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可她分明记得她的身体的确再一次被瘴气严重侵蚀，本来已经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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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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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想起自己心里的疑窦一直都没机会问出口，桔梗不再耽搁，立刻起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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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要找杀生丸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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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开门帘，看见外面来来往往的村民和一张张淳朴微笑的脸庞时，桔梗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座人类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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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姐姐，你终于醒啦！”百无聊赖坐在树下晒太阳的女孩看见她出来，立即蹦蹦跳跳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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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桔梗望了眼同样坐在那边树底一脸郁卒叹气连连的邪见，有点疑惑地问，“杀生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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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他是不会轻易将他们撇下，放在人类的村子里，自个儿却不见踪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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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的小脸立刻垮了，带点委屈地垂下脑袋：“杀生丸大人自己走了，把我和邪见爷爷留在这里，还嘱咐我等你醒来以后告诉你，和我们一起留下，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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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蹙起眉——是去追曲灵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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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没有必要走得这么急，至少可以等她醒来以后再走啊……这简直让她忍不住有种，他似乎并不想等她醒来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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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只有在心里叹了口气，发现还少了个人：“琥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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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珊瑚姐姐回去了枫姥姥的村子。”铃眨巴着眼睛，在瞧见桔梗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时反应很快地跟着补充解释，“珊瑚姐姐真的很挂念他，琥珀君可能是不忍心再看到她这么伤心，所以才答应跟她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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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终于舒心一笑，心底真诚地为那善良的孩子感到欣喜——他终究是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面对他的亲生姐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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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应该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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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铃。”桔梗微微俯身，拉起了女孩的手，朝树下的邪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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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疑惑地抬头：“我们要去哪里啊？杀生丸大人说让我们留在这里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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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是你们。”桔梗看着眼前并排站着的两个小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我现在就把你们送去阿枫的村子，你们好好待在那里，等杀生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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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见瞪圆了眼睛：“为什么？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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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还特别嘱咐过要他留住这女人别给她乱跑，可现在看这架势……她是必然要乱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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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见简直想哭，杀生丸大人最近给他的差事真是一桩比一桩难办啊！以前要他看住小铃，他还勉强搞得定，但是现在居然要他看住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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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这女人要想走他哪里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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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杀生丸大人这么高看他邪见是令他很高兴没错，但是但是但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代价他一把老骨头着实承受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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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桔梗缓缓道：“我有点事需要处理，恐怕你们落单时奈落和曲灵会对你们下手，若是去到阿枫的村子，至少有犬夜叉他们可以保护你们，我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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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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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见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塌地陷里听见自己的心杀猪般的一阵嚎哭——保佑杀生丸大人回来不会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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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是有点奇怪地嘟囔了句：“其实杀生丸大人一开始就可以把我们送到枫姥姥的村子，那桔梗姐姐也不用多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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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那人从来都只肯把心思藏在最深处，清泉一般悄无声息地潺潺流动，可这不代表她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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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不愿面对那里的人们，所以宁可选择将她安置在另一处完全陌生的村子，而非那个她生活了整整十余年的记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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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激他的好意，为这无微不至的细心周到而深深动容，可她早就已经对自己说过，不再迟疑，不再逃避，因害怕疼痛而裹足不前永困泥潭，不该是她桔梗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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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昂首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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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般纠缠万种牵念，终归是要尘埃落定，走向一个命定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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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你没事了吗？！”才行到村口，就碰上了似乎刚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犬夜叉，他乍然瞧见桔梗，立刻惊喜得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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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有什么比看见她安然无恙更叫他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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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眼中神色几度变幻，如极地海岸边的浪潮此起彼伏冲刷不休，被他圈住的瞬间她肩膀微动似想挣扎，然而终究还是轻轻叹息一声，软了身子，任他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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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吧……也许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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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女子静静地偎在他胸前，难得的温顺而婉转，令犬夜叉在雀跃狂喜的同时几乎要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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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的冰冷推拒和默然远避之下，他几乎快要忘了揽她入怀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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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如今这份旧梦重拾的温馨，实在来得太过珍贵，珍贵到他甚至再也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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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察觉到他激动得甚至开始轻微地颤抖，桔梗忍不住也是心头一酸，将双手覆上他肩头，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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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他眼神里满满一片受宠若惊的狂喜、缱绻盈然的温柔，与那些丝丝缕缕牵扯不去的萦尘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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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咬了咬唇，暗暗压下这一刻波澜起伏的心绪，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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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决和果断，本以为痛了那么多次早就应该麻木，然而当要做的事即将在计划之中到来的这一刻，还是会痛，还是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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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从外面回来么？”