”
        “……”邬秀低着头一言不发。邬夫人便兀自讲下去。
        “明日我便请嬷嬷教你女红。阿娘知道你或许心有不甘,但阿娘不会害你。濮阳郡女子二八便嫁人生子,到你这年纪已儿女绕膝。你已晚了六年,便该加紧张罗起来。阿娘且为你相看几个,皆是今年中了举的好儿郎……”
        “诺。”
        送走邬夫人时,邬秀听见自己这般回答。
        她答应了阿娘不再练剑。
        因这是世俗不容女子所做的事情,所以邬秀不可再做。人间正道里女子应整日待在深宅里纺织刺绣,未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嫁人后早请舅姑晚侍君,以夫为天。世上所有女子皆是如此。
        邬秀喃喃自语:“我便并非如此……所以便错吗?”
        或许她选择换下战袍而着旧时衣裳便选错了。
        世俗容不得女人为将,抛头露面光宗耀祖皆是男子本分,走入红尘,邬秀也只是寻常女子。
        哪怕她官列一品,沙场上出生入死,博得的功名滔天 ,也当不得一句“好儿郎”,对门楣也并无荣耀。
        次日嬷嬷便上门了。
        余下半月邬秀都忙于练习女红,分身乏术。只得半夜寂静无人时提灯看剑,练上两个时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也唯有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邬秀,她也曾肆意沙场,大漠孤烟,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世俗的消磨中,这些事似乎已离她而去,却又时刻被她不敢忘记。半月的辛劳中不至于迷失本心,却也令她困惑起来。
        ————————————————————
        嬷嬷今日请假不再来,邬秀难得休息,便告知了爷娘出门访友的打算。正准备回院收拾些礼物,一眼看见她幼妹守在她屋外。
        小姑娘抱着一根两尺短杆蹲在地上,见她推门进来眼神一亮。
        “……阿姐。”邬柔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我见阿姐每日夜里偷偷练剑……阿姐真厉害,可,可否教我习武?”
        邬秀一愣,随即揉揉她的头:“自然。”
        “你今夜子时来。”邬秀眼里的光渐渐重新凝聚起来,她认真的看着邬柔,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阿姐亲手教你。”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20-09-27 21:06
      回复
         邬秀幼时也曾有几知心好友,多年未见,一日内不见得能一一拜访完,邬秀便挑了往日同她关系最好的东门家与温家。
          东门家官商起家,自是世家里最为富裕者。有俗语称:天下金银,四分东门。族中子女也依傍着财大气粗,平日里肆意纨绔。东门熙熙作为家主老来之女,受宠非凡,小小年纪便将骄矜跋扈的家风精髓学得入木三分。东门家不堪其扰,只得将小祖宗送来了诗书为官,族学昌盛的邬家受教。幼时邬秀曾与她狠狠打过一架,便是因为她在学堂炫耀自己绥阳坊的点心,还摔了邬秀好不容易攒钱买的一串冰糖葫芦。自此后也是不打不相识,单方面霸道地要挟邬秀与她有福同享。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听闻东门家主宠东门熙熙,甚至不惜招婿。不愿将这万贯家财与东门熙熙送与别家,还让她言商,做了东门家少主。
          ————————————————————
          闭门读了半个月女训,邬秀只觉它穿耳而过,不在脑中留下一点痕迹,心里却愈发麻木迷惘。
          所谓“近来方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不过如此喟叹。
          她并不想,亦是不愿臣服于一个男子——一个幼稚可笑,满腹酸腐的“好儿郎”,未见过血雨腥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而她邬秀本身便是这世间一流风流人物,若是连自己也不如,谈何女训里的以夫为天,更何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倒不如在自己手里训个几年,出来以后也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为何她定要抱残守缺,依着成规陈说?更是可笑可叹是偌大濮阳郡,方圆百里的男儿皆畏惧她邬秀威名,不愿与她成亲。
           邬秀心想,若是东门熙熙,定能为自己解惑。
          于是她递上拜帖,口称镇国大将军登门。东门家侍卫自是不敢怠慢,飞快通传下去。
          “夫人,外面一人自称镇国将军邬秀来访。”小厮恭敬跪下,帷幕内女子挑起重重纱帐的一角,轻笑着为对面的男子喂了一颗葡萄,挥手呵退他下去。
          “阿秀回来了啊。”女子声线里带着妖媚的笑意,“还不请她进来?”
