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霍然转首，猛地看见桔梗就站在离他们几步之远的地方，她似乎是刚刚赶到，还有些气喘，可她的眼睛，却静静地凝视着杀生丸的腰侧。
.
再看杀生丸，他也正低头，面无表情地盯住桔梗所看的地方。
.
犬夜叉疑惑地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
.
治愈之刀——天生牙……在震动。
.
从铁碎牙挥出的那一刻，就开始……震动。
.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令人窒息的静默压抑了整个空间，沉甸甸地跌在人心上，压出一条条交错纵横的裂纹，一下一下地加重力道，考验着神经承受的极限。
.
直到死神鬼再次放出一大波数不清的冥道残月破，朝这边翻滚袭来……
.
“快拔刀，杀生丸！”犬夜叉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忙转头对他喊，“天生牙和铁碎牙在共鸣！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
杀生丸冷笑一声，不动。
.
桔梗微微叹了口气，樱唇轻启，一字字道：“杀生丸，拔刀。”
.
恍若未闻。
.
冥道残月破已逼至三人十丈之外……
.
“杀生丸，拔刀。”巫女一瞬不瞬地凝注他，清冷的声音镇定如初。
.
毫无反应。
.
五丈……
.
“杀生丸，拔刀。”执拗地重复着。
.
直接闭了眼。
.
三丈……
.
“那么，好吧。”
.
桔梗淡淡一笑，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劝说，随即袍袖一拂，竟施施然朝着冥道袭来的方向迎面走了过去。
.
犬夜叉大吃一惊，伸手想拽已经来不及：“桔梗！你做什么？！”
.
桔梗充耳不闻，平静地直视着越变越大的漆黑冥道，眼神清明，步伐稳定。
.
一丈……
.
犬夜叉简直要被她吓得魂飞魄散，攻击转眼便至，这时就算再扑过去带她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急怒攻心之下他转头就冲杀生丸狠狠咆哮过去：“杀生丸！你再不……”
.
“铮——”利刃出鞘的铮然清音蓦然划响天际，清越空灵，直入云霄，锐意袅袅，经久不绝，瞬间便将犬夜叉的后半句话生生堵了回去，天生牙再次于主人高举的手中绽出华光千丈，有意偏开了点角度，便再没有分毫迟疑地对着死神鬼和已逼至桔梗眼前的冥道当头劈下！
.
硕大而完满的冥道残月破自刀上滚滚而出，堪堪擦过前方桔梗的衣角，以天崩地裂惊雷破电之势轰然撞上死神鬼的一个个小球状冥道，无声无息地统统将其吸了个干净，随即依旧来势不减，在死神鬼不能置信地瞪大双眼还没想起躲开前就毫不留情地飞速冲了过去！
.
桔梗早在天生牙击出冥道残月破时就被两股力量摩擦相撞而带起的气流自斜刺里狠狠震了出去，犬夜叉看得分明，迅速一跃而起，将她接入怀中。
.
死神鬼在被吸入冥道前的最后一刻终于醒悟——本击不出完整冥道的天生牙，这次因了铁碎牙的共鸣，终于获得了完全的成长……
.
不过……那又怎样？有些既定的事实，不会改变。
.
“可怜的杀生丸，你的父亲对你，真是太残酷了……”这是死神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个斗牙王生前的死敌，临死也不忘记往他儿子心上再狠狠踩上一脚。
.
只不过杀生丸这次似乎倒没来得及去在意他的遗言，解决了人后立刻显得有些急迫地回头，却在见到犬夜叉紧紧抱着桔梗一迭连声地问她有没有事时，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
他脚尖一转似乎想走，可是又顿了顿，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往犬夜叉那边走了几步，可只走了那几步，就停下来，不动了。
.
桔梗其实没事，只是刚刚被震得有些晕眩，一时间头脑有些不清醒，这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发现自己依在犬夜叉怀中时不禁呆了呆，再一转头便瞧见杀生丸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眼神闪烁意味不明，但里面蕴藏的一股隐隐怒气她却瞧得清楚，想起是自己刚才兵行险着以命相赌才逼得他拔刀灭敌，虽是情势所迫好意相救，可到底也算强人所难，他生气发火实属应该。
.
却不料杀生丸什么也没说，见她醒了直接转头就走，桔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挣开犬夜叉站起来跟着追了几步。
.
“桔梗！你要跟着他走？”怀中突然一空的感觉令犬夜叉整个脑子也不禁空了空，看到桔梗竟想跟着杀生丸走，他不及细想，脱口便不敢置信地叫了出来。
.
他记得这种感觉——与那日桔梗说出奈落对她有觊觎之心之后，自己当时心底猛然窜起的那股滔天怒火，如、出、一、辙。
.
只是这一次，占据更多的似乎是一片当时所没有的伤心和失落。
.
彼时她给予自己的是深情款款的眼神与一句不会让其他男人碰她一根头发的坚定承诺，可是此刻……此刻她即将留给他的，竟是一个追着另一个男人急急而去、再不回头的背影。
.
桔梗……你为什么……好像有些……变了？
.
他这一叫立即叫停了桔梗的脚步，只不过她停下是因为连自己也有点后知后觉的惊奇——为什么，自己竟会毫无所觉地想追上杀生丸？她素来习惯独行，他们本是萍水相逢，战场上或许偶尔需要合作，可是战事结束，不是该各奔东西么？她怎会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
犬夜叉见她停步，目中微露喜色，随即深吸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朝她大声道：“和我们同行吧，桔梗，让我保护你。”
.

他不能不承认，这一刻，嫉妒的心火将他烧得几欲疯狂，瞬间什么也不愿理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留住她，留住她，留住她。
.
桔梗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听到他这句话后戈薇面如死灰的神情和珊瑚七宝愤愤不平的脸，突然觉得心累，也不想拐弯抹角地逃避什么，直接道：“犬夜叉，你好好保护戈薇吧，我能顾好自己。”
.
他的保护，她早已受不起了，也不愿再受了。
.
轻描淡写一句话，登时浇灭了犬夜叉半腔妒火，浇回了他几分脱缰的理智。
.
对……还有戈薇……
.
可是看着桔梗渐行渐远，即将消失在视线里，他再一次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又喊了声：“桔梗！”
.
那一声喊叫焦灼分明关怀满满，一听就知的的确确是出自真心，桔梗不可控制地心中一颤，再次站定。
.
然而她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后，忽然柔声道：“犬夜叉，这种局面……我真的很累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么？”
.
温柔如水，亦字字藏针，扎了犬夜叉，却也是疼了自己。
.
若非今日这一无意之举换来他如此大的反应，她甚至不知道，原来他，也是会这么执著地在意她，想要追回她，可是，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才能看见他想在意她，追回她。
.
其他时候，他们，形同陌路。
.
而这个人……本是自己曾经卸下万千心防跨过重重顾虑，好不容易才选定的，甚至打算与其厮守终生的……恋人。
.
昔日里刻骨铭心的……恋人。
.
何其讽刺……何其讽刺……
.