她闭了闭眼，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于是随口问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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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犬夜叉的面色立刻有些慌乱起来，连目光也开始躲闪，支吾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刚刚……送戈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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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地去看桔梗，却见她的神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反而朝他微微一笑——和五十年前一模一样、令他心醉沉迷的笑容，温软娇艳，明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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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他听见她柔声道，“陪我……再划一次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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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微微一怔，凝视着她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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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沐浴之下的河面柔波潋滟，满铺了一层金芒闪烁的绛色光晕，漫天灿烂的霞光温和地洒在河中浅浅荡漾的一叶小舟上，映得舟中那对男女的身影有些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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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翻覆的五十年，仿佛就是一圈宿命的轮回，起起落落兜兜转转，终究是推着时光缓缓流回了那段惊心熟悉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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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抱膝坐在船尾，默然望着前方船头撑桨的犬夜叉，目光如同五十年前一般明亮温柔，只是其中，好像有什么已经悄悄地起了变化，正如昔日心底她满怀沉醉的幸福，而今唯余一片轻快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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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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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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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美好地相爱过，那么强烈地怨恨过，那么甜蜜地幸福过，也那么痛苦地绝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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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惊天动地铭心刻骨，过去她生命里割舍不去融入骨血的一切一切，临到了来，终是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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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驶近了渡口，犬夜叉将木桨一点，首先踏上了河岸，然后他转过身来，如同五十年前一般，静静地凝视着舟中桔梗，朝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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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桔梗看着他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恍惚一瞬里只觉天涯之远，不复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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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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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她携弓上岸，却被渡口木桩轻轻一绊，失足倒进他的胸膛——如一只高飞的候鸟，在飞越数载春秋历岁寒暑之后，终于寻回安稳的归途，坠落命定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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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绊，绊住了她前行的脚步，绊断了她冷寂的心弦，也从此，绊出一段前生后世纠葛万千的情缘和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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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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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眼神一闪，从容地握住了他递来的手，落足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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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走得很慢，很稳，再不会跌向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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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并没有去看他，反而微微侧了身，抬头去看天边的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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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沉默地望着她，出乎桔梗的意料，自从她说要和他再划一次船起，他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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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眼神里，没有疑惑，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没有疼痛，只有……深深的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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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到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粗线大条莽撞冲动的少年，他已经学会如何去体察身边之人的情绪和心意，戈薇如是，桔梗……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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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桔梗缓缓回首，逆光的脸庞映在犬夜叉眼底，令她看起来斑驳而遥远，神情模糊，“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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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抿了抿唇，张口时才惊觉自己的声音苦涩而沙哑：“这里是五十年前……我们定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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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温柔一笑，伸手将被风吹散的鬓发别至耳后：“此刻的夕阳，同那日一模一样，半点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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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心底一酸，猛地握了握拳，一股不甘的冲动忽然涌了上来，脱口便道：“你呢？你是不是也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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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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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变了。”巫女缓缓闭上眼，未散的笑意还留在唇角，尾音却已染上了点点微颤的苍凉，“犬夜叉，物是人非，情随事迁，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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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比她颤得更厉害：“可是桔梗……我对你……我对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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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桔梗睁开双眼打断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是真的，你对戈薇，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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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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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他从来都不曾仔细思考甚至是不愿去想的东西终于渐渐从心底浮了上来，一圈圈打着旋儿呼啸奔腾着要冲出他的胸腔，带起阵阵磨心裂肺的酸苦一下下轰击着柔软的心房，痛得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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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深情，两边至爱，他一生热血正义无不敢为，偏偏在感情的世界里要遭受此生未有的万般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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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如何放开手，舍弃眼前这份从五十年前起便已许下真心海誓山盟的刻骨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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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如何不放手，辜负此刻远在时空那头，为自己几乎付出所有、风雨为伴生死相随的红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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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片刻不离地凝注着他接连变色焚心煎熬的痛苦神情，半晌，悠悠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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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做不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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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临到如今都还下不了决断，那么就让她来帮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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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缓缓走过去，走到犬夜叉面前，一字一句，柔若春水，却自决意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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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请求过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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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对你一直都只有一个要求，爱我，或者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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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我只请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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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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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彻底底地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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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为我做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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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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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抹晚霞也散了，夜幕沉沉地压下来，伴着月色和星光映在平静的河面上，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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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余年光阴倾泻，尽皆化作今晚渡口之畔夜色如水，浇灭一生里牵心动肠的初恋火焰，火焰里一幕幕鲜活明亮美妙如梦的画面从此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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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仰起脸，遥望天边月光，眼中一抹忧伤冰凉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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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仍旧是伤心的，无论在心里怎样说服自己坚定自己，可真真正正到了要彻底斩断过去的这一刻，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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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伤的却不是与面前这个人不得其果的绵长爱恋，而是那些她在最好的年华里，曾经美好青涩的少女情怀、和珍重捧出的款款心意，终究是如流水般悄然逝去，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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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放下这个牵绊了她一生的半妖少年，放下这段铭肌镂骨、几乎快要融进她血脉里痴缠一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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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果真多变，前一刻的心情，下一瞬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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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的过程很漫长，很艰难，可她还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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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他也可以，更何况，她相信会有人陪着他一起做到。

