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生堂先生胡扯 楼外楼伙计遭劫
庄濠全看着仍旧跟在自己身后的大型獒犬，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孽。
这只狗不知为何就是与他特别亲近，一路跟着他过了巷子。赶了数次无果，庄濠全只好认命地继续让它跟着。
但愿这只狗不要打搅了自己的生意。
庄濠全带着家当到早就选定的地方坐好。
拼搭起来的木桌上摆着劣质的砚台和毛笔，桌边竖着一杆小旗子，上书：神机妙算庄生。
庄濠全是一个算命先生，或者说他的资金来源是靠一张嘴。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向这边走来，看样子并不是什么肥羊，但庄濠全对此并不介意。他只替有缘人算命，不替钱算命。
“喂，你干甚么拐骗我的小东西。”来人第一句就针对着庄濠全…身边的那只狗。没错，来人的眼神紧盯着现在蜷在庄濠全脚边的獒犬，口气不怎么好地质问眼前这个人。
“这只狗是你的？还真‘小’啊。”庄濠全有些欲辩无言，小东西看到来人，马上高兴地站起来甩了甩尾巴。
“堂主捡回来的时候他还很小。”对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小东西平时并不喜欢生人，如果不是你拐骗的，它怎么会跟你走？”
“这你得问它啊，我怎么知道。”庄濠全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没想到小东西竟然也跟着小跑起来。庄濠全摊了摊手，看到来人有些局促的表情。
“看来你有公狗血统。”那人对着小东西拍了拍手，“小东西，再不跟我回去我就让堂主把隔壁的公狗毒死。”
小东西是一只母狗。
听了这话，小东西终于乖乖地放弃了庄濠全，转而向那人摇了摇尾巴。
其实庄濠全这时候很有买豆腐撞一撞小东西的冲动。莫名其妙跟着自己不说，还害自己被说有公狗血统，大概是今天出门以前忘记给自己算一卦的缘故。
看那人转身便走，庄濠全多少有些无奈。好歹他今天总要做成一笔生意不是。
于是庄濠全上去拦住了那人。
如果忽略掉满身的药味和制作粗糙的布衣，眼前的少年可以说长的清秀。从眉目气色看来，虽不能说是天生富贵的模子，总算是个福大命大之人。
当然，庄濠全从来没承认过自己算命有多准。虽然他也不说自己算的一定不准。
“喂，既然遇到了，就算个卦吧。我算的可是良心卦，价格好说。”
“不好意思，我出门没有带钱。”虽然刚才以为庄濠全拐骗了自家的狗，但是误会明了以后这个人还是挺有礼貌的，“不过堂主很信这个，你要不要跟我来？”
有钱好赚的事情庄濠全当然不会拒绝。
跟着这个陌生人，庄濠全拐到了一家药店门口。“长生堂”三个烫金大字看起来特别耀眼。从门口就能闻到浓浓的药香，和这少年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邱胜翊死小孩，你终于回来了，午饭不要了啊。”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按刚才的态度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堂主。
原来他叫邱胜翊。
“我哪有乱跑，都是小东西不好。”邱胜翊指着身边的獒犬，又回头看了看庄濠全，“这个人说他是算命的，你要不要听？”
庄濠全发誓他在这个堂主的眼睛里看到了光芒。
“嗯…你算得准不准？”
 “十算九不准。”庄濠全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答。
“好，你算吧。爱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堂主居然笑了笑，就地站着等庄濠全开口。说实话，庄濠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又爽快的人。
不过庄濠全向来很镇定。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邱胜翊似乎没什么兴趣，牵过小东西交代一声去吃饭便往后门去了。
“堂主你最近可说是有喜有忧，好坏掺半。不过长远看来，还是好处多些。”在围着堂主转了一圈以后庄濠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三个月内必交桃花运，不过这些天财路不是很通顺。”
堂主兀自想了一会儿，说了声不错，就想打发庄濠全走。
“对了，这是你的算命钱。”看庄濠全欲言又止的样子，堂主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钱。
“好说好说。”庄濠全拎过袋子估计了一下重量，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一两碎银。
看来这个堂主很大方。庄濠全觉得自己刚才说她财路不通是不是有些挖坑自跳的嫌疑…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银子才是最现实的。
于是庄濠全拿着银子开始盘算起怎么花的问题来。
那堂主也不觉得自己给多，看算命人走远，也拍拍手进了里屋。邱胜翊还在吃饭，小东西看来已经被赶回了后院的柴房。
“这回没有送别人纸钱了吧。”邱胜翊听到堂主的脚步声，随口问了一句。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堂主佯作不高兴地叉着腰，“这次我可是很大方地给了一两碎银子唉。”
邱胜翊突然产生了砸桌子的想法。
“堂主，我想说我们的枸杞子和黄连都已经用光了，仓库里你存的十二年女儿红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坛…”
“哈，哈哈，不要介意…”堂主试图逃避这个问题，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别的话题，只好认命地道歉，“下次再送石头就好了。还有，邱胜翊，在我这里办事就得听我的，轮不到你来管东管西。”
“是是是，堂主最大。”邱胜翊吐吐舌头，完全没有在意。
“还有，等下记得帮我去楼外楼买一桌御水珍馐。别忘了，竹叶青要少放公丁香多加白菊花的。醋鱼要熟八分。”
“我知道了。”邱胜翊无奈地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这些话你用不着每次重复，我都记得。”
“好了嘛，我讲的又不多。”堂主撇撇嘴，交代邱胜翊把碗碟洗了以后，自己便上楼休息。
邱胜翊从座柜里拿了一串钱，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就打算去楼外楼。
.第一章未完.