          “喏。”
          “罢了,我亲自去。”东门熙熙一个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俊俏侍者便乖顺地为她披上纱衣。她赤足散发,毫无顾忌的穿行在重重连廊里。
          “阿秀!”
          正当邬秀感慨东门家依旧是财大气粗,便见东门熙熙翩跹地跑来,孩子一样扑到她身上。
          “熙熙。”邬秀下意识搂住她,嘴角轻扬起,露出归家以来首个会心的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20-09-29 20:17
        回复
          东门熙熙勾住邬秀的腰肢,赖在她身上不肯下去,冲她撒娇道:“濮阳郡一向安稳和平,怎会有恙?此外有将军您在边关护着我的财路,我自日进斗金,好不快活!”
            邬秀由着她闹自己,顺势托着她的手往上颠了颠,跟着前方领路的侍者向前走去。
            “说真的,你近日可好?”一路上邬秀与她头碰头的说着悄悄话,亲昵道。
            东门熙熙不满地撇嘴:“你急什么?还是说抱我觉着累了?邬秀大将军原来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啊。”
            “好好好,不说了。”邬秀只得顺着她。
            东门家的园林设计得廊腰缦回,一步一景,极尽奢靡。邬秀也算是见识过皇宫景致,皇家威严大气与东门家精致小意美得不分伯仲。东门熙熙再缠了她一会便自觉跳下来,两人行在花园里,终于遇见一湖心亭。
            亭中铺了软塌设了桌案,俊美的侍者见她来了,忙不迭的呈上冰过的水果。东门熙熙在挚友面前丝毫不顾形象,倚在软塌上,招招手便有貌美的少年将切好的白桃喂至她口中。
            她眉梢轻挑,慵懒的笑着,对邬秀眨了眨眼:“如你所见,我怎能不好?”
            邬秀对好友若有若无的魅力毫无知觉,低斥她一句别胡闹,也坐下来:“听说你已成亲,怎不见你夫婿?”
            说到夫婿,东门熙熙立马翻脸:“你问这个做什么?”
            邬秀便同她说了自己归家以后的困惑。
            听罢,她神色古怪,拍了拍邬秀的肩:“我夫婿与我,貌不合神亦离。听了怕是对你并无好处。”
            “做了我东门家的倒插门女婿,这仕途也算是到了头,究其一生不过做个皇商干事。这偌大的东门家由我与我爹一手操持,他既无事,怕是住在教坊去了。不过无妨,我对他并无爱意,样貌人品皆不如我养的这些面首。”她随意指一男侍上前,勾着他的下巴,眼神薄情又淡漠。“我与他成亲,不过是商人间须的有家室,方才能谈到一块去,便挑了个模样周正心思单纯的,供觥筹交错间聊些家长里短。我一个女子,免不得被那些粗人调笑,成亲后便少了许多,虽说背后如何说我便当一概不知,都不是什么些好话,起码明面上少了不少。”
            “阿秀,你说身为女子便注定是低人一等吗?”她她露出厌恶的神色来,恨恨地磨了磨牙。“我可不服。可即便我富贵滔天,你位高权重,皆是免不了俗的。我再如何的轻狂放荡,也不过是笼中垂死挣扎罢了。”
            她冷冷地笑着,紧紧抓这邬秀的肩,眼里的恨意怨气竟令久经沙场的邬秀有些不敢看她。
            “阿秀,这世上唯你知我。所以我无法解你,因为你我皆是受困于此,永世不得解脱。”
            “这俗世才是压在你我身上的炮烙,这耻辱,令人发狂。”她说。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20-09-29 20:17
          收起回复