犬夜叉木立在桔梗面前，呆呆地望着她虽犹带忧伤，却清凉干净的笑容，恍惚里好像回到了那个他们初见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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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女子满身血污疲惫倒下，冰凉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纤弱的身躯上，一色鲜红裙裾却映在他惊疑不定的眸底，照亮那满山苍白，从此后那抹颜色便永留心房深处，几番牵扯萦绕不去，直到今日她举起温柔软刀悍然劈裂他们之间所有的曾经，徒留一条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他才恍然惊觉岁月冰冷时光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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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桔梗……你的余生，当真便要这么海角天涯人各一方地……同我永久别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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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犬夜叉终于勉强压下翻涌不休的惊天浪潮，颤声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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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面前女子淡淡一笑，一字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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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怕我为难？怕我在你和戈薇之间进退两难，所以你才这么说？”他微微红了眼眶，声音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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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眼神一闪，轻轻叹息道：“犬夜叉，我没有那么无私，我只是一个女人，如果真的是属于我的，我不会拱手让爱，如果真的是我所想要的，我穷尽此生力量也会去争取，可现在的事实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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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的眼里渐渐漫上了一层晶莹的雾气：“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了？我已经不再是你……想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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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问题，你只需问一问自己的心，便自有答案，至于第二个……”桔梗淡淡笑了笑，“我只能说，犬夜叉，我放下你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放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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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而来的苦涩和疼痛里，犬夜叉忽然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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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他了……桔梗放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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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曾经……明明是那样地深爱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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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他受奈落所骗，伤心愤怒之下杀进村庄抢走四魂之玉，她拖着重伤的身躯艰难赶到，一句泣血痛呼冲天而起直入九霄，可她对他终究下不了杀手，最终忍痛选择，将他永久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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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初，她流着泪质问他为何给她那样可怕的欺瞒和伤害，她痛苦她怨恨她想杀他，可当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狠狠抱住她时，她便也只能软在他的怀抱里，无声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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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毒之洞，明明知道自己的死魂很可能会被洞内妖气吸光殆尽，她依然愿意为了他冒险相助，然而最终，在她与戈薇之间，他选择了奔向后者，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奈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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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山顶，她孤身一人面对诡计多端的奈落，疏忽防备之下她被触手狠狠重创，而他当时明明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仍在为戈薇与钢牙争风吃醋，放任她独自痛苦地坠落瘴气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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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丸一战，她挂着他的安危心心念念急急赶来，眉眼间满满焦灼全是为他，然而在又一次的危险之下，他依旧选择了护住身边的戈薇，所能为她做的不过是大声呼唤她的名字，而最终拼死保护她的，是琥珀，而出手救下她的，是杀生丸——不是最该做这些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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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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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有多么多么的爱他，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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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他到底做过些什么，才能令桔梗居然会下定决心放下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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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在两难选择面前被自己一次次放弃的那个时候，她到底该有多么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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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他与戈薇等人相伴同行笑语融融的夜晚，她是否正孤独寂寞地走在零落的星光下，抚摸着身旁不离不弃的死魂虫，寄托远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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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护你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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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誓言他都记得，只可惜，言犹及耳，昔人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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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没有怨过他？她有没有怪过他？她有没有在思念他的时候于静夜之下独自一人，悄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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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这一切的是他，到头来，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她为何如此狠心，竟能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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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每次都选择戈薇，是因为他能强烈地感觉到她需要自己的保护，然而桔梗，她太强大太完美，令他不由自主地放心和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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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潜意识里，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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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他看见杀生丸是怎样一次又一次执著而坚定地挡在她身前，看见他从不时时陪在她身边，每次却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的有力行动，看见桔梗倒在他怀里的神情是怎样疲惫苍白却莫名安心时……他终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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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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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不管再怎样强大再怎样完美，终究是需要一方坚实温暖的胸膛，来承载那些天涯羁旅里永无止境的疼痛和苍凉，终究是需要炽热如火的真情，来呵护和温暖那颗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太久而渐渐沉睡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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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错了一次又一次，临到了来，终于就此同她相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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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不等人，大错终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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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一言不发，缓缓抬手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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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将脸转向天边的星光，一任沉默静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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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有破碎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静夜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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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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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最该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明明说会保护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的人也是我……明明你最能依靠的……应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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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活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能按你要的方式来爱你……可是到底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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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重生以后……我以为我终于能好好保护你……可是我……我还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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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以为我有很多苦衷，我以为我对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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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轻轻叹息：“你并没有对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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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他身旁，缓缓拉下了他的手，这一刻少年眼底泪光莹然，桔梗看得见他发自肺腑的悔恨和悲伤，看得见他对自己深深切切的不舍和眷恋，魂牵梦萦，从未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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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吹过的冷风里，忽然多了些许湿意，微雨携着落叶细细碎碎地卷了过来，像是那些深深浅浅牵扯不去却终究片片飘零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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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桔梗伸出双手，最后一次拥抱他，“你要做个所向披靡独当一面的英雄，才不负你这一路艰难困苦，不负那许多人的陪伴和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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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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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娇软的身躯终于再一次填满了空虚的怀抱，清冷芬芳的气息柔柔裹住了他，犬夜叉猛地伸臂，狠狠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泪滑落眼角的一刻，他也附在她耳畔，柔声道：“桔梗，我答应你，可你也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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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带给她的只有心伤和哀痛，那么他宁愿她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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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再也给不了她幸福，那么他愿意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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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看见她在离开他以后，能活得更好，笑得更美，那么他会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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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桔梗微微笑起来，这一刻她在月色下盈盈绽放的笑容，是自她重生以来犬夜叉从所未见的惊心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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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恩怨如尘，融入这茫茫夜色盈盈星海，将那些爱恨情仇前尘过往统统付之一炬，而那对在故纸般远去岁月里相拥深吻的男女，终于运剑斩情，自此天涯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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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曾经沧海，然终究风清云散。

【十八】
