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和你说过不要熬夜了吧?”
“没办法……”步美无奈地窝在沙发上揉眼睛,灰原哀驳回了步美喝可乐的要求。于是步美只能默默地和一杯热牛奶搏斗,“解析员昨天心情好,把剩下的两段录像全都转码好了,看着也不长就想一口气看完,结果又失眠了。”
“这次没有动作戏了吧?”
“这个梗过不去了吗?”步美开始有气无力了,“灰原前辈,你有没有遇到过两段录像讲的是自相矛盾的事这种情况啊?”
“所以到底是什么故事啊?”
看第三段录像时,步美知道了他们真实的名字。帅哥叫降谷零,美女叫本堂瑛海,这段录像发生时,他们似乎已经确认了恋人关系。这段录像有了声音,让步美能听见他们说话,不用只对着录像干瞪眼。就像成千上万恋人们所做的那样,降谷零和本堂瑛海谈起恋爱来该做的事也一样没少。就在这时步美才意识到他们也是两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或许是做卧底太久,两人谈情说爱还似蒙着一层缥缈的薄雾,带点害羞却又真诚万分,十指紧紧地相扣着,说话的时候耳尖都会发红发烫。
那段录像的节奏很慢,像是在写一首漫长的情诗。步美看见他们在海边打水仗,在自家总部门前阶梯上打瞌睡,在波洛咖啡厅里和服务员小姐一起逗猫。每一帧都在讲他们之间的浪漫故事。
步美本来打算把第四段录像留到明天品味,但无奈她看完第三段录像后又精神百倍,急切地想知道他们究竟进展如何,于是再一次忽视了下班的铃声。结果第四段录像刚开始播放的那一瞬,她就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
录像很短,有反复的电流声,声音时断时续,画面看起来很模糊。降谷零视角能看到四周的草地和打着黑伞的人。步美再三确认放进去的录像带是否正确,现在想想没准是心里存在最后一丝侥幸。看到确切的数字4后感觉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很多人走到降谷零身边和他说话,语句断断续续。降谷零声音不算稳,但也没有抖得太厉害。步美通过视角的切换能知道他给很多人鞠了躬,但动作木木的,一点生机也没有。步美大脑当机半天,直到一段相对清晰的声音响起。
“姐姐,以前和你不经常见面,也不太了解你。后来见面之后觉得你心里最在意的事情应该还是爸爸的死。”说话的人看上去像是本堂瑛海弟弟,眼眶红红的,手帕已经湿透,但还要努力地对降谷零挤出一个微笑,“但是遇到降谷先生后感觉你真的很开心呢,如果是因为要保护最爱的人这种原因的话,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很幸福的吧?”
从他们的言语中确认本堂瑛海死在决战前夜后,步美就那样呆坐到第四段录像的末尾,降谷零好像走到了本堂瑛海的墓前,画面抖得很厉害,天又下着大雨,直到最后一刻步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流泪。
“看完之后我真的要死了。”步美说,“打开录像后好像一下子就跳到另一个时空去了,我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开始伤心了。”
“我倒是听说过这种情况哦……”灰原哀看上去也像要流泪了,“你知道录像都是脑电波转码的吧?”
“可那也不能转出自相矛盾的东西来啊!”
“脑电波不只包括了真实信息,虽然真实信息确实占大多数。”灰原哀轻轻说,“脑电波传达的信息也有可能是想象和梦境,但只有想象和梦境强烈到与现实相当的程度,才能被我们的机器收集到。”
步美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像是被冰水泼了满头似的,一时间被这个结果冲昏了头。她想起那些在组织里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些拥抱和亲吻,那些温柔绵长的黄昏和看上去像碳酸饮料般清爽的夏日。感情汹涌着翻上来,直让她怔在原地。
“那,有没有可能……”步美的声音有一点哑,“这两段都是假的?”
“出现的信息相斥时,一般情况下会有一条是真的。”灰原哀把步美手里的牛奶抽走,接了杯可乐塞进步美的指尖,手指有一点抖,“看你想选择怎样的结局了。”
“可是,”步美有些犹豫,“我凭什么决定他们的幸福呢?”
“在我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有一次我看到一段录像。”灰原哀对步美说,“是在海盗轰炸新加坡事件中,一位穿白衣的怪盗去救一个肤色黑黑的小男孩。当时整栋酒店摇摇欲坠,到处都是四射的火光,男孩从高高的楼上坠落下来。然后画面在这里停住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我私心在报告书里安排了大团圆的结局给他们……”
“我以前听过一种理论,人在越艰难的境地下,会做出比所处现实更美好的梦。”步美丢掉那杯可乐捂住眼睛,“如果那个些起来很美好的场景,是降谷零做的一场永远不能实现的梦,那等到梦醒时,他得有多难过……”
“那也有可能,是他们跨越重重阻碍在一起了,然后降谷零在一个夜晚做了一场这样的噩梦,醒来后发现最爱的人正拉着自己的手。”灰原哀轻轻地说,“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说清楚的,倒不如多往好处想想。无论如何他们的相遇和动心都很浪漫,他们一定也拥有过光明美好的未来,至少这些是我们谁也无法否认的。”