            东门熙熙名字来由小彩蛋: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20-09-29 20:18
            回复
                “你向温家温静和去寻答案吧,我们同窗时最负盛名的才女。她也已嫁人,儿女绕膝,同她夫婿举案齐眉,生活圆满,说不定能为你开辟一条道路。”
                最后,东门熙熙这样向邬秀说道。
                于是邬秀便别过东门熙熙,向城西的温家寻另一挚友温静和去了。
                ——————————————————
                温家当年也不过是诗书传家的小世家,平日身份地位略次与邬家。族中读书人多是资质平平,却出了温静和这样天资绰约,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长女。她四岁蒙学,六岁先生出一命题诗,节气【雨水】,温静和张口便道:
                和烟湿气连山暗,浥露孤梅近竹低。遥问东风春何处,请君为我折玉兰。
                先生大惊。往后温静和自是指物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世人皆称道温家百年灵毓才气钟会于女子。温静和若为男,必为潜龙,不日定将腾跃九天,蟾宫折桂。
                温家的族学不如邬家。温家眼界不落俗人,自然也不愿让子女成为“伤仲永”的案子,便送了温静和到邬家族学继续求学。温静和已是八岁,举止才智已恍若成人。那年邬秀方六岁,也是刚进族学,温静和便如长姐般照料她,教她诗书礼乐,两人便自幼情同姐妹。
                待邬秀出征那年,温静和又以一【春光赋】再度闻名于世,其中两句“四方寻奇绝,万里觅风月。往来描山川,出入绘云烟。”不知吸引多少文人墨客登高游春,一时间风头无量。
                近些年来即便她有了夫婿,做了教书先生,也依然是远近闻名,盛名不减。
                到了温家,温静和正在一字一句地给学生讲书。邬秀便不打扰她,坐在窗前双手托腮,摇头晃脑地一并听起来。
                房里多是五六岁刚过蒙学的小娃娃,有男有女的坐满了。
                今日讲的是【劝学】。
                邬秀打了个哈欠,也跟着念:“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她不自知自己声音在一众孩童里多么惹眼,几乎开口一瞬间温静和便扭头看到了窗棂上懒懒趴着的邬秀。
                “阿秀!”温静和惊喜道。
                邬秀嗯了一声,便光明正大地从窗户翻进来,扬首示意她继续讲课。
                真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温静和心里微嗔道,面上却不可抑制地扬起嘴角:“今日便散了罢,回家记得温书。明日【劝学】的第一段,先生要考量你们的。”
                “好~先生再见!”
                “你怎么来了?”温静和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妹妹。“也不提前说一声。”
                “自然是思念温姐姐心切。”邬秀坐下来,伸手向她撒个娇。
                “阿姐近来可好?我听说你婚姻美满,举案齐眉。”邬秀皱了皱眉:“我回来已有半月……所接触皆是女工女德,着实令我心生迷茫,求阿姐为我解惑。”
                温静和叹了一口气,带了几分淡淡的哀愁开口:“阿秀你可知……我做先生是教什么的吗?”
                “诗书礼乐?”