桔梗打算去找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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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循着曲灵的邪气追过去，应该是可以找到他的，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曲灵是玉中孕育的邪魂，两者之间自有一种微妙的感应，要追到他们的踪迹，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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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得很准，杀生丸的确是打算去追曲灵的，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准备花点时间先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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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回到了云端的城堡，母亲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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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杀生丸。”凌月仙姬本倚在房里的软靠上小憩，儿子直接推了门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她也没怎样，只睁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似乎心情很好，“听说你得到了新的手臂，我还以为你还得在外面晃荡好一阵，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想不到你如此念着我这个母亲，真是叫我好生感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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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冷哼一声：“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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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知道你会再回来找我，只不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她抬起眼，笑意隐隐的眸底闪出狡黠的光芒，“看来那个叫桔梗的巫女，对你的影响程度上升得比母亲我想象中要快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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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目光一闪，冷冷道：“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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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伸了个懒腰，从美人靠上缓缓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道：“你有没有听过，他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知子莫若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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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废话少说。”杀生丸皱了皱眉，“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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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从小到大说了你多少次了，进了房间要随手关门，总是不改。”仙姬似乎并不急着回答，一眼瞥见被他推得大开的房门，边摇头叹息边走去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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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忍耐般的闭了闭眼，等她慢悠悠地关好门，慢悠悠地踱回来坐下，再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抿了两口，最后一脸享受地慢悠悠舒了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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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了吧？”杀生丸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是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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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牙的确还有最后一个秘密，是你所不知道的。”仙姬终于抬了抬眼皮，正色道，“只可惜，救不了那个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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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地往下坠了坠，杀生丸沉声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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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仙姬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幽深，其中情绪复杂得让杀生丸捉摸不透，片刻后她移开了眼睛，声音淡漠地缓缓道：“天生牙整个埋入体内，便可重塑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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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的手轻轻一颤。仙姬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也很清楚，若她和那死人小子一样，灵魂还留在体内未来得及转生，这个法子倒的确可行，然而那个巫女的灵魂早已转生下世，你就算给得了她肉身，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活不下来。倒是如今以这副墓土做成的身躯行走于世，靠补充死魂来支持行动，可保安然无恙，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受过瘴气的侵蚀，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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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底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如果我能抽回她的灵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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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脸色一沉，难得厉声道：“杀生丸！灵魂转世投胎新生乃是这世间命定的自然规律天道法则，她的灵魂已经归属于她的转世，你若执意逆天而为，别说是你，就连她也必须承受一些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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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眼神几变，终究还是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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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凝视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少见地突然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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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儿子，自小到大，从来就不需要她多加操心，她一路看着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和强大，欣慰，却也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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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担心他太过坚刚冷漠，不懂得世间真情的温暖和珍贵，天知道她作为一个母亲，有多么希望儿子在收获力量的同时，也能感受到那些人心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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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一味往高处攀登却不愿意偶尔停下来，看看那些沿途风景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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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终于有人能够融化他心里的冰山，教会他去明白一些甚至连她这个母亲也没法让他明白的道理，她庆幸儿子懂得，可这个人，却是一个很可能给不了杀生丸未来的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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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懂得珍惜懂得守护之后，接下来却也要懂得悲伤懂得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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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可她是一个母亲，到底不免会心中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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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杀生丸终于微微侧过身来，三字出口，冰冷决然：“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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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找不到任何方法，至少至少，还剩下最后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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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一震，忍不住失声道：“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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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抬眼看着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可眼神里透露出的磐石般的坚定早已将他的心思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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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仙姬一时又惊又怒，断然拂袖喝道，“你上次已用这法子救了她一次，此次再用，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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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眉目不动，淡淡道：“我已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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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仙姬霍然抬首，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立刻一把抓过他右手搭上腕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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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不言不动，任她探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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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感受片刻后，仙姬突然一把将他拉近，深深吸了口气，终是压不住胸间翻涌的震惊和愤怒，厉声喝道：“你疯了？！你这样做能换来什么？不过是将她的命多拖延得一刻罢了！终有一日她的瘴气之伤还是会再度复发！你以为你能保她多久？你再这样多来几次连你自己也都要赔进去！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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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淡然看了一眼母亲紧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挣了开来，本不想作过多的解释直接走人，然而在瞧见母亲眼中满满一片焦灼痛心后，终究还是顿了顿，冷声道：“我杀生丸没这么弱，她也有时间可以自己净化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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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那瘴气岂是这般容易净化的？你有把握你能支持她、支持你自己捱到她将体内瘴气全部净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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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不欲再多费口舌，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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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生丸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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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句话，她桔梗就算死了，他杀生丸也要把她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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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看着他岿然不动的背影，急怒攻心之下愤然道：“杀生丸！你给我听着，这种事情，我凌月仙姬断断不会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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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子，为了区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类女子，竟冒上那样巨大而可怕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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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容不容许，不会影响我杀生丸的决定。”杀生丸已行至门口，忽然停步回眸，平平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以前问我，想要一个怎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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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怔住，脑中一瞬时光翻覆记忆倒流，当年那段苦心育子的安稳岁月，刹那间光影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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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色却霍然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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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给了你答案。”