“回不去了的，就不要再强求，珍惜眼前人吧。”
.
淡淡一句，重重创痛，万千悲凉扑面而来，巫女决绝转身，将曾经的爱人留在后方，留在那些久远而美好的时光记忆里，永不回头。
.
有时心冷，真的就只在一瞬间。

【十三】
杀生丸走得很快，大步流星足下生风，桔梗跟上他时，他已行过五个山头。
.
“你跟来做什么？”终于他在第六座山山腰上的一处洞穴旁停下了，出口的声音冷若冰霜，温度低得甚至让桔梗的心也跟着那么凉了一凉。
.
她淡淡一笑，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你走的太快了，铃他们追不上你。”
.
幸好琥珀暂时有珊瑚他们一行看着，不至于落单，否则她还真不敢放他一人在后面自己追来。
.
杀生丸怔了怔，本不想管她继续走，可又考虑片刻，终究还是担心小铃落得太远怕遇上什么危险，于是拣块大石坐下来，闭了双眼，不再理会桔梗。
.
桔梗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试探着开口：“杀生丸……”
.
“闭嘴。”空气里蓦然寒意暴涨，杀生丸突然睁开眼来，目光针尖般锐利紧缩，森而凉地沉沉逼至桔梗眼底，凌厉迫人，冷入骨髓。
.
任谁在这样的强大气场压迫之下，都只有仓皇退避的份儿。
.
然而桔梗只是顿了顿，沉静如水地接受了他所有冰冷而危险的瞪视。
.
随即她轻声道：
“我很抱歉，逼你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
“可是，天生牙是你的刀，它只认你。”
.
无名的火猛地自体内绽开，灼痛了四肢百骸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脉络，却冲不破外表那个冷硬的壳子，快要将身体烧毁的愤懑仅仅在脸上凝成了一个冷冷的笑。
.
“你现在……”刹那间桔梗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已飞速欺近她身，狠狠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肩，金眸里射出毒蛇吐信一般细微森然的寒光，附在她耳畔的薄唇微动，一字字从牙缝里迸射而出，“是在同情我杀生丸么？！”
.
桔梗吃痛，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神色却依然波澜不惊，毫无半分慌乱恐惧之态，她只是抬起眼睛，眼神平静地凝视他。
.
她这样的眼神虽然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偏偏让杀生丸觉得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甚至能从她清澈的眸底瞧见自己暴怒得已经开始细微抽搐的脸，便愈发觉得难堪怨愤，一直苦苦压制着的惊天怒火即将濒临爆发边缘。
.
突然便想起刚才那一战里，她赶到的第一眼是去看犬夜叉，目光里满满都是他们之间那些旁人绝不可介入的过往和回忆；她的破魔箭和犬夜叉的风之伤水乳交融，凝结而出的紫色飓风竟能将死神鬼的冥道反弹而回，是那样的强大而美丽；她被气流震开后倒在犬夜叉怀里的神情姿态，是那般柔弱娇软楚楚动人，完全没有半点对着其他人时的冷傲刚强，那些只为犬夜叉而流露的，小女人的一面……
.
犬夜叉犬夜叉犬夜叉……哪里都是犬夜叉……
.
铁碎牙选择犬夜叉……父亲偏爱犬夜叉……她也爱着犬夜叉……
.
他杀生丸……究竟有哪点比不上犬夜叉？！
.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
……
.
他忽然俯首贴近桔梗耳畔，桔梗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声音仿佛凝成了一把锋利的冰剑，剑身里又似乎翻涌着狂躁暴烈的火，随时都有可能一剑杀了自己！
.
“我告诉你，从来没有任何人，能逼我杀生丸，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任何人。”
.
“桔梗，你，不够资格。”
.
那根一触即发的危险之弦近在咫尺，桔梗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触怒他，他可能真的不会再对自己手下留情，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嘴。
.
然而，她没有。
.
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忽然伸手，轻轻覆上了杀生丸抓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
长而尖利的指甲抓得她很疼，可她肩上多疼一分，他心里是不是就会少疼一分？
.
桔梗的手靠上来的时候，杀生丸只觉手上突然一凉，那种凉意直接透过肌肤浸入心底，雪一般裹上来，瞬间将他汹涌翻腾的怒火冰得静了那么一静。
.
是了，她原本就是个死人，没有温度。
.
杀生丸下意识地将手微微缩了缩，桔梗却蓦地一翻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
金眸一沉，腾腾杀气瞬间燃起，无形之压登时再度沉沉迫了过来。
.
“杀生丸。”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眸底忽然闪出奇异的光彩，以另一种毫不逊色于他的强大气势不避不让昂然相迎，沉静温柔中自带一股凌然不悔的坚刚，字字果决，字字铿锵，“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
杀生丸的手轻轻一颤，周身疯狂怒涌的杀气突然狠狠窒了窒。
.
桔梗的手渐渐下移，五指渐渐张开，将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她的肌肤细腻，触感柔软，摩擦过杀生丸的肌肤，锦缎一般光滑舒适。
.
她的声音就如同那夜月下清泉一般，干净纯澈，清越空灵。
.
“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
“也许偏心确是事实，可是，亲情不会散，血脉……不会断。”
.
“我不是在同情你，更不是在可怜你，你不需要它们，正如我也不需要。”
.
“我只是想告诉你……”
.
“天生牙……是你的，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即使它是铁碎牙的一部分，可那一部分，也只是你的。”
.
“当初你予我存在的意义，今日换我给你……实力的认可。”
.
“你难道当真甘心，将你真正的实力，全部依附于区区一把铁碎牙来证明？”
.

“人生在世红尘多变，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对得住自己，对得住良心，对得住那些你应该对得住的人，便是顶天立地，不负今生，我桔梗如是，你杀生丸，亦如是。”
.
不知道是心的哪一处突然塌了一块，破开个小小的缺口，一汪温暖的清泉从里面潺潺流出，源源不绝，淌过千丈雪原，淌过万里冰川，一路在他的世界里带起春意如绵，最终到达冰封心灵的尽头，在外一层层涌动包裹，执拗地要用那微薄细碎的温暖，去融化那寒冷凝固的坚冰……
.
杀生丸的手，渐渐松了。
.
杀气与寒意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金眸深处翻腾怒卷的炽焰也没了声息，重新恢复成一池平静的湖泊，沉凉如水，掀不起半分波澜和涟漪。
.
他放开桔梗，低头看了眼她左肩处被自己指甲划破的衣衫，眼神闪了闪，最终却依旧什么也没说，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桔梗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终于冷冷道：“你以为……父亲将天生牙留给我，它便真的是我的了？”
.
桔梗怔了怔。
.
“如果我说，他将天生牙给我，最终的目的，是想让我将冥道残月破完全送还给铁碎牙，你是不是还会坚持你刚才的那番说辞？”
.
什么？！
.
桔梗霍然抬首！
.