                温静和摇摇头:“非也。教授蒙学弟子并非我主业,而是教授女训。”
                邬秀大惊。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她面无表情地念道。
                “是不是感到很诧异?”她自嘲地笑了:“你知这是我曾最厌恶的东西,而今我却用它谋生,补贴家用。我与我夫婿的确是相敬如宾,不过这不一样。因为我爱他,所以愿意做出改变,为他生儿育女,早请舅姑晚侍君,可最终还是落在了这俗世里啊。阿秀,我已不是那个年少轻狂说着要仗剑走天涯的温静和了。”
                “这凡尘那家不是经?每当这样这样劝自己,我也会为当初的选择辩解,心里便好受多了。”
                “埋没总好过消磨。”温静和望着邬秀,眼神无悲无喜:“你知我也曾五陵年少,而今呢?早已恍若隔世。我如今虽未江郎才尽,却胜似才尽。没了那通天的少年心气,心里没了的那长剑锋芒,写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俗物。是俗世消磨,毁了温静和。”
                【若是入囚换太平,不配曾挥剑之厉。】
                “这是阿姐给你最后的忠告。阿秀。”她执笔如刀,在纸上写出的诗句依稀恍若少年时。
                “别回来了,走吧。你应当去的不是深宅大院,而是大漠孤烟,天涯海角。”
                她另起一行,继续写道。
                【廖意凭栏歌弹剑,风鸢破起荡孤烟。此地无船不过河,】
                “离,岸,一,苇,渡,长,天。”她拍了拍邬秀的肩,一字一句的念道。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66楼2020-10-01 22:46
              收起回复
                PS:温静和的诗是我写的,23333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67楼2020-10-01 22:46
                回复
                  “你向温家温静和去寻答案吧,我们同窗时最负盛名的才女。她也已嫁人,儿女绕膝,同她夫婿举案齐眉,生活圆满,说不定能为你开辟一条道路。”
                    最后,东门熙熙这样向邬秀说道。
                    于是邬秀便别过东门熙熙,向城西的温家寻另一挚友温静和去了。
                    ——————————————————
                    温家当年也不过是诗书传家的小世家,平日身份地位略次与邬家。族中读书人多是资质平平,却出了温静和这样天资绰约,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长女。她四岁蒙学,六岁先生出一命题诗,节气【雨水】,温静和张口便道:
                    和烟湿气连山暗,浥露孤梅近竹低。遥问东风春何处,请君为我折玉兰。
                    先生大惊。往后温静和自是指物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世人皆称道温家百年灵毓才气钟会于女子。温静和若为男,必为潜龙,不日定将腾跃九天,蟾宫折桂。
                    温家的族学不如邬家。温家眼界不落俗人,自然也不愿让子女成为“伤仲永”的案子,便送了温静和到邬家族学继续求学。温静和已是八岁,举止才智已恍若成人。那年邬秀方六岁,也是刚进族学,温静和便如长姐般照料她,教她诗书礼乐,两人便自幼情同姐妹。
                    待邬秀出征那年,温静和又以一【春光赋】再度闻名于世,其中两句“四方寻奇绝,万里觅风月。往来描山川,出入绘云烟。”不知吸引多少文人墨客登高游春,一时间风头无量。
                    近些年来即便她有了夫婿,做了教书先生,也依然是远近闻名,盛名不减。
                    到了温家,温静和正在一字一句地给学生讲书。邬秀便不打扰她,坐在窗前双手托腮,摇头晃脑地一并听起来。
                    房里多是五六岁刚过蒙学的小娃娃,有男有女的坐满了。
                    今日讲的是【劝学】。
                    邬秀打了个哈欠,也跟着念:“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她不自知自己声音在一众孩童里多么惹眼,几乎开口一瞬间温静和便扭头看到了窗棂上懒懒趴着的邬秀。
                    “阿秀!”温静和惊喜道。
                    邬秀嗯了一声,便光明正大地从窗户翻进来,扬首示意她继续讲课。
                    真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温静和心里微嗔道,面上却不可抑制地扬起嘴角:“今日便散了罢,回家记得温书。明日【劝学】的第一段,先生要考量你们的。”
                    “好~先生再见!”
                    “你怎么来了?”温静和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妹妹。“也不提前说一声。”
                    “自然是思念温姐姐心切。”邬秀坐下来,伸手向她撒个娇。
                    “阿姐近来可好?我听说你婚姻美满,举案齐眉。”邬秀皱了皱眉:“我回来已有半月……所接触皆是女工女德,着实令我心生迷茫,求阿姐为我解惑。”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1楼2020-10-01 22:56
                  回复
                    温静和叹了一口气,带了几分淡淡的哀愁开口:“阿秀你可知……我做先生是教什么的吗?”