留下最后一句话，白衣银发的犬妖袍袖轻拂，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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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他终于记得小心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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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呆立半晌，终究苦笑一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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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这孩子大了，也开窍了，万事轻重，他自有衡量，她这个做母亲的，是该放手让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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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他选择的那个巫女，值得起他的这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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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桔梗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进村，就在山林里凑合着过一宿，也免了要村民借宿给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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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了块较为平整干净的背风处坐了下来，桔梗将弓箭放在一旁，有点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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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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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空下来的寂静让桔梗一时有点无所适从，好像已经习惯了之前和琥珀、和杀生丸同行的日子，这会儿再次孤身一人的感觉，说不上有多难过，却难免添了些空空荡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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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忽听后方草丛“簌簌”声响，桔梗心神一凛，立即回过头去，手指缓缓摸上了弓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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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那草丛不断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动作，可等了半天就是没有现身，桔梗眉峰微蹙，起身小心走了过去，才走到近旁想用手去拨，忽然一个人从里面直直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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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惊，退了两步，定睛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一个红衣红发全身火红的女妖，还是个很年轻的少女，容颜艳丽眉目清秀，可脸色却是惨白若死灰，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从额前滚滚而落，她跌在地上，右手按在左心房处，神情焦急而痛苦，似乎想挣扎着起身，可全身都无半点力气，无论如何挣扎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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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眼看见桔梗，不禁微微一愣，再看清她的装束和手里的弓箭时，立刻满脸戒备地往后退了退，桔梗也不说话，一双明眸盯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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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纯种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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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妖力竟如此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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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了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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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上并没有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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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巫女。”女妖终是耐不得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不寻常的倨傲，“你要杀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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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神色不动，淡淡道：“你是狐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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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狐妖抬了抬眼皮，似乎不愿、也没有力气再多说话：“是又怎样？你要杀便杀，不杀，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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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终于满满爬起身来，扶着树干一步步踉跄地往前走，步履蹒跚，好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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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忽然间，从她走来的那个方向又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很明显是个男音，随即脚步声渐渐近了，桔梗心中一动，望向那狐妖，却见她背影猛地一僵，走得更快更急，哪知心焦之下脚一软，竟狠狠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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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在地上努力半天还是起不来的模样，好生引人堪怜，桔梗轻叹一声，刚准备过去扶一把，身边草丛突然“哗啦”一响，一个浓眉大眼的人类青年跳了出来，一眼瞧见那委顿在地的狐妖，立刻腿一抬急急跑了过去，一把扶起人来抱在怀里，连声唤：“银姬！银姬！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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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浑身一震，立刻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将脸侧过一边，颤声道：“你走……你走……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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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桔梗却清晰地瞧见，她美丽的双眼中，已有晶莹的泪水在蓄积涌动，这个方才在自己眼前纵使即将面临生命危险却依旧倔强骄傲的少女，此刻被那人类少年一把搂入怀中时，竟在情不自禁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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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目光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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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是一对爱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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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你怎么这么傻呢？”少年抱住她的手臂狠狠紧了紧，终于控制不住，又心痛又焦急地在她耳边低吼道，“我体内的瘴气根本没有办法消除，不过是早晚一死罢了，你又何必搭上你自己来拖延我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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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桔梗心底剧震，霍然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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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说什么？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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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织田君……你要活下去！”银姬本还在挣扎，听了他的话却即刻回头拉住了他衣袖，含泪决然道，“你听我说，我什么都不求，我只要你能活着！就算要我流光妖血真元尽散，我都一定要你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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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赶回那村子时，恼火地发现自己留下的三个人竟玩了个集体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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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那女人不会给他省心，不过她绝不会带着邪见和铃去冒险，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想得到她会把他们送往何处，只是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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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皱了皱眉，还是去了枫之村，果然找到了铃和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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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铃正坐在屋前帮枫姥姥择菜，一抬头瞧见熟悉的白色身影朝这边缓缓而来，立刻跳起来将手里一把菜往后一扔，欢快地撒丫子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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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生丸大人！”倚在树下打盹的邪见也立刻清醒了，看到杀生丸的一刻瞬间老泪纵横，“您总算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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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呢？”正想扑上来抱着主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叙述自己的相思之情，冷不防杀生丸一句冷冷淡淡的询问飘了过来，邪见一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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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枫听了倒是不由一愣：“桔梗姐姐回来过吗？”瞧见杀生丸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这边，铃仰头答道：“桔梗姐姐没有进村，她将我们送到村口以后，就跟犬夜叉哥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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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面色一沉，微微抬头，两道冰冷的目光凌厉飞向刚从里屋掀帘而出，同样也正静静看着他的犬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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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桔梗她……”眼底尚余失落，他苦笑一下，缓缓道，“可能是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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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是妖狐族族长的长女，血统高贵，妖力强大，本是下一任族长的正统继承者人选。”织田轻轻抚摸着怀中被桔梗一指点晕的少女的长发，眼睛盯着面前的火光，声音低沉，“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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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上了你是么？”桔梗随手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眼神清亮而平静，没有去理织田震惊看过来的目光，接着说了下去，“所以人类这边无法接受她，妖界那边又接受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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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巫女大人……”织田简直被她吓得目瞪口呆，“您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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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淡淡一笑，指尖缓缓滑过膝上的弓：“我曾经的情况，和你们有些相似，不过或许……要比你们幸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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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当时的犬夜叉人妖两不容，而在人类村民这边，自己地位颇高，通过她的努力，也让村民们渐渐接纳了犬夜叉，比起银姬这种身份尊贵的妖界皇族和织田这种村中平凡的人类少年，阻力确实要小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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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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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执意要同我一起，便瞒着族里逃了出来，她父亲一怒之下将她从族中除名，今生永不得返。”织田微微颤抖着抱紧怀中的女子，“可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我的村子依然对她深恶痛绝，只因为她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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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本是骄傲的女子，实力不弱，可她为了我，竟愿意一次次忍受着那些恶言谩骂，从来都没有还过嘴动过手，好几次我看不过去要和他们理论，也是她拉住我劝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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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问她，她总会笑着同我说不介意，可是有好多深夜里，我分明有看见她在偷偷抹泪……她原本是那样骄傲灿烈的女子啊，可她为了我……为了我一直在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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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虽然是妖怪，可她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啊！