捕捉到她眼里少见的震惊，杀生丸冷笑：“铁碎牙是一把具有可以夺走敌人武器力量的刀，而相对的，天生牙却没有那个力量。父亲真正的目的，是让我杀生丸将冥道残月破修炼完成，然后再由铁碎牙将天生牙整个吸收掉。”
.
“他根本一样东西……都不打算留给我。”
.
他说这些时语气虽仍是冷若冰霜，却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话至此处突然停住，睨了眼桔梗微微发白的脸，冷然道：“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
桔梗闭了闭眼，随即又睁了开来，眼神里满满一片沉静清明的坚定。
.
她第三次重复：“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
一次比一次有力，一次比一次自信，一次比一次……沉重地敲进杀生丸心底。
.
怒火又开始蠢蠢欲动，面临脱缰之险：“你是在怀疑我杀生丸的判断，和对自己父亲的了解？！”
.
桔梗轻轻摇头：“不是。我相信你的判断，可我更相信世间亲情血浓于水，这尘世什么都可以割舍，什么都可以放弃，唯有亲情，亘古长存，永无绝期。”
.
杀生丸沉默。
.
“若说你父亲偏心犬夜叉，我信；可若说你父亲为了铺就犬夜叉的成长之路竟是打算完全牺牲掉你所有的付出和努力，我桔梗，不会信。”
.
“即便你的父亲真的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冥道残月破交由你完成，最后送给犬夜叉，你的天生牙，也绝不会仅仅只为了这一个目的而存在。”
.
“我还是那句话，是你的，就永远只是你的，天生牙，它只认你是它的主人。”
.
杀生丸怒极反笑，一字字沉声道：“我再说一遍，天生牙是铁碎牙的一部分，一旦当真被重新吸收，它将……不、复、存、在。”
.
“那么……打个赌吧。”似乎觉得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桔梗轻轻叹息，“看看最终，天生牙究竟还会不会存在于这世间。”
.
“没有必要！”杀生丸猛地一拂袖，断然冷喝，“我给我听好，犬夜叉若有本事夺走我杀生丸苦心修炼如此之久的冥道残月破，他就只管来！否则就等着，我与他一战，势在必行，至死方休！”
.
语毕他足尖一点，整个人立时化作一团光球飞至空中，瞬间便消失不见。
.
连铃也不等了呢……
.
桔梗无奈摇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只好自己留下来等。
.
杀生丸对铁碎牙的执念，超乎她的想象。
.
他若始终无法割断这点牵系，要怎么走出来，继续去行自己的路？
.
她想得入神，直到犬夜叉一行护着铃和琥珀赶来，铃兴奋地问自己怎么会突然折转时，她才猛然惊觉——她竟然把原本要问的事，完全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十四】

【十五】
至此，两人同行似乎已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桔梗却依旧果断地提出告辞，这次别说是铃，连琥珀也有些不解地出声问道：“桔梗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与杀生丸大人一起走呢？”
.
他一直都很担心桔梗，孤身一人苦苦守着他的四魂碎片，体内的伤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如果能跟杀生丸一起，那的确是能安全很多。
.
况且如今以他们的关系，杀生丸应当是不会再拒绝的。
.
“不必了，琥珀。”桔梗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要走。
.
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
琥珀和铃面面相觑，最终齐齐将目光落定在杀生丸身上。
.
杀生丸还是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有说，但面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谁都看得出，他不太高兴。
.
桔梗抿了抿唇，斟酌着词句轻声道：“我不是……”
.
“你莫不是以为我杀生丸很想与你同行么？”他带着几分薄怒冷冷打断她未完的话，“桔梗，我再说一次，你还不够资格。”
.
他这话一出口，桔梗竟突然觉得心里微微一酸，面上却淡然一笑：“那就好。”
.
一旁两个孩子反而咬起了耳朵：
“那你说杀生丸大人在气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杀生丸大人的事你比较清楚吧？”
.
邪见持着人头杖各给了他们脑袋一记轻敲：“不许随便议论杀生丸大人！”
.
……
.
眼看她红裙一摆就要离开，杀生丸闭了闭眼，突然硬梆梆地甩出几个字：“你离开的原因。”
.
——是在问桔梗离开的原因么？
.
还在叽叽喳喳的三个小人瞬间收声，脑袋齐齐转向桔梗那一边，六只眼睛好奇地骨溜溜转个不停。
.
巫女纤细的背影凝定当场，半晌未动分毫，偶尔风过，几缕青丝挣脱发带的束缚摆舞摇曳，一如它的主人此刻再起波澜的心情。
.
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另一边，桔梗轻轻勾起唇角，弧度分明的浅笑里是三分无可奈何的叹息，与七分温柔明亮的欣喜。
.
最终她回身，凝视着他自始至终未曾望过来的眼，轻轻道：“走吧。”
.
三个小人呆呆地看着她走回杀生丸身边，后者什么表情也没有地转身便走，但身周的低气压显然是不见了，桔梗自然而然地缓步跟上，走出几步后还不忘回头示意他们也快赶上来。
.
铃被琥珀抱上阿哞时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摸不着头脑：“琥珀君，是不是我漏听了？桔梗姐姐有对杀生丸大人说她想离开的原因么？”
.
琥珀跟着跨上来，也没见得比她清醒多少：“没有啊，除非我们两个一起漏了。”
.
邪见斜了他们一眼：“绝对没有，因为我也没听见。”
.
“那为什么桔梗姐姐突然就改变主意肯和我们一起了？”铃越想越乱，脑子都快被那两个叫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对话给搅成了浆糊。
.
琥珀摊手，表示无解。
.
于是此后一路上这两个孩子便一直窝在一起交头接耳，热烈地讨论着这个问题，好不执著。
.
最终还是邪见凭着多年跟随杀生丸大人的经验和在这过程中所积累下来的对主子的了解，将这难题解出了一半。
.
——你离开的原因。
.
这六个字其实根本不是在问桔梗要离开的原因，而是顺势接了铃的那个问题往桔梗那边抛过去——杀生丸大人在气什么？
.
他在气桔梗要离开的原因。
.
他早就知道桔梗要离开的原因，而这原因让他不高兴。
.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邪见也解不出来了。
.
只是两个孩子都不知道，这难题剩下的那一半，其实早在他们密切讨论的时候被他们自己错过了。
.
如果他们能认真去听前面并肩同行的那两个人一路上都说了些什么的话……
.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
“就算没有冥道残月破，我也不需要你担心。”
.
“琥珀的四魂碎片本来就该由我守护。”
.
“是你桔梗，曾拜托过我杀生丸。”
.
“……抱歉。”
.
“你早该说了。”
.
.
行至一个疫病爆发的村庄时，桔梗提出想在此停一停，帮一帮那些正饱受折磨的村民。
.
杀生丸理也没理，显然是不欲在此浪费时间，桔梗当然更是不会让步，最后只好决定，由她一人独自进村，杀生丸带着铃和琥珀继续前行，几天以后她会赶上他们。
.
桔梗就这么急急地去了，邪见吞了口唾沫，忐忑地望着主子毫无表情的脸。
.