                      “诗书礼乐?”
                      温静和摇摇头:“非也。教授蒙学弟子并非我主业,而是教授女训。”
                      邬秀大惊。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她面无表情地念道。
                      “是不是感到很诧异?”她自嘲地笑了:“你知这是我曾最厌恶的东西,而今我却用它谋生,补贴家用。我与我夫婿的确是相敬如宾,不过这不一样。因为我爱他,所以愿意做出改变,为他生儿育女,早请舅姑晚侍君,可最终还是落在了这俗世里啊。阿秀,我已不是那个年少轻狂说着要仗剑走天涯的温静和了。”
                      “这凡尘那家不是经?每当这样这样劝自己,我也会为当初的选择辩解,心里便好受多了。”
                      “埋没总好过消磨。”温静和望着邬秀,眼神无悲无喜:“你知我也曾五陵年少,而今呢?早已恍若隔世。我如今虽未江郎才尽,却胜似才尽。没了那通天的少年心气,心里没了的那长剑锋芒,写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俗物。是俗世消磨,毁了温静和。”
                      【若是入囚换太平,不配曾挥剑之厉。】
                      “这是阿姐给你最后的忠告。阿秀。”她执笔如刀,在纸上写出的诗句依稀恍若少年时。
                      “别回来了,走吧。你应当去的不是深宅大院,而是大漠孤烟,天涯海角。”
                      她另起一行,继续写道。
                      【廖意凭栏歌弹剑,风鸢破起荡孤烟。此地无船不过河,】
                      “离,岸,一,苇,渡,长,天。”她拍了拍邬秀的肩,一字一句的念道。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2楼2020-10-01 22:56
                    回复
                        邬秀一时恍惚。
                        “……离岸一苇渡长天?”她失神般喃喃。
                        “这世间万物都无法渡你,唯有你自己可以。”温静和吹了吹纸上磨痕,递给她:“好好想想吧,阿秀。阿姐已无法回头,自顾不暇了。”
                        ——————————————————
                        “先生,”书童适时上前鞠了个躬。
                        “阿絮姑娘来访。”十几岁的孩子面露不忍的神色:“……先生您还是快去看看吧,阿絮姑娘看上去又是……”
                        “怎么了?”邬秀定了定神。
                        温静和倒是不慌不忙:“快把人带进来,再去城里请个大夫。”转头她摁住邬秀,细声解释道:“阿絮是我的一位学生,方初嫁一月,可惜遇人不淑,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唉,你不如,跟过来亲眼看看吧。”
                        邬秀撇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这等私事让我听了,可有什么不好的?”
                        温静和有意逼她出世,遂拉她起来:“无妨,既你是我阿妹,便也算她半个先生,自然听得。”
                        两人便行至正堂。之间一女子满脸青紫,原本应该娟秀的面容已经肿的有些看不出。衣衫头饰也有些凌乱,似乎是匆忙间逃命至此。
                        阿絮一见温静和便泪水涟涟,连声哀呼:“温先生!我……学生失德,蓬头破衣来访,实在是污了先生的眼!”她抬眸一见邬秀,惊叫一声:“先生,这是何人?”
                        邬秀大大方方拱手:“在下邬秀。”
                        阿絮大惊失色:“当朝镇国大将军,邬秀?”她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对着邬秀跪下:“民女阿絮见过邬将军,容颜不甚得体,多有冒犯,请将军见谅。”
                        “起来吧。”邬秀将她扶起,为她擦干泪水:“我已卸任半月余,算的什么邬将军。现在秀也只是你温先生的义妹,你不妨叫我一句邬先生好了。”
                        “是。”阿絮依然唯唯诺诺不敢看她,想必是将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邬秀只觉得扶着的人浑身紧绷得有些颤抖,轻笑一声。
                        “别怕。”邬秀安慰她。“你说吧,你一个女子究竟惹到何等仇家,竟伤你至此?”