难道这世上的每一只妖怪，都是邪恶的，都是该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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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激动愤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桔梗叹了口气，只觉胸间沉沉一团淤塞堵着，消散不去，然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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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爱情，果然是这世间最能令人神魂颠倒的东西，无论曾在心中筑起多高的万丈青城，在它面前，终究是如摧枯拉朽一般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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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为它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纵使惨遭背叛葬身火海亦执著铭记萦怀不忘；如今有人为它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一切牺牲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捍卫那座珍藏着两人幸福的小小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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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实在不忍再见她受委屈，便带着她离开了村子，自行在外面另觅居所，两个人的小日子，虽然苦了些，但我们觉得很充实很幸福。”说到这里，这个憨厚朴实的少年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庆幸上天给我遇见了银姬，也庆幸她像我爱她一样地爱着我，她很好很好，如果错过了她，我不知道我还能再上哪里去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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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听得也跟着微微笑了——看见别人的幸福和快乐，她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觉得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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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紧接着，织田的神情又开始变得痛苦而绝望：“可是好像老天根本不想放过我们，安顿下来不过三个月，就出事了。那天银姬去了集市置办米粮，我在田里干活，忽然间头顶一大片黑影划过去，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紧接着就瞧见远处的天空涌来了黑压压一大群面目狰狞的妖怪，我想逃，可它们的速度太快，我刚跑了两步它们就已经追了过来，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爪子一边在狠狠撕裂我，一边释放着浓烈腥臭的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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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身子一震，失声便道：“是曲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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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那片黑影，一定就是被杀生丸一刀砍伤的曲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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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后头跟着它的妖怪，必然是奈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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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想不到它败在杀生丸手底，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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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话她都听得见，但从耳畔过到脑中却全成了“嗡嗡”之声，明明每个字音都听得懂，却突然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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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颤得厉害，颤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织田君……我在问你……如果来不及恢复而又一次一次这样透支下去的话……她最后……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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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来，瞧见桔梗突然苍白如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不禁一怔，顿了半晌，忽然以手掩面，哽咽着吐出了八个字：“真元全散……妖力……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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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轰然一声，仿佛苍穹高处九天之外，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一下钟声巨响，震耳欲聋直撼肺腑，霍然撞散桔梗全部的神思和意识，碎成万千零落翻飞的雪片，落在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彻骨入心积雪成冰的森森寒凉，那冰凉似又化成了一柄柄锋利雪亮的匕首，一刀刀往她心窝狠狠捅来，惊天动地的巨大疼痛里她看见自己的鲜血瞬间红了眼前的视野，或平静地淌，或疯狂地喷，它们一点一点融合积聚，最终汇成一片惊心刺目的血色汪洋，血海浮沉里她拼命去捞自己的心，却怎么找都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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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织田却已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慢慢伸手擦干了眼泪，抬首坚定道：“巫女大人，我本就是个必死之人，早死晚死都没什么差别，断不能让银姬再为我白白牺牲。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您明白，银姬虽是妖怪，但她真的很善良，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求您放过她。另外还想拜托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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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下唇，颤声道：“我要走了，请您在她醒来以后告诉她，我不会再回去了，不要再来找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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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也没去等桔梗的回答，最后望一眼怀中苍白的少女，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皮，随即将人轻轻放在地上，径自起身，对桔梗一躬后，便转身离去，片刻便已消失在山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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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爱侣之间超乎寻常的心灵感应，虽仍是昏迷着，一滴泪却忽然自银姬眼角溢出，顺着鬓角，缓缓流入发间，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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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个过程中，桔梗动也没动一下，甚至连眼睛都始终盯在一处，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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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此时的她，根本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织田对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银姬在昏迷中流泪，她不知道；甚至连织田走了，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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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直到银姬悠悠醒转，发现织田不在，焦急之下冲到她面前大声质问时，她仍旧什么都不知道，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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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跑出去很久很久，久到这个夜晚渐渐过去，连天边都开始露出鱼肚白时，桔梗才忽然眨了眨眼，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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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身前早已熄灭的火堆，又慢慢仰起头，望向了将亮未亮的黎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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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终于渐渐恢复了运转的能力——她想起云端的城堡里，她瞧见自冥界归来的他，脸色较之平日更显苍白，她心下生疑，欲问个究竟，他只淡淡一句“我不清楚”将她打发；想起死神鬼一战里，她瞧见他行动速度不比往日，甚至一度身形不稳，原来并非是自己眼花，可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怀疑，为什么没有追问……想起与曲灵一战后，他不等她醒来便急急离开，想是不愿自己瞧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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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便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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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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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线射进眼里，涨得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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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哗啦”一下，眼泪便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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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行泪水疯狂而无声地流，汹涌澎湃的晶莹里生出不可抗拒的温暖，倒映了这一刻黎明曙色，微暗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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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十年后重获新生以来，桔梗第一次如此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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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危局之险，瘴毒之困，生死之难，情伤之痛，她自被里陶复活伊始走到如今，一路上遇见多少该流泪的事，却从未流过半滴眼泪，曾几何时她以为，她的泪，早在五十年前亲手封印犬夜叉的那一刻，便已统统干涸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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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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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闭上眼，任泪如泉涌畅快恣意地流，在满腔翻搅的疼痛酸胀里感受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一下一下，轰撞不休，激起直达天府的声声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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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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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牺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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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这之前，她以为他对她好只是因为那份惺惺相惜的相知共鸣，那么在所有事实真相统统摊在她眼前的如今，她不会蠢钝到现在还不明白，在这巨大的牺牲背后，被他深深掩埋密密藏起的，是什么样细水长流却又撼天动地的无声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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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揭露，扯心动肠，平地惊雷，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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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有多少人亏负你，就有多少人厚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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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和幸福，原来从未有一刻，真正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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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心情动荡里，桔梗恍恍惚惚地俯身去拾弓，却在弯腰那一刻猛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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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了脚步声，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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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地一点一点扭过头去，树后那副她就算化成灰都忘不掉的白色身影悄然跃入眼帘的那一刻，桔梗忽然便觉得时光平静，岁月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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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在呼啸奔腾的动荡心潮仿佛瞬间被一只天际伸来的大手轻轻抚平，耳边种种纷乱喧嚣忽然统统归于沉寂，万千尘世偌大天地之间，她的眼里心里，此刻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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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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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她念得很慢，可每念一个字，空气里仿佛便漾起一波婉转缠绵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围了来，扯心拉弦，温软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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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百炼钢，皆化绕指柔。