其实杀生丸并没有多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矛盾，一方面他尊重她身为巫女的责任和使命，另一方面却又看不惯她为了救人搭上一切的所作作为。
.
发现自己这一点复杂的情绪之后便更有些烦闷，他什么都没说，径自按照桔梗的安排带着两个孩子先走了。
.
就这么行了足足四日，四日里因为琥珀的四魂碎片，果然引来了大批妖怪，杀生丸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乌合之众放进眼内，然而可恨的是它们一个个喋喋怪笑着嘲讽他失去了武器，虽说换来的不过是杀生丸出手更为残酷的绝杀。
.
妖界皆知，若能打倒独霸一方的杀生丸，无疑会从此声名大噪，只可惜，它们在发白日梦前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自不量力所带来的后果。
.
邪见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杀生丸自始至终冷若冰霜的神情。
.
说心里一点疙瘩也没有那绝对是假话，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修炼而成的冥道残月破，就这么白白送了给犬夜叉，谁当真能甘心情愿毫无怨言？
.

可是当他在那一战里看见铁碎牙的妖气回流至犬夜叉身上最终助他脱离冥道时，他就已经明白，铁碎牙的正统继承者，真的只有犬夜叉一个。
.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彻底斩断了对铁碎牙的执念，不，也许不只铁碎牙，连冥道残月破，他也已经不再执著。
.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它送还给铁碎牙，干干净净，潇潇洒洒。
.
也许仍旧是不甘的，可是他已经决定，他杀生丸，不会再借助半点他人留下的力量——不会要父亲留下的铁碎牙，不会要原本就属于铁碎牙的冥道残月破，所有的成就和拥有，必须完完全全由他自己一手创造！
.
他只记住了一句话——
“你难道当真甘心，将你真正的实力，全部依附于区区一把铁碎牙来证明？”
.
没错，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父亲将铁碎牙送给铁碎牙，可是他更不会甘心仅仅只依靠父亲留下的这把刀劈出属于他杀生丸的疆域和国度！
.
忽略又如何？偏心又如何？且看他日，究竟是哪一个开疆扩土，撼天动地！
.
曲灵的出现，也许正是上天对他考验的开始。
.
这个不像是奈落分身却全身散发着奈落气味的家伙，实力高得超乎他的想象，甚至可说是从所未见，几招过后，他竟然完全占不到上风，右手被曲灵的毒气灼伤，肩上的尾巴也被扫去一大片软毛。
.
琥珀见势不妙，竟牙一咬心一横，直接从半空阿哞背上跃起扑下，镰刀高举直取曲灵！
.
他只是想着，既然这家伙是奈落的分身，那么在桔梗净化之术的效力下，他应当不敢触碰自己的四魂碎片。
.
只可惜他猜错了。
.
被曲灵的触角贯穿身体的一刹那，钻心的剧痛自脖颈处镶嵌的那块四魂碎片开始蔓延至全身，那种感觉……
.
碎片……竟被污染了……
.
为什么会这样……
.
琥珀满心震惊与悔恨，身体却渐渐软了下来，连意识也开始模糊，再也无力挣扎而出。
.
没想到琥珀竟然就这么在他眼前被袭击受伤，杀生丸面色一沉，怒从心起，飞身突袭，伸手便去抓被触角高高挂在半空的琥珀……
.
“哧啦——”清脆的撕裂声过处，杀生丸本已将碰到琥珀的右手手臂竟被曲灵三根飞速袭来的触手齐齐贯穿，同样将他整个人挂上了半空！
.
“杀生丸大人！”邪见与铃同声惊呼起来。
.
这人的速度居然能快过杀生丸，不仅成功赶在他手触到琥珀之前截住他，甚至还给了几乎战无不胜的杀生丸狠狠一记重创！
.
“你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居然又是犬夜叉及时赶到，一刀粉碎了曲灵的触手。
.
杀生丸落地之后双眼一眯，周身杀气腾腾地升了起来。
.
“琥珀！”戈薇、珊瑚和铃齐齐奔向软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少年。
.
“杀生丸居然被打败了……”趴在弥勒肩上的七宝不敢相信地喃喃出声。
.
弥勒沉吟道：“果然是将冥道残月破让了给犬夜叉的关系么……”
.
话音方落，杀生丸的脸色瞬间又沉下去几分。
.
“琥珀！振作一点！”戈薇将琥珀扶起，瞧见他的碎片已经完全变黑，不禁又惊又奇——照理说有了桔梗的灵力日日净化，奈落的分身不可能再接近四魂碎片才是……
.
难道那家伙……根本不是奈落的分身？！
.
这么一想登觉毛骨悚然，戈薇下意识地抬眼往曲灵那边望去，却见他也正缓缓回头……
.
“不要看他的眼睛！”蓦地远方一声尖厉高呼破空传来，穿透万里荒山重重云霭，直抵人前！

【十六】
桔梗是追着奈落的邪气赶来的。
.
这几日她一直待在那个病发的村子里，全心全意照顾村民，每天上山采了药后回来煎好，安慰病人喝下，忙里忙外顾前顾后，总算将疫病疯狂的蔓延之势压了下去，于是急急告辞上路，本打算赶上杀生丸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不料半途感应到奈落的邪气，当即便又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结果一眼瞧见面前局势，简直是糟糕透顶。
.
她那声提醒还是来得晚了片刻，戈薇被曲灵一瞪，立即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犬夜叉等人吓了一跳，慌忙去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半点反应。
.
“混账！你对戈薇做了什么？！”犬夜叉大刀一摆，瞪着曲灵几欲双目喷火。
.
桔梗叹了口气，刚想寻路下去，却见本来背对着她的曲灵忽然迅速转过身来，眼睛一抬两道目光直直射向她！
.
杀生丸心脏一跳，霍然扭头，右臂一振，一道光鞭迅速飞出，在空中连连划出几个“之”字，瞬间化成一面绿色光屏横插半空，似想阻住曲灵瞪向她的视线。
.
同一时间犬夜叉也惊得叫起来：“桔梗！不要看他！”
.
可惜迟了，桔梗已经接住了他毫无预兆递过来的目光，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巫女甚至还平稳地往前走了一步，淡淡下望，眼神冰凉：“五十年前，你还在我手里的时候，我以为我们是没有机会相见的。”
.
曲灵原本阴险恶毒的脸此刻竟突然添了几分意想不到的慌乱，他盯着桔梗，咬牙冷笑道：“桔梗，我也以为你早该在五十年前死去。”
.
桔梗缓缓取下背后的长弓，手腕微动间三箭上弦：“真是可惜，让你失望了。”
.
曲灵面色一变，在瞧见她挽弓搭箭的一刻忽然出手，长长的触角眨眼间便到了桔梗身前，带着着浓浓的瘴气直取她胸口！
.
乍见此景，杀生丸瞳孔剧缩，足底借力猱身扑上，尚在半空时几道光鞭已先人而至，“哗啦啦”将那些袭向桔梗的触手统统撕了个粉碎。
.