                        阿絮哭的有些红肿的双目求救般哀切地看着温静和,温静和握住阿絮的手,待她稍稍平静下来。见温先生点头首肯,阿絮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她细声细气的说:“我与夫婿成亲已有月余,平日我便持家,也做些小绣样换钱供夫婿读书考功名。只是婚前便听说……他颇有风流之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连婆婆也让我多告诫夫婿好生读书,少去那些秦楼楚馆,恋慕花色。男人总是贪玩罢了,成亲后会改好的。只是我方劝过几次,他不耐烦便……将我伤成这样。”
                        “……今日,也是如此。”阿絮的声音越发萎靡下去。“先生,阿絮今后如何是好?”
                        “这等纨绔,简直猪狗不如!”邬秀拍案而起,提了剑便向外走去:“你夫婿姓甚名谁,现在何地?今日我便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阿秀不可……!”温静和连忙拦住邬秀。
                        阿絮猛然跪地,边磕头边大喊道:“择词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为妇言。想必是阿絮德行未满所以招致灾祸加身!女子最重要不过家和万事兴,我怎能怪他?求邬将军莫要迁怒我夫婿,妇德条条教容忍,我今丢命不失名!”
                        邬秀刺啦一声将配剑掷于地上,怒极反而笑道:“好个家和,好个事兴!”
                        温静和长叹一口气,捡起邬秀的佩剑还与她,也拉起不断磕头的阿絮:“阿秀,回去吧,今日你也看得够多了。”
                        “你自是不寻常的,”温静和宠溺的苦笑,像儿时一般摸了摸邬秀的头,一边安抚阿絮:“这俗世就是苦海无涯,这是你唯一的出路,离岸一苇渡长天。”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5楼2020-10-03 13:10
                      回复
                        回忆马上结束进入感情线,大家来猜猜攻受?
                        支持邬秀的扣1,支持季如的扣2
                        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7楼2020-10-03 15:59
                        收起回复
                          邬秀恍惚着便提剑回了邬家。
                            未进院门,便听见祠堂方向隐隐一阵小孩嚎哭的声。邬秀连忙追上去。见是父母正在教训阿柔,她便留了个心眼,躲在门后看着。
                            祠堂阴冷幽暗,是祖宗灵魂蕴藏之处。就连也烈日穿不透层层窗棂,三人在阴影里面目模糊。
                            “今日为何不去学堂?”邬家主怒斥道。
                            “我不愿去学什么女德!”邬柔跪在地上,边哭边说:“我想和阿弟学一样的,你为何不许?”
                            “对长辈不用以敬称,你这些年的【礼】学到哪里去了,还问为何不许你去?”又一声戒尺破空声落在邬柔身上。
                            “我想如阿姐一般戎马报国,便是要读兵书的!”
                            阿母连忙拦住邬家主的手:“阿柔还小,也不懂事,经不起这么打,万一打坏了留疤嫁不出去怎么办?”
                            “哼。”邬家主扔下戒尺便转身离去:“有一个嫁不出去已经够了!那你来劝她别再这般妄想。”
                            邬秀连忙藏好,继续听下去。
                            阿母连忙将邬柔搂进怀里:“疼不疼?”
                            邬柔摇摇头:“不疼。”
                            阿母叹息一声:“别和你父亲较劲,这女子怎能不学女德?你看当年大才如温先生,若不学这女训怎能如此家庭和睦,夫妻美满呢?”