【十九】
桔梗叫出他的名字时，杀生丸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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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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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身上的墓土气味并不难追踪，杀生丸凭着灵敏的嗅觉追到那片山林之外，再想追进去时，竟发觉那山林周围笼罩着一层紫黑色的结界，将他完全隔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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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他闻到了奈落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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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眼眸警惕地眯了起来——既然奈落在此，那说明她必然就在这片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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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看着树后的“杀生丸”，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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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把弓箭，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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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要使用爆碎牙么？”手才刚放在爆碎牙的刀柄上，杀生丸便听见了白夜的声音，“啧啧啧，你可要想清楚哦，你那一刀挥下去，会不会连桔梗也一起劈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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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理也没理，面无表情地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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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意想不到地挑起了眉，刚在想他居然真的敢劈，忽见眼前雪光一闪，立刻暗道不好，迅速闪到一边，好在反应够灵敏，他才退开，爆碎牙划出的巨大气流立即滚滚冲了过来，须臾间便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卷了个光光秃秃草木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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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你别劈我嘛。”白夜惊魂未定地抚了抚心口，笑嘻嘻一指结界，“劈它，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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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已行至“杀生丸”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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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泪痕未干，连眼底都在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然而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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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什么时候到的？”她似乎还在努力调整心绪，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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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那“杀生丸”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半点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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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抬头望他：“那么，你瞧见那狐族公主银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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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是谁？”“杀生丸”似乎皱了皱眉，“我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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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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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盯着她的手朝自己的手握来，目光一闪，刹那间好像眼里跃起一簇明亮的火焰，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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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动，等着她来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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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理会白夜，杀生丸静静地仰着头，打量那结界半晌，忽然退后两步，将爆碎牙插回腰间，反拔出了天生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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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打算用那把什么也砍不动的破刀来砍奈落的结界吗？”白夜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直接被他自己生生卡断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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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并没有用天生牙去斩结界，反而将它插在了结界面前的地上，只见天生牙立刻连着刀鞘狠狠动起来，紧接着一层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结界迅速自刀鞘上生长出来，并以疯狂的速度不断扩张，朝奈落的结界狠狠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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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凶猛的势头下，奈落那层紫黑色的结界竟猛地被压得往里凹了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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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终于忍不住瞠目结舌地瞪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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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碎牙的力量太过可怕，被砍中的东西永远无法修补，并且会持续受到伤害直到毁灭，因为桔梗还在结界里面，杀生丸无法保证打破结界的同时会不会伤及桔梗，所以白夜本算准了他是绝不敢使用爆碎牙的，可没想到……他竟打算……利用天生牙的结界……直接压碎奈落的结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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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手，终于握住了“杀生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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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肌肤柔滑细腻，温度却是冰凉，触上来的瞬间，冰得那手都忍不住轻轻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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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桔梗突然五指一收，扣紧了他腕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紫色灵光蓦然自指底喷发暴涨！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杀生丸”在眼前一点一点化作飞灰，桔梗若无其事般收回了手，转身拿起身后的弓，冷冷道：“奈落，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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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前方的树后终于走出个熟悉的人影，奈落阴沉着一张脸，怒意燃烧的血红双眸盯住桔梗，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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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窥了多久了？从织田君和银姬还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于是便想做个傀儡来引我入套，再用瘴气摧毁我的身体？可惜得很，我虽然因为情绪不稳发现得晚，可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气却是明显得很……”桔梗冷笑着回视他，眼中再不复方才的如水温柔，反充满了一片讥诮鄙夷的嘲讽，“当然也有可能你在附近，而那个杀生丸是真的，不过无所谓，一试便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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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问那个假杀生丸是否瞧见了银姬，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根本不认识银姬开始，她就确定了面前这个杀生丸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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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奈落尚未诞生的时候，她作为一名巫女，行走各处斩妖除魔，借了这重身份的特殊，曾听闻过几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关于各族争斗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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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就包括犬族与狐族。
听说当时是因为狐族某个皇子仗着身份有恃无恐，在和异族偶起冲突时错手杀死了犬族哪个重要元老的儿子，这件事便成了两族开战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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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是两族开战，倒也并没有真的严重到全族人民举兵对峙的地步，甚至连双方高层一开始都没怎么在意，不过是双方族中一些热血冲动的青年时不时组织起小团体互相斗殴罢了，只是这样的事发生频率竟越来越大，置之不理非但不能令事情平息，反而竟有愈演愈烈之势，这到底于两族皆是隐患，说不准哪天再来个什么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真的有导致全族开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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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些妖怪嗜杀成性，聚团火拼时常常祸及人类的村庄，那段时间简直弄得人界天怒人怨鸡犬不宁，也正是因为如此，桔梗才知道了这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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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考虑上述种种因素，最终两族高层决定会晤，将此事彻底解决，因为错本在狐族，便由狐族老王带长女前往犬族领地亲自赔礼和解，而犬族并未如狐族一般实行君王制，也无皇亲贵胄平民百姓之分，便决定由当时的犬族统领斗牙王带同长子出面相迎，这才将一场风波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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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在听到银姬身份的第一时间，桔梗就已经想起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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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银姬尚未被赶出本族，因此随父前去和解的狐族公主，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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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杀生丸，绝不会不认识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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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将银姬的身份说得很清楚，是因为就算他早忘了银姬的名字，但狐族公主这个身份一说出来，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神色不动地给出“我不认识”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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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这件事，五十年前还没来得及诞生的奈落，当然是完全一无所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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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桔梗。”奈落也不去问她是怎么发现的，反而眉眼一沉，阴测测地笑起来，“看起来，你对杀生丸，好像特别关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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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方才自己的情状都给这人看了去，桔梗也不禁恼火，眼神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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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了偷窥……还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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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啊，杀生丸那家伙，居然舍得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啊……”奈落咬牙冷笑，满心狂乱的妒火在体内四处冲撞，几乎快把他身体烧得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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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犬夜叉……现在又给他来个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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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桔梗！你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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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外围，天生牙愈震愈烈，紫黑的结界已完全被淡蓝色光芒所覆盖，开始颤抖着发出“滋滋”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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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招来千纸鹤，迅速抽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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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这次，还是阻止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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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内部，桔梗张开弓弦，搭上羽箭，纯净耀眼的紫色光芒聚于箭身，对准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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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神色不动，一边往后退，一边冷笑道：“桔梗，你给我听着，终有一日，我奈落会亲手将你再度送下地狱，当然，杀生丸也是……”