旁人都还在为方才他们似乎从前认识的那番对话而疑惑，未及反应，可他却比谁都清楚，不管这家伙本体是什么东西，此刻他借助的却是奈落的身体，一旦被他的触手所碰，桔梗本已被压制下去的瘴气之伤必然会再度复发！
.
好在给他赶上了。
.
“杀生丸……”桔梗怔怔地看着他落定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将她往身后护了护，心忽然狠狠颤了颤。
.
此时的他虽然依旧傲立人前气势不减，可整个人却再不似往日所见般高贵华美，右手被毒气腐蚀得血肉模糊几可见骨，肩上原本柔顺光滑的尾毛也被削去了一大半，血污满身，甚为狼狈。
.
她伸手想去碰他的手，瞧瞧伤势怎样，杀生丸迅速躲开了，顿了顿，还是补上一句解释：“毒里有瘴气，你别碰。”
.
随即他侧了侧身，冷冷面向曲灵，却在对桔梗说话：“带琥珀离开这里。”
.
“你们也是。”眼光一偏，又扫了扫犬夜叉等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
犬夜叉自然也瞧见了他那副算不上多光彩的模样，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热血奔涌之下脱口便吼：“你给我让开才是真的！现在不是受伤的人出场的时候！”
.
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有武器的话……杀生丸是不会至于被修理得这么惨的……
.
邪见立刻忍不住叫起来：“你说什么？也不想想这是谁害的！如果不是把冥道残月破还了给你，杀生丸大人怎么会……”
.
“吵死了！”在痛惜和愧疚的强烈驱使之下，犬夜叉连桔梗的醋都没心思去吃，只一心想着要为杀生丸做点什么来弥补……
.
这一战，就让他来吧！
.
桔梗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去看杀生丸，果不其然，后者的脸色霎时乌云密布，暗潮汹涌怒火升腾间寒意杀气齐齐暴涨，强大危险的气压登时沉沉迫近！
.
“别把我杀生丸看扁了……我还不需要接受……半妖的怜悯！”他竟气得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蓦地右臂一展，妖气四溢，掌心那处被毒气灼烧的伤口即刻消失无踪！
.
桔梗微微一惊——他竟强行用妖力压下了曲灵的毒气么……可是这样的话，他的身体……
.
受挫难堪的疯狂愤怒之下，纯种妖怪嗜血好斗的本性开始觉醒，只听得平静的天空蓦然划过一声雄浑长啸，龙吟一般声入九霄，响彻苍穹，刹那间裂天破云地动山摇，人人尚觉耳鸣阵阵隆隆声响之时，杀生丸整个人已拔身而起腾跃半空，身子一扭竟化出了原形，但见一只通体雪白额间印月的巨型大犬“呼”一下飞速掠过，“撕拉”一声一口狠狠咬下了曲灵的脑袋！
.
“成功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妖怪！杀生丸大人真正的实力！”邪见忍不住喜极而呼，手舞足蹈起来。
.
紧接着却听那边的桔梗一声急呼：“犬夜叉！快带戈薇和琥珀离开！”
.
犬夜叉立刻转头，一眼便瞧见曲灵那副倒在地上的无头身体，此刻正疯狂释放着大片浓烈的瘴气，腥臭黯沉，眨眼便弥散遍布了整个空间。
.
“珊瑚，快带他们两个走！”两三下将戈薇和琥珀扔上云母的背，犬夜叉跟着便往桔梗那边狂奔而去，却听耳旁突起一阵猛烈的疾风，才发现杀生丸已经比他更快地赶回到了桔梗身边。
.
眼神黯了黯，犬夜叉立刻止步，转而赶上珊瑚，顺手斩断了攻向琥珀的几只触手。
.

“你……”桔梗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白色巨犬，下意识退了两步，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能。
.
妖化之后的身体无法说话，杀生丸只是看着桔梗，按在地上的前掌微微伏低，宽大的后背呈略略前倾之姿展露在她面前。
.
桔梗会意，可不知怎的仍有些犹豫，眼见瘴气已将扩散过来，杀生丸不耐，直接伸出一只前掌把她往后面推了推。
.
桔梗也知道局势危急不能再拖，当下不再迟疑，单足一抬跨上了他背脊，俯下身，似想伸手抱住他脖子，可伸到一半却又顿住，默默收了回来。
.
他后背的毛好像比上次躺在他怀里时用来裹住她的尾毛更软一些，柔柔暖暖的很舒服……
.
桔梗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些，她只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竟有些紧张，连脸都好像微微热了起来……
.
忽然杀生丸又是一声长啸腾跃而起，猛地袭来的烈烈风声里桔梗差点没坐稳，也来不及转什么其他念头，忙双手一圈环住了他脖子，才抱住登时触电般一颤，想放手，又担心会摔下去，只好暂时先维持这个姿势，试着习惯坐在妖兽背上的感觉，把自己身子稳住再说。
.
“可恶！为什么怎样砍都砍不死啊？就跟奈落一样！”犬夜叉再次一刀砍断已经不知道是砍过多少次的触手，累得面红气喘。
.
“那个不是奈落的分身。”疑惑间杀生丸已带着桔梗飞过来，巫女放出一箭粉碎近前的触手，淡淡道，“它是曲灵。”
.
“曲灵？！”
.
“四魂之玉有正义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寄宿其中的正直之灵称作直灵，曲灵则是那另一半邪恶污脏的灵魂。”桔梗到底还是没习惯，放了箭后身子被风吹得一晃，忙搂紧杀生丸，“戈薇的灵力，就是被它封印的。”
.
一把收回飞来骨，珊瑚疑惑道：“那为什么你没有事？”
.
猛地回手执弓撞碎几只偷偷迫近想缠住杀生丸的触手，大盛异彩的闪烁紫光里桔梗淡淡一笑，沉静凌然里自有风华万千：“它想封印我，至少还得再练个五六千年。”
.
犬夜叉看着群魔乱舞般的恶心触手气得跳脚，不管不顾地飞扑过去一阵乱砍：“我管他什么曲灵不曲灵的，总归一句话，这家伙的身体是借奈落的，我非杀了他不可！”
.
回想起适才曲灵见到桔梗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弥勒双眼一亮：“桔梗小姐是不是有办法对付这个家伙？”
.
桔梗微微蹙眉：“戈薇与我的灵力同出一源，五十年前我一直在压制它，它吃足了苦头，害怕这灵力，所以才会事先将戈薇的灵力封印，若它仍是像从前一样以游离之态存在，我或许还可以治它，只是如今它竟与奈落联手，借了奈落的身体横行无忌，我体内还留有之前所受的瘴气之伤，哪怕碰上半点瘴气身体也会瞬间崩毁，根本无法多维持片刻，而要想消灭它，必须由我亲身接触以灵力净化，单凭几支箭远距离净化，灵力微薄，只能让它感到痛苦，却万万压它不住。”
.
弥勒沉吟道：“如果我们能够将它的本体迫出奈落的身体呢？这样桔梗小姐去接触它，就不会受瘴气侵蚀了。”
.