                            “阿姐也没学过……”邬柔依旧有些哽咽。
                            “你阿姐是不寻常的,也并非她故意不学的。”她摸摸邬柔的头:“即便如此你也看到了,女子权倾朝野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孑然一身。为你阿姐的亲事,我和几个冰人可算是把嘴皮子都磨破了,说是连聘礼都只收七成便可,依旧是无人敢娶啊。”
                            “你阿姐的受了那么多苦,七年征战,那可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阿母都不敢想她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你还巴巴地上去受着这劳什子罪!这男人定还是喜欢温柔小意的,阿秀上过战场,又做过将军,平日定然养尊处优,一看便不好相与,这那家敢要她……”
                            邬秀只觉得脑海一阵嗡鸣,气血上涌头晕目眩。
                            温姐姐大概说得对,这俗世,大约容不得她。
                            唯有离岸一苇渡长天。
                            ————————————————
                            半月后。陇国王都。
                            “宣——镇国大将军邬秀——觐见——”
                            已经过了早朝。邬秀凭着镇国将军官印得了觐见的资格。
                            “皇上吉祥。”邬秀这一次恭谨跪下,对皇上行了一礼。
                            “爱卿怎么想着回来了?”
                            邬秀低着头不动:“秀此身已许国,再难许家。忠孝不两全,秀愿以四海为家,换陇国百年安宁。”
                            --------------——————————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8楼2020-10-04 13:49
                          回复
                            “于是我便如此回了王都,皇上亲封做了禁军大统领。待今年战事一起,我便要回边关了。或许以后都不再回来。”
                              “回来以后我便在想,如我一般,究竟可还能算女子?”
                              “这便是我的故事。”她又将面前的酒盏斟满。
                              季如无故有些心疼,只得拉住邬秀的手,淡颦眉目,“您自当是算这世上……最令季如敬佩的女子。”
                              言辞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仿佛从未给她带来一丝慰藉。面前的红衣女子一身傲气,满不在乎的眯了眯眼。
                              “平生未败江湖雨,怎知俗世将骨轻?”邬秀朗然大笑起来。“我的骄傲,也不过茶余饭后秦楼楚馆的谈资罢了!”
                              她们早已推杯换盏好几轮,都也有些醉了。邬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一下将窗户猛地推开,月光泼了满地,照的她恍若谪仙。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她举杯邀月,回眸却眼下微红。她仍是凶戾地笑着,不知道是向季如发问,还是只是自言自语。
                              “微斯人,吾谁与归?”
                              “吾谁与归?”她定定地看着季如,杏目被月光沐得透亮。
                              她是在等季如一个答案。
                              邬秀其人,纯粹美好,皎皎如明月。即便是身陷囹圄也依然是风光霁月的令人心惊。可当季如被她照亮,便不想放她回到天上。
                              季如轻轻闭上眼,再睁眼是便是坚定了。
                              她遥遥回敬邬秀,将杯中清酒一口喝干。
                              “愿与君归。”她说。
                              邬秀如是便笑了。坐在窗前,与她对饮。
                              季如走上前,试探着拥她入怀。邬秀这时一言不发地由她抱着,顺从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很快,季如感觉到有微凉的湿意传来。
                              这位女将军卸下全身的戾气后乖巧柔软得不像话。怀里的女子消瘦而脆弱,肩头甚至有些硌手。很难得想象出竟是这样一位女子,一人扛起了整个陇国数年的安宁。
                              “抱歉。”邬秀带着鼻音,小小的哼唧一声。
                              季如拆掉她的发冠,三千青丝一下流淌下来。她笑着摸了摸她颈后的披散的长发,轻轻在她嘴角留下一吻,又趁她失神时候瞬间侵略进去,四处攻城略地。
                              良久,两人唇分。
                              邬秀脸色绯红,有些气喘吁吁地不敢看她。季如便轻抚她的脸颊帮她降温,凛冽的凤眼满是温情。
                              “我教您。”季如蹭了蹭邬秀的鼻尖,带着邬秀慢慢往里间走去。
                              “不必担忧。无论如何,季如都在这里。”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熄灭了灯盏,又吹得满室桂花酿的酒香。此刻红帐春宵暖,锦幄初温,玉楼宴罢醉和春。
                              一夜春风一夜深。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79楼2020-10-04 13:49
                            回复
                              开奖啦,第一次是季如姐姐攻
                              季如:秦楼楚馆的老规矩,想要留下一个人就睡服她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80楼2020-10-04 13:51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