结界轰然碎裂的那一刻，奈落体内忽有无数只触手伸向半空，不知勾住了什么东西，将他整个人瞬间拉离地面，桔梗一箭落空，立刻又想再加一箭，一抬头却见奈落的身影悠然立在半空，连连冷笑着以飞快的速度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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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给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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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叹了口气，收起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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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对那个刚刚一阵风般冲进来，此刻站定在她身前，静静凝眸下望的男子，露出了她最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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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间眼波流转，神光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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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间翻覆红尘，变换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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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间山河荡漾，此心……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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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默然凝注她半晌，心头微动，发觉她好像比之以往有些不同，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不同，眸中不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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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轻轻走了过去，微微仰头望着他，眉目如画，神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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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杀生丸竟觉得自己的手脚就这么生生软了一软，恍惚片刻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桔梗，有些无所适从地往后退了退，耳后一点淡淡绯色一闪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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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她在耳边柔声请求：“杀生丸，帮我一个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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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无风无浪，过得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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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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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小草屋沐浴在夕阳之下，被灿烂的霞光氤氲出一股宁谧而幸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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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门扉外，红衣红发的女妖双手叉腰，焦急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从窗口探头看看，只可惜密密拉紧的帘子阻隔了她的视线，什么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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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真的可以吗？！”半晌，似乎终是耐不得这般悄无声息的安静，她“呼”的一下窜到几丈之外的溪旁，头一低，脑袋直直贴近正俯身洗面的年轻巫女，差点撞上人家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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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桔梗反应快，一睁眼瞧见黑影压下来迅速将头一缩，才免了相撞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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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桔梗微微一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随手拎过身旁的布巾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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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这才放了心，然而心里的石头一落地，活泼亮丽的少女心思立马就转到了别处，她咬着手指沉思片刻，忽然又凑近桔梗耳边，狡黠地笑出声来：“哎，那你跟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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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窘，立刻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随口回了句：“你别瞎猜，我们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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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急急起身，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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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要害羞啊桔梗，说嘛说嘛！”银姬被她的反应逗得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路跟在她身后不依不挠，“他那样跟块冰山似的人，五十多年了一点儿也没变，我还一度以为他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呢，没想到你这个人类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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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中止在清脆的开门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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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霍然抬头，直直地盯着推门而出的杀生丸，眼神期待唇瓣轻颤，整个人却好像僵在了原地般不敢动弹，生怕听到什么无法接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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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立刻迎上去，小心翼翼地开口轻声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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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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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的那个瞬间，银姬终于长出一口气，只觉全身一软，几乎差点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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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回首望来，朝她舒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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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夺眶而出，少女却流着泪昂起头来，对着他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笑容绽放的瞬间，连天边的霞光仿佛都黯了黯：“谢谢你们，桔梗，杀生丸，我银姬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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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猛地跳起身来，“嗖”一声化作一道红影，瞬间射入了屋内，速度快得激起一阵剧烈风声，带得门“砰”一下狠狠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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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表情，倒是桔梗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亦偏头对杀生丸微微笑起，带着尘埃落定的欣慰和喜悦：“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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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的脸在绚烂霞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娇美温柔，仿似一朵生于山野峭壁的花，高洁清丽，绝代风华，此刻盈盈开在杀生丸眼底，绽放满世界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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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眼神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闪，他显然不欲在此多做停留，当先转身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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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本想与银姬告别，但听见屋里传出喜极而泣的隐隐哭声时，还是改变了主意，起步跟在杀生丸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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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劫后余生，让他们好好相聚吧，此后幸福一生，白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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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杀生丸，不过是他们两人生命里的过客，从今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在这里留下半点痕迹，又何必执著于这区区一次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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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幸福，正是她毕生所求，就算能瞧见别人得到它，她也觉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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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夕阳拖长在溪边的身影渐渐挨在一起，有隐隐的对话声随风传来：
“你好像并不习惯用天生牙来做这种事。”
“只是觉得无聊。”
“你觉得银姬做的不对？”
“两个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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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巫女逆光的脸庞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只能瞧见她的眼眸轻轻垂落下去，“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选择留在族中，与织田君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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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银发犬妖眉头一抽，立刻偏首斜睨她一眼，冰冷的语气里似乎生了些小小的不满：“不要拿我杀生丸跟女人比，还是银姬那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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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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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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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柔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金红色的晕圈笼罩着那对并肩而行的风华男女，沉默中自有一股别样的温馨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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