桔梗一怔，刚觉得好像此法可行，杀生丸却突然动了动，将那只受过伤的前掌一抬，伸至桔梗面前，弥勒正瞧得一头雾水，桔梗已轻轻叹了口气：“它的本体带毒，还是会触发瘴气之伤，我的身体还是无法支持到净化完成。”
.
各人一听登觉此事棘手——难道当真便没有法子消灭曲灵么？！
.
放出的触手越来越多，瘴气已经层层叠叠地漫了上来，犬夜叉还在下面拼命砍杀，甚至祭出黑色铁碎牙想使出冥道残月破，然而曲灵异常狡猾，竟立即将身体打散分攻至半空众人，如此一来，冥道残月破一旦发出就必定波及同伴，犬夜叉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
“那么……就用风穴吧！”弥勒咬了咬牙，欲待取下手上缠绕的佛珠，珊瑚见状骇极而呼：“法师！不要！”
.
他这个时候再用风穴，同把自己往死里送根本没有任何分别！
.
桔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满满一片不可撼动的坚决：“我去吧。”
.
四魂之玉本就是由她守护，那么曲灵也该由她亲手毁灭。
.
只要她的身体能支持到净化完成……拼着一死，只要她能逼着自己坚持到那个时候……
.
“杀生丸，放我下……”话说到一半突然便被一阵由下而上狂卷而起的飓风吹没了影儿，等她勉强能睁开眼时，却发现杀生丸已重新化作人形，他稳稳立在半空，单手将桔梗托在臂弯，牢牢抱着，居高而下盯着她的眼神却冻结如冰，里面隐有含怒的火光在跳跃涌动。
.
只听他冷冷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
桔梗一怔，眸光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
她答应过他会努力活下去。
.
可是……
.
“琥珀！”僵持之间忽听那边珊瑚一声惊呼，两人齐齐侧首，却见本来昏迷在阿哞背上的琥珀突然举起镰刀直砍弥勒，可他的双眼，却是呆滞无光的。
.
“他被碎片的邪气操纵了！”弥勒一把按住他，伸手去夺他的武器，“必须马上净化！”
.
桔梗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搂住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松，杀生丸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扔了过去，又快又稳地准确落到阿哞背上，末了冷冰冰送来一句：“曲灵是我杀生丸的对手，不用你理，去管琥珀。”
.

下一刻他竟直接转身，朝着下方曲灵所在之处飞掠而去，瞬间便冲入浓浓瘴气之中！
.
他要亲手杀了这家伙！赌上他杀生丸的尊严和荣耀！
.
“杀生丸！”桔梗心头一跳，阻止不及，又见弥勒已快压制不住琥珀，只好先行一指过去点在琥珀额头，紫光一闪间少年猛地颤了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桔梗舒了口气，这才将双手附上他颈后的四魂碎片，闭上双眼，努力静下心来，开始净化。
.
“杀生丸你怎么也来了？”犬夜叉累得几乎力竭，却仍是刀刀连劈猛烈生风，“这里交给我！”
.
杀生丸懒得理他，直接一拳过去将他揍倒在地，在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前又跟着补上一脚，光鞭一甩将他整个人狠狠抛上半空，抛出瘴气笼罩的战圈！
.
在众人的惊呼与密密麻麻扑天袭来的肉块触手里，杀生丸的脚步片刻不停，直直冲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
漫天飞散的身体碎片里，虽然瞧不见曲灵的本体究竟躲在何处，但凭着灵敏的嗅觉，他能感应到一股特殊的邪气——和奈落的气味不同，但同样有着邪恶之魂的气味，那就是曲灵的本体在操纵着这些分散开来的身体……
.
然后他拔出了天生牙。
.
半空众人看得齐齐一愣：“天生牙？那明明是无法战斗的治愈之刀啊！”
.
桔梗自始至终都闭着双眼，全力净化琥珀的碎片，心思却一直挂着战局，乍闻此言脑中立时灵光一闪——不！天生牙有可以斩杀的东西！
.
但见杀生丸高举天生牙朝虚空中的某一点狠狠一划，几乎是立刻，一声惨痛的嘶嚎乍然响起，前方缓缓现出一张扭曲狰狞的脸，一条深长的疤痕招摇其上，想必就是拜杀生丸那一刀所赐。
.
珊瑚喃喃道：“那就是……曲灵的本体么……”
.
“没错！”弥勒最先反应过来，“曲灵是被封印在四魂之玉中的妖怪之魂，不是人世间的东西，只能由天生牙来斩杀！”
.
原来并非是毫无办法，曲灵害怕桔梗的灵力，然而它的克星，却正是拥有天生牙的杀生丸！
.
“混账……”曲灵又痛又怒，本欲发作，可心思一转，居然喋喋怪笑起来，“你的那把刀，能够斩杀灵魂，却杀不了人世间的东西……那么对奈落的身体，你也无可奈何吧？”
.
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砸来，桔梗心神大震，再也控制不住，霍然睁开双眼情急大喝：“杀生丸！快离开那里！”
.
然而还是迟了，一切仿佛只发生在刹那，曲灵动作极快，本已分散的身体顷刻重新聚拢了来，在杀生丸身形微动间一只锋锐尖利的长长触手已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身体，自右胸插入，直接贯穿前胸后背，至左肩穿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高高挂起，动弹不得。
.
“桔梗小姐！”弥勒慌忙扶住桔梗晃了晃后险些跌下去的身体，见她双手仍是片刻不离琥珀后颈，面色却已成惨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住下方的杀生丸，连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
“杀生丸大人！”邪见瞧着眼前的突变简直目瞪口呆，铃猛地捂住嘴，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
“杀生丸！”犬夜叉也是面色大变，登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团火般再度飞身扑了下去，珊瑚直接抱着戈薇跃落下地，将云母让出，过去驮起犬夜叉便往曲灵那边疾飞。
.
“桔梗小姐……您没事吧？”弥勒有些担心地看着桔梗，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
自见到杀生丸被曲灵重创的那一刻起，桔梗一直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杀生丸。
.
狂涌而出的鲜血顷刻便染红了他的白衣，一滴一滴从伤口淌下来，量多得竟汇成了一股血色细流，红得刺眼；他整个人呈倾斜之态，被那只触手无力地吊在半空，脸色是她从所未见的惨淡苍白，面上神情依然冷若冰霜毫无改变，仿佛被贯穿的并不是他的身体，可是她依然能从他微微皱起的眉里看出来，此时他正承受着怎样难以忍受的痛楚；微风拂过，撩起他几丝银发摇曳飘荡，莫名地一并撩起万千悲凉凄楚之意……
.
这一路他们时分时合，却始终相伴风雨，桔梗何曾见过他此般模样？
.
他永远是最强大最优秀的那个，固执地只愿意将自己强硬一面现于人前，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于险境危难，铃把他当成世界里的天，邪见死心塌地地崇拜他跟随他，就连她本人也几乎忘了，其实他还是一个只比犬夜叉大了两百岁的犬族青年……
.
