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终于,我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自从知晓了一切,我经常梦到那条小路,那个用平庸的剑术在我脸上留下伤痕的人,每次都会回忆起来最后补下的一刀手感,那只想伸向未来的手就此垂下,一个个遗憾沉落堆积,这一路走来,我到底,葬送了多少人的幸福呢。。。
“剑心。。。我一个人也可以,你。。。”妻子面露忧色握着我的手,指尖冰凉还微微发抖,我猛然惊醒,真正害怕这里的明明不是我。
“不,我必须去见他,我们走吧。”抓着她的手,一步一阶梯,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旧伤,春风擦肩而过,本应转暖的空气在这里充斥着寒意。
杂草丛生中的墓碑破损不堪,难以辨认的刻痕勾勒出无人打理的凄凉,她在其中不断寻找,那个曾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名字的,重要的人。
“清里。。。先生。。。”她停在一块墓碑前,蹲下来确认着上面的名字,颤抖的声音让我心如刀绞,这一切幸福脱轨的始作俑者,是我啊。。。
我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忍看向她的脸,外表淡漠的女子,并不代表内心没有波澜,对她了解的越多,就越会发现她的纤细与脆弱,那本日记我至今不敢再次翻看,她把我定义为夺走又给予幸福的人,其实我并没有给予别人幸福的资格,并没有。。。
抬望晴空碧蓝如洗,没有人能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我的罪行无人知晓,但那刻骨的悲伤永远无法抹去。
她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我在这里并不合适,我放下祭品拍了下她的肩膀,手指取水的方向,她会意点头,还带着的谢意,该谢罪的是我啊,巴。。。
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里埋葬的人多是京都动乱那几年,天诛最频繁的时间。
我曾听一位僧人说过京都这里很多人请他做法事,他却不觉得谁都能成佛,太过沾染憎恨的魂魄谁都救不了,佛度世人,不度逝人。
如今,身处这片随意树立的墓碑之中,正如梦中战场无数插在地上断刀一般苍凉,我们都为自己的正义拼尽全力,我狼狈的残存于世,他们被我送下黄泉。对于自己作为新时代的阴暗面这件事我并无悔恨,也没有资格奢望被原谅,如果连憎恨都不被允许,被留下的人要靠什么活下去?
胡思乱想间,我拎着水走回来,她已经把祭品摆好,双手合十祈福,周围参差枯黄的杂草被吹的沙沙作响,如水般散开的长发随风飘扬。
“我来打个招呼吧。”来到她的身后时她微微点头,面对眼前的人任谁都会不知所措。
“第二次见面了,清里先生,我是绯村剑心,是杀害你的凶手,现在是巴的丈夫。”巴小嘴微张愣愣的看向单膝点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这句话,其实我想过很多想说的,但是开口依然只能是这一句,如果想认真对话,自己的罪行不能一笔带过,否则巴的心结永远解不开,我们只会被困在回忆里舔舐伤口无法在前进一步。
“清里先生,哪怕就在我开口之前,我也在想,我这样真的好吗?杀害你,抢走巴据为己有,这样的我得到幸福真的好吗?数年过去,我依然记得那夜晚刀光交错,幽暗小巷被喷薄而出的鲜血染成深红,恍如昨日。你的模样已经记不清楚,但你刀里激烈的执念我至今难忘。”
“我,曾踏足过无数战场,追随桂先生转战四方,樱花零落落木成黄,月影之下抚刀几乎癫狂。”眼前划过无数残缺画面,无数次挥落的刀刃,没有迟疑,绝不后退,游走于生死之间,收刀于遍地尸骸之后。
“在遇到巴之前,我从未在意自己的结局,结束我的是暗箭还是处刑无关紧要,但至少要在新时代之后,人人笑容的阳光没有容纳我的阴影,那个不需要拔刀斋的时代该有多美好。”巴就这么呆呆看着我,听我说着琐碎的句子。
“但是现在,我知晓了作为一个人的意义,虽然一切苟且的理由只是我个人的自私,但是我坚信,我的终点只有在她身边才有价值,看着她从此到老就是我唯一愿望。在你的面前,我起誓绝不再杀一人,以此为证守护新的时代。”握紧腰间的逆刃刀,这也是赤空赤空先生的祝福,绝不让它沾染任何血污,以此刀为誓言,永不相负。
“罪孽只在我一人,请你暂且安息,等我去找你叩头谢罪。。。但,在此之前,我想让她归于平凡,得到最简单幸福,请你等等我吧。”人死后若有魂灵,清里先生,你我就是镜子里外的两个人,我亲手杀死了你,杀死了那个用年幼双手埋葬三位姐姐的孩子。。。
但愿,但愿以后盛世孩子们可以不用再紧握凶器,不用再锻炼杀人的技俩,不用弱冠未至就看淡生死,不用再失去后再夺走,这样的盛世,多好。。。
站起身来,强风吹过,回头见到她的长发飞扬,背后空中不知道那里花瓣被风吹到这里,本来阴沉的墓地被花瓣阳光飘零而下。
朦胧间,我好像见到她身后有一个身影,干净的和服,温和的微笑,像是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却听不真切。
“嗯,交给我吧。”我这么回答着,他的身影再无痕迹。
“嗯?”巴回头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好奇的歪头。
“没什么,我们走吧。”牵起她的手,背负过去,斩断过往,踏出这一步,去得到幸福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