邱胜翊从座柜里拿了一串钱，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就打算去楼外楼。堂主的性格他不是不明白，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越早办好越好。
要说楼外楼，在杭州那真是无人不晓。即便是要说享誉整个浙江那也不为过。楼外楼能做出味道最正的西湖醋鱼，酿出口味最纯的竹叶青，提供最高等的雨前龙井。本来像邱胜翊这样的药店伙计是没有机会到这样的地方来的。
不过他有钱。只要有钱，一切就好说。
大概是因为上元节将至，西湖边的游人较之往常又更多了几倍。
楼外楼的大堂前已经挂了新制的灯笼，牌匾也命人重塑了一块。邱胜翊进去的时候店小二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大概是嫌他穿得太旧。
“客官是要住店还是打尖？”虽然心存怀疑，小二还是笑容可掬地前来迎客。
“哦，我要买一桌御水珍馐。竹叶青少放公丁香多加白菊花，醋鱼熟八分。请帮我放进食盒里，多谢。”邱胜翊递给小二一只朱红的食盒，盒盖上雕着一池荷花，提柄两旁是细雕的如意。接近盒底的部位用金笔圈了一个“楼”字。
店小二哪里会不识得楼外楼特制的食盒。
“原来是常客，怠慢了。”认出食盒的小二马上赔笑，“小的这就去告诉厨子，马上给您端上来。您先在大堂候着。”邱胜翊点点头，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今天楼外楼提供的是去年压过雪的菊花茶。里面特地加了新采的枸杞和冰糖，沁出一阵香。
邱胜翊现在方能理会那些文人墨客为何要在这里斗诗品茶，连着几天都不腻了。
刚坐下不久，就有人过来和邱胜翊搭讪。
“小伙子，看你穿得寒酸，活得倒挺滋润。”那人估计以为邱胜翊怀财不露，毕竟能在楼外楼吃得起饭的也不是一般人。邱胜翊穿着简单，也难怪显得特别。
“我只是帮我们掌柜的做事而已。”邱胜翊本不想理睬他，但想想这样多少有些不礼貌，只好淡淡地答了他一句。
“既然如此，不介意我在这喝一杯？”邱胜翊摇摇头，随他坐下。
那小二做事果然利索，没一会儿就凑齐了一食盒的东西提过来。那位陌生人一见小二过来，却匆匆跟邱胜翊道个别离开了酒楼。
“客官，您要的东西可全在这里了。”“恩，多谢你了。”邱胜翊摸了摸腰带，却发现系好的钱袋不翼而飞。
自然是被那位匆匆离去的仁兄偷走了。邱胜翊有些懊恼，自己实在是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不好意思，我的钱袋被人偷走，我去问他要回来。东西你先放着，一会儿就来取。”店小二除了觉得自己受骗，还有些好笑。一般人早就喊着有窃贼往外跑去追了，这个人却还跟他这么解释一番。如果真是被偷，那人也早该跑远了。
“得了吧，就算你追上也没用。还不如把你压在这，等你的亲戚来赎呢。”吃霸王餐的见多了就会有戒心，即便邱胜翊说的是真话，店小二也不愿意相信。
这时候邱胜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喂，撞了人总要道歉，更何况你还牵去我这么多银子，不知会一声岂不太不够意思？”门外撞了人的正是那位窃贼，而被撞到的却是庄濠全。
其实庄濠全本不想来楼外楼，毕竟他那一两碎银子在这里连壶水都喝不上。只是楼外楼名声大了，总是想见识一番。就是不吃饭，进来长个见识也好。
这个人大概也不是什么惯偷，尝了甜头还想顺手牵羊，结果被庄濠全发现，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立在门外。
“那个…先生，”邱胜翊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算命人的名字，只好先叫了声先生，“这个人刚才偷了我的钱袋，你不要放他走。”
庄濠全当然记得邱胜翊。于是他笑嘻嘻地拉着那人道：“原来你胃口还不小。不过我向来好说话，你把偷了我们的钱还回来，我也就不追究别的了。”
人证物证俱全，想狡辩也没办法。那人只得交还钱财，怏怏地从一旁的弄堂里离开。
“喏，”庄濠全把邱胜翊的钱袋递回去，“想不到你们小小一个药堂能赚这么多，早知道我也混个伙计当当了。”
庄濠全的本领有很多，其中有一项就是这个掂钱的本事。刚才拿着钱袋的时候他已经能估计出里面大概有多少价值的银子，于是才有后来的话。
邱胜翊道了声谢，将银子付给了小二。那小二收了钱，也就没再说什么。
“这些钱是堂主的，我不能随便花。”邱胜翊这下将钱袋紧紧系好，反复确定不容易被牵走后才提起了食盒，“不过你人挺好，没有为难那个人。”
“那当然了，我向来人品好。”庄濠全一撇鼻子，不无得意，不过又马上转了语气，“没有啦，我知道生活也不容易，要回自己的就好，没必要揪着人家不放。”
“嗯。”邱胜翊点点头，显然很赞同庄濠全说的，“我都没问你的名字——”
“庄濠全。我知道你叫邱胜翊。”庄濠全又拿出了他的那面小旗子，“不过我更乐意听别人叫我神机妙算庄生，哈。要是你们堂主还想听我算命，你就到城外的安碧寺来找。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没等邱胜翊道别，庄濠全就如来时一般离开了。邱胜翊摇摇头，心想这人也挺奇怪的。
“不过再奇怪也比不上一脑子莫名想法的堂主。”想到这邱胜翊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但还是提着食盒回长生堂去。
.第一章END.全文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