桔梗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对他产生这种名为“心疼”的情绪，一如五十年前她听犬夜叉诉说往事，发觉他人妖两不容的尴尬处境时所出现的心情；也正是当她被这种感情彻底淹没时，她才猛然惊觉，原来她对杀生丸的关心程度，恐怕远远不止她自己所以为的那样……
.
思绪纷乱间忽见下方的杀生丸猛一偏首，直直朝她这里望了过来！
.
他身子还被插在曲灵的触手上，这么一动登时又将伤口撕裂几分，血流得更急了，他却理也没理，只是默然凝视着她，目光平平静静，看似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都在里面……而渐渐地，仿佛又生出另一种强硬决绝的孤清……
.
他眼光递过来的那一瞬间，桔梗竟觉得手猛地软了软。
.
然而就在手指那么一软之间，掌下神志不清的琥珀无意识地发出了几声痛苦的低吟，颈后碎片里本已渐渐消褪的黑色邪气，霎时惊涛骇浪般那么一涌。
.

桔梗脑中轰然一声，即刻凝定心神，调整情绪。
.
她……不能动。
.
净化已经开始，半途中断必然导致邪气反噬，她若在此刻撒手，会害死琥珀……
.
桔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僵硬起来，心却在发抖。
.
再去看杀生丸，却见他已移开了目光，开始默默蓄力，似乎在准备脱出困境。
.
目光渐渐平静下来，桔梗深吸口气，猛地闭上双眼，将涣散的心神重新凝聚起来，指尖紫光一闪，将灵力重新引入碎片内部，整个过程中她的手一直很稳定，一步一步，分毫不差。
.
只有先尽快救了琥珀，她才有余裕腾出手去做别的。
.
这道理他们都懂。
.
此时犬夜叉已经赶到，大刀一挥砍了过来，杀生丸双瞳也忽放凌芒，眼看下一刻就要爆发脱困……
.
“哼，我早就说过，你太弱了。”曲灵冷笑一声，紧接着只听“哗啦哗啦”一阵连声巨响，犬夜叉只觉眼前一黑足底剧震，只见铺天盖地的触手肢体蓦然间以摧山裂地之势齐齐翻卷上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已将杀生丸层层包裹进内，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一个微微蠕动着的大肉球，又是狰狞又是恶心。
.
整片天地仿佛都在刹那间静了下来，连时间都好像彻底凝固了，分秒的流走滞结当场，诡异的氛围里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悄悄蔓延开来。
.
杀生丸自被裹进去以后就再没发出半点动静，简直像是真的已经被完全吞噬了一样……
.
“杀生丸！”蓦地犬夜叉发出一声惨烈的咆哮，眼前的事实令他又惊又急又怒，尤其是杀生丸可能已经不行了的推测更是痛得他目眦欲裂，铁碎牙一摆，竟不要命一般疯狂地奔过去，一刀刀狠命砍那肉球，“你竟敢……可恶！可恶！可恶！”
.
“杀生丸！你要是因为这样挂掉，我可不答应！”
.
他机械地踹、踢、砍、劈、削、切……理智全失，杀戮疯狂。
.
犬夜叉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清晰地意识到，被困在这团肉块里面生死不知的那个人，真的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
.
是他在这世上仅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
.
他对自己很差，常常殴打他讽刺他甚至还要杀他，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要自己死……他砍掉过他的左臂，可他最终却将苦心修炼完成的冥道残月破送给了自己，失了武器，一向战无不胜的他才会被曲灵打败……现在……现在他竟连他的生死也不得而知！
.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还没将欠他的全部还给他，他怎么可以死？！
.
杀生丸！你给我出来！
.
“犬夜叉……”弥勒等人怔怔地看着他疯狂的砍杀，眼底渐渐泛上一层浅浅的湿意。
.
邪见已经开始低头抹泪：“杀生丸大人……即使明知道会死，却还是选择了战死之道……”
.
铃的眼睛早已哭得高高肿起，抽噎着说不出半句话。
.
自始至终只有桔梗一人平静如初，她闭着双眼，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想，只是一心净化琥珀的四魂碎片，那场惊天的巨变和犬夜叉的声声怒吼似乎从未入过她的耳，巫女眉目不动指底凝光，碎片在灵力笼罩之下一点一点由黑转淡，清净的光芒渐渐挣破黑暗的束缚，微弱地射了出来……
.
“可恶！”犬夜叉握刀的手微微发颤，胸臆间满满充盈的悲伤愤怒几欲涨破心腔。
.
与其接受夺走了冥道残月破的我的帮助，还不如一死吗……
.
你竟宁愿选择死……
.
杀生丸！你个混账！
.
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
刀身刹那间红光漫越，龙鳞铁碎牙横空出世，犬夜叉怒喝一声，高举利刃对着那块肉球狠狠砍了下去！
.
四魂碎片的黑色已经褪去一半……
.
“哦？就用你那引以为傲的刀将我砍成碎片如何？”一直冷眼旁观的曲灵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至于里面的人，你大可不必担心……”
.
犬夜叉猛地僵住，握刀的手生生顿在半空，空有满腔怒火，却是分毫都不敢再动。
.
还剩下四分之一……
.
“……就算被砍成碎末，也能立刻复活……”
.
最后一点点……
.
“……因为他已经变成奈落身体的一部分了……”
.
纯澈清净的紫色光芒自碎片中破霾而出的那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被那光耀得亮了亮，桔梗舒了口气，睁开双眼，小心地收回手。
.
她双掌离开琥珀后颈的时候还很小心很稳定，然而当完全脱离他肌肤的刹那，她整个人忽然就成了一道风！
.
声势惊人、劲道刚猛、迅捷无比的疾风！
.
其时弥勒突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却见桔梗已背了弓箭跃下阿哞背脊，竟直直从半空跌落下去，动作快得他甚至根本来不及看清，更遑论阻拦！
.
“桔梗小姐！”弥勒慌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到她半幅衣角，在掌心里随风狂舞。
.
桔梗选的落脚点极为精准，正好就跌在那块肉球上，跌在犬夜叉身旁。
.
“你这个混账……”犬夜叉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曲灵，冷不防见到桔梗摔下来，震惊错愕之下忙伸手去扶，“这里很危险，桔梗你怎么……”
.
“犬夜叉！”话未说完已被桔梗急声打断，“你帮我！”
.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连珊瑚弥勒等人都还没弄清楚她要做什么，犬夜叉更是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

桔梗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曲灵见到桔梗出现，脸色登时大变，散发着浓浓瘴气的恶心触手争先恐后地朝她扑来，桔梗就地一滚避开两只，顺手又回弓撞碎三只，趁着空档抓紧时间对犬夜叉长话短说：“我接下来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但一定要护住我，不要让曲灵的触手干扰到我，可以吗？”
.
犬夜叉一愣，随即神情一肃，用力点了点头。
.
“多谢。”桔梗终于对他绽开笑容，一笑间朗月清风柔光潋滟，仿佛摇曳出五十年前美好甜蜜的幻境，蓬莱沧海一般的幻境里她眼波流转明艳动人，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简单幸福。
.
犬夜叉狠狠握了握拳，眼睛忽然就酸了。
.
他都错过了些什么啊……
.
然后他看见桔梗跪了下去。
.
她跪在那块包裹着杀生丸的肉球上，双手摊开向下，掌心缓缓触上肉球的表层……
.
——你答应过我什么？
.
不久前他冷冰冰的质问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
桔梗闭上眼，忽然无比温柔地微微笑起，一瞬间天地泛彩，日月生辉。
.
——我答应你，活下去。
.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

紫光自掌底盈盈亮起的时候，她仿佛又一次看见了那日高崖绝顶之上，他一袭白衣迎风而立，王者之风凌绝天下，望着自己的眸底却自凝思万千，缱绻深藏。
.
“你若要，我就给。”
.
彼时他给她一句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曾给过的肯定之语，却就此撩起心海惊波怒卷巨浪滔天，再回不到初初那份曾经一心坚定誓言放手的平静沉凝。
.
耳边嘈杂之声乱成一片，似乎有曲灵震惊痛极的惨呼，有犬夜叉急声迫切的阻止，似乎还有琥珀夹杂着隐隐哭腔的呼喊……
.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了。
.
犬夜叉的刀无法精准地掌控力道，就算拼尽全力能劈碎肉球，可也必然会伤及杀生丸，只有她以灵力从外由内一层一层慢慢溶化掉由奈落身体组合而成的肉球，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
然而在她释放灵力的那一刻，肉球表层溢出的瘴气就已经迅速侵蚀了她的身体，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瘴气之伤瞬间再一次疯狂扩张，熟悉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冲来，肆虐着她的神经。
.
可是紫色的灵光反而愈发明亮起来，加速摧毁着厚实的肉球，一块块恶心的肉片渐渐脱落化灰，肉球在慢慢变薄……
.
泛着黑气的伤痕迅速爬上她的颈部……
.
桔梗微微仰起脸，神情遥远，眼中眸色决然似铁，唇角笑意淡若空花。
.
恍惚间午夜月色光滑如缎，沉睡树下的妖怪蓦然睁眼，万里寒霜从遥远天际铺展而来，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直直映上她的一泓秋水。
.
恍惚间清泉之畔微风浅浅，他一身傲气字句铿然：“强者的未来，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激起她血脉深处声声共鸣，至死不休。
.
恍惚间梓山山脚危险迫近，他化作白色光球电射而来，雷霆一击自奈落手中抢下她，将她揽在臂弯，予她一方坚实有力的胸膛依靠。
.
恍惚间云端城堡暖意如春，他自冥界深处安然归来，第一眼看向的是她的脸庞，望过来那一刻，茫茫雪原刹那间回春万里。
.
恍惚间空寂山谷冷风呼啸，他怀一腔悲愤疼痛怒发如狂，手劲大得几乎捏碎她的左肩，却依旧记得小心地避开她右肩的伤势。
.
恍惚间半空之上瘴气四溢，他紧紧按住她欲待扑出拼命的身体，冷冰冰抛出一句质问令她哑口无言之后便拂袖转身，决然而去，再不回首。
.
……
.
重生以来的太多美丽，全部全部，都是来自于他。
.
饱满至此的温暖和幸福……
.
她这一生都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和幸福……
.
她要牢牢抓住的温暖和幸福……
.
怎么能允许它消失？
.
怎么可以？！
.
这一刻喧嚣化尘，这一刻心思如雪，这一刻万里苍穹似有幽幽埙声，自云端悠悠连绵而起，恍惚间便是一曲婉转长调，奏响刹那，人心如醉。
.
桔梗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紫光却执拗地越涨越高。
.
杀生丸……你……出来……
.
.
终于，一阵猛烈的震动突然清晰地自肉球深处传来，犬夜叉一怔，桔梗双眼一亮，本已模糊的意识瞬间再度清明起来。
.
她强忍剧痛，一刻不停地加紧催动灵力，渐渐地只觉那震动越来越剧烈，初时还只有犬夜叉和桔梗两人能感受到，后来连身在局外的弥勒等人也明显地瞧见那肉球在震动，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
冷汗一滴滴自颊边淌下，桔梗狠狠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必须保持清醒，在曲灵愈发惨烈的痛呼里紫光爆发如凶潮，过不多时，不只是震动，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肉球在发热……
.
“那里在发光啊！”七宝指着突然自肉球里漫射而出的一片刺眼光芒惊呼出声。
.
“杀……生……丸……”桔梗见到光芒的一刻欣喜若狂，心神一散紫光登时弱了下去，她微微一惊，立即收敛情绪继续专心释放灵力，不去理那些叫嚣着咆哮着要吞噬她意识的痛楚，不去理那些如她掌底灵力一般疯狂汹涌地席卷而来的疲惫……
.
外面侵入的紫光与里面射出的金光交相辉映着越聚越亮……
.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
她要看见他……看见他安然无恙……否则绝不放弃！
.
瘴气愈发浓烈……伤痕愈发外扩……震动愈发强烈……光芒愈发刺眼……
.
蓦地，只听得“嗤”一声轻响，肉球表面竟突然破了个洞，桔梗眼前一花，却见是天生牙首先从里面冲了出来，直直冲上半空，整个刀身还在不停地猛烈震动……
.
“原来在里面震动的是天生牙……”弥勒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震动剧烈得几乎化成了虚影治愈之刀。
.
在天生牙冲出来后不过片刻，那片金光终于从内部彻底爆发，轰然一声巨响，瞬间便将肉球整个炸裂，无数块残肢以排山倒海之势凶猛异常地狠狠迸溅出来！
.
犬夜叉站立不稳，立刻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推得远远摔了出去，云母忙飞过去接住他，也被强劲的余势给撞得身子一歪，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
“桔梗！”被撞得脑袋晕眩的犬夜叉还记得桔梗好像没有出来，急得又想扑回去，却被云母一口咬住了衣角。
.
惊变产生的大片浓烟和瘴气渐渐散去，金光却反有强盛见长之势，众人努力睁大眼睛，终于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
.

如果是这样，那些所谓的力量和荣耀，他宁可统统不要。
.
那些可以带给他崇高地位无上尊荣，却给不了他世间真情红尘温暖。
.
事到如今，他杀生丸分得清，什么对他才更加重要。
.
犬夜叉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张口想唤，胸腔间却莫名地一阵心酸，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
一半是为了自己——看着桔梗依偎在他怀里，他无法否认的醋意汹涌怒火填心，可那酸酸涩涩的感觉里却又有一股子悔恨悲凉团团淤塞地堵在胸口徘徊不去……
.
如果不是他先放开了她的手，她又怎么会舍得决绝转身离他而去？
.
另一半却是为了杀生丸——他看着他带着一身成就的荣光渐行渐远，可在那光的背后，他却分明瞧出了那副修长俊挺的背影里扑面而来空寂万千的萧瑟沉凉……
.
身边昏迷的戈薇终于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
他轻轻一震，随即微笑着回身，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